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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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喜走了,黄继伟也回了家。黄府在施政坊是数一数二的大门第,门前宣武侯的牌匾传自大郑开国年间,宣武侯是黄家老祖宗挣下的世袭侯,如今的宣武侯爷是黄继业的父亲黄永盛。黄继伟的父亲黄永和是黄永盛的三弟,当年老太君压着两家未分开,东、西两院住着。当然黄永和住的西院不如东院气派,靠着西院出了个淑妃娘娘,两家保持着表面的和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家的产业每年进项都过百万两,西院分得少些也有四十多万,因为黄淑妃不愿在天子面前替族人说项,自打堂兄升任政事右丞后,黄家向宫中进献的银子日少,连带着西院的分润也逐年减少。
黄继伟在灯下苦笑,黄喜的鄙夷之色他看在眼中,只是有苦说不出。西院父亲尚在,家中的银财他说了算,自己是西院嫡枝,又有个妹子是娘娘,日子好过些,但自家娶了五房小妾,有七男四女,个个伸手要钱,再多的银子也得省着点花。最后黄继伟把主意打到了卫立波身上,把次子黄文祥推出去换些银子。
卫立波哪里知道这位准亲家的心思,愁肠百结地想该如何向江刺史交待,最后逼得无计可施,索性一咬牙,就跟江刺史说是楚安王要购别业,至于是真是假,自己可管不着,相信江刺史也不敢向楚安王询问,再说宅子让江刺史的人买了去,闷声发大财谁也别吭声。
打定主意后,卫立波吩咐道:“备车轿,前去罗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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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鸿雁往来 一
偷得浮生两日闲,傍晚时分,江安义等人回归了会野府。
原本轻松的心情被临行前匆匆赶来的塔善县令卫立波的一席话破坏殆尽,归程路上,江安义一直在回想卫立波所说的话。
“……楚安王命人传信,下官怎敢不听……售卖宅院时让人暗中打了招呼,有违法纪,请大人恕罪……”江安义见过黄文祥,知道他是黄淑妃的侄子,所以卫立波的话可信。
身为崇文馆直学士,江安义贴着太子党的标签,何况因为香水产业的原因,两者的关系更是密不可分。贬任富罗县县令时,江安义曾每旬写文向太子介绍富罗的人土风情,太子人前人后称江安义为“江师”,这层师生关系得到过天子的首肯,曾让同样崇文馆直学士的周处存羡慕不已,学着江安义的样子,搜罗了乡间趣事,编了本《夜雨闲话》给太子解闷。
事涉楚安王,江安义感到十分为难,正如卫立波猜测的那样,身为臣子,他不可能去询问楚安王事情的真假,江安义苦恼的是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天子。身为臣子要忠心不二,但江安义不想让天子觉得他在挑拨父子间的关系,就算天子对他再信任,江安义也不认为会高过天子对楚安王的父子之情。就算天子不怪责自己,恶了楚安王也没有好果子吃。
天子年壮,太子要继位还有些年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清。史书上夺嫡的记载不少,而在夺嫡的背后是无数掉落的人头,江安义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敢身陷其中。天子的家事,还是留给天子自己去解决吧,自己只当不知情。
由己及人,江安义对卫立波的难处很理解,他把那张赌约还给了卫立波,嘱他还给黄文祥。原本江安义就没真想要黄家的宅子,只是借此事好好敲打一下两个纨绔。
卫立波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江刺史或许好说话,他的夫人可不是善类,龙卫、暗卫双重身份的督监,监管六州龙卫,权力还在刺史之上,这两个畜生居然敢去调戏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这位就是当场将两人杀了自己也没处讲理去,怕是还要受牵累。
