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4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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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清捊须微笑,道:“谨守本份,王爷得之矣。”
丁楚不满地道:“秉直而行,何惧人言,先生太过小心了。”
石重杰和沈文清相视而笑。丁楚昨夜值守,今日又在王府呆了一天,有些倦意,起身告退。等丁楚离开,石重杰笑道:“丁楚是忠厚君子,先生莫要怪他。”
沈文清笑道:“王爷放心,丁楚是真君子,沈某与之相处如沐春风;不过那潘和义满口仁义,王爷却要先听其言、后观其行,然后才能用其事。”
“君子可欺之以方,在识人之上,丁楚远不如先生。”石重杰正色地道:“那潘和义是什么样的人,还请先生对孤说说,孤王再决定拿这篇奏疏如何。”
沈文清看着楚安王年轻脸庞,心中生出感叹,要说识人之明这位小王爷不下于自己,府中诸官各用其能,接人待物温文可亲,哪像是十七岁的年少人。生在皇家,幸与不幸,只能自己知道。
天子原本有意在北征之前替楚安王张罗门亲事,石重杰向天子启奏,征战在即以大事为重,先国后家,待北漠平定再成家不迟。天子大为赞赏,下旨赏赐楚安王六名美貌宫女,其意不言而喻,可是楚安王丝毫不贪恋美色,反将宫女赐给府中官员,沈文清获赠两人。与太子相比,沈文清真心觉得石重杰才是明主。
抛开脑中杂念,沈文清徐徐道来:“臣送走潘和义之后,派人去打听他的履历,此人祖籍……”
听完沈文清介绍潘和义的身世,石重杰道:“此人身世可怜,也算自强不息,不错。”
“天子下旨成立清田司,从六部九卿抽调人手,人多畏其难而不肯前去,潘和义主动请缨前去清田司任职,江安义颇为赞赏,向天子举荐,将其从从九品的书令史擢迁为从八品的令史,可谓对其赏识有加。”
石重杰习惯性地摸着下巴,道:“如此说来这个潘和义
颇识时务,只是江安义对他有大恩,他却将奏疏呈给本王。呵呵,众官皆知,本王看江安义可不顺眼,这个潘和义有趣得很。”
沈文清淡笑道:“官场上有一招叫‘隔山拜佛’,这个潘和义所图非小。”
石重杰沉吟道:“要说江安义对潘和义青眼有加,父皇对清田司又十分关注,他呆在清田司也不乏上进之途,投靠本王风险不小,还会当成弃信背义之徒,这个潘和义不是个傻瓜,怎么肯做得不偿失的事?再说了,三弟不是清田司督办吗,就算江安义不赞同他上疏,他也完全可以投书给三弟,父皇对三弟的信宠不次于孤,连工部也丢给他去管,潘和义为什么不去找他?”
沈文清笑道:“王爷说的极是,除非潘和义在说谎,这篇奏疏他根本没有给江安义看过,甚至有什么内容不肯让江安义看到。”
石重杰饶有兴趣地推测道:“潘和义为何说谎?他调任清田司不过数月,对官田并不熟悉,就算他到姜州后能发现诸多弊端,但要在短时间内想出治本良策恐怕阅历不足。”
沈文清微笑地看着楚安王,石重杰露出笑容,道:“江安义则不然,他曾随余尚书到仁州清仗过田亩,又做过县令、刺史,对职田的弊端十分明了。所以这个这个罢职田给禄米的策略很可能是江安义所想,至少都是江安义启发他的,潘和义才不敢让江安义看到。呵呵,把烫手山芋塞到本王手中,还顺道挣一个忧国忧民的声誉。好算计,当本王是傻子吗。”
石重杰笑容逐渐变冷。
沈文清纵声笑道:“看破不说破,王爷又何必动怒。身为上位者应唯才是举,王爷要行大事身边不能只有丁楚这样的谦谦君子,像潘和义这样的人用为爪牙伤敌,岂不快哉。王爷要与太子相争,光靠阳谋君子可不成。”
石重杰沉默良久,沉声道:“孤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
天子给假半月,江安义没有去衙门,在家中与妻儿享天伦之乐。自打三位夫人进京,家中事务井井有条,欣菲主持大局,彤儿打理生意,冬儿则操持内务,思智、思益跟着李东鸿启蒙,其他四个儿女则不受拘束地在院中打闹,整个院落充满了活力。
江安义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体内的真气恢复得极为缓慢,欣菲建议他明日前去明普寺问问广明、洪信大师,明普寺持武林牛耳,寺中高手众多,传闻传经堂中收录了许多武林绝学,应该能给个建议。
彤儿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嘟着嘴坐在空椅上一语不发。江安义笑道:“你不是去查账吗,莫不是有谁在账上做手脚?”
