变臣-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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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听到冬儿吟诵《心经》的声音,江安义烦乱的心安宁了不少,默然跟着念诵起来。心宁得以静,体内真气冲撞得似乎没有那般厉害了。江安义索性不再强行收纳真气,而是全心诵读起《心经》来。
灵识与肉体分离开来,这种感觉在研读《心经》后曾经出现过,江安义专程到明普寺请教广明大师,广明大师解说道内功境界分为几等,初等炼精化气,内气生则筑基成,标志着成为内家高手;第二等炼气化神,打通关窍,经脉畅通,凝气成形,逐步成神;第三步是炼神返虚,本命元神涵养至极至,可以归于虚无,元神出窍,谓之“出神”。
广明大师凝重地告诫江安义,以他的境界仍处于炼气化神阶段,机缘巧合之下踏入炼神返虚之境,既有利也有弊。利是看清了下阶段的状况,待突破时便少了桎梏,弊处是江安义境界不稳,所化之元神无法凝聚,极易被罡风吹散,一旦遇到神不附体,那便沦为白痴。
大师再三的告诫江安义不要心急,要夯实元神,千万不能贪快,欲速而不达,如果再遇到出神之况,记得要迅速返体。神魂向百会穴扑去,江安义想要归体,然而体内真气紊乱,刚入体中便会紊乱的真气弹出。
一连试了数次,皆是如此。江安义的神魂在院中盘旋着,看到一脸赤红的自己,看到一脸虔诚的冬儿,看到惊惶失措的众人。天空的雨丝从神魂中穿过,江安义感觉自己如同无形的青烟,下一刻便要消散了吧。
冬儿诵读的《心经》有如看不见的枷锁,牢牢地吸住了江安义的神魂,使他不至于向空中飘散。然而,《心经》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江安义感觉到冬儿的声音越来越轻,逐渐变得飘渺,只要一阵风过,一切便会归于沉寂。
一刹那,江安义心头涌出太多的不舍,不舍得娘、安勇、妍儿,不舍得冬儿、欣菲,不舍得这人世的繁华,不舍得朗朗的书声,还有,木炭的蹄声……
熟悉的蹄声在屋外的街道上响起,江安义的神魂已经伸到了屋顶。街道的另一端,木炭如同疾风般地驰来,马上是石头,一个灰袍老僧坐在他的身后,僧袍飘舞,正是广明大师。石头聪慧,听江安义说可能走火入魔,立时想到能救他的只有明普寺的广信大师,当即骑了木炭搬救兵去了。
离宅院还有数丈,广明大师从马背上飘身跃起,脚尖在围墙上一点,身如灰雁向着院中飘落。众人眼中一花,只见江安义身后多了个盘膝而坐的老僧。
“善哉善哉,煞气透顶,走火入魔。”广明大师双掌推出,拍在江安义的后心,重重地喝道:“神魂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江安义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个俯冲向头顶百会穴扑去。一股清凉轻轻地将神魂吸入,江安义身子一震,恢复了知觉,如焚的炙热感再次升腾而起。
“气发诸脉,意守丹田,散于识海。”耳边传来广明大师的喝声,后心清凉的真气涌入,平息着体内的烦躁。江安义宁神静气,按照广明大师所说调息,体内如沸的气息逐渐平息,恢复了正常。
功行大周天,江安义感觉到体内勃勃的生机,丹田、识海、经脉变得广阔柔韧,刚猛的真气多了几个柔顺如意,功力似乎大有长进。
一切皆拜广明大师所赐,江安义恭恭敬敬地整衣拜倒,谢道:“大师救命之恩江某当铭刻于心。”
“阿弥托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与我有缘,与佛门有缘,何须言谢。施主如真有心回报,只须谨记护法牌上‘众善奉行、护国佑民’八字即可。”
十年苦修散去,方才保住江安义性命。江安义不知大师为己付出如此巨大,但见大师面色苍白,元气大伤,深为感动。也不多言,双掌合十,深深一躬,默然应诺。
………………………………
第三百三十六章 风云激荡
“自八月初三以来,青州、并州、齐州、姜州境内连降暴雨,致使辽水、黑水河、润水、云山河同时暴涨,沿途冲堤堰淹没田庐。四州之地已有四十六县禀报,被河水漫淹、山洪冲毁村庄初计四百九十六处,坍塌房屋数以千计,压毙人口上千,近三十万人流离失所。”
石方真摆摆手,止住刘维国继续往下读,沉声道:“朕接到奏报以后,已通过政事堂下旨各地州县开仓赈灾,并着各州府派出兵丁维护治安。工部派出专员前往灾区维修水利,随行还有一批药师,大灾之后严防有大疫发生。”
这样大面积的洪灾自石方真即位以来还是首次,身为帝王,石方真知道大灾对社稷损害极大,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伤及国本。金殿之上静悄悄的,天子沉重的话语如同重锤擂在众人心头,天灾莫测,更重要的是这场大灾后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倒霉。
“户部,运往灾区的钱粮可筹措齐了?”
