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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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神差鬼使般,姜栖缓缓伸出手,接住纸张的另一头。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如雷。
下了晚自习,月光似水,姜栖回到家洗完澡,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她裸足踩上灰色绒毯也不觉得热。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后咬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陷进沙布艺沙发里,拿过放置茶几上的牛皮纸资料袋,勾住白线轻轻绕开,取出那几张纸,放在最面上的一张是资料简介。
垂下眸,是一张明晃晃的三寸照片,陆时云望着镜头,神色略微有些不耐烦,即使拧着眉也那么好看。
原来他在以前,颜值就那么高了。
满脸的胶原蛋白。
姜栖盯着照片看了会,接着视线缓缓往下,扫过那些简介,目光停滞在父亲那一栏。
父亲,陆光景。
这个经常出现在电视报道上的名字,被称为拉高了全省颜值的男人,正部级高干,党政的一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写陆哥哥的过去啦(●°u°●)? 」
第24章 心软
浓云闭月的夜晚; 中心区的地皮是块风水宝地; 可谓是寸土寸金,所以也被称之为富人区。
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 大厅没有开灯; 却有大把光线从窗外前仆后继地进来。中心区是没有夜晚的。
陆时云握着杯温水; 站在落地窗旁,俯视着中心区常有的车水马龙。
放在木质角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捞起看了眼,是条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背景是普罗旺斯的花海; 空旷却带着摄人心魂的美丽。
附属的话是:阿倦如果能看到,该有多开心啊。可全部都被你毁掉了。
陆时云看了眼便放下了手机; 机身与木质角几碰撞出一声闷响。
他知道这是林小寒故意发给他的,她向来看不惯他好过; 时时刻刻提醒他所犯下的罪行有多恶劣。
林小寒是把他恨进骨子里去了。
圣经有原罪中说道:人的出生就是一种罪恶; 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陆时云亦是如此,只是他犯下的罪行更大,偿还的东西也多得多。比如他的余生。
钟衡说; “再大也他妈只是个事儿; 还大得过人去?至于揪着不放吗?”
他说,“至于。”
陆时云放下水杯,走到钢琴面前坐下,姿态优雅地掀开钢琴盖; 宛如中世纪欧洲的贵胄。
修长分明有骨感的手指轻轻搭上黑白双色键,指尖微使力,按下第一个音符,尾音还未落稳,下一个音符又紧跟其上。
他指尖流泻出动人而跌宕起伏的曲子。
没任何预兆地,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
陆时云初中就读于某私立贵族中学,里面大多都是纨绔子弟,愿意砸钱买座位睡觉,而也有部分学生是凭借优异的成绩进来的。
两极分化极其严重,这是上流社会的集聚地,如果没有极高的智商与情商,是玩不转的。
而陆时云,却是个例外。
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家小少爷,含着金汤勺出生,生而娇贵的主儿。行事全凭心情,怎么高兴怎么来。
只看神仙快乐,不知民间疾苦。
性格就像是冰水混合物,人也傲到欠抽的地步,待人处事不够圆润,甚至可以算得上十足嚣张。
学校里真正喜欢他的人寥寥无几,可是就算不喜欢他又如何,照样得让他三分。
因为家庭背景复杂,父亲从政,外公是妥妥的金融大亨。可以说,陆时云是一出生就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幸运儿,妥妥的有权有势有钱。
只要他乐意,没什么不敢。
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旷课,他几乎把不良少年该做的事都做了个遍,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搞特殊化,所以该记的过一个也没落下。
可他依旧我行我素,像只被宠坏的猫。
而林倦就在这时闯入他的生活。
记忆里林倦是他以前最看不起的好学生,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的好学生不过是干坏事没被发现。
成绩优异,容貌清秀,性情温和,像一杯无色无味的温水。林倦是老师口中别人班的孩子,也是林小寒的亲生弟弟。
班主任名堂多,设立了个一对一的辅导方法,由优生来辅导排名对应的差生。陆时云考试一律不写,万年垫底王,自然而然就分到了稳居第一名的林倦。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少年,总是试图把陆时云引导上正途。哪怕对方总是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林倦刚开始还会有些难堪,可接触了一年下来,脸皮也磨厚了,每次只是特别无奈地扶额,用像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那段日子不苦不甜,除开最初的横眉冷目,陆时云早已默许他的存在。
以前的陆时云心肠不够硬,如果能料到后来的发展,一定一定不会和林倦扯上半点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而另一只虎就是高中部的沈子宴,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尽干些腌臜事,与陆时云格外不对盘,处处争锋相对,却总是处于被完虐的一方。
他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像疯狗一样穷追不舍见缝插针。
后来,终于被沈子宴逮到次机会,那天是陆时云奶奶的忌日,他心情很差劲,旷了晚自习出去喝酒,途中去便利店买了包烟,站在路灯下连续抽了几根。
路过每天必经的巷子时,看见沈子宴和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匆匆忙忙跑出来,正面迎上他时,面容瞬间褪去全部颜色。
沈子宴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那里面的人是谁?”