“江郎,上个月家里刚送来五千瓶香水,结果东宫来人要走了八百瓶,每回都说给钱,哪次不是肉包子打狗。”彤儿气呼呼地道:“还有酒肆,东宫每月提走的酒水就不下百坛。咱家已经给了宫里三成暗红,东宫还这样索求无度,这生意干脆送给太子算了。”
江安义蹙眉不语。
………………………………
第七百三十四章 明普问伤
明普寺,香火鼎盛,香客如织。
大雄宝殿烧罢香,江安义领着一家人来到寺院西侧的塔林祭拜,建武二年广明大师圆寂就葬于此。广明大师对江安义有大恩德,不光在江安义走火入魔时救过他的性命,赠给他《般若心经》,还将随身佛珠赠他三枚,江安义与护法牌一起随身携带。跪拜于地,诚心祷告,愿这位高僧在佛国得享大自在。
洪信大师接任了知藏职位,掌佛教经籍,在小沙弥的领引下,江安义在藏经楼看到了誊写经文的洪信大师。侍立在一旁等洪信大师抄写完,江安义这才上前合十行礼,洪信大师将他让在一旁坐下,从橱柜中取出茶叶,注水沏茶。茶香四溢,茶色微苦,正是安龙茶。
一盏茶饮罢,江安义说出来意,询问恢复真气之法。洪信大师伸手搭在江安义的手腕上,注入真气查探。一柱香的功夫,洪信大师收回手道:“你且将运气之法说于我听。”
江安义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功法说了一遍。洪信大师沉吟片刻,起身到书架之上翻寻,半晌拿了一本纸页发黄的手抄书放在江安义面前,道:“这是三百年前,我寺前辈高僧度空大师留下的手稿。度空大师云游天下,曾在苗疆见识过你说的将真气散于奇经八脉激发潜能的做法,你且看看,是否相似。”
“不错,真气运行的脉络相同,正是此法。”江安义满心期盼地问道:“度空大师可留下解决隐患的办法?”
洪信大师摇摇头,江安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莫非自己去北漠真只能做个词臣。洪信大师将手抄本翻至最后几页,道:“度云大师也记录了运行此功后功力将减退,很难回复。”
江安义颓然道:“当初田少秋将此功法传于我时,曾说半年至一年可以逐渐恢复功力,可是我恢复的极慢,按这个速度,三五年能回复到炼气化神之境就不错了。”
“功力不深之人恢复起来容易些,安义你已入炼神还虚之境,体内经脉宽广,运行所需的真气更多,而且每日运功所得真气消耗更大,积蓄下来的真气便更少,要想恢复当然更难。”洪信大师微笑道:“不过有得必有失,安义修行的功法过于急进,正好趁此机会夯实基础,将来厚积薄发,或可踏进炼虚合道之境,合道飞升。”
江安义苦笑,合道飞升仅见于传闻,传说三百余年前天道宗太和真人武功炼至化虚合道极境,有挪山填海的神通,雷雨之中飞升而去。可是太和真人飞升后,他传下的天道宗后续无人,迅速败亡,连武功心法都散失不见,有说如今的十大门派中的云霄殿所传吞云诀就是当年他所创。
摇了摇头,江安义道:“合道飞升可不敢想,明年天子有意再次北征,让我伴驾随行,若是能快速恢复真气,在沙场上也能多些自保之力。”
洪信大师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叹道:“刀兵起,生灵涂炭,罪过罪过。”
江安义不以为意地道:“大师慈悲。不过北漠寇边不断,北境百姓不得安宁。天子兴师平定北漠,千年忧患一朝清除,从此再无刀兵之祸,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说起北征之事,江安义一脸兴奋,洪信大师留意到他鼻梁上红筋一闪,此乃大凶之兆,主有血光之灾。洪信大师心中惊骇,默默替江安义推算起来,居然又是“枯木逢春”之卦。
