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5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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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将来谁执掌相权,韦佑成都觉得应该先经营好关系。
韦佑成在朝中任官,每月都会给江安义和张玉诚去信问候,聊些朝中见闻、诗词歌赋,联络感情。礼尚往来,江安义常与他讨论诗文,偶尔寄些化州的新奇物给他,在朝堂上韦佑成也会替江安义直言,两人的关系不错。周永桐拿韦佑成说话,江安义拉不下面皮,脸色缓和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周公,江某失礼了,还望长者不要见笑。”
方仕书也在一旁缓和气氛,笑道:“老夫就要离开化州了,你可得好好替我饯行,要不然我可要到万岁面前告你的黑状。”
众人哈哈笑起来,尴尬的气氛为之冲散,周永桐心想,难怪万岁要把方仕书调走,从这句玩笑就能看出江安义和方仕书关系密切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自己此行来化州任刺史,带了些亲信来,按照惯例原太守离职府衙中的属官和吏员要相应去职,让新刺史安排自己的人。可是化州情况特殊,刺史头上还有个经略使,自己想大动手腿恐怕困难,初来乍到江安义就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脸色。
按照天子临时前的旨意,让自己逐渐把民政权控制到手中,要保证化州的税赋每年不低于四百万两,周永桐暗自苦笑,让自己写几篇诗赋倚马可待,但要治理实务,增长税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在化州恐怕要荆棘遍地、寸步难行。
方仕书还没有起程,周永桐暂住在寅宾馆内,等周永桐带人安歇,江安义和方仕书两人在花厅内喝茶。江安义郁闷地道:“方公离开,江某如断臂膀,朝庭塞个周永桐来,分明是制肘。”
方仕书叹道:“老夫亦不愿离开化州,可是君命难违。周永桐为人谦和,在政务上应该会听从安义你的安排。唉,说起来真是不舍,老夫原以为要终老化州,没料到年近花甲还要宦海游历,有心致仕又不忍辜负先皇所托,只好再挣他几年。安义,老夫在香雪居的住处可要让人替我打理好,老夫要在那里颐养天年。”
江安义道:“化州能有今日,是方公、江某以及众多人的心血凝聚,周永桐安生为官江某自不会与他为难,若是他胡乱插手、搅乱化州政务,有损百姓,江某决不容他。”
两人默然饮茶,不再言语,一壶茶尽,江安义起身告辞,郁郁地离开。站在府门前回望“化州府衙”的匾额,江安义沉着脸想道,要不把这个块匾就换成“化州经略府署”,让周永桐到另找衙门。
十里长亭送别方仕书,方仕书带着二十名化州秀女和六十万祝寿银,在二百府兵的护送下离开会野府前往京城朝觐。回到府衙大堂,江安义居中坐了,周永桐在侧旁椅中坐下,笑道:“江大人,周某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讲明白,以免将来生了嫌隙。”
“周大人请说。”
周永桐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化州在江大人、方大人以及诸位大人治理下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税赋增长,周某自问才学平庸,让我来治理化州做不到方大人这般。知雄守?,只要大人能保证化州税赋不减,周某这个刺史绝不会对化州政务指手划腿,对于江大人的决策一定表示支持。”
