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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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侍卫进来禀报:“暗卫镇抚黄喜求见。”
“让他进来。”
帐帘撩起,一袭青衫走了进来。数月功夫,黄喜瘦得如同竹竿,脸色青白,两只眼睛却闪着针尖般地光芒。王克明、苗铁山和齐新文都冲黄喜点头示意,这位黄公公手下的暗卫,深入北漠打探情报,进军以来,已有百余名暗卫死在草原之上。
这位黄喜公公,跟随大军行进,每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分析收集到的谍报上。去伪存真,谍报化为大军进击、前进、防御、突袭的依据,此次北伐,漠人的偷袭从未见效,大军的死伤率极低,这与暗卫人员的抛头颅洒热血分不开,作为暗卫的统领,黄喜赢得王克明等将领的尊敬。天子数次赏赐,特许他不用穿太监服饰,可着儒衫在御前行走。
“奴才见过万岁,见过诸位将军。”黄喜来到天子面前跪前,恭敬地磕头行礼。宫中公公算得上是天子奴仆,黄喜建立功勋让天子很有面子,石方真和颜悦色地道:“黄喜,还没吃饭吧,来人,赐膳,有事等吃过饭再说。”
刘维国羡慕地看着这位晚辈,连忙吩咐小太监再准备张桌子,小一辈的公公中能得天子赏识的黄喜算是第一人,黄喜才三十出头,可以预见二十年后后宫之中他将位高权重,超过自己和冯忠等人。
黄喜谢过,默默地吃饭,等天子等人吃饱,他便住了手。石方真看在眼里,对黄喜越发多了几分欣赏,守礼,有节,可堪大用。
等众人喝过茶,黄喜起身道:“奴才有重要军情禀报。”
刘维国让人把行军图支起,遣散帐中服侍之人,自己亲自把守在帐门前。身后黄喜尖利的声音响起:“奴才手下的暗卫探得,离我大军驻地西北三百里外乌额纳河两岸,有大量的漠人部落聚焦放牧……”
包括石方真在内,众人都站在行军图前,听黄喜指点着地图解说。乌额纳河是北漠境内第三长的河流,长约一千六百里,源于北漠西北处的雪山,支流多达十余条,是北漠重要的水草繁衍地。这个时候正是草原部落放牧的季节,逐水草而居是游牧民族的习性,北漠境内的大小河流旁都有部落聚居。
“乌额纳河这一段长约三百里的地方,聚焦着十多个大小部落,约有四十多万人口,牛羊百万余只。从旗号上分辨有
鹰头、牛角和飞雀,应该是以巴岱、萨蛮、乃仆三个部落为首。”
巴岱、萨蛮和乃仆都是北漠的大部落,各自拥有的部众都在十万以上,这三个部落在乌额纳河附近游牧,名义上归汗庭统管,其实除了节庆日向王庭奉上贡品外,并不参与王庭的议事。如果大汗发动战事,派人送信,部落派遣捍卫军和仆从军参战,根据出兵多少参与战利品的分配。乌施大汗死后,北漠处于分裂状态,这三个部落连象征性的贡物也懒得献上,更不用说听从王庭调遣。
郑军北伐,这三个部落自然清楚,原本打算向西移动,翻过贺牢山脉躲避这场战争。一路沿着河流边走边放牧,离贺牢山已经不远,贺牢山脉崎岖难行,数十万人赶着百万只牛羊要翻过山脉,是一场艰难的跋涉,更何况要翻越山脉,要事先准备牧草和应用的牲口,牛羊得不到充分的食物要掉膘,冬天就难过了。
十多个部落的首领聚在一起商议,众人的意见不一,萨蛮部的首领吉图建议打探清楚郑军的方向再说,郑军北上攻击王庭的话,与他们相距有近三百里的路程,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而且这些部落聚焦在一起,有战士十万,只要不是面对所有的郑军也可以一战。
打探的结果让他们放下心来,郑军行军的路线直指王庭,与他们相隔三百余里,估计对他们没有兴趣。不过贺牢山的决定让牧民欢心鼓舞,开始还不敢走远,聚在山脚处一起放牧。牛羊多,牧草不够吃,放牧的队伍向东、向南越走越远,逐渐分散出数百里方圆的距离,期间不断有小部落加入,带来的消息称郑军没有多少马匹,不会长途奔袭,这让部落的首领安下心来,放心大胆地在乌额纳河畔放牧。