两人因茶结缘已有十六年,广明大师的谒语就应念在江安义身上,洪信大师南下弘法得江安义助力,安龙寺、黄羊寺成为南方佛教的胜地,后来江安义到化州担任刺史,也不遗余力地宣扬佛教,对佛门的贡献已不下于当年的韩太保。江家对佛门的供奉每年不下于十万两,还带动黄家、余家、郭家等亲朋好友向佛门奉献香火,于公于私洪信大师都要助江安义化解劫数。
“沙场凶险,安义你功力丧失,此次北征还是留在京中为好。”洪信大师开口劝道,若成说动江安义不去北漠,或许能避开此劫。
江安义笑道:“沙场建功立业,‘若个书生万户侯’是江某素愿,我虽然功力不济,但多写几首战诗为将士们鼓劲也算尽些心力。”
洪信大师暗叹,该有的劫数还是避不开,若是言明反倒生出变数更为不美。思忖片刻,洪信大师道:“安义要想尽快恢复真气,老衲有固本培元的方子,每日煎服可补气培元,多是些珍贵的药材,不过以安义你的身家倒是无妨。”
江安义大喜,笑道:“便是人参当萝卜吃也要咬牙服用。”
洪信大师起身到书桌上抄写药方,江安义站在身后观看,“人参三钱,黄芪五钱,鹿茸一钱,巴戟天五钱,补骨脂、菟丝子各三钱,冬虫夏草四根,石斛……(胡乱拼凑,看官一笑),水三升煎服成一碗。”
将方子递给江安义,洪信大师道:“你先服一个月,然后到我这来把把脉,老衲再替你增减分量。”
江安义笑道:“多谢大师。这方子可真不便宜,一剂药估计就要十多两银子,平常人还真吃不起。”
“此乃治标之法,服药之后让你夫人助你行气,药效发散得快些,效果会更好。”洪信大师叮嘱道。
想起在姜州时欣菲替自己疗伤真气受损,既然回了京不妨让石头也帮忙,再不行就掏钱请龙卫的供奉,总之对江安义来说用钱能做得到的事不算大事。
小心地将药方折好揣入怀中,江安义随口问道:“既有治标之法,不知可有治本之法。”
洪信大师默然无语,江安义原本是信口追问,但见洪信大师这副模样,莫非真有什么办法?江安义赶紧追问道:“大师,若有治本之法还望告知,就算花再多的钱江某也愿意。”
“安义,你着相了,世间事并非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洪信大师眼中露出寒意,金刚怒目,当头棒喝。江安义一惊,惭然合十道:
“大师教训得是,江某惭愧,利欲熏心,忘乎所以。”
洪信大师叹道:“官场修行越发要把持住本心,当年灵秀大师有谒: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江安义猛然忆起,初见广明大师时大师也曾念过此谒,还念了首“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心性常清净,何处染尘埃”,劝自己要清心静气,莫染尘埃。广明大师已逝,自己却是满身尘埃。
双掌合十,江安义默念心经,既思念广明大师也拂扫身上的尘埃。良久,洪信大师道:“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安义你身具慧根,切不可迷失本心。”
“你问治本之法,确实有,是百年前我寺高僧慧通大师研讨度云大师的这册抄本后留下的推测,并未载于书中,我也是听广明师叔在一次闲谈中提及。”
江安义的心又提了起来,在能恢复自己真气正常的办法面前什么平常心也保持不住了。
洪信大师道:“安义可知三丹田和三关?”
