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4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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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虎是化州人,家里还有爹娘弟妹,家信说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弟弟已经娶妻生子,他有了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大侄子今年八岁了,家里供他念书,将来出人头地。当兵前家里的日子难过,吃了上顿愁下顿,自己为省口粮食给弟弟才来当的兵,后来江刺史去了,化州老百姓的日子才一天好过一天。
前段时间听说江大人也来了镇北大营,自己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当年是江大人替胡将军鸣冤,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该好好谢谢他。听说江大人是被贬到大营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见到他请他喝碗酒吧。王大帅有句话大家都喜欢:生当尽欢,死亦无憾,自己这辈子似乎没什么遗憾了。十多年没回家了,不知爹娘弟妹怎么样了,若是打完了仗自己还活着,就回家看看吧。
看着远处的漠骑,宁小虎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嘶吼道:““呵!呵……”呼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最后响成一片,无数郑军将士面对着如铁般的漠骑挥舞着手中兵刃,气吞长虹。
高台上苗铁山手拈须髯,畅声大笑,沙场纵横一生,能有这样的虎狼之师就算死在草原之上又如何,纵声呼道:“儿郎们,随老夫迎敌。”
正北面的三处寨门打开,三股洪流从大寨中涌出,在寨前二里外布成三块方阵,方阵迅速地延展开,盾牌在前,长枪在中,长弓手押阵,铺成三里长的防线,像一块厚厚的铁板挡在漠骑面前。
轻骑出动了,马蹄擂动着地面,化成汹涌的洪流。洪流在铁板后凝结,寒光连成一片,杀气有如实质,直冲云霄,高空的飞鸟惊慌得掠过,留下一声凄惨的长鸣。
火红的大纛旗高高飘扬,从铁阵中缓缓穿过,众军士将敬慕的眼光投向大旗下的老帅苗铁山,这个男人在安北都护府驻守四十年,从校尉到大帅,与漠人交战无数次,从少年到白头,从未离开。
黑狼旗下,昆波死死地盯着那面大红旗,他不识郑字,但旗上那个斗大的“苗”字却深刻在心,这面旗帜下是郑人安北大都督苗铁山,他曾无数次带兵南下
打草谷,总是会遇到这面红纛旗的阻挡,难以满载而归。
昆波今年四十岁,阔口狮鼻虎目与父汗乌施很像,这个长像让一些老臣们对他颇具好感。这些年与利漫明争暗斗,昆波早不像当年那般暴躁易怒,左沮渠须卜纳英说他跟乌施大汗有了六七分的相似,如果能率领草原部众击溃郑军,就能借势成为草原新大汗。
法王的征召令下达后,散居的草原部落不断前来汇聚,轻骑已经超过六十万,而这个数目仍在不断地增长中。四月初一法王祭天骨卜吉凶后,缇珠借着骨卜显示出的吉兆将漠骑分为三部,昆波和利漫各率二十万精锐作为迎战的前锋,前往镇北城阻击郑军,缇珠率领二十万仆从军运送粮草物资,坐镇王庭,等待后续前来的部落。
昆波第二天就率军开拔,一路急行赶往镇北城,细作送来郑人皇帝要来镇北城的消息,昆波盘算若能抓住郑人皇帝,自己便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大汗。据说镇北城汇聚了百万郑军,昆波并不在意,郑人守城是厉害,但在草原上要与漠人相争,那便是送死了。