四套宅子两人都没有提起,有官府出卖的文契,手续齐全,合理合法,谁也挑不出错来,其中的弯弯道,聪明人缄口不语,郭怀理算是拣了个漏。
书房内,江安义想着楚安王一事,愁肠百结。欣菲拿着几封信走进来,看到丈夫眉头紧锁,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远在化州,离京城数千里,天掉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愁什么。这有几封信,你先看看吧。”
欣菲特特地拿了封递过来,是许昌化夫妇寄来的。撕开信,一幅绣帕从里面滑落了出来。欣菲斜倚在江安义身旁,眼疾手快地抢过绣帕,展开见帕上绣着一枝黄梅,空白处用黑线绣着一句诗句:雪输三分色,梅逊二分香,正是江安义当日在许昌化梅园中称赞彤儿的话。
欣菲从江安义嘴中得知过这段往事,手中轻拂着绣帕,酸溜溜地笑道:“彤儿姑娘是在提醒江郎,别忘了旧情,看来年后家中又要多出位妹妹来了。这绣活,比妾身强得太多,看来妾身远不如彤儿姑娘了。”
绣帕上的幽香沁入江安义的鼻中,江安义不免有些神思浮动,记忆中深藏着的梅花仙子重新浮现出来,在脑海中吟吟笑着看着自己。欣菲在吃醋,江安义不敢表露出对彤儿的思念,埋下头假做看信,不理睬欣菲的的酸意。
许昌化在信中写道,收到石头送去的年礼很高兴,派人送来了些回礼,都是山中的野味、腊货,给江安义一家人尝个鲜。彤儿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好转,除了瘦弱些和常人无异,让江安义及时前来迎娶,莫要再伤了彤儿的心。
欣菲歪在旁边看完信,讥道:“彤儿姑娘大好了,江郎要不赶在年前就将她娶进门来,省得三天两头地写诗寄东西,太累。”
感受着欣菲的醋意,江安义心头涌出愧疚,虽然欣菲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醋意十足,其实每次送去的礼物都是她在精心安排,前段时间自己忙着赈灾,早将彤儿的事抛在脑后,全靠欣菲细心体贴地记挂着,彤儿能这么快恢复,大半是欣菲的功劳。
轻轻地握住欣菲的手,江安义抬起头看着欣菲,满是歉意地道:“薇儿,难为你了。”
欣菲眼圈一红,委屈地扁了扁嘴,用力在江安义的肩头掐了一把,强忍心酸地娇笑道:“只要江郎莫要新人进屋忘旧人,妾身就算受点委屈也认了。”
江安义手中用力,将欣菲拉坐在膝上,温香软玉紧抱在怀,无声地温存着。良久,江安义在欣菲的耳边轻语道:“江某今生能得薇儿相伴,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江某无行,沾惹花草,让娘子伤心,实属不该。”
爱郎软语,打动心菲,欣菲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满的幸福感快要溢出。在爱郎怀中又温存片刻,欣菲挣扎站起身,俏皮地笑道:“江郎,你还有几封信要看,妾身先回房了,妾身可不想别人说江郎因为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边说边扬起手中的绣帕,娇笑道:“彤儿姑娘的绣工好生精致,妾身拿了去好好学学。”不等江安义反应,欣菲转身出了门,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见欣菲心情好转,江安义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着残留的幽香,不知是来自欣菲身上还是那块绣帕,无论来自哪里,都令人迷醉。
挑了挑灯花,屋内亮堂了许多,江安义微笑着拿起另一封信,是刘逸兴写来的。刘逸兴的信很短,简述了几句别情,然后写道:“来年四月,当携家来投。”
短短一行字,说得斩钉截铁,看得江安义为之动容。化州在世人眼中是凶险之地,自己一纸书信,刘逸兴弃职欣然前来,已属难得,他在信中写明携家眷来投,这表明刘逸兴义无反顾的决心,从此要与自己荣辱与共了。
