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6-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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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议。毕可超说他如此不能与时俱进,是因为他仍沉浸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虚假幸福中。又说只有在他的婚姻出现危机或又有新欢的情况下,他才会从切肤之痛中对婚姻有新的认识。而现在倒不幸被他言中,当经历了漫长的婚姻危机之后,他倒真的有了一种新认识,当然这种认识不是像毕可超那般对婚姻的颠覆,而是对婚姻的价值产生出一种怀疑,就是:婚姻带给人的是更多的快乐还是更多的痛苦。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形而下”至自己的婚姻现状中进行反思,自己的感受是最清楚的,即使不能说出口也可以扪心自问。他觉得在自己和双樱“现阶段”的婚姻生活中,如果说有快乐,那么体现快乐仅是在床上那短暂的一瞬,其他漫漫时日差不多是处于沉闷与不快乐中(如果不说痛苦)。如此看来,婚姻对于他的意义恐怕就不是积极的,而是消极,消极到想到便觉得茫然无措的地步。他觉得很累,有些心力交瘁,比方眼前,不想看电视却一定要坐在这里看,还要开动脑筋,想着下一步怎样为老婆消气,怎样施展手段把老婆请上床——
吴桐没能继续思考下去,因为连续剧播完了。双樱眼圈红红地去卫生间。吴桐松了口气,他关了电视机,进到卧室,坐在床边上等双樱。外面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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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双樱的一举一动传播给他:刷牙、洗澡、洗衣裳。他觉得时间漫长极了,像过了一生一世,终于一切寂静下来,光也抽身而去,厅里的灯灭了。
经验告诉他,双樱不肯过来与他共枕同眠,自己睡沙发。老戏重演。
他也故伎重演,走出房间,打开厅里的电灯,看看埋头躺在沙发身着睡衣的双樱,然后走到沙发前俯下身去抱她,双樱像被人捅了刀似地“哇”的一声,不待吴桐反应,只听从儿子房间传出愤怒的呼喊:吴桐你要干什么?!他全身颤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木木地站着,不知所措。这时双樱从沙发上起来,朝儿子房间吆句:不关你什么事,睡觉。不晓出于什么心理,双樱自己走进卧室里了。
吴桐站着发了一会怔,也进到卧室。
双樱已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下面的事吴桐自是轻车熟路。他轻轻躺在双樱身旁,搂抱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始动手给她脱衣,双樱只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再就听任了。吴桐松了口气,他知道事情解决了。以往都是这样:一旦进入双樱的身体,一切便烟消云散,危机便画上了句号。然而他断未想到的是,他们的老功课遇到了新问题,关键时刻吴桐不举了。
刹那间,吴桐身上出了汗。
有句话叫逃过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是指该发生的事情迟早要发生,躲不过去,这话用在双桃对马尼的性拒斥上也如此。一切都按双桃的计划发生了,但是,双桃也遇到了关键时刻。
这天马尼打电话约双桃吃饭,饭后将双桃带回宾馆房间。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夜。
到马尼房间双桃已记不清多少回了。一般是和马尼一起吃过饭,不去酒吧马尼便邀她到宾馆。有时是她自己来找马尼。不管是哪种情况,双桃都不在这里过夜。一到十点电视播晚间新闻立马便“撤”,任马尼怎么挽留都不多留一分钟。一个“过来”的女人自不会把“过夜”理解为纯时间概念,她对时间的执着却是对走到“那一步”最好的防范。马尼呢,外国人就是外国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行动,在房间一坐下来,便以“大恋人”自居向她求欢。这让双桃很是无奈,也很苦恼。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物被马尼放在火(欲火)上烤,烤熟了然后吃下肚,而她拒斥着不想让马尼把自己烤熟。还是那句话,她所以如此与性观念无关,而是对马尼不答应结婚的回应。自己想得到的马尼不给,所以马尼想得到的自己也不能给。可马尼是个很能缠磨的人,对“那事”十分的执着。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马尼从一开始便将“性”惦念在心,说服双桃留下过夜是他的全部话语,跟带着,双桃的话也集中在对他的反驳上。鉴于双桃英语水平的“飞进”,以及两人对英汉词典的熟练运用,围绕着“过夜”与否的争辩便能顺畅进行下去,特别是对一些关键词的不断重复使用,谈话犹同录音之后的一次次再放:“甜心,我爱你。”