离镇北城还有六十里便与郑军相遇,昆波下令距郑寨二十里安营,自己带着一万黑狼骑和两万揭卫军前往郑寨查看、示威。揭卫军由部落中青壮构成,是草原征战的主力军,至于狼骑则是附离军,是从仆从军和揭卫军中精选出的骁勇善战之士,总计才二万五千人,金狼五千、苍狼和黑狼各万人,拔都部凭借着这二万五千附离军成为了草原部落的共主。
上师勒哈面无表情地跟在昆波身边,乌施死后两个儿子争夺汗位,勒哈和奔呼是支持昆波继位的,他认为昆波强悍不失善良,跟大多数草原汉子一样,而利漫喜欢郑人那一套,如果成为大汗会让草原失去根本。
此次出兵,法王让上师带领教众随军出行,勒哈主动请缨跟随在昆波身边,随行的还有两位上人、四位尊者,普通教众更是多达千人,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勒哈将他们编成了一队,以伏鹰尊者为千骑长,准备在关键时候冲锋陷阵。
郑军气势十足的出场在昆波看来是花架子,转脸看向身后的壮汉道:“默吉,你带手下去冲一冲,若是能斩将夺旗我准许你带了原来的阿史部独立,并给你两万头牛羊。”
丰乐十年阿史部和浑支部进攻黄沙关,被廖建辉击败,阿史部和浑支部被并入了拔都部,阿史默吉便成为了昆波手下的一名千骑长。阿史部的首领阿史支磨是默吉的叔叔,郑历丰乐十六年病逝,死前曾希望侄子默吉重兴阿史部。默吉骁勇善战,性情与昆波相投,深得昆波的喜欢,此次南下迎击郑军,昆波让默吉统领着三千黑狼骑。
号角声传递军令,默吉身披锁子甲,率先冲出,身后三千黑狼军跃马挥刀呼号着紧随,弯刀在这些黑狼骑手中舞动如同旋风,带着死亡的呼啸,化成锥形向着郑军扎去。
………………………………
第七百六十六章 刀兵相逢
阳光下,黑狼骑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身上的铁甲闪着幽光,像是从地府杀出的鬼兵。一千五百步,战马数十个呼吸就能杀至。
苗铁山看到漠人派出黑狼骑,心中一凛,黑狼骑是漠骑精锐,自己麾下的轻骑硬碰硬怕是比不过,重骑出动披甲耗时,一时间难以迎敌。心中有些懊恼头脑发热没有做好准备就出了寨,现在有些被动。长弓、弩箭是对付漠人的利器,眼前这些黑狼骑身披铁甲,弓箭对他们的杀伤不大,若让漠骑进入百步范围,再要迎击就难了,黑狼骑冲阵,定伤挫伤我军锐气。
苗铁山当机立断下令道:“古元凯、雷宏军,你们各率三千轻骑从左右两翼夹击漠骑,拖住漠骑大部分人马,不准他们冲阵;长弓和强弩做好准备,射杀冲阵的漠马;让三千重骑披甲准备;盾牌长枪抵住阵脚,挡住漠骑冲阵。”
随着令旗摇动,两队郑骑从左右驰出,迎向黑狼骑。蹄声滚滚如雷,敲打着地面震颤,刚冒出绿意的小草被踩踏成泥,长矛的利尖倒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转瞬之后,长箭破空的发出利啸、长矛和弯刀撞击声清脆,火花未泯、血花绽放,战马撞在一处发出沉闷的声响盖过了刀锋入肉时的“噗哧”声,死伤者发出的惨叫、战马长长的嘶鸣混杂在一起,草原之上奏出一曲死亡歌。
苗铁山不错眼地盯着战场,两军相融五十步利箭互射,以往郑军的弓箭精良身披铁甲,漠人射术虽精但身上的皮甲挡不住利箭,对射之时总要吃亏。可是黑狼军身披西域铁甲比起郑军身上的盔甲更为坚固,加上箭头也由石箭、骨箭换成了铁箭,郑军立时吃了大亏。
五十步三轮急射,百余名郑军中箭坠马,看得苗铁山心惊肉痛,长矛和弯刀碰在一处,长矛被弯刀轻松的拨开,黑狼骑手中的弯刀灵巧远胜于郑军手中的长矛、砍刀,借着马势切入空隙,鲜血飞溅惨叫声不断。
苗铁山的苍眉紧皱,他知道黑狼骑是漠骑中的精锐,所以以六千兵马迎战,古元凯、雷宏军所率的两部轻骑是郑骑中的精锐,哪知甫一接触便死伤严重,看来郑骑与漠骑相比差距还是不小。
“擂鼓助阵!”鼓声“隆隆”响起,昆波也下令道:“吹号,替默吉鼓劲。”