江安义及第为官不过短短七年,一般人仍在县丞、县令的职位上打磨,而他凭借着天子的信宠已是坐镇一方的刺史。飞黄腾达的同时也注定了根基不稳,身边没有多少得用的人手,班底屈指可数。
欣菲、安勇夫妇和石头是自家人,在政事上却帮不上什么忙,特别是欣菲,身为龙卫督监,甚至要避嫌;张先生大才,可惜为身份所困,只能在家中替自己打点;史家父子在政事上帮了他的大忙,让江安义逐渐熟悉了府务;范师兄在合城县操劳,响应府衙的政令,让其他县不敢结团暗抗;郭怀理的到来,为他打开了边市局面,化解了不少商界的怨气;人在化州,京城的消息尤为重要,田守楼替他奔走打听,加上余师、张志诚的往来信件,泽昌同窗的通气,江安义对京城的消息反倒最为清楚。
想到京城江安义难免想起大舅子李世成,忍不住连连摇头,上次张文津纠集化州乡绅弹劾自己,田守楼曾找他打听消息,并给了他两百两银子,这让李世成找到了新财源,隔三岔五借着打探消息的名义找田守楼要钱,送来的消息不是过时便是捕风捉影,让田守楼好生恼火,专程写信向自己告状。
看在冬儿的面子上,江安义写信告诉田守楼,每个月固定给李世成二百两银子。江安义亲笔写了封信给大舅哥,让他安心读书备考,不用替自己打探消息。可是李世成尝到了甜头哪肯罢休,二百两银子花完又要,田守楼没给他,李世成居然写信给江安义大骂田守楼,说他贪污江安义的银两,让江安义把银两交给他,由他来打探消息。江安义哭笑不得,只得吩咐田守楼不要理他。
刘逸兴为人机敏诙谐,善长与人打交道,江安义准备任他为从九品下录事,录事为录事参军的佐官。江安义原本想在拿掉温琦,但温琦见机投靠得快,向江安义揭发了不少张别驾的阴私事,让江安义抓了不少对付张别驾的把柄,这让江安义不好过河拆桥,只能让温琦继续呆在录事参军的位置上。录事参军的位置十分重要,江安义不可能任由温琦占据,把刘逸兴任为录事,将温琦架空,这样温琦官位不失,面子上也过得去,如果温琦想反抗,收拾他还不容易。刘逸兴能子继父业,想来十分胜任愉快。
江安义嘴角露出笑意,继续盘算着可用之人:朴天豪托人送信,明年二月将来投奔,此人是难得的将才,手下还有一帮兄弟,化州百战之地,应该有他的用武之力,石头走了,安勇有他为伴,一定欢喜。天子赏功,给了两个仁勇校尉和五个陪戎校尉的官职,拿出一个仁勇校尉给朴天豪,再拿两个陪戎校尉给他的弟兄,一定能收拢这些人的心。
至于赵则和,江安义微微皱眉,此人是个人才,可惜品行不佳,危难时表示要投靠自己,可信度不高,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唉,人才难得,明年自己要招揽大批的可用之才,鹏飞万里,没有羽翼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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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鸿雁往来 二
夜深人静,罗白山黄宅的书房内,黄文祥独自坐在桌旁,手中拿着笔,愁眉苦脸地对着桌上的白纸,一刻钟已经过去了,不知如何落笔。
下午准岳父把自己和卫音纶叫到一起,排山倒海的一通训斥,虽然话语多半冲着卫音纶而去,不过陪听的黄文祥总觉得卫立波是在指桑骂槐。
当卫立波揭开那对男女的真实身份时,黄文祥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州刺史,以黄家的家世倒不用害怕,关键是江安义有个在世家内部流传的名号:世家公害。
大郑十大世家,有三个直接间接地倒在江安义手中,清仗田亩李家一蹶不振;原户部尚书柳信明因为余知节、江安义师傅丢官罢职,柳家从此江河日下;接着是工部尚书卢家林弹劾江安义反被天子当庭斥责失德,如今还在家中闭门养病,看样子工部尚书的位子要不保。
自己招惹江安义,会不会替黄家惹上麻烦?黄文祥暗暗心虚,但相比那女子,江刺史还是小事。龙卫是什么人,百官谈之色变,自己居然色胆包天,敢去调戏龙卫暗卫的督监,难怪卫伯父要骂自己两人找死。