黄喜介绍完情况后,往后退了几步,把行军图前的位置空给了天子和三位将领,他只是谍报头子,呈报情报是他的职责,如何作战是天子和几位将领的事。虽然他很想在天子面前表现一下,让天子看到自己还有运筹帷幄的能力,但曾经的过往告诉他,要在人前显盛背后要有足够的支撑,也许这样做会讨天子的欢心,但无疑会得罪别几位,在没有足够的权力前,做人做事还是谨守本份为好。
王克明等人指点着行军图讨论着,天子时不时地插上几句,黄喜不动声色地远离几步,轻轻地站在秉礼太监刘维国的身后,虽然天子没有让他离开,但有些事不是他应该听到的就应该自觉避开。
黄喜恭身轻声向刘维国问好,刘维国微笑地点点头,这个后辈机敏、谨慎、识礼,在宫中才能长久。自家在宫中四十余年,见过多少得宠之人,风光了几年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有像自家这样忠心、谨慎之人才能走到最后,黄喜显然也体会到了这层真意。
宫中有不少后辈,将来自己老了或许要靠黄公公来照看,不妨今日结下善缘,能提携的时候提携一番,将来也有照应。想到这里,刘维国轻声细语地与黄喜公公拉起了家常,帐外经过的众人看到,一老一少两名太监在帐前有如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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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北漠征战 三
烛火已残,刘维国带着黄喜更换蜡烛,这些小事原本可以让小太监去做,但此时此刻,天子和重臣们在商议军国大事,能站在这里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北伐的目标是漠人的王庭,但随着时间流逝,目标变得越来越遥远,再要往前要担心气候的变化、战线过长补给、撤退时容易陷入包围等诸多问题,帐中四人已经讨论了近一个时辰,基本确定了袭击乌额纳河边漠人部落的决议。
其实黄喜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身为暗卫镇抚,他不光打探着漠人的消息,大军内部的监控也没有放松。从种种迹象表明,北伐大军其实处于两难境地,欲进则前途凶险,欲退则劳师无功,最重要的一点,黄喜查觉出天子有了回归的意思。
这种情绪石方真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但黄喜身为太监,又是暗卫督抚,能够了解到天子起居饮食等情况,从天子生活中的细微表现他敏锐地查觉到天子出征时的那股锐意已经消磨殆尽,或许一场大胜过后,大军就会体面地回归,乌额纳河边漠人部落正是送给郑军最好的回归礼物。
石方真坐回椅子,略显疲惫地揉着眉心,道:“具体如何打仗朕便不插手了,要怎么做朕自会配合。”
两天后,大军开拔,以三万轻骑为前锋,在齐新文的率领下,北上直指王庭。尾随其后的三路大军合成左右两股,左路苗铁山渐向左偏,在一日后离开中军二十余里,次日离开五十里,逐渐向乌额纳河方向挺进,中军却保持着向北的方向缓慢地前进。
王克明与苗铁山和齐新文议定,摆出向北进军之势迷惑漠人,其实待轻骑前进三日后,再转向西南,与苗铁山所率的五万步兵在乌额纳河会合,夹击这伙乌额纳河边的漠人部落。
北伐的十八万郑军是精选的精锐,代表着郑国的最顶尖战力。大军行进,不光只有打仗的部队,还有辎重兵、辅兵以及民夫,近五十万人在草原上铺展开来,足以让风云变色。
三万轻骑开拔,马蹄擂得草皮颤动,躲藏在四周的漠人斥侯立时发现郑军的行动。像从草丛中惊飞出一只只云雀,十多匹骏马飞快地向北方驰去。行军打仗,斥侯是耳目,郑军有暗卫和侦骑,漠人同样也有相应的人手,除了身手敏捷的斥侯,法王派出了萨都教中的高手打探消息,尊者伏鹰站在山岗上的树梢,凝望着身前一望无际的草原。
郑人的轻骑如同褐色的波浪从远处席卷过来,如同苇杆般的旗帜在浪花中飘舞,伏鹰凝视听着马蹄声,眉头渐渐皱起,北上的战马不会少于三万匹,郑军是想在寒潮来临之前结束战斗了。