鼓声和号角声纠缠响起,双方交错厮杀更为猛烈,古元凯一矛刺空,与他对战的那名漠骑缩到了马侧,一矛刺在空处的郁闷让他狂性大发。古元凯狂吼一声,手中长矛当成棍子扫出,重重地抽在漠骑的马臀之上,那战马吃痛,蹄尾乱蹦,将那隐在马侧的漠骑抖落下马,被古元凯身后的亲兵一矛刺死。
还没等古元凯笑出声,一只冷箭直射向他的面门,古元凯一歪头,箭插着耳边飞过,身后传来闷哼,有人中箭。古元凯双眼刺红,如同疯魔般狂吼着,手中钢矛翻飞,不知道撞开了多少劈来的
弯刀,身上的铠甲发出牙酸的擦鸣,身上火辣辣地疼痛。郑军跟在他的身后,撕扯开漠骑的右翼。
默吉没有在意左右两翼的郑军,目光紧紧盯着大红纛旗,座骑冲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偶尔有郑军挡在面前,默吉一刀劈开或者策马从旁边绕过,他并没有奢望能杀死郑军主将,但若能冲击郑军大阵迫使纛旗移动便是大功一件,郑军的士气定然大受打击。
苗铁山看着两百步外冲来的漠骑,平静地下令道:“盾牌长矛,准备截击。弓箭手,一百二十步射击。”
宁小虎声嘶力竭地冲着麾下喊道:“不要慌,盾牌立好,长枪架在盾牌之上。”
丁路的腿有些发抖,对面漠骑战马的速度突然加快,犹如奔雷落在心头,整个心慌做一团。
肩膀挨了重重地一巴掌,丁路看到宁校尉紧绷着脸,“像操练时那样扎稳步伐,不要怕,跟着我出枪,我扎哪你跟着扎哪。”
宁小虎紧挨着丁路站好,长枪架在前面的盾牌之上,感觉到宁校尉身上的气息,丁路安稳了许多,有样学样的将长枪架好,脚步一前一后地扎稳,和平日里所学的一样,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漠骑。
三番急箭射过,默吉舞动着手中弯刀拨打着箭只,偶有一两只流箭落在身上的锁子甲上被弹开,身后的马蹄声不乱,郑人的箭攻作用不大。默吉信心大增,再不是十四年前的黄沙关下,阿史部身上仅是皮甲,手中的箭多是骨制,如今所率的是黑狼骑,装备精良不弱于郑军,今日便一洗当年之耻。
战马急驰如前,距离郑人的盾墙不过六十步远,默吉嘴角露出冷笑,战马重逾千斤,急奔撞向盾墙会将那些持盾的郑兵撞得抛飞,那些看似密密麻麻的长枪岂能挡住狼骑的进击,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漠骑将要砸向郑军。
突然,郑军左阵中斜刺出一队轻骑,横截向着黑狼军冲来,弩箭如蝗,射向马侧。“咻咻”的破空声大作,黑狼骑用弯刀拨打弩箭,那些弩箭又急又密,数十匹外侧的战马中箭,或轰然倒地或扬蹄嘶鸣,漠骑左侧大乱,冲击的势头一缓。
一名郑将急奔过来,相隔二十步默吉和廖建辉都认出了对方,当年黄沙关下默吉曾伤在廖建辉的箭下。
当年功败垂成就是因为这个郑将,默吉眼中凶光大盛,一提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怒嘶出声,马身转了个方向,默吉催马冲向廖建辉,杀了这个仇敌。当年急于带领部众逃走才会伤在这个郑将的箭下,今日自己要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叔父的在天之灵。
钢矛和弯刀磕出一串火星,廖建辉暗自心惊,手中的钢矛颤动不已,虎口感到阵阵酥麻,这个蛮子的力气比起当年还要大上三分。两马交排,默吉狞笑着挥刀斩向廖建辉的腰间,廖建辉刚竖起钢矛往外掂,刀势立
变,化扫为刺,扎向廖建辉的肋下。廖建辉一惊,只得以伤换伤,放弃抵挡,直接用矛尖扎向默吉的咽喉,默吉冷笑一声,弯刀嗑开矛尖,双马交错而过。
此时,千余漠骑重重地撞到了盾墙之上,有的直接借助马势横撞过来,有的勒马利用马蹄直踏盾墙,一时间盾牌凌乱,持盾的郑军向后跌倒。
“刺”,无数声嘶吼响起,长枪扎向漠骑,在盾墙之后布起一处尖棘。丁强听到宁校尉震耳欲聋的吼声,只觉热血上涌,“刺”,口中嘶吼出声,长枪随着宁校尉之后扎向冲过来的漠马。
