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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绿萼落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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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潮湿。
  苏绾绾愣住,侍女们连忙拿着帕子上前,郁行安的小厮们看上去也有些惊讶,唤博士去拿净手的盆匜。
  博士很快入内,苏绾绾一边净手,一边感到尴尬。
  清晨日光照在两人身上,郁行安垂眸望着她,喉结微动:“失礼了。”
  苏绾绾摇头。
  两人一时无言,博士们收拾好桌案,又慢慢退着走出去。
  苏绾绾感觉,气氛似乎更静谧了一些。
  早知道坐在大堂了。她想。
  她问博士,糕点做好没有。问了几次,博士一会儿说“食材用完了”,一会儿说“买食材的小博士摔了腿”,一会儿又说“原先卖谷粉的那家店关门了”。
  苏绾绾每催一次,就会听到一个新的理由。这些理由竟还是连续的,活像一部落魄文人写的传奇故事。
  苏绾绾眉心一跳,便听郁行安道:“小娘子欲买什么糕点?”
  苏绾绾抬眸,见郁行安神色清和,仿佛完全不将方才那事放在心上。
  或许是因为他平和的态度,苏绾绾也放松一些,说道:“老师说许久未吃玉锦糕,我便打算买一些过去。”
  糕点自然贵不到哪里去,也可以遣侍女来买。但在时下,亲力亲为地为父母恩师做这些事,方可彰显心意。
  她望着郁行安,感觉他似乎……怔了一下?
  郁行安瞥了眼窗外,日光一吋寸升起,照耀在阆都的热闹长街上。
  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博士和小厮们连忙答道:“快辰时了。”
  辰时,苏绾绾上课的时辰。
  郁行安视线转回苏绾绾身上,果然见她蹙了一下眉。
  郁行安对博士道:“去将你们掌柜请来。”
  博士转身去办。很快,店家掀起帘子进来,见到两人,笑眯眯行了礼,毕恭毕敬递上食盒,笑道:“皆是小店的不是,让小娘子久等了。这盒中除玉锦糕之外,还有小店的各色糕点,望小娘子谅解。”
  他说完,又递上一卷纸:“这是小店的凭证,有此凭证,日后小娘子过来吃糕点,都可减价……”
  他点头哈腰,满口“见谅、见谅”。
  苏绾绾略微惊讶,让侍女接过这两样东西。她忖度片刻,明白过来,对郁行安行礼道:“多谢郁翰林相助。”
  “无妨。”郁行安道。
  他又看向店家:“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
  店家满头是汗,又不敢擦,笑着点头:“是,是,阿奴明白。”
  苏绾绾见辰时将近,和郁行安告辞,便下了楼。
  她走得慢,听见店家和博士走在后头,说话声隐约飘过来。
  博士道:“掌柜的,上头不是吩咐,不准卖高宗喜爱的玉锦糕,只准卖彰显圣人隆恩的思苦糕吗?如今这样……”
  店家的声音更小些:“上头人斗法,尽连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我且问你,如郁翰林这种年纪轻轻,却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得圣人青眼的——谁能斗得过他?我看他本来不欲插手此事的,此时怕是要管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店家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苏绾绾出了月锦楼,侍女扶她上马车。
  郁行安坐在楼上,从窗前往下望,直到苏绾绾的裙摆也被车厢遮住,方才收回视线。
  乌辰瞅一眼郁行安,再瞅一眼满案的浆饮,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视线无意间往下一瞥,停顿少顷,说道:“郎君,那苏小娘子的马车被人拦住了。”
  郁行安抬起眼眸,瞧了乌辰一眼,又往楼下看去。


第14章 卢家
  “苏三娘!你就是百里夫人新收下的弟子么?”有人在马车外问道。
  侍女撩起车帘瞅了一眼,随后放下车帘,对苏绾绾道:“小娘子,是卢家七郎。他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是前几日求见老师的那个郎君吗?”苏绾绾问。
  侍女道:“正是。”
  两人说话间,卢七郎已经在马车外大声质问:
  “苏三娘!你为何不应我!你怎配拜入百里夫人门下?我不信你乃不栉进士!”
