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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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玄佐七八岁的样子,转动的眼珠看着两人,问道:“莫非有爷爷常说的江状元?”
师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追到,手中提着菜篮子,见到刘玉善和江安义招呼了一声,拉着冯玄佐埋怨道:“你这孩子,叫你不要跑,摔到了怎么办?玉善、安义,中午不要走,到这里吃饭。老头子一早就催我去买菜,说你们今天会来。”
刘玉善和江安义起身答应,冯浩南对着小孙子道:“玄佐,你到聚贤堂看看,哪些先生在,请他们到家里来吃饭,就说刘玉善和江安义来了。”冯玄佐答应一声,扭头就往外跑,急得师母在后面大叫“慢点”。
院内安静下来,冯浩南拂开飞近的蝴蝶,道:“你们此次帮办清仗田亩事宜,难度不小,我让你们前来,主要想告诉你们一些我所了解的情况。”师恩难酬,刘玉善和江安义侧耳倾听,刘玉善情况熟悉,不时的插言相询。
江安义开始认真在听,逐渐思绪开了小差,被一旁“嗡嗡”响的蜜蜂吸引了注意力。冯浩南自然发现了江安义的心不在焉,心中暗叹,安义还是年纪太小,选他办差有些勉强了。
“玉善,安义,你们来了。”院门处响起凌先生爽朗的笑声,后面跟着苏先生和吴先生,段斋长牵着冯玄佐走在最后。江安义和刘玉善连忙起身相迎,凌旭手捊胡须,看着江安义高兴地道:“当日我就知道安义非池中之物,果然凌某眼力不错,三元及第,大郑第一人,哈哈哈。”
这位凌先生对江安义关爱有加,屡次替江安义出头,江安义看到他分外亲切,笑道:“凌先生一向可好,安义可是想念得紧。”
凌旭对自己慧眼识人很是得意,亲呢地拍着江安义的肩头,吹嘘道:“凌某别的不敢自吹,这识人之明也就山长能与我齐肩,安义是山长请来的,但却是我亲自指点的。安义,你的日课我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批过吧。对了,你那个同室李世成可是没少向人嘀咕我偏心,说要是我对他也那么上心的话他也考中举人了。安义,你不知道吧,你原本的住处丙子院四号现在可火了,比甲字号的住处还贵,谁都想睡睡状元郎睡过的床,说不定文曲星对此床偏爱呢。”
凌旭很兴奋,说个不停,众人想要插嘴都被他的话打断,只好微笑着看他一个人手舞足蹈地霸占着江安义,直到酒菜上桌,才算得了安宁。
小院内吃吃喝喝笑语不断,笑声传到不远处的邵仁福院中。邵仁福的小院同样摆着酒菜,赵兴风、管干冯才明、典揭侯瑞华四个人默然围坐,喝着闷酒。
听到一阵大笑声传来,赵兴风气愤地把酒杯一墩,骂道:“这个江安义狂妄之极,来了书院居然不先来拜见先生,忘恩负义之徒。”
“我怎么不记得赵兄对江安义有恩啊,倒是赵兄不只一次地针对过他。如今此人是状元,前程不可限量,赵兄可要小心了。”冯才明阴阴地嘲讽道。
赵兴风举杯饮尽,故做强横地道:“我怕他,他不怕欺师的恶名就只管来对付我好了。”
邵仁福脸色平静,心中苦涩,江安义高中状元,给了他猛烈地一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与江安义的梁子已经结下,再要解开恐怕不易,今后自己最好是躲开他。
“瞧你们一个个丧魂落魄的,那江安义有什么可怕的。”侯瑞华老神在在地夹起一条鸡腿,抓在手中撕咬着。邵仁福眼神一亮,笑着替他斟了杯酒,问道:“侯兄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见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侯瑞华不慌不忙地丢了鸡腿,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道:“我有个表弟在安阳王府做侍卫,我听他说江安义前两天去找王府找世子殿下了。”
