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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2004[1].6-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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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采访团下榻该县宾馆。晚宴极其丰盛。饭后主人安排联欢舞会,一项不事声张的“补救”行动同时悄然展开。钟路琳是后来才有所意识,开始时她懵然不明。 
  有一位姑娘于舞会期间主动找钟路琳搭话。姑娘姓王,供职于本县报导组,为基层新闻干事,衣着时髦,看起来挺会来事。王干事向钟路琳要了一张名片,说她非常崇拜首都媒体的大记者,特别崇拜钟路琳这种年轻漂亮的女性大记者,她总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钟路琳这样的人,因此她非常希望能够跟钟路琳保持联系,得到钟路琳的指点。钟路琳给了该姑娘一张名片,却不多说,言辞方面极其吝啬。王于事倒不计较,她看过名片,注意到上边只有单位电话和传真号,立刻找出一支圆珠笔,问钟路琳的住宅电话号码,打算记在上边。钟路琳摇摇头说,她家里没有电话。 
  “没有?”王干事圆睁双眼,非常惊讶,“为什么呢?” 
  “装不起。”钟路琳冷笑道,“因为缺钱。” 
  该干事居然听不出钟路琳话里的讥讽,接着还问,这回要的是钟路琳手机号码。钟路琳说她的手机没有号码,因为欠费已经给停机了。 
  王干事怅然离开,找别的女大记者要名片去了。 
  联欢舞会在十点左右结束。钟路琳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县接待上颇用心,也舍得花钱,记者们无论职务职称高低均一人一个标间,不必跟个谁谁临时同居,共享抽水马桶和睡觉磨牙之类恶习。这一点让钟路琳觉得满意。她这人有些落落寡合,不擅长跟随便什么人来事。钟路琳回到宿舍,刚在写字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门铃响了。 
  来的是姓蒋的主任。笑容可掬,非常亲切。 
  蒋主任送两包茶叶,包装非常精致,看起来价格不菲。他说,本地一点土特产,不成敬意。他询问对本县的工作包括接待工作有什么意见?钟路琳说没有,感觉挺好的,所有一切都是。然后主任告辞。忽然他说:“对了,给个联系电话好吗?” 
  钟路琳在那一刻心里一跳。她有一种直觉。 
  钟路琳暗号照旧,决不慷慨满足对方。当然她不好再拿什么欠费停机之类玩笑之辞戏弄人家,尽管年纪不太大,这人毕竟是个主任,不是刚出道的小女生。钟路琳推托说她就要搬家了,待有新号码再告知主任。 
  “倒要请主任留一个能找到人的电话。”钟路琳说,“我可能还要请主任提供点情况,帮点忙。” 
  姓蒋的主任给了张名片,片子上该有的全有,包括住宅和手机号码。这片子其实钟路琳早就有了,采访团所到之处,当地官员特别是负责接待的官员总是把他们的名字和头衔传单一般地撒,不过撒得一多也就不知道谁有谁无了。 
  近十一点,门铃再次响起。钟路琳关上电脑过去开门,一见来客不觉一惊:竟是本地政府最高首长,县长李彬,后面还跟着个年轻人,可能是秘书。 
  “钟记者有烟吧?”县长笑,“讨支烟抽。” 
  原来这位看上去目中无人的县级大官却是暗藏心计,他在吸烟室里两眼盯着天花板抽烟,看都不看钟路琳一眼,却在不声不响间把她给记住了,他还记住了茶几上那包烟的牌子。他说,钟路琳抽三五香烟,他挺惊讶。这种洋烟挺冲,很少看到女士有此雅好。他还感觉亲切,因为他不幸嗜烟,从来只抽一种,就是三五牌。今晚他到宾馆跟采访团朋友们辞行,口袋里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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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了,别人给的抽不惯,就想起了钟路琳。 
  这位县长进了钟路琳房间。年轻人没跟进来,守在外头。钟路琳给了李彬一支烟,问:“县长就这事?” 
