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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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原。”沈枝意伸手去开啤酒,眼睛肿的不像话,“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他明明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就突然、突然讨厌我了呢?”
宋静原伸手抱了抱她:“枝枝,不要难过了,有些事情就是说不清的。”
她给自己也开了罐啤酒:“我陪你喝一点,等明天清醒过来,我们就把这些烦心事都忘记好吗?”
“好。”
酒馆里的灯光流离昏暗,这是宋静原第一次喝酒,她仰起头,凉酒顺着喉咙滑下去,有些苦也有些涩。
真是不明白那帮男生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个。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像是在发泄什么,很快就有了醉意。
沈睿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赶到,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陈砚。
沈睿像是疯了一样,上去抢走沈枝意手里面的酒,脸色阴沉:“沈枝意你是不是疯了?放学偷偷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去找江宇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多着急?”
沈枝意心情本就差,被他一凶,情绪更加糟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淌,宋静原拿纸帮她擦,也跟着她一起哭:“沈睿,你不要说她。”
但沈睿根本听不进去劝,继续教育沈枝意:“你幼不幼稚啊?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江宇铎和你根本没可能,你真的了解他吗?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还去他身边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喜欢我?”沈枝意被他说的心里不舒服,开始用拳头砸他,因为喝了酒,说话含糊不清的,“不了解我可以慢慢了解嘛,而且就算他、他不喜欢我,我做什么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管。”
“我看你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沈睿紧攥着拳头,“在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你蠢不蠢啊。”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好自为之吧。”
“沈睿。”一旁的宋静原突然开口,手中的铝制易拉罐被她捏的微微变形,她垂着脑袋,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你不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沈睿在气头上,也顾不上是谁,“那男生摆明了就是不喜欢她,她还一根筋地追着人家跑,不是蠢是什么?”
“好了,你先少说几句。”陈砚把沈睿往后拉了拉,等他情绪平稳下来后,让他带着沈枝意先回家,省的家里人不放心。
沈睿叫了辆车,把喝的烂醉的沈枝意背在身上,怕她冻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带她从酒馆里面离开。
酒馆重新陷入沉静,陈砚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问宋静原:“你喝了多少?”
宋静原没理他。
陈砚皱了下眉,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却发现这人眼眶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白净的脸颊上多了两条泪痕,一滴泪砸在他手背上。
好像也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连忙松了手:“宋静原,你怎么了?”
“陈砚。”宋静原的声音轻飘飘的,“你也觉得枝枝的做法很愚蠢吗?”
“这件事确实是沈枝意做的不对。”陈砚实事求是地分析,“她一个女孩子,独自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家人和朋友都会担心。”
“那你也和沈睿的想法一样,觉得在不喜欢你的人身上浪费感情,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对不对?”
女孩的声音在冬夜里浸了凉意,像是房檐下的冰柱,尖锐又脆弱。
陈砚的眸色沉了下来:“不然呢?”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不解,好像不明白这种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
然后“砰”的一声。
冰柱砸在了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是啊。”
宋静原慢慢垂下了头,喃喃自语,“是很傻。”
“宋静原?”陈砚在她身边坐下,“你说什么呢?”
宋静原没接话,她觉得眼前好像被人放了一台陈旧的胶片机,无数个场景在其中闪过。
她看见了初三那年冬天的跨年夜,她写完作业后打开手机,同班同学发了一视频状态,只因陈砚的身影在里面一闪而过,她便失了智一般地顶着风雪出门,跑着穿过大半个崎源才找到视频中的那个地方。
那晚的风很大,她的头发被吹的乱七八糟的,广场上在播放周杰伦的《开不了口》,隔着人山人海,她终于找到了陈砚的背影,也记住了那句歌词“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着”。
看见了从前在一中的时候,她的座位在第二排,陈砚在最后一排,每次课间,她都会故意绕远从后门出去,偶尔和他擦肩而过,都能让她心口泛起波澜。
看见了数不清的夜晚,她坐在书桌前,在日记本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他的名字,把那些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诉诸于笔下,隽秀干净的字迹,藏着少女最大的心事。
也看见了中考前夕,陈砚每天中午都会到篮球场上打篮球,她便放弃了午睡时间,带着复习材料来到楼顶的天台,一边复习一边偷偷看他。盛夏蝉鸣喧嚣,少年的身影张扬又轻狂,黑色球衣被风吹得飞扬,填补了她所有的心动。
有一次突然下起了阵雨,她没来得及躲,只能用复习材料挡在头上,浑身上下还是被淋了个遍,回到教室的时候发丝还在滴水,狼狈又好笑。
真的很傻吗?