  “苏三娘!”他疾声道,“你可敢与我一试!”
  随着他的疾声大呼,许多百姓已经往这里探头探脑。
  “是苏三娘么?那个梁知周笔下的小娘子?”有贩夫走卒问。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你看那马车上,是苏太保家的徽记。”
  “这郎君说什么百里夫人?是寿和年间的那个女相么?”“除了她,阆都还有哪个百里夫人……”众人交头接耳。
  车夫问道:“小娘子,这人堵住了路,该如何是好?”
  “绕开。”苏绾绾道。
  侍女连忙去传话。
  本朝以诗文取士,考中进士之后,还有几年的守选。因此,许多在阆都没有根基的文人,为了得到一个不错的官位,都会想方设法与高门结姻亲,或是打响自己的名声。
  沉吟章句,或直接与有名气的人叫板,都是宣扬名声的一种方式。正因如此,大裕的比试之风极盛,郁行安刚来阆都不久,就被曹五郎约到月锦楼比试。
  但苏绾绾不需要守选,也无需打响自己的名声。如果卢七郎是正经上门递帖子,她或许会回应,但如今,她并不愿意搭理他。
  阆都街道宽阔,马车绕开卢七郎往前走。
  卢七郎声声质问:“苏三娘!你为何不敢回应我!你可是胸无点墨,难以成章?”
  卢七郎:“苏三娘!你不过是门第高贵!你怎能拜入百里夫人门下!”
  卢七郎:“没想到当年克己奉公的百里夫人,竟也会被你蒙骗,收你入门!”
  苏绾绾望着自己手上的食盒,说道:“停下。”
  侍女连忙传话,马车慢慢停稳。
  “你要比什么?”苏绾绾问。
  侍女将苏绾绾的话传出去。
  卢七郎:“比算学!”
  苏绾绾:“让他问。”
  侍女出去传话:“你问吧!”
  卢七郎:“我且问你,如今有吾国人及西丹人若干,每人各言一数。吾国人所言之数,相加再均之,为七十九;西丹人所言之数,相加再均之,乃八十二;众人所言之数加之,乃四千八百四十五。问曰:凡有多少人?西丹多少人?”
  围观者们纷纷议论起来,卢七郎听着周遭嗡嗡嗡的议论声,心中得意。
  这题目乍一听很复杂,如果用天元术来解,倒也不难。
  只是他料想那苏绾绾坐在车里,又要拿纸笔,又要解算式,一时半会儿定然得不出答案,他就可以……
  “六十!”
  卢七郎尚未想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思绪。他猛然抬头,看见一个侍女撩起车帘,说道:
  “我家小娘子说,凡有六十人,西丹三十五人——卢七郎,你说是也不是?”
  卢七郎的心脏重重一跳,他还没缓下心绪,就听见那侍女又道:
  “我家小娘子问你,一商人欲将含桃运到西南道。他购买含桃,花费十万文铜钱;之后在路上每日所耗铜钱,比前一日的数倍再多二百八十文。这倍数固定不变。第二十五日,在路上共耗费一万三千五百文。问:第几日时,平均每日所耗银钱最少?”
  卢七郎面色微变。
  苏绾绾的问题,并非出自任何一本算经。百里嫊的出题风格他也了解,这并非百里嫊所出的题。
  换而言之,在方才极短的时间里,她不仅算出了他的题,还设计出了一道新题来回敬他。
  卢七郎努力甩掉自己的杂念,拿出纸卷和笔,在日光下算题。
  周遭人早已围拢过来,等了片刻,互相议论道:“方才那小娘子几乎立刻就给出答案,这郎君怎算了这么久?”
  卢七郎攥紧了握笔的手,又算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第一百日。”
  “算你答对!”侍女道,“别挡路了,快让——”
  “这不公平!”卢七郎捏住纸卷,“我问你天元术,你问我垛积,这本就不公平!”
