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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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早就开始观察丁梧,看来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了?丁梧真是没眼光,与你这样的人结交,身边还都是这
样的好朋友。”周桐也是针锋相对。
“其实我还是要多谢你,如不是你分了他的心,我也不是这样容易得手的。”看着周桐云淡风轻,杨思成心下怨
怒,竟是说不出的嫉妒,说话也刻薄了许多。
周桐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突然笑了:“你以为丁梧就样垮了?不会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会让他再站起来的
。”
说完话,周桐便转过身,再也不看身后两人,大步离去。
丁梧清早出了门,看看表,不过才七点来钟,太阳居然已经有几分耀眼了,他不禁有几分自得于昨天自己的英明
决策,连夜将这几日积的衣服洗了,今天正好可以好好晒一天。
与父亲搬到城南这片老城区已超过一个月了,柳济帆主动请退后,不愿住在机关大院里人来人往的被人当作笑话
看,而丁梧算了一算,自己目前没有收入,家里又无积蓄,父亲一人的退休工资虽是不低,住那么大的房子每月
各种费用也是不少,便收拾收拾,搬了出来。
当初为找这处房子很是费了些心思,他在与各色屋介打交道时暗自惊讶于自己血液中竟是多了斤斤计较的因子,
曾几何时,大手大脚惯了的丁家大公子也会操心于家长里短了。最后终于确定了现在的这所房子,地处老城区,
房子很旧的了,都是解放前的建筑,好在是平房,而且自带小院,可以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而且因为是随时可
能被拆迁的房子,租金很便宜,还可以按月交付,这对于现在要靠父亲工资的维持生计的两人无疑是最合适的了
。
柳济帆住这里也感到很自在,这里住的平民居多,大多都是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东邻西里的要紧事不过是银行汇
率又降了或是猪肉涨价之类的,大家吃罢夜饭最喜欢在路灯下下象棋或是喝口小酒,吵个小架什么的,房间的隔
音效果不好,有时还可以听见某位老人喝戏的声音。连看新闻联播的人都很少,更遑论省内新闻了,所以住了月
余,竟是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前省委书记。
不过便宜的房子自是有它的不便之处,首先便是厕所,屋内是没有的,需得走到巷尾的公厕去解决,还有洗澡,
也只能自已烧了水用盆或桶解决。还有就是烧水烧饭需得自己去扛了煤气罐去换,本来房东还留了一烧煤的炉子
和一些煤,不过丁梧研究了半日却始终是不得要领,只索罢了。
丁梧成日价在屋里也没什么事,老爷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入厕,其余时间便都是呆在家里看看原
来的旧书。如非必要,两人都是一言不发,丁梧曾也尝试过做饭,却是以失败告终,很自然地成了巷子外几家小
馆的常客,两父子一日三餐都是外卖的。好在周围的人也不以为异,对过惯了小日子的人来说,家里少了女人,
日子难免是过得有几分凄惶的。
近日丁梧听了柳济帆的建议去报了夜校补习英语,虽是对父亲的建议莫名其妙,学的东西也觉着用处不大,但多
少也找着了事,晚上不需要在家里东晃西晃或是开电视直到出现再在的字幕,白日里也可背背单词什么的,不再
象起先那样无所事事了。
这天早上,丁梧照例是出门买早点,这里清静日子过久了,生活也不自觉地规律起来了,想着以前喝酒狂欢,日
夜颠倒的生活,反倒不那么真实了。他慢慢在小巷里走着,心中因为晴天多少有几分高兴,到了小店,他熟练地
说:“两个韭菜合子,两大杯豆浆,外带。”伙计很快地递了过来他想要的东西,他接过来,一转身,看见在巷
口青苔遍布的旧墙边站了一个人,不由是一阵晕眩。
周桐是一直守在巷口的,眼看着丁梧从家里慢慢地晃出来,心跳得厉害,想上前打招呼,脚却又软软的没了力气
,看见他比上次见得要清爽多了,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颓废,心中是松了口气,脚下却是更绵了,看着他转过头
来盯着自己发怔,自己一时间竟也是说不出话。
丁梧先反应过来,略略点了点头,头一低,便想先走。周桐心下一急,冲口而出:“你这就走了?”