“是吗?”“当然。”“谢谢。”“你不爱我。…‘为什么这么说?”“爱就会和我做爱。一我说过多次了,那是因为你不同意和我结婚。”“结婚我需要考虑。…‘做爱我也需要考虑。”“做爱和结婚不是一回事。一是一回事。”“很荒谬。”“No.”“不做爱怎会知道能不能结婚?”“能知道。”“怎么知道。”“心知道。”“做爱不用心。…‘做爱不用心的是动物。”“你把我当动物?”“Yes.”“啥动物?”“熊瞎子。”“我反对。”“哈哈哈。”双桃笑,心里却是苦苦的。她一方面“坚守”,一方面又很矛盾,怕把马尼惹恼。何况马尼的说法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像她和马尼这种情况,不可能一切都等到洞房花烛夜。这个双桃知道,可她更知道自己需要马尼的婚姻,以改变自己的窘境,更为女儿好好创造一个出国机会。毫无疑问,替女儿的考虑更甚于自己。她甚至这么想,只要能让好好出国,就是把自己卖给了马尼也可以。
进到房间,双桃并未想到今天与往常会有什么两样,一如既往在马尼冲咖啡时打开电视机。节目是她感兴趣的“艺术人生”。主持人正向一位当红影星提问,问她给自己的老公打多少分。影星笑说打八十分。主持人又问觉得自己的老公帅不帅。影星笑说不及主持人帅。主持人说这么说我当第三者有成功的可能性。主持人的调皮引得现场的人都笑了。这时马尼关了电视机。
“怎么啦?”双桃质问。
马尼两眼亮闪闪,说:“甜心我有重大消息向你宣布。”
双桃走到电视机旁望着马尼,只想等他把话说完再打开电视。双桃反应冷淡是因为马尼经常有“重大消息”对她发布,“重大消息”又皆是些鸡毛蒜皮,要么是他买了一串香蕉,要么是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决定和你结婚。”马尼宣布,随之张开双臂,等着双桃奔过去与他拥抱。
双桃没应没动,事情来得太突然,头脑没反应过来。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马尼又宣布一次,之后走到双桃身前,把她拥抱住。
双桃仍没说话,任马尼亲吻。
“甜心今晚我要你留下来。”马尼说,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双桃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当猴急的马尼去卫生间放水洗澡,她再次打开电视机。
先前那个节目还在继续,可她已没心思看了,事情总算有了结局,她心里挺高兴,但又觉得不踏实,甚至还想到是马尼玩花招,她觉得头有些晕,身子像在空气中飘。这情况一直继续到马尼把她抱上床。
床上的情况有些不太妙,不妙在双桃。从一开始进人她便感到不适,甚至还感觉到疼,她忍不住吆了一声,不想倒引起马尼的误会,愈笨拙愈要显示自己的雄风,她就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心里只盼望早早结束。却也心想事成,马尼来得猛去也快,不大工夫便偃旗息鼓。
双桃蜷曲着身子做睡状,懒得与马尼搭腔。她反思刚才和马尼的“头一遭”,有句话叫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这码事爽不爽则更是只有自己知道。而自己不爽是显而易见的,甚至像受罪,原因何在?是西男中女不“配套”所致?还是时间长了没做有些不适应?她一时难做论断,阴影却笼罩在她的心头。
下午吴桐忙完手头的工作,接到王前进的电话,说刚在书店见到一本女经济学家写的书,顺便给他买了一本,马上送过去。吴桐听说过这本书,在学界很风靡,能得到一本甚好。他说,谢谢你前进,但不必专程来送,以后再说。王前进说顺路,一会儿就到。果然,吴桐下楼,王前进车已停在门外。吴桐问要不要到办公室坐坐,见见何总和王总,王前进说我谁也不见,见你就行了。吴桐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你别敏感。
回到办公室,吴桐打开包装,发现除了书还有别的内容——书下面压着两万块钱。吴桐先怔了一下,接着一笑,顺手把钱放进抽屉里。这时吴桐记起看过的一本反腐小说,讲一位官员头一次接受钱财时既兴奋又恐慌的复杂心情,甚不以为然,想这位作家也是想当然吧,自己咋就不像写的那样呢?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平静是因为自己清楚不会收这笔钱。
余下的时间吴桐在心里玩味这件事,想王前进也是按在商言商言商讲利的“规则”行事了。送钱的方式也煞费苦心。他相信这钱收下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是一。再是这笔钱是自己今生收到的头一笔(不义之财?礼金?贿赂?他难以界定),即使是决意不收也在心理上引起微妙的变化,就是蓦然有了“当官”的感觉。坐小轿车的吴总与教书的吴老师终于在这一刻重合了。这种感觉犹同空穴来风,又实实在在。
他不想让这笔钱在自己的抽屉里过夜,决定在当日归还给王前进(这么匆忙不知是不是想到那个“偷着胖”的派出所所长)。他给王前进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但王前进关了机。
他又给毕可超打电话,让他想办法约王前进,打过电话方意识到不妥,这事原本王就是背着毕的嘛,这样不是要王的难看么?