余知节七日前便已经开始筹措,见天子问他,连忙出班禀道:“第一批十万石粮食已经筹齐,万岁下旨后便可起运,第二批粮草臣已经派人就近采购,会迅速运往灾区,粮食应该足够,只是灾后重建所需的银两还有缺口。”
灾后死者要发放棺木抚恤,病者要医药,灾者要吃饭住处,房屋要重建,水利要重修,河堤桥梁要兴建,来年的粮种、耕牛,税赋要减免,处处都要银子。
这两年清仗田亩,国库存银较前两年多些,余知节已经奏明库存银两二千万两零八十万两,但支出的口子也不小,原以为今年能结余下三五百万两将皇宫修缮一下,这场洪灾不但让指望泡了汤,指不定还要新添缺口。
赈灾事大,石方真咬着牙道:“先从国库中拨银两百万两应急,鼓励灾民参与重建,接下来的钱朕再想办法。再有令当地州县鼓励当地乡绅、富户参与赈灾,筹粮筹银,事后立碑嘉奖,如有大善之家,朕不吝封赏。”
余知节退下,石方真又问道:“潘尚书,前往灾区赈济灾民的官员可挑选妥当?”
一般说来,受灾人数在万名以上就算是大灾,朝庭会派出钦差大臣前往灾区赈济灾民,按例这差事应由吏部或户部侍郎担当,但户部两位侍郎清仗田亩皆已经出任过钦差,这次应由吏部侍郎出马了。
不巧吏部左侍郎昆何民染疾告假,年关将近,右侍郎李略儒要对官员考核,也脱不开身。而赈灾是件苦差,风风雨雨疫病疾气不说,而且众人都盯着最易出事,一个不小心就有丢官丢命的可能,朝中众臣都不愿往。
潘尚书拟了几个名单送呈政事堂,纷纷被政事堂找理由驳回,此刻天子发问,潘临风哑口无言。石方真立即明白了,勃然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灾区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诸公耽于安逸,只当未见,可对得住你们身上的这身官服?”