赵兴风泄了气,道:“这是什么消息,谁不知道江安义投了世子的缘法,在王府寿宴上世子专门替江安义扬名来着。”
侯瑞华鄙夷地瞟了赵兴风一眼,道:“赵先生,您别急,消息在后呢。”
冯才明赶紧地替他夹过来另一只鸡腿,讨好地道:“别理他,侯先生您先吃菜,慢慢说,不急。”
“你们猜江安义到王府干什么?”侯瑞华见成功地调起众人的味口,这才满意地道:“江安义把他的义兄和弟弟都放在王府卫队里当兵了。”
冯才明也泄了气,闷闷不乐地道:“那江安义与世子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紧密了,我还以为是好消息呢。”
邵仁福脸上露出喜色,问道:“可属实?”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邵仁福长出一口气,举杯劝饮道:“诸位,为了这个好消息,大家干一杯。”
见赵兴风和冯才明有些不解,邵仁福笑着解释道:“天子最忌臣下与藩王相交,这江安义年少轻狂,行错一步,已是万劫不复。哈哈哈,此人不足为虑,大家痛饮一杯。”
余知节和邵仁福都是久在宦海浮沉之人,他们的看法自然不会出错。十天后,一封密报送到了天子石方真的桌旁。看到江安义将自己的义兄和弟弟托附给安阳王世子,石方真怒不可遏,甩袖将桌案上的奏折拂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返了宫。
清宁宫,皇后接驾,见天子满面怒容,以为是朝堂上与大臣意见相左,关切地道:“陛下,那些大臣们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万岁不必动怒。臣妾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曾说过,兼听则明,要陛下戒急用忍,陛下切莫忘记。”
石方真与王皇后感情甚好,听到皇后的劝说,苦笑道:“皇后,今次朕倒不是为了朝堂之事生气,朕是为了江安义。此人着实可恼,枉费朕对他的一片栽培之心。”
“江安义,莫非是陛下亲点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不是前往仁州清仗田亩了吗?怎么会忤逆了陛下?”
石方真也不隐瞒,把江安义将义兄和弟弟投在安阳王府卫当兵的事说了一遍,王皇后暗自皱眉,心道:这个江状元好不晓事,安阳王是陛下的心结,你将义兄和弟弟投靠安阳王世子,这不是自外于天子吗?可惜堂兄对此人极为赏识。
王皇后是申国公王克明叔父之女,也就是王克明的堂妹,想起少年时的堂兄何等风流倜傥,就如这少年般行事随意,才会在边关受苦多年。王皇后多了一句嘴道:“此人不过是农家出身,少年得志不识官场利害,怕是读书读迂了,陛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且观其行再做定论。”
不待天子回话,王皇后转了话题,道:“陛下,臣妾新绣了一幅梅花,这就拿给陛下看看。”
石方真看着皇后聘袅的背景,若有所思。
………………………………
第九十七章 撒饵钓鱼
月,骄阳如火,刮过的风都带着烦躁,空气只要有一点火星都能点燃着。
从月开始,江安义跟在刘玉善身边,往来于州府和清仗使衙门之间,看惯了假笑冷脸,听惯了冷嘲热讽,江安义有重回当年被逼债时的感受,只不过这一次逼迫自己的是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吏。
重重地将手中的典籍摔在桌上,江安义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喘粗气。余知节从公案的文牍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天又是谁给咱们的江状元气受了?”
