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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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如果真的是清如镜,明如水,也不会有丁梧的公司了。就连柳济帆尽管一再标榜清廉,有些收入也是免不了
的。这种事目前在中国很普遍,就象一句话说的:“抓贪官就象煮汤元,浮起一个捞一个,要是用勺来搅,整个
锅都要搅浑。”
“其实我们只要将查出的金额赔付了,外公虽是不在了,人脉还有,爸也还在位子上,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最
多不过坐几年牢。金钱方面,我想把公司,不动产什么的卖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丁梧肯定地告诉母亲。
丁英红苦笑了一下,“钱倒是其次,反正公司出的越快越好,别因为这扯出你什么事来。出了我这起子事,你父
亲的官是当到头了,下台是迟早的问题。不过要是没有我,他也上不了这么高的位子,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
何,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他那个人,这个时候生怕跟我拉上关系,扯他下水,撇清还不及的。”
丁英红转头看了一眼丁梧,这是她一生的骄傲与价值所在了。“小梧,这几天你受委屈了,别人的脸色难看吧。
”丁梧不自在,这些天他确实见识到了所谓的人情冷暧,自己平素的态度更是让他处处碰壁,这时他也多多少少
也了解了周桐的感受,和自己在一起,自己的咄咄逼人的优越感确实让人不舒服吧。“你说什么呢,妈。”他最
终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委屈,反驳了母亲的话。
“小梧,你从小到大,都没象现在这样难过吧,早知道,哎,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世上都有早晓得,就没有
叫化子了。”丁英红自嘲着。
“妈,你放心,我也是男人,就算家产一分也没有了,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丁梧保证着,丁英红笑了,“我
不担心这个,小梧,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梧。”丁梧惊异于母亲这个时候还有心说这个,但还是高兴她转了话头,
“不知道,谁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
丁英红转头看着院子里的梧桐,“那棵树我最喜欢了,从我的卧室里看出去,天都被它分得碎琉璃似的,你父亲
不在的时候,我晚上最爱看它了。要是我死了,也想埋在他下面的。”
丁梧心惊,母亲说出这等话来,大是不吉。他连忙接话:“说什么死啊的,你还年轻得很,妈,别想这么多,事
情也未必无转机,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丁英红眼神一滞,“我开始也这样想,但是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我猜想,我们内部一定有人出卖了我,而且这
个人处心积虑,收集证据不是一天两天了。”
丁梧皱眉,“我们有什么仇人么。”丁英红笑了:“在官场上打滚,仇人多了去,便是因为你的事,也招了不少
怨,但是谁对我有这么大仇恨,我却真想不起来。”丁英红眼前飘过一个身影,但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
“那就应该没什么,那天我去见了李爷爷,他还是愿意帮忙的。”丁梧给母亲打气,“李叔叔是挺照顾我们的,
小梧,我这一辈子,福也享了,罪也受了。从小是高干子弟,得天独厚,眼高于顶的,偏生又碰上了文革,你外
公成了走资派,关了牛棚,我也成了黑五类。打倒四人帮,我也读了大学,找了个不错的单位,升得很快。”
丁梧看见母亲的眼神重新闪光了,显然是想起了往昔的好时光,他不忍打断,让她继续说下去。“我啊,最大的
不幸是遇上你爸爸,不,最大的不幸是他不爱我,而我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妈,好端端的,就别想不高兴的
事了。”丁梧显然不想提到父亲,父母关系不和是他从小就看到的了。
丁英红叹了口气,“不过你父亲那时可真英俊哪,我们部队大院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子,喜欢我的不少,跟他一
比,就全给比了下去。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穿了件灰色中山装,个儿高高的,鼻梁挺挺的,眉毛斜扬,眼
神清亮,嘴唇总是抿着的,一笑起来,牙齿又白又整齐。”
丁梧笑了起来,“妈,你的样子就象少女怀春。”心下却是暗自酸楚,母亲一提起当年父亲便是如斯陶醉,仿佛
几十年冰冷的共同生活都一笔勾销了。“看你就知道了,傻儿子,你和你爸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呀,这一
辈子有你就知足了。”
“我有你也很开心。”丁梧搂住了母亲,在这寒冷的冬天,两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丝暧意。