话音刚落,秘书少监段次宗挺身出班,躬身礼道:“臣,段次宗愿前往赈灾。”
“好,段卿,朕心甚慰。”石方真看着段次宗那张刚毅的黑脸,心中着实宽慰。
今日是大朝,江安义敬陪末座。刘维国所念的奏折中提及三十万人流离失所,江安义心有戚戚,他曾见过拖家带口逃难的灾民,比当初自家饥一顿饱一顿还要凄惶百倍。
“众善奉行、护国佑民”,广明大师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江安义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大步出班,高声禀道:“微臣江安义,愿随段大人前往赈灾。”
一石击起千层浪,朝堂之上不断地有出班呼道,“臣某某,愿前往灾区赈灾”,一时间,半数朝臣都挺身而出,群情激动。石方真大为感动,语音略有哽咽,笑道:“众卿,朕刚才失言了,尔等皆是朝庭栋梁之材,忠心可嘉。潘爱卿,你在这些爱卿中挑选十个年轻力壮之人报于朕,安置好家人,二日后随同段卿前去赈灾。”
人选不可以现场挑选,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表表忠心,天子、潘尚书都心中明白。散朝后,江安义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工部员外郎周处存经过江安义时冷笑道:“江大人,你要出风头不妨退朝后单独上奏,何必拉着大伙一同受罪。”
江安义愕然,他确实是出自真心要帮助灾民,怎么会被看成要出风头。张志诚从后面拍拍江安义的肩头,道:“安义,别理这些人,这群无聊人在一起讲究什么官场规则。”
见江安义满是不解,张志诚笑着解释道:“此次天子选三十人学政,在有心人看来也算是一个小团体,既是团体便要同进同退。此次赈灾任重道远,那些聪明人当然不愿意前去。你当朝表示愿意前往赈灾,这些人只得跟着挺身而出,如果不这样就要被你比下去,在天子眼中岂不是不如你了。”
江安义恍然哂笑道:“这些花花肠子想着如何讨好万岁,怕是天子一清二楚,还不如真心为国为民做些实事,更讨天子喜欢。”
张志诚赞许地点头道:“安义看得透彻,可是这世间多是这样的聪明人,总想着取巧行事。对了,佳颖还有一个月就要临产,此次愚兄便偷懒不陪你一同前去了。”
正说话前,刘维国摇摇摆摆地走近,江安义和张志诚站定,刘维国甩拂尘微微一礼,笑道:“万岁有旨,着江安义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石方真正与段次宗交待着此次赈灾的事项,见江安义进来要磕头,摆手笑道:“罢了,你这个‘二愣子’今天算是给朕圆了个场。”
江安义向天子躬身一礼,又向座师段次宗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站在段次宗身侧。石方真与段次宗正谈到赈灾粮食的运送,救灾如救火,由左武卫押送粮草和银两先行一步。
石方真叹道:“粮食有三十万石便够了,只是灾后重建的银两朝庭一时难以筹措,毕竟边关守土关系更大,朕听说北漠又在蠢蠢欲动了。”
江安义心中一动,朝庭缺钱,自己如果能在此时献上大笔银两的话便是雪中送炭,天子对自己定然更加宠信。程希全之所以能横行京都,靠的就是天子对温国公的宠信,自己要前去赈灾,家中也要防着程希全使坏,用钱买天子的信任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想到这里,江安义插言道:“万岁,臣薄有资产,愿意献出百万银两助朝庭一臂之力。”
话出口,心中惴惴,送钱给人用也要看给谁,送给天子还真得担心马屁拍得对不对。
果然,石方真似笑非笑地道:“香水铺的生意如此红火吗?出手便是百万两银子,看来朕还不如你有钱啊。”
话里透着奚落,江安义不及多思,急忙道:“臣的香水铺售出香水二万多瓶,实得银一百多万两,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臣身为大臣,更应为国效力,冒然献银,请万岁体查臣一片拳拳之心。”
石方真盯着江安义半晌没作声,倒是一旁的段次宗笑道:“万岁,我也听说过京中盛行氛氲香,只是每瓶售价高达六十两,委实不是臣所能买得起的,只能让臣之老妻在耳边念叨,江大人生金有术啊。今日朝堂江大人能挺身而出,报国赤诚并不在臣之下,想来并不会用这些银两图谋什么。”
江安义感激地连连点头,道:“正是。”
石方真笑骂道:“将你放在礼部,礼仪没学到半分,到处惹事生非,早知就让你进兵部,或是进户部也不错。只是你老师在户部,朕的良才不能都塞在那里,要不然别人要说朕偏心了。”
江安义汗颜,连称“不敢”。
石方真转过脸望着段次宗道:“这香水宫中有特供,刘维国,你去让娘娘每样香水选出两瓶来,赐于段卿。”
段次宗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谢过。
