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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豆生民国-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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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如此,因盘内太过狼藉,不便再拿过来给众人喝,那下人只得静悄悄退下去,另换了一盘饮料进来。

    红豆瞄一眼那人,贺家想必不缺人手,怎么还派了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来?

    因忙于解谜,也未深想。等那人送了饮料到跟前,无意中往他脚下一掠,才发现他步姿极矫健,委实不像会自己绊倒自己的人。

    正自纳闷,就见这下人送完这边的饮料,又折回到另一头,她盯着那人背影直瞧,以前哥哥在警察学校受武术训练时,曾说过要辨认一个人是否习过武,只消看看这人的步态和手掌即可,这人不光走路轻快,手关节还大得出奇。

    那人径直走到段明漪面前,躬身笑道:“请各位少奶奶解渴。”

    段明漪回过头来,正要端起一杯来喝,谁知那下人活像脚底下踩了钉子似的,身子冷不丁一晃,竟将盘中一杯橘子汁全洒到了段明漪的旗袍上。

    来得太快,段明漪根本躲避不及,这一惊不小,立即将脸一沉道:“你怎么回事。”

    那下人吓得不敢抬头。

    旁边几名少奶奶拿了帕子擦段明漪身上的橘子水:“这可穿不得了,得马上换下来才行。”

    段明漪只得含着歉意起身道:“我先回房更衣,失陪一下。”

    谁知段明漪这一去许久都不见回来,那几名少奶奶等得不耐烦了,彼此互望一眼,讶笑道:“明漪换衣裳换这么久,这牌还能打得起来么。”

    又有一人道:“明漪从不会无故将咱们撇下不管,该不是被别人的事给绊住了。”

    有人笑道:“许是遇到了她们家贺宁铮,两口子说悄悄话去了。”

    这时有位阔少模样的人正好路过,听到说话声往里一探头,笑道:“花园子里请了白凤飞来唱戏,各位少奶奶不去凑凑热闹么。”

    几名少妇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枯等,纷纷笑着离了桌,顾筠几个也坐不住了,道:“要不我们也去花园看看。”

    红豆想起刚才那古怪的下人,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起贺云钦要去桥牌室打牌,有心提醒他几句,又担心落了单,便跟顾筠打商量说:“你们稍等我一会,我去趟盥洗室就回来。”

    出来后,她问清了盥洗室跟桥牌室在一头,正合心意,便顺着走廊往里走。

    各处都静悄悄的,想是客人都去后花园了。

    一路走到尽头,只见并排两个房间,站在原地一听,两间房都静悄悄的,一时分不清哪间是盥洗室,哪间是桥牌室,原打算来提醒贺云钦,谁知里头并无人打牌,她扑了个空,也不知贺云钦去了何处,见里头那个房间房门虚掩,猜这是盥洗室,便打算入内更衣再去找贺筠她们。

    等了一会,不见贺家下人,只得自顾自进去,原来是间极富丽的会客室,里头另有一间房,专供更衣之用。

    她推门进了里间,谁知这间房竟未点灯,在墙上摸了一会灯绳未果,暗忖,难道这两间都不是盥洗室,盥洗室在走道的另一头?

    她忙要退出来,刚一动,就听外面那间房有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应是女人,声音呜呜咽咽的,不知是呻|吟还是啜泣,她愣在原地,正不知该出去还是该留在房中,后头黑暗中忽然有人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别说话。”

    红豆先是汗毛一竖,可一听这人声音极为耳熟,竟是贺云钦。

    第32章

    正惊讶得无以复加; 就觉什么垂软的东西拂过她的面门,一凛之下; 意识到是窗帘。

    不容她多想; 外头脚步声由远而近,其中一人快步朝里屋走来。

    到了门口; 那人本要入内查看,略站了一会,似乎料定房中无人,最后还是未开门。

    “刚才我特让戏班子到花园开唱; 现在人全在外头; 我儿子他们本来要在此处打桥牌; 也被我支使走了,这附近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过来,有什么话长话短说。我且问你,谁给你的胆子不请自来?”

    红豆屏住呼吸,这人声音浑厚低沉; 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又听他说儿子要打桥牌; 不由暗吃一惊,难道这人竟是贺孟枚。

    她紧张得背上起了一层薄汗,听后头贺云钦一声不吭; 只得一动不动贴着他的胸膛。

    那女人啜泣一会; 终于开了口:“孟枚; 你这几日对我避而不见;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撂开手,我跟了你这几年,如今你不肯理我了,难道我就不该讨句明白话么?”

    贺孟枚怒极反笑道:“所以你为了问个明白,不顾我太太大寿,堂而皇之找上门来质问我?陈白蝶,无怪说美色误人,我当初真是昏了头,竟会跟你这样的女人搅合在一起,平白坏了自己的品行不说,还给家里招来一场无妄之灾。”

    陈白蝶?