江安义松了一口气,周永桐如此识时务,自己理应投桃报李。江安义笑道:“周大人客气了,你是韦相佳婿,才名天下皆知,能与周大人共事是江某的福份,江某向来行事莽撞,还望周大人像方公那样多多提点才是,化州政务江某理当与周大人一起协商办理。”
周永桐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周某向来懒散惯了,又过知命之年,来到化州只想诗酒自娱。江大人,周某有几个条件还望大人答应。”
“周公但说无妨”,江安义改了称呼,换了态度。
“其一,周某随行带了些人来,府衙要空出些位置来,周某虽然不想理事,但门面还是要的。”周永桐道。按照郑国惯例,刺史有权任命府衙的参军、主簿、功曹、从事等大小官吏(当然安排的人要有相应的官身),周永桐把这件事摆在桌面上,让江安义好感倍增。
江安义点了点头,道:“这是应有之意,周公将要安排人和位置告诉我,我让他们做好交接,那些顶替下来的人正好安到经略使府中。”
周永桐笑道:“说到经略使府,正是周某要说的第二件事。江大人与方大人关系密切,同在府衙办差无妨,现在换了周某恐怕有所不便,周某想请大人将经略府与州府衙门分开。若是大人习惯在州府办差,那周某请大人为我另寻一处衙门安身。”
江安义原有此意,当即应允道:“我在府衙住的时间长,一草一木都熟知于心,就不搬到别处去了。周大人得空一妨四处看看,有合意之处改建成府衙便是。”
周永桐早就看好了地方,笑道:“这两日周某四处看过了,原镇西男府就不错,让人略做修缮便将府衙设在那里吧。”
镇西男华政因为叛敌被抓,家中男丁皆斩,女眷被官卖,他所住的府邸被官府查抄,一直空在那里。华府面积跟府衙差不多,里面的装饰还更精美,周永桐听到江安义有意让自己另设衙门的传言后,就看中了此处。
“周公好眼光,就依你。我这就安排人前去改建修缮,进衙之前委屈周公先在寅宾馆暂住。”
周永桐道:“先让匠人整理出大堂和官廨,至于住处华府原本就有,稍加清扫便可入住,周某就不占着寅宾馆了。”
江安义笑道:“就依周公。”
周永桐端起茶润润喉,道:“刺史之职宣布德化、劝课农桑,敦谕五教,巡属县,观风俗阅丁口,知百姓疾苦。周某素闻化州风景秀美,千里草原天苍野茫,万里翰海长河落日,雪峰飘雪如拳如席……”
江安义满面微笑地听着周永桐夸着化州美景,他已经把化州当成第二故乡,有人夸自己的家乡好心中怎能不高兴。
“周某有意四处看看。”周永桐看了一眼江安义,道:“周某虽然比不上江大人才华横溢,但所做的诗赋在士林中多少有些名气,能为化州多多宣扬一番。”
江安义笑道:“此乃雅事,江某拭目以待。”
周永桐微笑道:“周某借巡看属县之机,行风花雪月之实,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诗酒相娱,免不了呼朋唤友,少不了银两,周某所说的第三件事便是请大人不要吝啬,多多资助些酒资才好。”
江安义哈哈笑道:“化州缺不了周公的酒钱,周公尽管敞开花。”
周永桐很快搬到了新的州府衙门,录事参军、司仓参军、司户参军都换了周永桐带来的人,司功、司法、司兵参事仍留任,至于府衙中主簿、功曹、从事、佐、史等大小官吏换了近半,周永桐带的亲戚、朋友和家人填了位置。那些被顶替了位置的人反倒高兴,从州府衙门换到了经略使衙门,抱紧了江大人的大腿,比在州衙守着周刺史要好得多。
周永桐无心争权,他带来的几名官员却想揽权,变得法儿发作了几个属县,哪知这些县令直接告到经略使那里。江安义顾着周永桐的面子,把他找来一起商议,周永桐很识趣,回到府衙向属官重申了一切政务听从经略府安排。
周永桐的堂侄周浩晨建武四年的进士,这次被他带到化州做了司仓参军,掌着租调、公廨、仓库等事物。化州富庶,仓库内积满了财物,周浩晨想着自己家叔叔是刺史,又是韦相的女婿,经略使也要给面子,便监守自盗,从库中偷出百匹绸缎变卖,被人告发。周永桐没有姑息,直接将族侄赶了回去,司仓参军交由江安义重新安排。