丁梧停下来,仍是低着头“我爸还在家里等早饭呢,老年人,等不得的。”周桐刚才事急开口,回思自己的话意
中大有不舍之意,先自愧了,这会子也略定了神:“我有些话和你说,在这里等你罢。”
丁梧苦笑:“何必呢,就几步路,又不是没见过我爸,你还是来我家等罢,你吃了早饭没,没吃我把你那份也买
了。“周桐摇摇头“我刚下了夜班,早饭在单位上吃过了。”丁梧听得这话,不由转身细看他的脸,眼下果然有
一圈淡淡的黑晕,关心的话冲口而出:“既然这么累,何不休息一下再来找我。”
周桐淡淡一笑:“我昨天接到了电话,今天一得空就来了,我怕晚一步,又寻不见你了。”丁梧听得这话,关切
担心之意甚浓,心中是惊疑不定,却又杂着三分欢喜,一时也是无话,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丁梧父子居住的小
院前。
进了门,柳济帆仍是一如既往地看着书,见到了周桐,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什么表示,周桐叫了一声柳伯父,
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注意力转到豆浆合子上去了。
丁梧吃得有些心急,虽是将周桐安顿在了院子里坐着,他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连着呛了好几口,柳
济帆放下碗:“吃饭专心点,要真有什么事放不下,先去处理了再说。”丁梧尴尬地笑了笑,大口地吞起了豆浆
。
周桐坐在小院里,打量着这所房子,有很多年历史了,地上的石板上铺满了薄薄地一层青苔,早上露重,踩上去
还是滑的,墙面上雨迹斑驳,很有几分灰败的意味。院子里露泥土的地方倒是不空,可是各种植物显见是很久没
打理了,不仅不成个形状,而且生长的除野草外,不过是太阳花,玉簪,紫茉莉等无需经营的草本花卉,显是前
面主人留下来的,没人管天生地养,倒也长得很好。
丁梧一边擦手一边出来了,抬了竹椅在周桐身边坐下,看他注意花草,“你知道我是不会弄这些的,随它们长罢
了。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这里住了一个月,我是一个熟人也没见到的。”
周桐转头来看他,眼睛晶亮,丁梧不禁有些心虚,“我也不是专为着躲什么的,不过我爸不想在认识他的人堆里
呆着。”“可是你也不曾和我联系,不想被我找到不是吗?”周桐轻叹。
丁梧不说话,再次见到周桐,他的心情很复杂,便是和周桐在一起也不曾象现在这般患得患失,一方面,心底有
个角落有些微微的喜悦与跳跃,仿佛经此家庭大变,自己与周桐业已破裂的关系有了转圜的可能;而另一方面,
自己从小生成的极为骄傲强势的心理与男性的自尊又感到在这个时候周桐的到访多少有些怜悯的成份,让他觉得
颇感伤害。
他搓着手不答话,半晌,仍是继续刚才的话:“你怎么找到我的?”周桐心下一软,也不忍继续追问下去:“你
忘了我是警校毕业的。说来也是很巧,一个在学校里关系挺好的师兄分到了刑侦队,现在还当上了副队长,我托
他查的。”
“你还真是有心!”丁梧感慨,一向低调的周桐竟是为了自己调动起他的社会关系了。“你说这世上,真要找,
什么找不出来,我又还能藏到什么地方去不是。”丁梧语气中大是萧索,周桐心底一阵难过,见过丁梧各种样子
,嚣张,稚气,天真,强硬,狂暴,就是没有见他这么消沉过。
他不禁低下身去,直视着丁梧的眼睛,“你还好吧。”丁梧眼睛清亮,“还没死,不过有生以来从没跌得这么狠
,当时心里很痛,现在好多了,就是想起来,还有些伤心。”周桐看他神色哀伤中有着愤怒,“你什么都知道了
?!”
丁梧冷笑:“看着最后,收购我公司是的杨思成,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虽然信任朋友,可是也决不是白痴,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邓伟会卖了我,我小的时候看水浒三国什么的,决着那些兄弟情义让人是热血沸腾,可是,
现下我知道了,那不过是书里的故事,是写书人赚人热泪的用的,是作不得准的。”
周桐微微皱眉,“你也别太灰心了,我看邓伟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那次见到他,说起你他倒是很不安很内疚的
样子,我看他是有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倒是那个杨思成,可真是不简单,一心一意与为难,不知道你和他倒
底是有什么仇恨。”
丁梧一扬眉:“这一段时间我翻来覆去的就是想这个事,却还是不晓得是为了什么,憋气得紧。他怎么个不简单
,难不成你也托朋友查了。”周桐点头,脸上也红了,这也算得上自己第一次假公济私吧,当时师兄诧异的脸色
仍旧历历在目。“他是个孤儿,父不详,母亲在六岁那年也过世了,是跟着舅舅长大的,很巧的是,他舅舅是海
关工作的,叫杨鹏。”
丁梧还来不及对周桐的话做出反应,只听得一声脆响,回头看时,柳济帆神色灰暗地靠在门边,呼吸急促,地下
是打碎了的青瓷碗。
周桐和丁梧相对看了一眼,心下多有惊诧,但还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柳济帆身边,柳济帆脸色灰败,捂着胸口一
句话也说不出。
丁梧转头对周桐说:“看来我爸心脏病犯了,你扶着我爸一点,我去拿药。”周桐点点头,转过去看柳济帆,他
的神色惶急,在看着周桐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还未容得周桐多做细想,丁梧已是取了药来,两人伺候着老爷子吃了,安顿他上了床。躺下前,柳济帆紧紧地抓
住了丁梧的衣袖:“小梧,答应我,不要想公司还有你妈什么的事了,好好过日子罢,我是没有几年折腾了,你
还年轻啊。”
丁梧自然是听不懂父亲的话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更不知是从何说起。不过为了安抚老父的情绪,他还是给了父
亲一个承诺的,让他放心的笑容。
两人出了房,来到院子里,周桐若有所思,丁梧也是心事重重,感到父亲刚才的表现大是不同寻常。周桐不无歉
意地:“对不起,我带来的消息好象刺激了伯父。”“没你的事!”丁梧打断他,“我爸平常也不是这样的,你
看这口气,以往我捅的娄子还少了吗。今天偏生就这样怕起事端的样子,我还正纳闷呢。”
周桐笑了笑,“话说回来,我今天告诉你查的这些事,是想让你防着点。你有什么进一步的打算么?”