“我去找余司户查看这几年各县的田亩税赋情况,一会儿就没有了人影,说是别驾大人叫去有事了。留了一个史官在旁边伺候,让他取典籍,不是装聋作哑就是推三阻四,最后干脆借尿遁没了人影。我倒想自己去翻看,可是一屋子的典籍,也不知从何查起,气得我真想把屋子给他点着了。”江安义冲着余师大倒苦水。
余知节哈哈大笑,提着茶壶走过来,替江安义斟上一杯茶,道:“你从冯山长那拿来的茉莉花茶真不错,提神醒脑,喝杯茶消消火气。你如果真的把屋子点着了,这伙人恐怕要拍手欢庆了。”
听到余师的劝慰,江安义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地道:“余师,安义让你失望了。”
余知节摇摇头,搬过把椅子坐在旁边,道:“是为师太急了,忘记了安义你今年才十岁。为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乡间苦读,而你已经名满天下的状元,你的成就在大郑朝已是前无古人了。安义,你不必自责,该反醒的是为师。”
站起身,余知节拍拍江安义的肩头,笑道:“范夫子的《云水潭话》中载了尔父的《定风波》,为师甚爱之,抄录在书房挂于中堂,时常吟诵。为师以为此词不光是飘逸豁达,同样有面对风雨措折时的沉着从容,安义,你我师徒共勉之。”
其他名清仗副使陆续到来,衙门热闹起来。年轻人做事有热情,有干劲,月底之前,仁州六十二个县十年间的田亩税赋情况被整理成册,接下来就到到县里去按册检查督促清理了。
“要求自查的公文已经在七月初由清仗衙门和府衙联合发到各县了,从各县报上来的数据看大都只涉皮毛。”余知节指着桌边一堆各县报上来的清查公文道:“仁州稻谷一年两熟,马上是九月,你们要下到各县实际查看田产情况,确定各县所报的田地等级是否属实,田亩数是否有误。还有就是,到底哪些田是士绅所有,哪些是挂在他们名下,这是重中之重。你们中有六人是仁州人氏,对当地的情况熟悉,明面上的督查工作就由你们出面去办。安义、明普、子隐,元凯你们四人乔装打扮,暗中查访,一定要做出成效,天子在等我们的好消息。”
当下分工,六人各督查十个县,余知节在安阳府揽总,邻近的两个县也归他。暗查的四人没有具体规定,走到哪算哪。
江安义骑着木炭出了安阳府,整个仁州他都不熟,不过石头住在林阳县的平岭村,自己答应石头去接他,不妨先去林阳县吧。林阳县毅勇伯府,不知那位二公子还在不在府中。
石头听到院外马嘶,欣喜地奔了出来,牵住木炭的缰绳,高兴地叫道:“公子,你来接我了。”石头一家人听到响动,也都笑着迎了出来。
跳下马,江安义见石头家修缮了一下,增加了七间茅屋,看样子日子有了改善。一家人簇拥着恩人进屋,女人们前去准备饭菜,石头娘听说恩公要在这住上一晚,拿出箱底珍藏的新被单铺床。爷爷陪着江安义在正屋说话,石头爹是个憨厚的汉子,光会咧着嘴笑,眼光中满是感激。
江安义心中有事,唠了几句闲话后,向石头爷爷问道:“老人家,实不相瞒,我此次一来是为了接石头,二来想问问你们县里田地的情况。朝庭重查田亩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屋内一静,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爷爷身上。爷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清查田亩的事县里派人到处都说了,听说县衙门口也贴了告示。”
石头爹插嘴道:“我也听孙里正说了,说是朝庭要重新划分田地等级,要大家多交税了,咱家新买了二十亩中田,上次衙门来人硬把十亩划成上田,这不是不给老百姓活路吗。”
江安义一皱眉,朝庭的本意到了地方上被曲解了,只要是新政出来,这些贪官污吏总能变着法子谋利,这清仗田亩还刚开始,林阳县就利用重新划等来做手脚了,该征的田税不征,普通百姓的负担倒加重了。
爷爷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甲子的岁月让他看到更多的东西,他听孙子说过,江公子中了状元,这次到仁州来就是为了清田,江公子想知道的东西不是这些。爷爷叹道:“江公子,你是我家的贵人,对你我没有什么隐瞒的,林阳县的田地有三成都挂在毅勇伯的名下,我们这平岭村就有一半人是这样。你要清查田亩,绕不过毅勇伯府。”