“小梧,你和那周桐还在一起么?”丁英红询问着,然后便感到抱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接着便是丁梧故做轻松
的语气:“没有了,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长性,女朋友也多了去了。”
丁英红转过头来看丁梧,他不自在地躲闪着母亲锐利的眼神,“小梧,你撒谎!”“我们真的分开了。”丁梧强
调。“那你对他的感情决不是没长性的,否则你不会带他到我面前来。”丁英红别样的冷静。
“现在什么也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对这件事你很开明,我很感激你,妈妈,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
么样的。”丁梧伤感。
丁英红看了他一眼,“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你真以为我不反对?没有一个母亲想自己的儿子爱一个男人的,你
是我的儿子,我了解,说实话,我要是反对,你肯定会拼死力争的。但是我什么也不说,你得意忘形,劣根性就
显出来了,两个人相爱进而相处,不是那么容易的。”
“相爱容易相处难。”丁梧不期然想到这句话,痴痴地念出来。丁英红愣了一下,“原来你也知道的,不过有时
候,相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些嫉妒你呢。”
丁梧不好意思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与母亲剖心交谈,他有几分不自在。“小梧,你说人是不是很自私,我不高
兴你和周桐的关系,可是这个时候,我特别想他在你身边。”
丁梧这倒是大出意料,“为什么?”“因为你爱他,他也爱你呀。有时候,爱人的支持是最大的力量了。最重要
的是”丁英红停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孩子看你眼神,我就知道,这一辈子,他心里是放不下你这个人了
,不管你如何,他也不会离弃你,背叛你的。”
丁梧心下越发难过,那个人是自己永远不可企及的了,母亲的话无疑更加刺激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妈,还说
这些做什么,人总要向前看的,我还有你,还有邓军他们可以依靠的。”
丁英红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我还说你这几日长大了,还是这么天真,父母可以靠一辈子的。还有,你没听说
一句话,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我不放心,我看你还是回公司,看着点,卖公司,还是一件大事。
”
丁梧无奈地笑了笑,“好,我去了。”丁英红含笑看着他,“小梧啊,我有句话刚才没说,其实只要你们开心,
两个男在一起也挺好的,强似我和你爸爸。”丁梧一愣,母亲怎么临了临了,说出这句话来。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套上大衣,出门去了。
丁梧没有想到,这次和英红这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是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谈话,多年以后回忆起当时情形,丁梧总是
觉得这不是自己敏感不够,而是潜意识里,他不想干涉母亲自己的决定。
丁英红的遗体是柳济帆最先发现的,外面守卫的人听到了刚进去的,神色不明的省委书记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呐喊
,就向一个人刚想喊叫便被捂住了嘴,冲进去看时,却见得柳济帆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身边沙发上丁英红面容
沉静,宛如熟睡了一般。
这时丁梧还在办公室讨论着公司出让的事宜,与会的有杨思成和邓军等人,众人大都神色仓惶,只有邓军是欲言
又止,杨思成则是一脸的平静,丁梧却是有点心不在焉,走神了好几次。电话铃响了,杨思成走过去接,神色复
杂,丁梧看着他的样子,奇怪自己这时还有研究别人脸色的心情,只见他神情复杂却又接近木讷,说不出是喜是
悲。
他看着丁梧,缓缓地说:“丁总,你母亲去世了。”
后来的情节是一片的兵荒马乱,回到家里的丁梧简要听取了别人描述的情况,镇定的有如置身事外。身边的父亲
表情已是一派木然,丁梧心中竟有几分怀疑他是否真的曾泪流满面。
父亲最后给了丁梧一封信,那上面写着母亲最后的话:“小梧,你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有自己所不能忍受的东西
。亲爱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也会走到这么一天,在你不能忍受的时候,想一想,你的父亲,我最爱的男人,他是
连死的勇气也没有的人,他需要你,真的。”
丁梧看着信,眼中干涩,竟是挤不出一滴泪来。送去火化那天,邓军来了,轻身告诉丁梧公司已经脱手,钱已经
转到账上了。
丁梧看着邓军,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邓军面沉如水,“丁梧,节哀顺变。还
有,人有时真的是身不由已的。”
丁梧奇怪好友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上不禁一阵阵发寒,看到他难得的正经神色,还是镇定住自己:“公司
里的人怎么样,都留任吗?”