  天元术和垛积,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普通人家认字都不容易,就算接触到算学,也只学方田和粟米之类,对日常生活帮助较大的。
  一些围观者听完便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卢七郎算了这么久。”
  卢七郎听到这些议论,面色略微好转,攥笔的手指也略松了些。
  苏绾绾无言,想了想,对侍女说了几句话,侍女撩开车帘,对卢七郎道:
  “这些题本就不难,譬如你问人二加三,别人问你十二加十三,你也觉着不公平?罢了罢了,既然你这样想,我家小娘子便再赐你一次机会,准你再问一题。”
  众人闻言哄笑,有那不了解天元术和垛积的,听了侍女的比拟,也纷纷明白过来。
  他们有些等着卢七郎再出奇题,有些紧盯着马车,想一窥高门小娘子的芳容。
  卢七郎心念急转。
  奇题他自然也有,但万一,苏绾绾将奇题解出来了呢?
  那他岂不是像那个曹五郎一样,既丢自己的脸,又给人增添名望?
  最好是出一道算起来很复杂、说起来却极简单的题,让苏绾绾算上许久,他好借此嘲笑她的无能和倨傲。
  卢七郎心念一定,便说出一道题,当时他算这题,算了将近半刻钟。
  卢七郎道:“如今有一西丹人至阆都,见西市卖物甚多。她花三百四十三文钱,买了桃瓜共五十七。其中,一十三文,可买三桃;四十二文,可买六瓜。问曰:此人买桃几何,买瓜几何,各付多少钱?”
  苏绾绾凝神细想。
  如果此时撩起车帘,让卢七郎看见她,他必定会遽然色变。
  因为苏绾绾根本没有拿出纸笔——她每天都去肖家,在肖家放了毛笔砚台,所以平日只带些书卷,周身无笔。
  有贩夫走卒道:“这题听上去倒不难。前面那两道什么天元、地元的,我听都听不懂。”
  卢七郎等的正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苏三娘,此题不难。我数三十声,你若答不出来,可见是百里夫人看错了人。”
  围观者中,有几人蹲下来,正拿树杈在地上算,闻言忍不住道:“三十声?这也太苛刻了!”
  另一人道:“你没听这郎君之前说的吗?苏家小娘子被百里夫人收下了!百里夫人岂是什么人都收的?她的弟子,必要有几分出彩之处才行。”
  百里夫人的名声,众人如雷贯耳,便不多话了。
  有好事者将题目记下来,才记了个开头,卢七郎才数到“四”,苏绾绾便让侍女出来回答。
  侍女道:“此人买桃二十一个,花费九十一文;买瓜三十六只,花费二百五十二文。卢七郎,我家小娘子答得可对?”
  此言一出,众人口语籍籍,议论纷纷。
  有人蹲下身计算,验证答案的真假;有人等着看卢七郎的热闹;还有人伸长脖子望向月锦楼的门口——
  那里不知何时立了一个郎君,夏日清晨略微干燥的风拂过来,他的衣袖摇曳,如苍穹朗月,圣山谪仙。
  “没错!苏家小娘子没有算错!”蹲下身验证的人猛然站起身,手上还拿着枝桠,“百里夫人从哪里找来的弟子!”
  卢七郎的脸色已经极为苍白,他的“五”还卡在喉咙里,却再也没有机会念出来。
  早知道就出奇题了,但万一,苏绾绾把奇题也答对了呢?
  侍女对车夫道:“走吧,小娘子要迟了。”
  车夫“哎”了一声,连忙扬起马鞭。
  乌辰目睹了全程,此时已经啧啧称奇:“没想到这苏家小娘子竟是天纵之才,郎君,要不要跟上去?”
  “不必了。”郁行安注视着苏家马车,“今日有事,晚会儿再去肖家。”
  乌辰应好,让小随从牵来郁行安的马。郁行安上了马背,正待离开,乌辰道:“郎君,那拦路的郎君看上去好生眼熟啊。”
  “嗯,卢家人。”郁行安垂眸,握住缰绳。
  “卢家人?当初白鹭书院那个?”乌辰回头看了一眼,猝然道,“郎君,那个卢家人追上去了?”