“吧嗒”,耳边响起轻微的枯枝折断声,伏鹰旋身向右侧看去,丈许外的红松枝杆上站着个武士装束的郑人。郑军伐漠,大军交战有如温开水般平淡无奇,但是两国之间的侦骑、斥侯间却是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光暗卫就有一百多人倒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而萨都教也有四十多人死在郑国的高手之下。
七年前,伏鹰奉命追杀江安义结果反被杀伤,师兄熊罴为掩护他命丧在江安义手中,伏鹰养好伤后深感技不如人,选择在教中静修体悟。巴多杰法王传授他猎风心法,一口真气在体内能根据外界的空气变化圆转如意,身形变幻莫测,增强了在空中飞舞的时间,让人防不胜防。
郑军北伐时,恰逢他功法小成,伏鹰请命为斥侯打探消息,他想或许能在草原上遇上江安义,为师兄报仇,七年了,师兄一定等急了。杀了七八个郑人高手后,伏鹰得知江安义身为化州刺史,远在天边,并没有在此次北伐的队伍中。既然江安义没来,就先用这些郑国的高手祭奠师兄吧,等郑军败走后,自己再去化州取江安义的性命。
两臂一振,脚下的树枝都没有振动,伏鹰像一只苍鹰般向那郑人扑去。姜健冷冷地看着扑过来的伏鹰,伏鹰不认识他,他却知道伏鹰,知道此人曾陪着北漠二王子来郑国求亲,在秋狩上败给江安义;后来追杀从王庭逃走的江安义,反伤在江安义的手中,他的师兄熊罴为救他命丧在江安义的手中;此次郑军北伐,不少暗卫中的同僚就死在此人手中,听说此人在追问江安义的下落,看来是想要报仇。
姜健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江安义的仇人何其多也,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可是自己与这位伏鹰尊者可成不了朋友,就算再大的仇,自己也绝不会借漠人的手去对付江安义。
伏鹰尊者身形飘忽不定,气机难以锁定,想来败在江安义手中经过苦练,这点倒是和自己同病相怜,七年寒冰洞苦修,让自己多了些寻仇的底气,那不妨先争上一争,看谁有资格向江安义伸手。
右掌探出,击向空处,等掌风激出,伏鹰的身形恰巧出现在掌风笼罩的范围之中。伏鹰一惊,郑国高人何其多,此人不单料中自己的身法落足处,而且掌风寒冰彻骨,身前绿色松枝转瞬枯白,而掌风周围丝毫没有变化,功力控制自如,没有丝毫的浪费。
姜健的掌风冰寒,伏鹰怕有阴毒气息,衣袖一拂,鼓起轻气向掌风撞去。劲风溢出,伏鹰借助微弱的气息返转,脱离了寒风笼罩的范围,轻飘飘地落在五尺外的一处松枝上。再看那被掌风拂中的松针,从枝头枯萎脱落。
马蹄声滚滚而来,伏鹰竖掌一礼道:“军情紧急,恕我不能奉陪,他日相遇,再行一战。”
说罢,伏鹰飞身而起,落在丈许外的枝头,三纵两纵,便消失在茫茫松海之中。姜健并没有追赶,一来伏鹰的身法高明,他追之不及,二来督抚黄喜有交待,不妨多让些北漠斥侯脱逃,把大军北上的消息带去王庭。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健不想去管,不想去想,他知道黄镇抚对他很倚重,他能做的只有靠紧这棵大树,有一天终能替师傅报仇。
一千三百多里路,漠人的侦骑换马换人驰奔不停,在郑军开拔后的第三天早上把谍报送到了神女缇珠的手中。功夫不大,昆波和利漫各自带着自己的手下赶到了王帐之中,争吵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
利漫沉稳地坐在一边喝茶,没有加入到手下的吵闹中去,轻蔑地看了一眼大哥昆波,身为汗主要有汗主的气度,怎么能像手下那样吵吵闹闹。
缇珠有点头痛地看着失控的场面,虽然她在法王的帮助下,以成为萨都教神女的代价暂时将两位兄长捏合在一起,但治标难治本,拥有自己兵马的两个哥哥都想着吞并对方,成为草原上唯一的大汗。
看了一眼安静喝茶的利漫,缇珠问道:“二哥,大哥的意思是要南下拦截郑军,你怎么看?”