陆时云直觉不妙,朝巷子里走去,然后看见了他至今都历历在目的场景。
那个天空中镶嵌着寥寥几颗星子的夜晚,林倦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总是干干净净的学生制服也被血沾染得一塌糊涂。
他启唇,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话,“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语气像在嗔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原来那天晚上,林倦看他落下了外套和手机,匆忙翻墙给他送出来,正好与进店买烟的他失之交臂。
而沈子宴看见他拿着陆时云的外套,身形同样的欣长料峭,还没看清脸就招呼人捂住嘴往巷子里拖,蒙着头一顿毒打。
林倦虽然性子温和,却不是颗软糖,当即奋起反抗,没想到这举动更是惹恼了沈子宴,原本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却失手捅死了人。
林倦做了他的替罪羔羊。
他终是没能撑到救护车来,死于失血过多。
陆时云发了狠,将沈子宴摁在地上揍,那架势是铁了心要他赔命,大概是对他的冲击太大,没分神注意身后,被沈子宴同伙砸了后脑勺,落下了个轻微脑震荡。
也是那个夜晚,陆时云从一个任性恣意尖锐的少年蜕变成美丽强大无情的男生。
林倦的葬礼上,林小寒双目泅红,将他的花束砸到他身上,花瓣落在昂贵的黑色西装上,素黑与深红碰撞出妖冶鲜妍的色调。
“陆时云,你配来参加他的葬礼吗?为什么死的就不是你!明明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我发誓,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全程没有反驳,微垂下眼眸。
对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就不是他。
有时候,最痛苦的不是死去的那个人,而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这件事闹得很大,还有媒体介入,而沈子宴也没落着好,碰巧刚满十八岁,被法院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以前仗着家里背景犯下的破事儿被重新翻出,他爸也跟着赔上了政治生涯。
陆时云修了学,蒸发了好几个月。
第25节
再一次出现时,是在重点高校的开学典礼上,他穿着藏蓝色校服,琥珀色的阳光洒了一身,像是为他镀了层金边,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烂透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思绪瞬间回笼,陆时云缓缓收回手,后背有些微微泅湿,头跟着痛起来。
自从那晚以后,这几年来总是时不时的头痛。大概是脑震荡落下的后遗症。
陆时云摁住太阳穴轻轻按揉。
只听见毛绒绒的拖鞋踩上木地板的塔拉声响,鹿倦扶着墙,虚虚地望向他的方向,一双秋水无尘的眼睛,沉如鸦青色的夜。
“这么晚了,陆哥哥还不睡吗?”
陆时云朝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是我弹钢琴吵醒你了吗?”
鹿倦摇了摇头,他说,“钢琴曲很好听,只是…听得人好难过。”
闻言,陆时云怔了下,听他用一种特别平静而缓慢的调子,轻轻问他,“陆哥哥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尾音落去很久,他都没有回话,陆时云轻轻扇动纤细的睫,眸里情绪很淡。
他轻柔地拉起他往房间里走,鹿倦看得出他不想说,也就乖生生地配合,不再执着那个问题。
陆时云为他盖好被子后开门出去,听见鹿倦语调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
心软了又软,他用相同的音量回他两个字。
“晚安。”
陆时云坐在布艺沙发上,眼眸情绪很淡。
身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见屏幕上闪动的两个大字,陆时云的指尖迟疑了一瞬间,然后接通。
他清绝干净的嗓音,“喂?”
那头的姜栖侧倒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里,她望着头顶莹白的束腰罩花灯,“我看完那些东西了。”
虽然资料不够全面,但她也能猜出一些事来。
她觉得陆时云很傻,看着一副资本家的精明模样,没想到就是个妥妥的傻逼。
姜栖揉了揉湿润润的眼眸,说:“看完后,我只有一个想法。”
陆时云觉得自己的声线有些颤,“什么想法?”
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样等待着审判结果,她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死让他活。
对面轻轻叹了口气,让他的心猛地皱了起来,下一秒却听见她用软糯糯的语调说道。
“我在想啊,明天见到陆时云,一定要抱抱他。你觉得可以吗?”