  郁行安回头。
  灿烂日光洒在阆都街道上,众人有些已经散开,有些仍在议论方才那短暂的惊艳。卢七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上了苏家马车。
  乌辰迟疑:“郎君,这卢家人心性不好,他是不是要像当年一样,对苏小娘子不利?不如让乌册跟上去提醒一下?”
  乌册是郁行安的另一个随从。
  郁行安的马在原地踯躅片刻,下一瞬,他道:“跟上去。”
  “哎。哎?”乌辰连应了两声,有些迷茫。
  ——郎君方才不是说有事吗?
  他这样想着,识趣地吞下自己的话,和众护卫一起策马跟上。


第15章 庇佑
  阆都的街道平直喧闹,拐进深巷,嘈杂声骤然小了许多。
  卢七郎带着自家的三个护卫,远远跟在苏家马车后面。
  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只觉得脑袋里有一团火在烧,将他的理智烧得几欲殆尽。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这辈子只遇到过两个天才,一个是方才的苏绾绾,另一个是几年前的郁行安。
  几年前,他还在白鹭书院。那个出身于世家大族的郁行安,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又生得芝兰玉树,一入书院,就盖过了他所有的风头。
  他曾是山长最看重的弟子,但郁行安一来,山长就宣称不再收弟子,将所有的心力都耗费在郁行安身上。
  他也曾经是书院最有天赋的学子。但郁行安来了之后,他才发现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读书两遍,便熟记于脑海。
  有时候,同窗们会闹着让郁行安展现过目成诵的天赋。他最讨厌郁行安在那时的神态——安静,温和,神色平淡,仿佛这并不是一个值得羡慕的禀赋。
  但郁行安还是从了同窗们的意愿。当那些参差灵活的句式和异彩纷呈的藻饰,被郁行安平静诵出时,举座皆惊,人人都赞扬、钦羡着郁行安,可这些本来是属于他的。
  卢七郎讨厌郁行安。他觉得,郁行安小小年纪,就戴上了这样令人讨厌的面具。他憎恨郁行安那张平静温和的面具,无时无刻不希望将他的面具扯下来,在地上踩烂。
  但郁行安从未摘下这张面具,他越憎恶,那张面具看上去就越像郁行安的本相。
  郁行安年岁渐长,同窗悄悄问郁行安可曾许过婚配,郁行安说自己年岁尚小,不谈婚事。
  是他出身不如郁行安吗?为何在他最风光的那几年,同窗们也不曾这样问他?
  后来,山长带他和郁行安一起去拜见节度使。节度使让他们即景作诗,他写下精心准备的诗作,暗自庆幸猜对了题,郁行安却挥笔立就,以一首即兴写下的应酬诗,获得节度使的赏识。
  郁行安的这首应酬诗被许多人称赞跌宕多姿、辞致雅赡,在西南道的三十四州传颂一时。
  卢七郎再也不愿意写诗。
  “卢七,你执念太深了。”终于有一天,山长说,“你亦有光明前景,不可被这些事蒙蔽心智。”
  当时,山长语气和蔼,他却莫名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对郁行安的赞扬。
  看,郁行安看上去就没有执念,永远戴着温和面具,不急不缓。
  那时候,他的脑袋也像现在这样,仿佛在燃烧,将他所有理智烧得几欲殆尽。
  那天他走回自己的斋舍,在路上看见了郁行安。
  那是一个晴日的午后,郁行安坐在湖边读书,郁家小厮不知去了何处。他绕到郁行安身后,将郁行安推了下去。
  那年郁行安十四岁,他十九岁。他总是观察郁行安,所以知道郁行安不会水。
  之后……郁行安似乎毫发无伤,他被逐出白鹭书院,失去了恩师的庇佑。
  他毁掉了自己的一切。在此之后的每日每夜,他最大的渴求,便是重新拜一个名师,再得名师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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