来之前利漫已经和渠逆道简短地商量过,放下茶杯,利漫胸有成竹地道:“我同意大哥的看法。”
昆波一愣,老二一向跟自己叫反调,这次居然附合自己,不用属下提醒,昆波自行提高了警惕。
“郑国无端侵我大漠,视草原雄鹰为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利漫的话刚出口,昆波就斥道:“利漫,不要学郑人说话,有话直说。”
“郑人之所以敢侵我大漠,就是父汗死后草原上没有统一的大汗,草原部落人心离散,大哥和我都想成为汗王,让郑人觉得有可乘之机。”利漫扫了一眼对面的昆波,径直言道。
昆波狂笑道:“老二总算说了句实话,要不咱们先到外面拼个输赢,赢了的人成为大汗,带领大伙把郑人杀个干净。”
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昆波,利漫暗自咽了口唾沫,论打架他自知不是昆波的对手,不过光会打架的是狗熊。利漫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道:“大敌当前,怎能自相残杀,有本事冲郑军使去。”
缇珠有些意外惊喜,大敌压境之下两个哥哥终于能抛弃前嫌合作一把了。生恐说多了两人又争吵起来,缇珠笑着站起身道:“既然两位哥哥一致认为要迎击郑军,小妹当然不能落后,将亲率金狼军为后盾。”
左大且渠须卜纳英的女儿已经成为了昆波的侧阏氏,身为老丈人自然要向着自家女婿。须卜纳英是持掌王庭政务的重臣,而今是昆波最重要的谋臣。他见众人决意迎击郑军,想了想起身对缇珠抚胸礼道:“神女,狼群没有了头狼,连羊儿也敢放肆嚣张,草原没有了大汗,连郑国也敢挥军北上,老臣认为应该早日选出汗王。此次与郑军决战,当在两位王子中选择杀退郑军的立为汗王,不知神女以为如何?”
乌施死后,缇珠掌握着金狼军,她的决定至关重要。对于两个哥哥的争斗,缇珠早已厌倦,须卜纳英的提议让她有种解脱感。于是缇珠郑重地道:“今日在此缇珠盟誓,两个哥哥谁能击退郑军还草原和平,我将把金狼军交于他掌握,尊他为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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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北漠征战 四
王庭四周方圆千里是草原上最为丰茂的地方,三条河流“川”字型地流过,大大小小的湖泊像珍珠般镶嵌绿毯之上,成群的野羊、草鹿、野牛在草原上倘佯,飞奔的野马群在溪流中嬉戏,鱼儿被惊扰得从水中跃起,阳光下粼粼的波光闪出七彩的光芒。
在参加完缇珠成为神女的大典后,渠逆道劝说利漫将他的汗帐迁到了王庭五十里外的凯蒙湖畔,这里水泽草丰,湖边鸥鸟翩飞,湖中鱼儿成群,稍远处青山苍翠,牛羊遍野,牧歌欢唱,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此处是王庭,漠人的中心,消息灵便,也方便与法王来往。
从王庭把郑军北上的消息带回自己的汗帐,利漫望着渠逆道焦虑地道:“师傅,昆波的实力强过我,这次与郑军作战于我不利。我怕他得了胜,缇珠又真的把金狼军交于他,到时我便不得不尊他为汗。师傅,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兵迎击郑军,抢占先机。”
渠逆道拈着胡须,沉声发问道:“急什么,你能稳胜郑军?”
利漫思索片刻,道:“郑军以三万轻骑为先驱,长途跋涉必定疲惫不堪,我部落中有十万战士,苍狼军更能以一敌十,骑射之术更要远胜郑军,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