经此一事,周永桐的属下明白了他真无心争权,个个息了心事,安份地办差拿钱了。在会野府熟习之后,周永桐开始呼朋唤友,召集士林文人,开始了巡看属县的风花雪月之旅,化州人新旧变更在风平浪静度过。
………………………………
第九百二十八章 朝堂风起
化州波澜不惊,帝都却闷热难当,整个朝堂都期待一场大雨来临。
七月初一,大朝。石重伟穿戴整齐,乘坐肩辇彰往含元殿,辇上放着冰盆,小太监跟在身旁打扇,仍然消除不了石重伟心中的躁热。
与漠人的和约已经签订,北境已无战事,除了常驻的十万大军外,镇北大营的官兵逐渐回归,可是和约惹来议论,黄喜在谍报中奏报说有人在挑动不满,石重伟重重地一捶扶手,是该打扫打扫的时候了。肩辇停下,张谨躬身道:“万岁爷有何吩咐?”石重伟一摆手,没有作声,肩辇重新行进,万岁爷的心情不好,众人的脚步声都变得轻不可闻,担心吊胆地将天子送到含元殿外。
朝拜完毕,左相孔省出班奏道:“臣启万岁,先皇在丰乐九年开始清仗田亩,追缴欠银,推行‘合税为一’,朝庭税赋增长,百姓负担减轻,天下谓之德政。建武五年,肃帝下诏清理官田,并设清田司,由江安义任司使,在姜州试行清理官田,而后因对北用兵,清理官田之事耽搁了下来。清仗田亩已经过去十七年,清理官田尚未推开,臣请万岁再次清仗田亩,重启清理官田。”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心中一沉,官田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而且孔相这个奏请很可能是天子对朝堂清洗的前奏。石重伟点点头,沉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吏部尚书段次宗出班奏道:“臣附议。”紧接着一连串的附议声响起,六部九卿的主管都表示了支持,前几日在紫辰殿便通过气,谁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大势所趋,石重伟很满意这种一边倒的结果,道:“朕决定重新清仗田亩,官田、私田一并清理,朝庭有清田司衙门,清田之事应由清田司衙门负责。不过清田司主管之职空悬,需一得力之人前去主持,不知众位爱卿谁愿担此重任?”
清田使是正四品的官阶,朝中四五品的官员有不少人意动,接连有人出班自告奋勇。
石重伟心中早有计较,笑道:“诸位爱卿勇于任事,朕心甚慰。不过清理田亩是朕即位以来推行首个大政,事关朝庭声誉和朕的颜面,不可不慎,朕准备委任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员亲自主持此次清理之事。”
“黄平,黄爱卿。”
黄平听到天子的呼唤,心中一凉,石重伟登基,楚王出京,他对自己的下场已经有所准备,只是没料到天子居然他这个御史大夫(从三品)去做清田使(正四品上)。不得不出班躬身,“臣黄平候旨”。
想起自己做太子时黄平种种暗中作对,石重伟看着一脸戚容的黄平,心中满是快感。石重伟戏谑地看着黄平,那感觉就像猫抓到了老鼠不急着吃进嘴,而是先逗弄一番。
“黄卿,当年你向先皇奏请清查官田,此事因你而起,你便善始善终,把清理田亩之事办好。黄卿你是老臣,办事持重,朕对你是很放心的。”
黄平躬着身听着天子对自己的评点,“老臣,办事持重”,最希望听到的“忠谨”二字没有出现,天子对自己的嫌弃之心跃然纸上,分明是有意借清理田亩之事处置自己。可是身为臣子能如何,总不能当场搁担子不做吧,如果自己敢这样做,抄家远贬就在等着。人在矮檐下就得学会低头,谁让楚王没争赢呢,黄平满嘴苦涩地躬身道:“臣遵旨。”
石重伟道:“黄卿是从三品的官身,任清田使官阶不变,待功成之日朕当以爵位封功,黄卿莫失朕望才是。”
御史大夫的位置空了出来,众人心头火热等着天子宣布接任之人。