长枪重重地扎进马脖,丁强感到一震,手中长枪被奔马带飞,身子禁不住向后跌倒在地,乌黑的马蹄向着自己踩来,心想就这样完了。身子被人拉着往后一滑,马蹄踩到空处,耳边响起宁校尉的声音:“快爬起来,留点神,拣条枪。”
数十个漠骑冲入郑军阵中,举刀乱砍。如同箭头射入肉中,苗铁山难受至极,近万名轻骑居然挡不住三千黑狼军冲阵,厉声喝道:“布阵。”王克明召集众将专门研究过如何以步兵对付轻骑,其中有一个办法就是六人一组,盾牌左右挡住轻骑前冲,两根长枪直刺马身,另外两人用长柄斧子专砍马脚。
鼓声有节奏地响起,宁小虎高声呼喊道:“变阵,拒敌,六人一组,快。”
平日训练过无数次,军士们早形成习惯,无数个小小的阵势在漠骑前布成,那些漠骑如陷泥潭,进退两难,一不小心马蹄被削断,马儿惨嘶摔倒,立时数根长枪扎来,性命不保。那些尚未冲入郑阵的漠骑发现不妙,纷纷勒住战马,像流水般向着两旁杀去,和出战的郑骑厮杀在一处。
默吉被招入黑狼骑后,时常有萨都教的上人、尊者前来授艺,他得到祥古上人赏识,传授他泼风刀法,刀如疾风迅捷凶猛。刀锋与钢矛相碰发出密如撒豆般的急音,廖建辉感觉手中的钢矛不断地跳动扭曲要从双掌间溜走。
廖建辉暗道不妙,再要斗上几个回合自己的兵器非得脱手不可。两马交错,廖建辉不敢回头再斗,直接往前冲去。身后传来默吉得意地狂笑声:“小子,看你往哪逃。”马蹄声急切,默吉在廖建辉身后紧紧追赶。
古元凯眼前一空,已经杀透重围,回首再看身旁不过百余骑,其他麾下仍在与漠骑纠缠。大口喘息了几声,古元凯旋转马上高声叫道:“兄弟们,咱们杀回去,把其他兄弟救出来。”
二百步外,昆波冷冷地注视着战场,看到浑身是血的古元凯带着人重新杀回,赞道:“郑人中也有几个好汉子。大家都看到了,咱们草原汉子远胜于郑人,勇士们,随我一起往前冲,把这些郑人赶出草原。”
昆波拔出刀,率先跃马向前冲去,二万多漠骑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郑军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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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细论长短
马蹄声如雷,郑军轻骑开始溃退。苗铁山抽出佩剑前指,高声喊道:“重骑迎敌。”盾墙和长枪闪开道路,人穿铠、马披甲的重骑向前碾压而去,那些避闪不及的漠骑被撞飞,马蹄重重地踩上去,鲜血蹦射而出。
郑军士气大增,欢呼声此起彼伏,溃退的轻骑重新集合成队,从左右两侧向着中间的漠骑挤压。默吉勒住马,冲着不远处逃窜的廖建辉骂道:“小子,算你命大,下次别让爷爷遇上你。”
郑重骑从轻骑中择优录用,披细鳞甲,甲内衬软垫,配长矛、砍刀、弓箭,一人配三骑,皆是精选负重、脚力上称的良马,马披两层皮甲,别有仆兵两人打理。一个重骑所耗十倍于普通军士,以大郑的财力也不过才置下两万重骑,漠人对重骑垂涎三尺,可是财力、技术皆不足,只能望而兴叹。
重骑踏着滚滚烟尘,如同一把重锤向前砸去,漠骑的弯刀被砸得锋芒顿失,有些漠骑凭着血勇向重骑发起冲击,箭射在重甲上毫无作用,弯刀敲出一串火星,然后被长刀斩下马,连人带马被踩死。
昆波勒住马,怒视着郑军乌沉沉的铁墙向前移动,无可奈何地下令道:“撤。”
低沉的号角召唤着漠骑流水般地向后撤去,重骑的速度不快,漠骑转瞬脱离战场,苗铁山让轻骑紧随在重骑之侧,并没有下令追击。
二十里外漠人营帐,地面挖出深沟,泥土装在袋中堆成土墙,土墙后面用高车围成一圈,作为寨墙,寨墙后是整齐的帐蓬,在与郑军的作战中漠人也在成长,学会了安营扎寨。
看着漠骑退入营寨中,苗铁山命人鸣响铜锣,郑军在营寨的两里外停住,无数帐蓬出现在苗铁山的眼中,宽达十余里,一眼看不到底。号角声响成一片,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