得了一百万两的进项,石方真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轻快起来,笑道:“江安义,你献的一百万两朕可不会给赏赐,更不会卖官于你。不过,娘娘那里的分红今年就不用给了,朕会替你转说的。至于成本,便由你自己想办法,就算今年亏了,明年总会攒回来的。”
段次宗心头一动,看了江安义一眼,此子心思灵动,居然拉得皇后娘娘一起做生意,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你能主动要求前往赈灾,朕甚宽慰,说明朕和太子都没有看错于你,你虽行事轻佻,但忠君爱国的心还是有的。”石方真缓缓地道:“此次前去赈灾路途遥远,也不知何时才归,你且放心前去,你家中自有朕替你照看着。”
江安义大喜,看来自己与程希全争斗的事天子已知,天子如此说,自己尽可放下心来,压在心头的石头搬去大块。
念头一闪,计上心来,江安义禀道:“万岁,臣还有个上不得台面的法子,约摸也能筹到百万两银子。”
“喔”,石方真兴趣盎然,问道:“不妨奏来。”
江安义吱吱唔唔,用眼神瞟段次宗,石方真笑骂道:“就你小子事多。”
冲着段次宗道:“段卿,你不妨先回去准备,这小子的诡异伎俩别污了你的耳朵,且退下吧。”
段次宗警告地瞪了江安义一眼,行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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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碧玉赌坊
华灯初上时,常乐坊车水马龙,主街赌场门前高悬着彩灯,将整个常乐坊喧染得流光溢彩。
从西街入口处开始,依次是碧玉坊、云山坊、千金坊、长乐天、怡情庄这五大著名的赌场,至于铁钩坊、如意坊、因如阁等名气小些的赌场在常乐坊中多如牛毛,整个常乐坊中官府登记在册的赌场就多达一百三十六家。
一辆马车缓缓地在碧玉坊门前停下,一个青袍儒衫公子下了车,身后跟着个白面无须的管家和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这样的组合在常乐坊极为常见,过往的行人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江安义脸上涂着重重的黑油彩,嘴唇上粘着两撇短须,眼角的伤痕也被掩盖住,即使是熟人站在面前也难以认出。江安义心中感叹,龙卫化装改扮的技巧比自己强过三分,身旁两人一个是宫中太监,一个是龙卫中人,天子派他们跟着自己。
在御书房,江安义献计说能凭赌术赢钱,只是大郑律不允许官员涉足赌场,请天子准许他前往。官员赌博其实是常事,石方真心知肚明,只不过不去追究罢了,眼下急用钱,既然江安义夸口,石方真迟疑片刻便答应了。
不过,石方真让掌印太监冯公公派了名姓常的太监跟随,并派龙卫高手张延方保护。天子打得什么算盘江安义不想理会,他只想着借此机会狠狠地教训一下云山坊。奉旨赌博,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碧玉坊的楠木招牌比人还高,气势十足,门前四名黑衣汉子腰扎牛皮板带,一脸媚笑着,向出出进进的人点头哈腰。
进门拐过屏风,喧闹如浪涌来,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数百人的欢呼叹气声交杂在一起,称得上人声鼎沸,荷官卖力地吆喝着:“买了买了,压大压小,买定离手。”
常公公用手在鼻前扇着,阴阳怪气地道:“这哪是人呆的地方,简直和茅厕差不多。”张延方却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用目光催促着江安义走快些。
门前站着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到常公公一脸嫌弃的样子,立知生意上门了。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迎上前,媚笑道:“几位贵客,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请随奴家小翠前去贵宾室。”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将胸前饱满挺了挺,曲线玲珑诱人,张延方瞪着色眯眯的眼睛恨不得生出手来捏上一捏。常公公冷哼一声,道:“前面带路。”
小翠意外受了冷遇,摸不清头脑,不敢施展狐媚手段,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引路,低声问道:“几位贵客想玩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