可这都是她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的回忆啊。
暗恋就像盛夏的急雨,看起来毫无预兆,但早已在心中翻涌了成千上万次。
第三十四章
窗外的雪下了又停; 街道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宋静原眉眼低压着,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酒劲与委屈混杂在一起; 眼眶很快就红了。
空气沉寂得可怕。
服务生拿着一个小礼盒过来,说是店里送给客人的圣诞节礼物。
陈砚接过礼物道了句谢,拆开盒子; 用了金箔包装的糖果; 上面还画了圣诞树的图案。
他拆了一颗; 递到宋静原面前:“吃不吃?”
宋静原摇了摇头,他便把糖扔进自己嘴里,几下咬碎; 发出清脆的嘎嘣声音。
柠檬味的; 有点酸。
“宋静原。”陈砚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眉心皱了下; 淡声问,“你哭什么?”
刚刚喝了凉酒; 情绪又低落,宋静原的喉咙仿佛被人堵住; 根本说不出话; 只能支支吾吾地抽泣着,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还有几颗落在了陈砚的掌心。
他叹气; 粗粝的指腹在她薄薄的眼皮字上轻蹭; 泪珠被抚平; 很快又涌出新的。
“被欺负了?”陈砚声线放低,“还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宋静原的眼眸轻轻颤了下,心中的最脆弱的那层薄纸被捅破,积攒了几年的情绪都汹涌出来,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肩膀也跟着抖。
声音里染了哭腔,宋静原呜咽着说:“陈砚,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不能仗着我喜欢你,你就说我傻。
陈砚愣了下,心里突然冒了股火出来,自己本来是被沈睿拉着过来找人的,现在他好心询问她的情况,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被扣上欺负人的帽子了?
就因为他刚才回答那个问题?
可那特么是他随口答的啊。
舌尖用力抵了下上颚,下颌线紧绷,如墨的眼底压着,薄唇勾出一点冷淡的笑,想要破罐子破摔问问自己怎么就欺负她了,但下一秒,几颗滚烫的泪水接连又砸在他的手上,像是火山口喷出的熔岩,灼烧着他的皮肤。
那双红肿的眼睛紧接着闯进他的视线里。
……
陈砚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连带着那点火气也被灭的干干净净。
沉默两秒,他拧着眉头低下脖子,伸手继续去擦她的泪,声线低沉柔和,那是一种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妥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特么怪我,你别哭了成吗?”
“我把我刚才的话都收回来。”陈砚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喜欢谁是自己的权利,一点都不傻。”
“别哭了。”陈砚的声音里沾了点颓败,“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宋静原闭了眼,决堤的泪水终于被一点点止住,橙黄色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影在白瓷地面上,两道影儿贴的很近。
沉静了五六分钟,宋静原咬了下唇,声音苍白无力:“陈砚。”
“嗯?”他扬眉,“怎么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烦我?”
“怎么这么问?”
她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你不是……最讨厌女生哭吗?”
陈砚眼神一定,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珠沾了去:“不讨厌。”
“哦。”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原因,她尾音拉的很长,显得有些黏。
“回家吗?”陈砚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十点了。
“不想回。”宋静原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又去叫他的名字,“陈砚。”
“嗯?”
“今天是平安夜。”
“所以呢?”
“所以——”她抓起一个易拉罐,用力将拉环拽开,有些迷糊地摇摇头,“你陪我喝点酒。”
陈砚:“……”
这姑娘什么毛病,发泄够了就开始喝酒。
“不陪。”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闲散,“你这酒量太差了。”
“谁说的?”宋静原不服气,仰头灌了口酒,“你、你不许小瞧我。”
陈砚是真拿她没辙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小瞧你,陪你喝行了不?”
“嗯。”宋静原用力点点头。
陈砚向服务生要了几瓶气泡水,趁小姑娘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手里的酒换成了气泡水,啤酒都堆在自己手边,宋静原醉的迷糊,倒也没发现端倪。
“陈砚。”她手肘撑着下巴,突然觉得喝醉也不是一件坏事,平时明明和陈砚多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思量,今天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肆无忌惮地和他闲聊了起来,“听同学说今晚有流星雨,写完作业后我就一个人坐车去了北山上的观光路,那里人好多……”
陈砚给自己重新开了罐酒,坐在她旁边听她念叨着,偶尔插话:“然后?看见了?”
“没。”小姑娘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在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山上的风好大,吹得我直发抖,好在戴了你送给我的那条围巾,不然要被冻死了……”
目光扫到那条灰色围巾,陈砚扯了扯嘴角:“那你非要跑那里去干嘛?就为了看流星?许愿?”