万幸的是江刺史夫妇顾忌楚安王没有追究,反而将那张赌约还了回来,这让黄文祥多少有些安心,虽然没买成宅子,但原来的宅子算是保住了,总算没有失去什么。
笔举得太久,手有些发酸,一点墨汁滴落在白纸的中央,分外难看。黄文祥撤换过一张,开始向父亲禀报塔善购宅之行。他当然不敢照实写,只说自己与卫伯父约定以一万两银子买下四套宅院,可惜被江刺史带人强夺去云云。之所以敢这样写,是因为他跟准岳父卫立波商量好了,把黑锅甩给江刺史,要怪就怪江安义好了,万一背后真有楚安王,两人有个塞责的理由。
黄文祥满腹愁怅,江安义却把烦心事丢在一旁,连读两封喜信,心情大好。拿过第三封信时,江安义哼起了小调,可惜身旁没有酒,要不然得小酌一杯以示庆贺。
第三封是老娘写来的,江安义没急着撕信,欣赏了一下封皮上张先生苍劲有力的字迹,这才打开信。信很长,是娘的口气,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江安义暗自发笑,亏得张先生好耐性,从头到底这字一丝不苟。
平淡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思念,江安义觉得心很平静,很温暖。从娘的话里看得出家人平安,家里一切都好,冬儿孝顺、儿子大了,会叫奶奶了。只是妍儿的亲事让娘十分挂心,抱怨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把妹子的大事放在心上,过年妍儿就十五了,还没找到婆家,镇上已经有议论了。
江安义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自己可是给妹子找了位好夫婿,算算时日年底前林义真应该能给自己回信,这门亲事若结成,妍儿一定开心,娘一定会安心。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六七月妹子就可以出嫁了。
从头再看了一遍家信,江安义决定今晚就回信把林义真的情况给娘说说,今天是十二日,应该能赶在年前把信送回家,让娘开开心心过个年。
最后一封信是邓山长写来的,好久没有收到山长的来信了,江安义知道邓山长已经离开泽昌书院,被天子宣入京中任为国子监司业。国子监司业是从四品下的高官了,邓山长升官了,而且连升
数阶,算是名至实归了。不过国子监中是权贵子弟扎堆的地方,少量的庶人也多是富贵中人,向来致力于为寒门子弟谋利的邓山长,指不定有多郁闷呢。
正如江安义所料,邓山长的信中透露出郁郁之意,虽是同样教书育人,国子监中也不管可造之才,邓山长在信中却流露出梁园虽好之意,看来有意辞官了。
邓山长的这封来信是应答江安义十月所写的书信,有感于身边人手不足,江安义写信给邓山长,请他举荐些可用之人来化州任职。依照《大郑律》,四品以上的官员任免要天子直接点头,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做主,报送天子、丞相得知。
作为州刺史,有一项权力,可以赤牒补官。赤牒是专门授于刺史临时授官的文书,依律刺史可以临时任命八品以下的佐官,参军、录事、帐史、典狱、问事、仓督等都属于佐官,而县丞、主簿却不在其列。八品的官职一般要授给举人,九品的可以酌情授给秀才,当然事后要向吏部报准。
正常情况下,只要州府的公文能够说出理由,吏部都会批准,毕竟治理一州,刺史身边需要一些亲信人,像史明玉和余庆山的市丞和副丞之职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任命。赤牒补官的存在,实际上开辟了一条从吏到官,甚至从庶人到吏、到官员的捷径,州刺史一职,在多数人眼中是肥缺。
邓山长很给力,在信中一口气推荐了七个人,都是泽昌书院的学子,有举人有秀才,当然都是寒门子弟。邓山长告诉江安义,这些人他都去信问过,没有意外的话明年会到化州来,让江安义妥善安排好他们。
一下子能来七人,江安义真没想到,这下子手中的位置有点少了,总不可能将府衙的官吏都给换了。江安义有些挠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