幸好毕可超也没约到王前进。毕可超的意思找不到王也聚聚,有件事要说。又说老婆出差今晚得带着儿子。吴桐说好呵,下了班我去接你。毕可超说不要,他刚买了车。
在饭店门口会齐,毕可超的儿子和车吴桐都是头一回见。在毕可超喜形于色介绍新车之优异时,他注意的却是他的儿子,从头一眼他就看出他儿子模样酷似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泊了车,毕可超带着他的儿子,吴桐带着心中的疑惑走进了饭店。
点完菜坐下,毕可超面带歉意对吴桐说:“老同学,那天我话说得过于生硬,有些盛气凌人,你可别介意呀。”
吴桐一时未接上茬,问:“老毕你说什么生硬
毕可超说:“就是叫你多动脑子多思考呵。”
“噢。”吴桐记起来了,有一天,他被公司里朦胧不清的局面弄得心烦意乱时,向毕可超诉苦,遭到毕的这番训话。他说:“我介意什么呀,我现在就需要有你这么一个人不断敲打着。这样才能‘茁壮成长’呵。”
毕可超被逗乐了,笑笑说:“你这么认为我就没有顾虑了。”
吃起饭来,吴桐发现毕可超的儿子在性情上与其父迥异,孩子很安静,不声不响地吃饭。也不挑食,什么都吃。一会便说吃饱了,问他爸爸可不可以去大厅看电视,得到应允又轻声轻气地走出房间。
“老毕,你儿子可比你英俊得多呵。”吴桐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毕可超蛮得意。
“有道理。”吴桐说。
酒喝不大起来,毕可超开车赴宴不敢造次,吴桐也不想多喝,两人也就“自便”了。毕可超问:“老吴,你找王前进有事?”吴桐说:“也没要紧的事。”毕可超说:“我倒是有事和你说,一是我听一个知情人透露泰达何总和王副总的背景材料,你知道了会有益处。一老毕你说。”毕可超说:“何原先的后台是财政局长,这个都知道,不知道的是局长退休时把他引荐给分管市政的田副市长。两人关系不一般。田副市长和省委万副书记是大学同学。何陪田、万去过美国和欧洲。”“噢。”“王副总的后台是市政法委侯书记,十多年前王的父亲在安宇区任区长时侯担任办公室主任。王父调到省高院任副院长把侯也带去了。王父在副院长任上离休,侯调回本市任公安局副局长,不久又升任为现职。据说侯这人挺讲义气,一直关照着老上级的女儿,就是王梅。”“噢?”吴桐想起王梅与公安很熟的事实。“都有来头。”毕可超说。“这意味着什么呢?”吴桐问。“不意味着什么,官场就是这样,不这样倒不正常。有人就说没后台的公务员再有能力当到处长顶了,再上不可能。”毕可超又拖起教师爷的腔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说在现有背景下何王谁能占上风?”毕可超说。吴桐点点头。“这说不好。”毕可超说,“得看两人谁的法道大了。…‘何总很快就要退休了。”吴桐指出。“我听说了。”毕可超说。吴桐有些惊讶。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情况?”毕可超说:“你们地产公司宫总对我说的。”吴桐问:“你认识宫?”毕可超说:“多少认识点,没打什么交道。最近他一直找我,对了,这也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吴桐似乎料到什么,问:“他找你是要你游说我?”毕可超说:“他一方面希望我能说服你帮他,另外也希望我帮他走体改委的关系。他一门心思要把地产公司从泰达分离出去,可以说已破釜沉舟。”吴桐摇摇头,毕可超也笑笑,说:“他说他找过你,你还没表态。我先问你,你觉得这事有没有可操作性?”
吴桐没立刻回答,因为这不是一个小问题,从那晚宫把这事摊开他也从操作层面上想过。他研究过有关政策法规,也思考过可以穿越的法规缝隙,最后的结论是有做成的可能性,但要花大力争。他如实把自己的看法说给毕可超。
毕可超说:“这事他急咱不急,拖拖再说吧,他懂‘规则’呢是一种办法,不懂是另一种办法。”
吴桐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没吭声,尽管他不赞成毕可超的势利,但也不想在这事上积极。
转了话题,毕可超就问起吴桐与老婆合好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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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
《收获》2004年第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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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什么小别胜新婚之类。吴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的窘境对毕可超说了,一是想排解排解心中的郁闷,再是想听听他对此有何见解,毕在这方面有专长,讨教非他莫属。
“事情严重!事情严重!”毕可超神情凝重地说。吴桐不由紧张起来,眼直望着毕可超。“这是男人的第一癌症,这病将使生活质量急剧下降,甚至生不如死,绝不能掉以轻心。”毕可超说得耸人听闻。“这,咋办哩?”吴桐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得先证实一下,到底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毕可超说。“证实了嘛,就是不行。”“你说说,是咋操作的?”“废话,你个行家不知道?”“我是说你单单和老婆?”吴桐点点头。“不行,得换个人,换个人不行才算是真有问题。”“乱讲。”吴桐被弄得哭笑不得。“不是乱讲,是经验之谈。这么吧老吴,过会我把儿子送回家,我领你去个地方演当演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吴桐又气又笑。
下班后吴桐去取了给岳母定做的生日蛋糕,又来到岳母家附近的超市,便让小汪回了,自己进去采购一通,然后大包小包拎着往岳母家赶。在楼下看见一辆黑牌车停在那里,心想是谁家来了外企客人。他已两个多月没踏进这个门了,心里虚虚的,不晓岳父母大人会怎么对待他。走到门口使劲往肚里吸进几口气,方敲了门。
进了门,他像罪人似的满脸讪笑点头哈腰后,又一眼看到在狂吃水果的澳洲人马尼,吴桐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知怎么,一想到马尼要成为自己的洋连襟,心里便很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