“当然,”邓军苦笑“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先走了,你嫂子生了。”丁梧无言地点点头,让一个刚做了父亲的人
压抑住喜悦来这里,是有些不合时宜罢。生命就是这样让人通透,生死总是在同一时间不停地上演着。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柳济帆在一旁低低地吟着,丁梧转头看着父亲,吃惊于他竟然有这样文艺的一面
,这是他所不熟悉的父亲,连他对于母亲去世的悲伤也是不熟悉的,他的心不由得也颤动了。
是夜,丁梧和父亲回到了省委机关的院子,在给父亲洗澡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父亲是真的老了,他不由又想
起母亲的话,生生死死,恩恩怨怨,母亲总是念着这个男人的。安顿了衰弱的父亲上了床,他走到院子里,月色
还是一样的朦胧,却也给院了里落下了一地的清晖,只不过被梧桐的枝蔓切割得很细碎,想着母亲看着这片天空
的无数个夜晚,脸上一片冰凉。
这一件事在Q城里造成了极大的轰动,海关关长畏罪自尽,而且还是现任省委书记的夫人,就算不论人们对贪官污
吏的不满和清算的情绪,这个故事本身所具有的传奇色彩也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周桐所在的监狱尽管是地处偏远,可是各种小道消息仍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反正每一个地方都不缺乏这样的
人,对各种社会上的新鲜事了若指掌,在办公之余大力宣传,更何况,丁梧还在这里呆过,这里有许多干部还是
认识丁梧的。
每当大家对这件事长吁短叹,发表议论时,周桐总是保持着沉默,只是留心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哇,你别看人没了,事情照样得查,前天才说所有的赃款都退赔了,这下子,丁梧的公司啊,房子什么全部都
见财化水了,这才象书里说的,说的什么来着,对,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一天,多嘴的小方又在办公室里
发表着他的精到见解,最后本来想做一个很有水平的的概括的,却是挤出了这么一句四不象的句子来,惹得大家
一阵哄笑。张队笑着说:“得了吧,就那水平,还掉文呢”
周桐没有笑,待大家笑罢了,方才开口:“那丁梧现在怎样了。”“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父亲,柳书记
好象就一病不起退养了,好象也没住省委的房子了,可能进进出出,熟人熟面的,不方便吧。”小方抓头“他的
事,还真没人说,好象人间蒸发了。不过,他也没有个一官半职的,顶多也就是靠父母赚钱的高干子弟,这种级
别还轮不着说他呢。哎,你不是管他的吗,还救了他呢。你也不知道?”
周桐摇摇头。他每周都要去一次丁梧留给他的别墅,做做清洁,给花浇浇水什么的。这个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事
情发展的急转直下,他是推也推不出去了。他也曾打过许多次电话,得到的总是一片忙音,私下里,他也翼望丁
梧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每次小心检查别墅里人迹的结果,却总是失望。
周桐最近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新的习惯,每每休假总是不自觉地在城里闲逛,去的都是原来与丁梧携手同游的地方
,走来走去,不过就那么几个地方,每每过门不入却又一次次在外面晃,自己都感到自己有几分神经质了。
这天,周桐又晃到了丁梧公司门口,这里以前他们几乎没有来过,不过坐在丁梧车上他曾指给自已看而已。周桐
抬起头,太阳很耀眼,看不清新公司的名字,不过,肯定不会是原来的了,里面的人呢,肯定也是物是人非了。
正出神间,听到有人叫他“周管教。”周桐一愣神,却看见杨思成和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杨思成脸上荡着一
丝浅笑:“周管教,现在就怀旧,对你的年龄来说,是不是太早了点。”
周桐本自迷迷糊糊地疑惑于杨思成脸上的微笑,他不是和丁梧很有交情么,为什么今时今日还能笑得如厮开怀。
听到他讽刺的话,周桐神经的某一处被触动了,下意识地直了直腰。
“杨医生,你还在这里工作啊。”他脸上也挂了笑,却也带上了淡淡的嘲讽,杨思成神色不变,“这个当然了,
你说是不是啊,邓军。”
邓军?!丁梧最好的朋友兼从小一起长大死党,这个可是有点值得玩味了。周桐转过头看着邓军,邓军被他看得
有几分不自在,讪讪的接了话,“那是,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大股东兼总经理了。”
周桐听罢这话,心下雪亮,不无伤感地看了一眼邓军,看着他,“邓先生,这么快就蝉曳残声过别枝了,我也是
丁梧的朋友,这情形倒让我想起一句话。”邓军不防备他有这一着,大是狼狈:“什么?”“一生一死,乃知交
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邓军说不出话,面有愧色,额上见汗,杨思成微皱了眉,“周管教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邓军,你不认识他吧,
他可是为丁梧挨了刀呢。”邓军惊讶地看着周桐。
杨思成面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另一个身份罢,”看着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周里背上阵阵发冷
,“他可是你们前总经理的情人知已哦。”邓军如遭雷击,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来。
周桐心中激动混乱,但断不肯在杨思成面前示了弱,只微微冷笑。“啧啧,周管教可真镇定。第一次看见你和丁
梧在超市,我还以为自己花眼了呢,后来你们在医院里眉来眼去,我才真的肯定了。”
“你这么早就开始观察丁梧,看来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了?丁梧真是没眼光,与你这样的人结交,身边还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