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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004[1].6-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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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亮和吴桐谈话的时候,人们就像在观看两人演出的哑剧,直到他们一前一后回来,也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什么地步。 
  搬运头目冷声冷气地问:“到底搬还是不搬?” 
  焦亮把手一挥说:“搬。” 
  所有人一起把目光集中在吴桐身上。 
  吴桐表态:“不能搬。” 
  人群里骚动起来。那头目讥讽说:“我咋觉得就像看他妈的样板戏一样的呢,正反面人物针锋相对,都说自己正确,代表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正确不正确我们分不清,到底谁的话作数?” 
  焦亮愤怒了,吼:“你少他妈给我贫,SJj的你不知道,谁给你们开工钱知道不知道?” 
  头目也有些恼,冲焦亮瞪起眼,“我们知道,但我们不想冒风险。你要叫我们冲进去搬可以,那得先签个协议,出了问题由你负责。” 
  焦亮气得满脸铁青,丢下句“妈逼!”,扬长而去。 
  大家对这种结果都感到意外。 
  接着搬运工骂骂咧咧地走了。 
  吴桐本想过去和常班长他们说说话,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就招了招手,然后上了小汪的车。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他一直想着自己的何去何从,原本想给乔打电话也忘记了。 
  早晨出门大雪纷飞,吴桐正愁大巴不好坐,却见小汪从一辆覆雪的轿车里下来,向他招手。他心中顿时一喜,不再顾及曾下达的不要接送的指令,奔过去上了车。 
  车刚上路,小汪就迫不及待地发布信息,告诉吴桐宫汉臣已被公安机关缉拿。吴桐惊讶异常,问确实么?小汪说确实,吴桐又问:是从美国引渡回来的么?小汪说不是,宫根本没出得成国,为了遮人耳目才放风已到国外,但这套把戏瞒不过公安。吴桐不吱声了,心想宫是活该。在所谓“第一反应”过后,他不由想宫的事会不会牵扯到自己。他知道干系难脱,宫拉自己参与“暴动”,并通过操控评估对地产资产进行了“缩水”,尽管这一切由于宫的逃跑牛途而废,但这件事是抹不掉的。望着车窗外面的茫茫雪幕头脑里也变成一片白了。 
  进到办公室,吴桐先给毕可超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宫遭逮的事。毕可超说他没听说,又说他可以打探一下。 
  放下电话,吴桐仍十分茫然。从宫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又联想到昨天焦亮说的要自己“滚”的话,心里生出实实在在的惶恐和危机感。他想在泰达的时日不多,与其让人赶走,不如自己先行一步。至于离开泰达的去处,他也想过,就是回学校,继续教书。在走下讲台半年之久的今天,他觉得最适合自己的还是教书。 
  他记得有一次和杨老师通电话,试探性地谈到回学校的事,不料遭到杨老师激烈的反对,说他是“烧包”,说这念头有都不该有。他说自己还没有回学校的打算,只是随便问问。杨老师说教师缺岗,要回是没问题的。 
  吴桐意识到是认真考虑退路的时候了。他抓起电话要给杨老师打,又觉不妥,一是杨老师肯定还会对他批评加告诫,二是一名普通教师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思忖了片刻,便直接给校长打电话。也是顺畅,电话通了。开始校长热情洋溢,可听到回学校的事就变了腔调,说这事有些难度,需要研究研究。他一下子想到这个电话打得太唐突,太没水平,真要办这件事,不是打打电话能解决得了的。他赶紧对校长说改日登门拜访。 
  毕可超回了电话,说宫落网确实,是从南方捕回来的,说这一来会牵扯到一些人。吴桐脱口问会牵扯到谁呢?毕可超说自然是相关人了。吴桐问怎样算是相关人?毕可超听出他的担心说放心,你我都不在内。吴桐“嗯”了声。 
  毕可超说:“最近有点烦,明天是春节前最后一个休息日,一块找地方放松放松怎么样?” 
  吴桐问句:“是去‘水世界’吗?” 