丁梧神色迷惘,“我也不知道,难道真去捅了邓军还有姓杨的?你别看我平时好象威风霸道的样子,多是无心之
失,倒还从没起过杀心。以前混世界,打人找碴什么的不过是底下人起哄加上面子下不来,那次伤了人还真对对
方有点儿地意不去,好在他也没落下什么毛病。后来我妈帮我开了公司成了老板,虽然还是有点横,也做了不少
缺德事,今天走到这地步怕也是报应。不过,我倒也真算不上心狠手辣的主儿。”
说到这里,丁梧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自己真是个厉害角色的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罢。“我只是心里有点咽
不下这口气,你说别人也罢了,他邓军,跟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也跟着墙倒众人推,我这心里,对这天下的人
情事故,都凉了一半。说实话,现在看什么都灰的很,连报仇的心气都没了。”
丁梧一个人正自说得动情,一抬眼,却看见周桐唇边反着光的虎牙一闪闪的,带着丝笑意。“哎,我说我在讲正
经事,你笑什么”
周桐看着他,连目光都温熙了几分:“我想我还是没看错人的,你本就是个胸无大志,随遇而安,没有什么野心
,嗯,甚至可以说是心软的人。”
丁梧有些泄气,低下头,“是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牢是白坐了,威风是白抖了,真不是个爷们。”周桐忍
不住伸出手,拨了拨他的发丝:“你也不小了,也该想想自己倒底是什么人,想走什么路。”
丁梧抬起头,眼带疑问。周桐却也不解释,自顾自地讲起来。“我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偷看武侠小说来的,那
时候在中国大陆看那种小说还是挺不被认可的,我就经常躲着父母老师地看,有一次看一个武侠小说,主题是复
仇的,可是到了最后,主角经历了九死一生,终于可以荡平仇家,一统江湖的时候,他却放弃了。”
“为什么?”丁梧被这个情节吸引了,“故事里也没说。”周桐皱着眉,“不过最后主角写了一首词我还依稀记
得是‘世事若尘烟,倒倒颠颠,争名夺利起祸端。怨怨相报何时完,苦海深渊。浮生几时闲,兜兜转转,打破了
梦里机关。何日此身无挂牵,脚踏芒鞋背负剑,云游山川。”
丁梧眼睛微润,“说来说去,还掉了文,你也是跟我一样不想再去找回这个场子的。”周桐也叹口气:“找回来
又如何,找不回来你不也没什么?起先我还怕伯父从那样高的位子下来心里过不去,现在看,他老人家可是比谁
都想得开。”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没有找回这个场子,我和你在一起怕还自在些。
“对了,”周桐好象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原来说你学过会计什么的吧。”“是啊,当时弄公司,我妈说会计
可得自己懂些,别叫人糊弄了去,立逼我去学了个电大会计,弄了个会计证,说比什么企管文凭还实用些。”丁
梧自嘲地笑笑,“末了末了,我还是栽在了帐上,叫人算计了去。”
周桐皱眉:“说句不中听的话,那本来也不是你凭真本事一刀一枪的博来的,不过就是中国独有的经济现象,权
力资本化,丢了就丢了,你也没什么好心痛的。现在有个机会让你自食其力,你去是不去?”
丁梧一扬眉,“我告诉你,我现在晚上是在上着夜大,有时也留心着报上的招人广告什么的,我才发现我自己真
的是百无一用,没有什么过硬的文凭,就算有个会计证,可别人看了我以往的经历。”他摇摇头。
“记不记得鬼子李,韩老六。”丁梧一惊,虽是过了几年,这些人物在他心中的印象还是不可能轻易抹去的。“
怎不记得,在里面,我和鬼子李是老对头,没少打过架,不过和韩老六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过节。”
周桐微笑,“他们现在都出来了,和我关系挺熟的,弄了个货运公司,缺个会计,怎么样,有没兴趣。”
丁梧一时愣在了那里,半晌,方呐呐地:“怎么就想起了我?”“他们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想请正规的会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