“韦佑成”,三个字从石重伟的嘴中说出,众人都默不作声,这位是天子姐夫,谁也争不过他。
韦佑成躬身施礼。石重伟笑吟吟地道:“韦卿家学渊源,才识过人,多有建树,先皇曾许以‘佳婿’之誉,朕对韦卿也甚为期许。御史大夫一职掌国家刑宪、典章政令,肃正朝堂,职高任重,非卿不能胜任。着韦佑成(正四品上官阶)暂掌御史台,韦卿勉之。”
“三杰”之中,江安义是状元,年纪最小,今年三十四岁,以正四品上官身任化州经略使;榜眼张志诚,正好是不惑之年,任晃州刺史(正四品上);探花郎韦佑成三十八岁,以正四品的官阶暂掌御史台,三人之中韦佑成走在前面。以他和石重伟的关系,可以预见将来会越走越高,把江安义和张志诚甩在后面,御史大夫可以顺延为相,当年韦义深期待的“一门两相”指日可待。
韦佑成心情激动,谢恩还班,身边的大臣纷纷轻声道贺。也有人紧张地注意着宝座上的天子,等待天子嘴中吐露出下一个幸运的名字。一个萝卜空了,拔出另一个填空,韦佑成做了御史大夫,他身上的吏部侍郎就空出来了,吏部侍郎在六部侍郎中是最大的,向来是六部尚书的预备,能坐上这个位置六部九卿可期。
“段卿”,石重伟的目光落在吏部尚书段次宗身上,众人心中一喜,早有传言段次宗要任右相,那岂不是吏部尚书的位置也空出来了,虽然吏部尚书的位置太高,多数人只能眼热,但不少人前期可对有望及位的官员做了投资。吏部尚书可是执掌着官员的考核升迁,一旦投资的官员落到实处真成了吏部尚书,那自己的仕途就要平坦许多。
侍郎、少卿们纷纷挺直了身子,树起了耳朵,唯恐错漏了天子的言语。石重伟很满意众臣们这种充满期待、诚惶诚恐的样子,有意沉默了片刻,让众人期盼的心跳动得更加激烈一些,才开口道:“段卿,马遂真前往楚州,右相一职空悬,孔相对朕说政事堂事务烦多,精力不济。朕委你为右相,帮着孔相打理朝务,段卿辛苦一些,吏部尚书一职暂且兼任,待朕找到合适人选后再委他人。”
众臣倒吸凉气,右相兼吏部尚书,段次宗手中的权柄超过了孔相,看着段次宗一副宠辱不惊地谢恩,不少人盘算着该如何跟这位权臣打交道,段次宗为人清正刚直、明达政务、识具明允、不言私利,才会被肃帝一路超拔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新皇登基命其为右相兼任吏部尚书,信宠尤在肃帝之上,将来孔省致仕接任左相是肯定的了。
能站在朝堂上的人都是人精,知道刚正的人有刚正的结交方式,无非是投其所好,自己也摆出一副刚直的态度,专心治事定会讨得段次宗的欢心,段次宗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一名进士在外地任官,儿子段明昕今年二十三岁,已中举人,荫官给事郎(郑律规定正三品的官员荫一子正八品上给事郎),在国子监读书,尚未婚配。要是他人段公子肯定被世家皇亲看中,不过段次宗肯定不会做如此选择,反而一般的官员家中有女品貌端庄的容易与这位右相攀亲,殿中数百人,转着这个念头的估计不在少数。
“余爱卿”,石重伟看向朝班中的余知节,余知节忙出班行礼。束发冠下白发苍苍,一捧胡须也是白多黑少,余知节今年六十六岁,已经老了。石重伟看着这位朝堂重臣,叹道:“余卿为国操劳,功在社稷,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乃卿之功。爱卿多次请求致仕,朕虽不舍却不忍夺卿怡养天年之意。”
说罢,石重伟冲身侧站立的张谨示意。张谨手中捧着事先写好的旨意,打开高声读道:“户部尚书余知节,识量清举、德宣内外、声溢庙堂、材推栋梁、绸缪帷帐,功在社稷。非爵无以酬劳,着晋为新齐伯,建新齐伯府,再荫子孙一人。赐龙头拐杖一根,金六百,银二千,丝绸彩缎百匹,着礼部以车舆送返,德州刺史率府衙众官相迎,新齐县令四时问候,不可怠慢。钦此。”
余知节百感交集、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