  毕可超笑了一声,说:“你就知道个‘水世界’?这遭咱去雪世界,去山上的山庄赏雪。” 
  吴桐问:“是幽居山庄吗?” 
  毕可超说:“你老可爱,山庄也不止幽居山庄一座呀。” 
  毕可超告诉吴桐,这座山庄叫静谧园,不对外,只对关系单位和朋友开放。但有一条规则,去的人必须带一位异性。吴桐说他没异性可带。毕可超说带上你小姨子嘛。经毕可超一说,吴桐倒觉可以,说我动员动员看。 
  他接着给双桃打电话,说了情由,不等他“动员”,双桃便爽快应允。 
  可是双桃在下午打来电话,说她去不成了。他问有什么事吗?双桃打了个艮说刚接到马尼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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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他说明天要来。吴桐很带情绪说不要理那个洋骗子,没必要见他。双桃说他说要和我办手续。吴桐问什么手续。双桃说结婚加移民。吴桐说双桃你别天真,他还是在骗你。双桃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管怎么得见见,当面把事情硒实了。吴桐仍然不能释怀,继续给双桃泼冷水,说跟着一个好人出国还行,要是碰上个坏人就惨了。双桃的声调也变得沉郁,说这个我知道,心里明镜似的,摆在前面的两个选择:为自己——留下,为好好——出去。听双桃这么说吴桐就不再争辩了。 
  一个下午吴桐心里都帐帐的。 
  到快下班的时候,他又想起毕可超之约,双桃不去了,得另找个人,谁呢?他想到陶楚,一想便觉得可以。自己已是自由身,陶楚更不用说,都没什么可顾忌的。他就给陶楚家里挂电话。 
  陶楚接了,可不等吴桐把话说下去便打断说: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接着扣了电话。吴桐一头雾水,为证实是不是拨错了号码,他仔细再拨一遍,还是陶楚,接起来仍然说打错了。吴桐放下电话,心想陶楚何以这样? 
  过了不久陶楚打来电话,先道歉,后解释她是在家附近打公话。吴桐问家里有人?陶楚吞吞吐吐说李赛他爸在。吴桐不理解,说他在有什么关系?陶楚嗫嚅说他缠着要复婚。吴桐说甭理他。陶楚说他串通李赛闹我。吴桐问怎么闹?陶楚哭咧咧地说李赛向我施压,说要他继续上学,不闹事,条件是我必须和他爸爸复婚。吴桐说这是什么条件呵。陶楚说我不答应,李赛就彻底毁了。吴桐的心疼了一下,他知道陶楚已陷人不能自拔的境地,当初好容易离开那个人,现在又再人魔掌,陶楚真倒霉。他一下子想到刚才双桃讲她和马尼一事的选择,事实上陶楚亦同样,面对孩子,女人总是软弱的,总是选择自我牺牲,可牺牲就一定会换来好结果么?他觉得应该和陶楚深入谈谈(只在电话里讲不清楚),他等陶楚停止哭,问:陶楚你告诉我,你决定复婚了吗?陶楚叹了声,说:吴桐你说我还能怎样呢?吴桐跟着长叹一声。 
  事已如此,再说什么也枉然,赏雪的事更不能再提。 
  接着给毕可超打电话,通知他山庄不去了。毕可超问是不是女伴成问题?吴桐说不是女伴的事,是自己不想去。毕可超问为什么?吴桐说句没心情,挂了电话。 
  吴桐病了一场,是重感冒。病状三步曲:头一天发烧,迷迷糊糊;第二天烧退,仍昏昏沉沉;第三天从床上爬起,浑身乏力,思维却异常地活跃,八辈子的事情都在头脑里翻腾。当然最后就落在眼前。眼前的事让他一筹莫展。 
  首要的事情是何去何从。王梅决心已定,“开”他只是个时间问题,快呢在春节前,慢呢在春节后。无论快慢终逃不过这一劫。事已如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可离开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回学校尚待“运作”,前景未卜,别的去处还没开始张罗。这边一旦让他“滚”,只能“滚”到下岗一族中,到时候再把房子移交给双樱,自己真的要流落街头了。面对着这样一幅实实在在的未来境况,他有些不寒而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 
  想想也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相反倒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不说与王梅的恩恩怨怨,只说与地产机械队的瓜葛,原本与自己没一点关系,工人一闹就把自己送过去当黄继光,过后所有的人又不认账,让他一个人坐腊。他愤愤想,当初真不该劝阻工人,立什么协议,听任工人去闹一闹,没准会有另一种结果。这时他不由想起王前进说的“你不操她娘,她不叫你爹”的话,当时只当着怪话听,现在似乎体会到话中包含的真谛。又因为当时王前进是针对王梅说这番话,他自然而然把这话回归到王梅身上。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听凭王梅的宰割,要和她摊牌。恶劣的说法是“操她娘”,叫她“叫爹”。 
  上来的这股狠劲令吴桐自己都感到吃惊。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对这一切加以斟酌权衡,最后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属无奈,是不得已而为之,正像文化人津津乐道的那句哈姆雷特名言:是生?还是死? 