毅勇伯府,江安义顿觉头痛。经过一次较量,江安义深深地明白自己和毅勇伯之间的差距,龙卫尚不敢轻动,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清仗副使,有一比,鸡蛋与石头。
山村的夜晚很清凉,已经三更天了,心法早已习练过了,江安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毅勇伯府就难以入睡。索性披衣推门而出,天空蔚蓝,满天星斗闪烁不定。
“江公子,还没睡啊。”
院中枣树下,爷爷坐在竹椅上,一点红光,正在抽着旱烟。
“睡不着。”江安义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发呆。
鼻尖淡淡的烟草味,带着辣意,江安义打了个喷嚏。
“老汉是个乡下人,小时候常随我爹到河边钓鱼,小鱼好钓,偶尔遇到大鱼,那可得花功夫,得溜上半个时辰才能把鱼钓上来。江公子,你要钓鱼的话,可要耐得住性子。天不早了,老汉去睡了,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呢。”爷爷磕尽烟灰,站起身回了屋。
毅勇伯府家大业大,光家仆就多达三百多人。家中除了管家外,不有四个大管事,张新雷是府中专管田地的大管事。今天一早,他就听手下人禀报说平岭村有户人家想把自家的五十亩地挂在毅勇伯府名下。
五十亩地,张管事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眼看收成在即,自己至少能得到半两银子的好处,小数大算,张管事每年从农户交主家的差价里能捞到上百两银子的好处。
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劳动张管事的大驾,张新雷吩咐手下人去拿地契,带着田主到县衙办过户手续,当然同时也要写一份协议,注明田地的真实归属。下午,石头爹回来了,带着过户的田契和那份暗里的协议。
江安义要的就是这份暗里的协议,上面写着:立契人宋槐根,愿将平岭村南田地一块,东起白岩坪,西至绿水桥,南与陈平青家地相接,北与大道相连。商议情愿挂至毅勇伯府名下,每年交租厘。田地仍属宋家所有,恐后无凭立契为证存照。”官府的地契却是注明卖与杨家,大红的官印下还有几个见证人的名字,当然都是县里户房小吏写的。
江安义收好地契和协议,对石头一家道:“此处你们不可再留,你们迅速前往德州我家中,我娘会安置好你们的。”说着,江安义将写好的信交给石头爷爷,又从身上取出三百两银票,“这些钱给你们,此次多亏了你们全家帮忙,江某感激不尽”。
事情紧急,石头爷爷也没有推辞,家中的瓶瓶罐罐都不要了,带着些值钱的东西暗地里动了身,没有惊动左右的邻居,石头一家除了石头,其他人都悄无声音地搭乘马车赶往德州新齐平山镇。
大家都走了,江安义和石头两个人可没有走,回到屋门,江安义盘算着,香饵已经投下,鱼儿已经吞食,剩下的就是与鱼比耐心了。如果直接带着协议前往官府告状,恐怕难以伤及毅勇伯府,顶多将事情推给个下人,将田地发回了事。
要闹就要将事情闹大,闹得官府收不了场,伯府下不来台,这样清仗田亩一事才能顺利进行。苦想了一夜,江安义有了主意,带着石头到书市上买回纸笔。石头看着厚厚的一叠纸,不解地问道:“公子,你买这么多纸干什么,难道要写文章吗?”
“不错,我正要写一篇大文章。”江安义笑着扯过一张纸,提笔写上:毅勇伯府,侵占良田,所立协议,一律废止,告知众人拿协议到官府换回原田契。
“咔嚓”,屋外响起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带着腥风扑打在地面上,腾起一团水雾,变天了。
(很晚才回,没时间想,匆匆先写完充数,明天看看要不要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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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明查暗访
八月似火,刮过的风都带着烦躁,空气只要有一点火星都能点燃着。
江安义跟在刘玉善身边,往来于州府和清仗使衙门之间,看惯了假笑冷脸,听惯了冷嘲热讽,江安义有重回当年被逼债时的感受,只不过这一次逼迫自己的是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