  他坐下来,说当然不止。县长看来倒干脆,立刻把来意挑明,未企图掩饰。他说,他在晚饭前下达一项指令,让蒋主任等一帮人收集采访团所有记者的电话号码以备联络,资料要求详尽,特别要有住宅电话和手机号。他给蒋的任务是确保百分之九十五,争取百分之百,所有堡垒要全数攻下,最多差一个,完成不了任务,惟蒋是问。蒋主任等一帮人使尽浑身解数落实县长交办的任务,晚餐后,成功率达百分之六十,晚会后成功率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五,经继续努力,目前所下达任务已经完成,采访团全体记者的重要电话除一人外已尽数掌握,未被攻下的唯一堡垒就是钟路琳。 
  “我决定亲自上阵,力图百分百圆满。”该县长笑道,“钟记者给个面子吧。” 
  钟路琳没有说话,顺手抓过一张宾馆短笺,刷刷刷写了两个号码送上。 
  第二天一早,采访团离开。县长站在大巴车门边,跟上车记者一一握手,亲自送行。与钟路琳握手时他开了句玩笑,说他挺悲哀的,美丽的钟记者看来是只供暗恋,不听任何仰慕者倾诉。他对自己的玩笑作出解释,说他已经认真核对过了,钟路琳给的两个号码都是假的,无一例外。 
  钟路琳眼皮一抬做惊讶状,说:“是吗?”好像无辜得很。但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她想自己可能是过分了。 
  她对自己说:“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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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北京后很忙碌,在本报发了篇交差小稿后,“黄金海岸纪行”渐行渐远。 
  钟路琳已经决定“算了”。如果不是主任的一番查问,她没再想起那个人,还有“打他”的那一番冲动。毕竟小小一个县长,类似人物钟路琳见得多了。 
  那天上午,钟路琳在编辑部处理一篇稿子,桌上电话铃响,一接,是主任打来的,让她到他办公室去一下。钟路琳挺纳闷,不知又有什么好差事让她顶岗救场。到主任办公室一问,却没有,主任东拉西扯,云山雾罩。 
  “可可还好吧?”主任问。 
  “还就那样。”她说。 
  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物件递给钟路琳。这是个木头小人,串着几条线,一拉线小人的手脚身子动个不停,特别滑稽。主任说这小玩意儿是红松木的,他到东北林区出差时弄的,挺好玩,送钟路琳女儿可可。主任还说起不久前提到的涮羊肉,说还欠钟路琳一撮。他说,这些日子他那个开饭馆的朋友出国去了,等他回来再吃不迟。 
  “那一回怎么样?”他问,“听说还出了个小插曲?” 
  钟路琳没听明白。 
  “是不是车给挡了?”主任解释,“农民造反?” 
  “这个呀?” 
  钟路琳明白了,这才是主任今天找她的真正缘故;她告诉主任,那次采访整个挺顺利的;最后一天在北边一个县出了小岔子,不是什么农民造反,也就是几个村子的农民聚集拦截车辆。农民拦截的是一些载运石块的工地用车,那些石头是准备扔去填海的,该地有一个填海造地工程在兴建,农民对那个工程有意见,他们聚集拦车,跟施工单位形成纠纷,双方相持不下,阻滞了交通。 
  主任点头,表示他清楚了。他评论说,这种事让主办方最尴尬。费老大劲花好多钱弄一批人来,隆重推出得意之笔的同时,总是想让人家觉得本地形势大好,到处欣欣向荣,人家回去了文章也好写些。哪想老天爷就是这么会安排,农民兄弟早不聚晚不聚,偏就在采访团莅临之际出来集体亮相,让记者们一睹其盛,简直就是春光乍泄,不留神让人家看到了私处。尽管是下边县里的事情,省里主办方同样尴尬,没面子不说,万一哪个记者来劲了拿笔一捅,那才叫难受,花钱买骂,痛苦不痛苦? 