  自己被逼在死胡同里,不能坐以待毙。 
  他抓起电话,找王前进,可耳机里是无边的寂静。他想起生病后拔下了电话插头,便赶紧插上。他要找王前进,与他说“拷贝”材料的事,可电话关机。 
  他静默了一会儿,寂静让他感觉一种压迫感。他只好又拨了个电话号码,是乔的。与乔关系的速燃又速灭使他总不能释怀。然而电话铃响着,乔终是不肯接。 
  怔着,诡秘的乔使他想到自己的生活彻头彻尾是一场恶作剧。 
  吴桐怀揣从王前进电脑上下载的材料去找王梅。他没敲门,这次不是忘了,而是有意如此,他想激她发怒,那样顺势把事情摊开。出乎意料的是这遭王梅没发作,只是皱了皱眉头。这倒使吴桐有些不知所措了,瞪眼看着王梅,这时他才发现王梅面色发灰,精神疲惫。 
  王梅望着他黯然一笑,问句:“吴桐,你也知道了?” 
  吴桐的脑子没反应过来。“知道了”是指什么?是评估中的猫腻?还是那两笔走款的真相?他没应声。 
  王梅把茶杯放在吴桐面前,说:“我知道你会来的,再怎么我们是老同学呵。” 
  吴桐更诧异了,想王梅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和她摊牌,才做出这种恣态的? 
  王梅没像平常那样坐回到写字台后面,而是坐在吴桐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抱着茶杯眼看着他,眼光柔柔的。 
  吴桐被王梅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喝茶。心想王梅这个人真的不简单,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若不是这样,恐怕自己早和她吵起来了。 
  王梅问:“茶怎么样呢吴桐?正宗么?” 
  吴桐说:“正宗,正宗。”其实他什么也没品出来。 
  王梅顺下眼,叹了口气,说:“有言人一走茶就凉。现在是人未走茶就凉啊。” 
  吴桐觉得王梅今天莫名其妙。 
  王梅继续引用格言名句以抒胸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呵。” 
  吴桐仍不说话,以喝茶遮掩自己的迷茫。 
  王梅起身为吴桐茶杯里续了水,又坐下。说:“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没打是因为我料定你会来找我的。咱们毕竟是老同学,我了解你,你让人信得过。” 
  好吴哥! 
  王梅说下去:“我知道,你对我不理解,有意见,你本可以……可你没有,这使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是怀柔么? 