这些年江安义跟着欣菲学习内家常识,当然知道三丹田是指生宫(精舍,小腹)、绛宫(神舍,心)、泥丸(气舍、脑),三关则指脑后御风玉枕关,身中夹脊辘轳关,水火之际尾闾关。至明真人曾传给江安义一道真诀:意守少腹育元丹,丹炉火炽闯三关,炼精化气上昆仑,绛宫温养神虚幻。
见江安义点头,洪信大师继续道:“要想迅速恢复真气,需大能者往你体内灌注真气,贯通任督二脉,一气冲三关,联通三丹田,直达混元至境,踏入炼虚合道之境。”
江安义脸上现出苦笑,难怪洪信大师说用钱买不到,能替自己贯通任督二脉直达炼虚合道的高手这世间不知有没有,即使有恐怕也一心追求踏破虚空合道飞升,哪会损耗真气替自己疗伤,这个办法有同于无。
从藏经阁出来,会齐家人。欣菲关切地问:“江郎,洪信大师可有办法?”
江安义无精打采地道:“大师写了个药方,让我服药运气,回去试过后再说。”
洪信大师的药方果然有用,服药后欣菲帮着江安义运气调息,感觉气流更为充盈了些。江安义闭目内视,真气如雾丝丝缕缕从经脉发散,下丹田的积蓄几无变化。叹了口气,做词臣也好,至少天子喜欢,至于那个治本的办法,还是不要梦想的好。
过了几日,洛怀王派人请他过府叙话。有过同往姜州的经历,江安义和洛怀王变得熟识起来,不过江安义还从未去过洛怀王府。
庄松伟在府门前迎候,边领着江安义往里走边道:“王爷请安义来是因为昨日楚安王向万岁呈奏了一封《请罢职田疏》,此疏乃是清田司令史潘和义所献,万岁对王爷提及,王爷想问问安义潘和义是怎么回事?为何通过楚安王献策?”
江安义心中一紧,自己不愿看到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
第七百三十五章 年青俊才
庄松伟引着江安义来到西侧的花园,洛怀王府的规模比不上楚安王府,可是这花园的面积还是比江府还要大几分。园中有小山,山顶有亭,洛怀王一袭圆领白袍,黑发戴着金冠,一脸肃容等在亭中。
等江安义行礼毕,石重仁道:“今日父皇在御书房见我,说清田司令史潘和义托王兄上了道《请罢职田疏》,让我这个清田司督办看看是否可行。小王才识浅薄哪说得出好歹,所以携了抄本来找江大人,你这清田司使,恐怕还没看过属下的奏疏吧。”
江安义拿过奏疏,飞快地翻看了一遍,满篇的悲情、豪情,爱国忧民之心跃然纸上,而治理之策正是自己有意透露的罢职田田租折算铜钱、禄米。
将奏疏交还给洛怀王,江安义平静地问道:“万岁怎么说?”
石重仁注意看着江安义的脸色,见他波澜不惊,道:“莫非真如潘和义所说,他先向你禀报过,而你不准他上疏。”
江安义脸上闪过愠色,这个潘和义为了上进不择手段,剽窃自己的想法不说还顺手坑自己不把。
庄松伟在一旁道:“安义岂是那样的人,李东鸿和李来高皆是安义所举荐,倒是那个潘和义满口仁义道德,我看多伪。纵真如他所说安义不准上疏,安义也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知己难得,江安义感激地看了庄松伟一眼,笑道:“清者自清,庄兄知我。罢职田田租折算铜钱给付官吏我曾在酒后提及,当时还有李来高和刘逸兴在场,罢职田关系重大,眼下北征在即,宜静不宜动,我说此事要等北定之后再徐徐图之。”
石重仁笑道:“酒后失言,江大人将一场功劳拱手让人。小王记得你对潘和义器重有加,好像还有意将你夫人的师妹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