  钟路琳听主任发表议论,不点头,也不摇头。她装傻。主任点到为止,也不多说。再聊几句新开的涮羊肉馆,过一点嘴瘾便彼此拜拜。 
  当天晚上,钟路琳给小妹打了个电话。小妹姓刘,年纪小,才二十三四,本有大名,却总被叫成小妹,这人性格特别外向,自来熟,人来疯,在一家周刊当记者。钟路琳在国家林业总局的一次会议上跟她认识,那天乘飞机去参加“黄金海岸纪行”时,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室忽然又碰上了,两人打个招呼,一问,居然奔一块了。后来在采访团里,钟路琳跟这女孩时有接触,说的话比别人多。彼此感觉也都不错。采访回来互相留了联系电话,但是一直也没联络。 
  钟路琳找到小妹时,她的手机里轰隆轰隆一片噪声,像是美军战机轰炸伊拉克一般。钟路琳问小妹在哪呢都怎么回事?小妹笑,说晚上跟几个朋友吃饭,这会儿在卡拉OK呢。这时噪音小了,可能是走出包间听电话。她问:“你找我有事?” 
  钟路琳说:“这两天有谁找你打招呼没有?” 
  小妹挺敏感,“是那什么填海造地吗?” 
  “对。” 
  小妹说,不是什么打招呼,是打门。来了两个人,说是到北京公干,领导特让他们上门找她,送一点土特产,同时“向记者汇报一下工作”。这两人也没谈别的,就是送了一份简报,称《浅沙湾填海工程有关问题圆满解决》。所谓浅沙湾就是“黄金海岸纪行”采访团记者曾经受阻的那个月牙形海湾。两位上门找到小妹的来客担保前些日子农民聚集的事件已如材料里写的那样得到妥善解决,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了。他们还询问小妹对浅沙湾填海工程有何意见建议,充满虚心求教的精神。 
  “咱们都亲眼看的,亲耳听的,大家都知道。事情哪那么容易处理?一听就不太对头,糊弄人呢。”小妹说,“这些人是怕给捅了。说他们那个工程怎么怎么重要,如何如何有用,听起来赶上南水北调了。我跟他们说别讲那么多,不就是个几亩地的事儿?我没心思管那些,不干扰你们的工作。两人谢谢谢谢,高兴得很。” 
  钟路琳说:“他们挺认真的嘛。” 
  “事关乌纱帽呢,是不是?”小妹笑,“那县长叫什么?李彬?多殷勤呐,不用结婚证,连安全套都给咱们大家备好了。” 
  那些人居然还通过上边的一个关系找到了小妹他们单位的一个头。那头已经答应“一定关注这件事”。当然不是关注那个浅沙湾旮旯的农民为啥闹事,是关注有关事项不要在本刊捅出去。这就是说,即使小妹心血来潮打算捅一下李彬县长,经过该头一“关注”,她也就白费劲了。 
  “你呢?没让他们太高兴?”小妹问。 
  钟路琳说:“他们对我比较客气,没找我,直接找我们头了。” 
  后来钟路琳了解到,几乎所有参加采访团的记者都经历了一次类似探访,有的被上门直接“公关”,有的受饭局伺候,均“单打”,分别实施。只有钟路琳一个被轻轻绕过。可能因为惟钟路琳没有为他们提供准确的住宅电话和手机号码。如此看来当初县长李彬下令收集记者们的电话号码,声称“加强联络”,实属“别有用心”,是在为这次在首都展开的公关活动进行预谋。钟路琳在吸烟室里听到该县长咬牙切齿,下令“立刻补救”,本次公关当是其中重要一项。李县长的手下也可能对钟路琳的上司比较有把握,所以不必费心跟钟路琳艰难周旋。美丽的钟记者会抽烟,抽的是三五烟,这种人毛病特别多,不易摆平,县长亲自领教之后,当地人士可能已经形成共识。 
  钟路琳不动声色。她打了一个电话,直挂浅沙湾。那一天采访团被拦截于路时,记者们都得到了一份打印材料,是当地农民散发的。有一个自称是村民小组组长的人在钟路琳得到的那份材料上留了个电话号码,声称愿意提供更多的情况。钟路琳离开后没跟这个人联系,因为她已经决定“算了”。现在不一样,她要问一问了。 