  王梅说:“我知道自己存在问题,可以检讨,但吴桐你也有问题,问题在于你不善解人意,其实我对你……咳,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呢?”王梅黯然神伤。 
  “王梅……” 
  王梅打断,“吴桐你不用说,你说什么我猜得到,你要说你没错,但是你不懂得对和错是相对的,是需要变通的。” 
  吴桐说:“我的思维简单,只能分出个对和错。” 
  王梅长叹一声,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现在可以做的是在我走之前做好善后,账该结的结,该还的还。” 
  走?王梅要走?吴桐如坠五里雾中。 
  王梅说下去:“我很快就会离开,快呢在年前,慢呢在年后。” 
  王梅要走?怎么会这样?生病几天没来公司,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吴桐万万没有想到的。王梅刚刚取而代之,怎么……他问:“王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梅恨恨说:“叫王八咬了不撒口。”“王八?”“对。”“哪个?”“宫。” 
  “哦。”吴桐轻轻叫了一声,迷雾倏然散去。那天小汪告诉他宫已归案,他就想宫是小人,会乱咬一气(一度还想到自己),现在方知首当其冲是王梅。他不感到吃惊,公司上下都知道宫和焦是王梅的左膀右臂。嘴臭的人说得更形象,说王梅上身和宫穿一条背心,下身和焦亮穿一条裤子。有干系是一定的。 
  他开始为王梅担忧,问:“事情很严重吗?” 
  王梅现出很烦乱的样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眼望着远处说:“墙倒众人推。有的人恨不得你快倒,他好占窝。” 
  吴桐没吱声。 
  王梅转过身看着吴桐,颇动感情地说:“吴桐,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我本以为你会向我发难,可是你没有这样做,还……” 
  吴桐心里说王梅你说差了,我今番来就是要向你发难的,可你已经这样,我还能咋的?看来我是注定对你没办法。 
  王梅还用忿忿的口气说:“我现在还是泰达的代总,还有权力,调你时我答应过你的条件,马上兑现。你放心,统统兑现。” 
  吴桐没想到王梅会这样讲,心里很高兴。须知他来泰达后除了空担个“总会计师”虚名,曾讲定的条件一样也没兑现,如房子、年薪。这对他很重要,特别是眼下。他朝王梅点点头。 
  王梅说:“在持股与否的问题上,因为我不会再参与泰达下一步的改制,这个决定不了。请你理解。” 
  王梅的推心置腹让吴桐有所感动,他由衷说:“我能理解。” 
  王梅坐回到沙发上,又给吴桐续一遍水,说:“吴桐你还有什么事情,趁我没走提出来,能解决的一定解决。” 
  吴桐倒是真的想了想,一想就想到机械队。其实他曾对王梅讲过,那时王梅不认账,现在受到王梅态度的鼓舞觉得可以对她重提,便说了这件事。王梅没马上回答,思忖着,后说:“这件事说起来应该解决,但现在有些鞭长莫及。”吴桐明白王梅的意思,说:“你可以对焦亮讲讲嘛。”王梅口气生硬地说:“我才不跟他讲。”王梅的态度证实了小汪“掰”了的说法。要是这样,王梅就不会对焦开口。王梅突然发问:“吴桐,你和我说实话,焦亮在外面都造我什么谣了?”吴桐吞吞吐吐。王梅紧逼,“吴桐你说呀!”吴桐说:“我没直接从焦嘴里听到什么。”王梅说:“间接听到的也说。”吴桐就讲了焦亮一直以王梅的情人自居。“卑鄙!卑鄙!”王梅气得嘴唇发抖,脸色发青。吴桐甚为诧异,心想她和焦的不正当关系“地球人都知道”,怎么她就没一点风闻?可能吗?王梅盯着他问:“吴桐,你相信吗?”“我不信。”吴桐说,说时想起毕可超曾说过此事不可信的话。“小人,小人。” 
  吴桐丝毫不怀疑王梅对焦亮所下“卑鄙小人”定义的正确性,可愣是想不通她怎么会被“卑鄙小人”蒙骗这么久,把他当成香饽饽,还有宫,到宫开始对她下手时才惊呼上当。他叹了口气,不想再和王梅纠缠在这上面,问:“机械队的事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王梅说:“这事,吴桐你就不要管了。”“可……”“你又要说你对工人有承诺是不是?”王梅问。吴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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