他是高空中走钢丝的人,每一步都走得颤巍巍的,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最后一根绳索断开后极速跌落。
却摔进了甜腻的蜜罐里,整个人都甜的冒泡。
陆时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尾音落稳很久,他也没说话,喉间泛酸,喉结颤了颤,眼眸垂下,他将头枕着软绵绵的沙发,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眸。
他突然有些庆幸两人是在打电话,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的失态。
心里一直在警告自己,她或许只是在怜悯他而已,但他还是阻挡不了眼眸里的暗潮涌动。
抑制不住地,心软得一塌糊涂呀。
姜栖没听到回应,也不着急,依旧用那般甜甜的语调说道,掺着笑意送给他。
“可以吗?我的陆小哥哥。”
良久,陆时云带着沙沙颗粒感的嗓音穿过半座繁华的都市,带着令人发软的暖意和亲近,精确地落入她耳中。
“允了。”
第25章 认栽
清晨白露未晞; 空气中泛滥着新鲜气息; 姜栖踩着坡跟鞋,与镶嵌瓷砖的清亮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昨晚打电话说要抱抱他; 今早她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距离早自习还早; 此刻高三一班的教室内只有寥寥几人; 她从后门向内张望,一眼锁定那个最清俊挺拔的背影。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帅得有分量的小哥哥。
陆时云穿着简洁的白t恤; 骨骼凛冽的手腕覆着黑色ck系列腕表,他正握着黑色圆珠笔,绕着指骨转悠。
除了空闲时间,他似乎都在做题; 哪怕成绩稳居榜首,也没有因此懈怠。没有坐享其成的天才; 只有付出相应的努力。
陆时云确实担得起那些鲜花和掌声。
姜栖扒着门框叫了他一声。
陆时云回头时,她仿佛望进了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湖; 被称为天空之镜; 澄净得令人窒息的仙境。
看着他起身走来,姜栖没来由地紧张。
陆时云在她面前站定,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几; 极具压迫性地高过她一个脑袋; 姜栖在班上不算矮,可到了他面前,却也只抵到他精致的下颌骨。
两人是标准的最萌身高差。
他垂下眼眸,同时也在打量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雪纺连衣裙; 没有多余的印花修饰,两只颜色稍浅面料微透的灯笼袖,有点像仙女裙,风格却没有那么偏洛丽塔。姜栖身段是极好的,骨肉丰匀,侬纤有度。
扎了个可爱软萌的半丸子头,少女感十足。
她露出一个笑,用糯甜的语调说道,“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话音未落,姜栖微踮了脚,伸手圈住他修长的脖颈,将下巴枕上他的肩膀,软软的短发扫过她脸颊。
她昨晚就很想这么做了,拥抱他所有的心碎和委屈。
陆时云眸光一闪,很自觉地微微折下腰,方便她抱一些。
姜栖在他耳边笑,“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香娃娃。”就连头发丝也是香的,却不是娘气的香水味,而是那种好闻而不刻意的冷香。
陆时云的灼热吐息尽数喷洒在她耳边,耳廓瞬间就像沾染上粉嫩的颜料,“不止。”
他想的说,他也是甜的,不信可以尝尝看。
特别是嘴唇。
分开前一秒,陆时云侧头,用温软的唇瓣蹭了蹭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到几乎无法察觉,浑身散发着亲昵的甜糯气息,整个人软得不成样子。
姜栖小姑娘细细地凿开他心房周围覆着的薄冰,搬着行李住了进去。
不可否认地,他栽在这小姑娘手里了。
陆时云启唇,一副清绝干净的声线:“你下午有空吗?爸爸带你出去玩。”
姜栖回到教室时,似乎心情不错,形状好看的唇瓣轻抿着,扯出了三分自然的弧度。
钟衡正在埋头抄作业,抽空瞥她一眼,“捡钱了吗这么开心?”
姜栖望着窗外,“抄你的作业吧。我刚看见班主任到办公室了。”
“卧槽不是吧。”
高三一班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班,几乎坐揽了校榜前三十的名额,名校升学率常年保持在最高的班级,砸钱也买不了一张课桌,实打实的凭成绩。
而其中最优秀的,莫过于陆时云。
第一堂是数学课,艳丽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绀青色布质窗帘照射进来,窗外有聒噪的阵阵蝉鸣,盛夏特有的燥热,天花板悬着风扇。
高三一班的优秀不仅限于成绩,还有上课秩序。跟其他班倒成一片的惨状不同,教室里无人睡觉,全都抬头望着书写黑板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头也不抬地喊了两个爱徒的名字,“陆时云,祝馥允,你们俩上来做题。”
陆时云起身走向讲台,扫了下题目,随手拿起一支粉笔,书写黑板发出唰唰声。
祝馥允亦然,但她一边写题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身旁的他。
视线从他清艳好看的侧脸攀爬至捏着粉笔的凛冽手踝骨,再绕回他的侧脸,她注意到他有极漂亮的唇峰。
很适合接吻。
陆时云敏锐地有所察觉,目光悠悠一转,望向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