  这位村民姓林。他说的情况跟县里人士的说法不同而跟小妹的推测一样:浅沙湾的事件还没完。当地农民听从政府的劝解,已不再聚集和阻碍交通,但是他们跟工程单位的纠纷尚未解决,施工尚未恢复。双方仍处于胶着状态。 
  所谓“浅沙湾填海工程”是这么一件事:浅沙湾是一个浅海湾,有着大片滩涂,有一条水量充沛的河流从海湾北部注入。上世纪八十年代,该省水利部门曾对这块区域进行规划,提出可以利用海湾独特地形,修建一条堤坝,对一些地段进行填塞,改变河道,即可将大片扇形淤积区改造成陆地。这一规划提出后一直未能进入实际运作,因为牵动较多且耗资巨大。近年来,由于“海上乐园”项目的开发和拓展,以及一些政策性因素导致沿海用地呈现紧张,浅沙湾填海造地项目便为当地政府和外商一致看好,双方联手提出方案,经省有关部门批准,项目得以在一年多前正式实施投建。但是该工程有一个特大难题:海湾原有大片滩涂,当地村民靠它养鱼种贝,赖以生存,造地之后滩涂无存,农民以何为生?为推动项目实施,有关方面提出了对农民的赔偿方案,同时也提出造地之后拨出部分土地归农民使用。但是农民难以接受,一来认为赔偿过低,二来远水解不了近渴,未来的土地尚属画饼,当前的损失立等可见。有关部门一边与农民商谈,一边让工程先行动工,规划中的堤坝建了近三分之一,跟农民仍谈不拢,农民担心一旦堤坝建成将再无回旋余地,便开始阻拦施工,禁止载运石块的车辆进入海湾码头并装船下海。群体性事件因此酿成。 
  浅沙湾填海工程有一位关键人物,就是曾跟钟路琳呆在一间吸烟室里共同吞云吐雾的县长李彬。他是工程领导小组组长,总指挥,跟外商签字合资的是他,跟省里确定项目的是他,组织工程施工的是他,研定赔偿方案的也是他。这些情况该县谁都知道,从头头脑脑到乡下农民,连偶然被拦截于路的“黄金海岸纪行”哥们姐们都听到了,县长李彬本人在介绍情况时,对此亦不讳言。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人卷入浅沙湾填海工程程度之深也一样。 
  钟路琳琢磨手中的材料。其实她也用不着太费劲,当初决定“打他”之时,钟路琳就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打,她的直觉一向很好,是一种别人很少有的直觉。那一天,车队被拦在海湾一侧半山腰动弹不得之际,钟路琳从车上下来,往远处一眯眼,立刻就有感觉。她身边同伴抓住几个农民打听情况,做现场采访,大家的询问重点大同小异,不外该工程赔偿是否合理,工程审批手续是否完备,工程施工中是否侵害农民,当地政府维护何方利益,工程是否存在猫腻等等。钟路琳不问那些,她不喜欢踩着别人的脚印走,她有自己的兴趣点。她问农民施工中的海堤将如何延伸,多大一片海域将成为陆地?几个农民伸长手臂,对着前方海湾比划,为钟路琳描述一个大体轮廓。他们的说法有一些不一致之处,所掌握的情况显然不够完整,但是基本情况已经有了。钟路琳特别划定一块区域,问那里怎么样?是不是在海堤之内?农民们一致肯定:“那一片是,都划进来了。” 
  几乎没有谁注意到那一块区域。它不事声张地藏在海湾另一侧,离海上乐园较远,靠近河口。远远看去,那一带海岸弯曲,背景有一个小高地,附近或密或疏有一些植物的轮廓晃动在海岸线问,在强烈阳光照耀和强劲海风吹拂下影影绰绰。 
  钟路琳把那景象深深记住了。 
  她给蒋主任打了个电话。蒋一听是钟路琳,竟非常高兴,声调特别激动,像是意外得到了上司的奖赏。 
  “钟记者啊,钟记者啊!” 
  钟路琳笑。她说:“蒋主任好。” 
  她告诉蒋,有件事想求他帮忙。钟路琳提到的事情其实简单,就是请蒋给她几张该县海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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