“是呀。”宋静原抿了抿唇,脑袋埋得有些低,后来干脆偏头躺在桌子上,盯着他立体凌厉的侧脸看,“想许愿。”
“你有什么愿望啊?”
宋静原摸了摸头发:“不能告诉你。”
陈砚笑了声,没想到这人都醉成这样了,嘴还挺严。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补充。
“你很信这些?”陈砚语气闲散,指节拎起酒瓶喝了一口,喉结线性感突出,轮廓分明。
“也没有很相信。”宋静原压了下眼眸,她有些困了,眼皮忍不住打架,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流星总归是不多见的,万一真的能实现呢?”
“宋静原。”陈砚把她额前贴着的一缕碎发拨开,慢条斯理地说,“要不然我给你当流星?有什么愿望和我说说?”
女孩的侧颜很乖,像只安静缱绻的猫,陈砚忍不住在她脸颊上捏了下,笑:“我可比流星灵验多了。”
…
冬夜寒气重,小酒馆打了烊,路边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人影在雪地上拉的很长。
两个人站在安静的街道上。
宋静原还没完全醒酒,走路摇摇晃晃的,陈砚扶着她胳膊,不小心触碰到她手背,凉的刺人。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我不要。”宋静原把外套推回他怀里,“我穿了羽绒服的。”
“那你手还这么凉?”
“我不冷。”宋静原又攥了攥掌心,“而且这样你会冻感冒的。”
“感冒?”他懒懒掀起眼皮,“老子上次感冒还是七岁。”
“……”
“哪那么多废话。”陈砚直接把自己那件黑色冲锋衣披在她身上,“让你穿你就穿着。”
“……”
“枝枝他们到家了吗?”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陈砚又帮她把围巾向上拉了拉,“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呢?”
宋静原低着头不说话,乖乖听他教训。
雪粒被风吹的在天上飞舞着,落在脸上融化成水,凉丝丝的。
“去哪?”陈砚偏头问她,“送你回家?”
宋静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刻摇头。
陈砚哼笑:“你这什么意思?到底回不回?”
“现在不能回。”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想把酒味带回家里。”
“现在不想带着酒味回家了?”陈砚不耐烦地啧了声,“那你喝酒的时候想什么了?”
“……”
“那怎么办?”风越刮越大,枯树枝被吹的哗哗作响,气温被冰冻了似的不断下降着,陈砚抬眼向对面扫,街上的小店基本都已经关门了。
“没事。”宋静原说话慢慢吞吞地,“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在街上散会步。”
陈砚轻嗤一声:“宋静原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大晚上的我把你一姑娘扔大街上?等着半夜流浪狗过来叼你?”
“……”
“流浪狗才不会叼我呢。”
“是。”他用气音嗤笑,“流浪狗都嫌吃不饱。”
“……”
“那……”宋静原抿了抿嘴唇:“我家附近有个小网吧,那里有位置,我去那里待会。”
陈砚拿出手机随便搜索了下,发现她说的那家网吧在莱河街后边,不仅地方偏远,周围治安环境也差,室内条件更是恶劣,连个空调都没有,每个座位上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椅子。
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儿。
“这什么破地方?”他不耐烦地挑挑眉毛,“不许去。”
“那里可以的。”宋静原小声说,“我以前在那里待过几次,老板人其实很好。”
那时候吴雅芳和宋泓明还在冷战期,有一次吴雅芳到外地办事,宋静原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借了邻居的电话给宋泓明打,但是一直没有人接通,最后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拿着不多的零花钱到楼下找了个网吧,最开始老板还不同意,她解释了好半天才勉强放她进去,在一片嘈杂的游戏背景音中写作业。
有时候两个人在家吵得厉害,家具桌子都被掀到一旁,她也会到那里暂时躲躲,去的次数多了,老板对她眼熟起来,偶尔还会给她一些小零食吃。
想到那些不好的经历,宋静原不受控制地抖了下眼。
忽然一辆出租车在身旁停下,宋静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塞进车里,陈砚关上车门,低声和司机报了个地方。
宋静原没听清,偏头问他:“我们要去哪啊?”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去了就知道。”
宋静原没再多问。
她坐在他身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看见那张板着的脸,最后又把话咽了下去。
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浑河北路停下。
宋静原愣了愣,没想到陈砚会直接把自己带到家里来。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宋静原缩了缩手,“大晚上的,不方便。”
陈砚哼笑一声:“怕我欺负你啊?”
“……不是。”
“那你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待着了。”
“还是说你对我有意见,现在宁可睡大街去网吧也不来我家?”
“……”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