    红豆惊讶地睁大眼睛。

    陈白蝶冷笑道:“当初难道是我硬逼你跟我在一起的么?现在嫌我有主意了?无非是见我颜色不如从前鲜妍,心里腻烦了我,贺老爷直说便是,何必拿些没影的话来指摘我。”

    贺孟枚冷笑:“这几日我忙着给秀荔做寿,无空跟你细谈,本打算过两日去你的寓所跟你彻底做个了断,既然你送上门来了,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只问你,当初你跟我时,我可曾强迫过你半分?你自己做过何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陈白蝶似乎窒了下,仍嘴硬道:“我自从跟了你,从来都安分守己,除了身边下人,这几年下来,有一个外人知道咱们的关系么?何苦拿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激我,我到底做错了何事,你敢直说么?”

    贺孟枚厉声道:“三月前,云钦跟他大嫂无故传出丑闻,一夜之间整个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你不知道?”



    第43节

    陈白蝶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飘:“这话问得奇怪,既然贺老爷也知道这件事到处都传遍了,我自然也知道了。”

    贺孟枚声音一寒:“先找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用撰写花边新闻的方式将老二和他大嫂好一顿败坏,而后推波助澜让此事迅速在坊间传开,与此同时,故意留下破绽让老二怀疑到陆姓小子头上,单等此事暴露,一来可以败坏老二的名声,二来可以顺利离间我两个儿子,妙就妙在此事就算爆出来,还有人替你背黑锅,陈白蝶,你真是好本事,每一步都算计得丝毫不差,我当初真是小瞧了你。”

    陈白蝶空了好一晌才强辩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为何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败坏了你的宝贝儿子,你贺孟枚就能明媒正娶让我进门了?”

    贺孟枚道:“两年下来,你性子从未改过,总觉得世人都不及你陈白蝶聪明,活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下。半年前你有了身孕,我拨了款子置了宅子,派最得力的下人去好好伺候你,觉得既对不起秀荔也对不起你,早跟你说过,不管你往后是继续跟我还是另找人家,我都会好好安置你。

    “你虽从未明说,但自从有了身孕,不止一次在下人面前说羡慕秀荔好福气,无非因为出身好些,事事都占先,反观之下,你没名没份怀着身孕,就算往后孩子生出来,最多也只是个姨太太,又怕让人发现怀了身孕,如今连戏都不敢接。这些话你说出来本意是想诉诉委屈,以便我多拨些钱财给你傍身,谁知你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话里话外满是酸气。你说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单让秀荔不痛快你就算是解恨了。

    “你败坏她儿子的名声,在宁铮心里扎下一根刺,顺理成章为以后兄弟阋墙埋下祸根,若他兄弟相争,何止她过得不顺心,说不定还会因为家无宁日,让我厌憎这两个儿子,本就是一举多得之事,对你母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不是三月前你因为出去跟朋友打牌不小心小产,谁知道你还能弄出多少祸端来?”

    陈白蝶颤声道:“一派胡言,这全是你贺孟枚的揣测,你有证据么?”

    外头有人来了,悄声道:“老爷,老爷。”

    贺孟枚语气冰冷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早有人将证据送到我跟前,绝不至于冤枉你,既然你要看证据,明早我就派人送到你寓所去。”

    陈白蝶压抑着痛苦的抽泣:“孟枚……”

    脚步声响起,贺孟枚似是理都未理她,开了门走了。

    陈白蝶在原地又啜泣了一阵,似乎不见贺孟枚回来,哭声渐渐止住了,不一会,冷不丁的冷哧一声,也跟着走了。

    红豆听得暗暗咂舌,陈白蝶不愧是大明星,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外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动静,呆了一会,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贺云钦怀里,一惊之下,忙挣扎着出来,她这一动,头皮上微微痛了一下,因太紧张,一时因无暇细究。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后头花园里的一簇灯光透过玻璃,笔直地漾入房内。

    借着灯光,就见贺云钦正垂眸看着她,半明半暗的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单看着他眼睛里藏着一点幽星,比平日更黑亮几分。

    虽拉开了距离,两人其实仍离得很近,加之四周寂然无声,几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她望他一会,见他也静静注视着她,毫无预兆的,心啵啵猛跳了起来。

    正要率先开口,他一把握着她的手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一路走到外头,走廊里静悄悄的,有个下人从小客厅出来,暗暗冲贺云钦点了点头,而后快步离去。

    红豆讶然看向贺云钦,无怪他明知道他父亲进来,仍显得那般坦然,听到他父亲和陈白蝶那番话,也丝毫都不惊讶。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为此提前便做好了安排。

    贺云钦有些心不在焉,刚才那份触手可得的饱满柔软仿佛仍贴在身前,明明未喝那杯算计好的“春|药”,身体却无端有些燥动。

    见她看他,他定了定神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从陈白蝶口里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算当面问她她也未必肯说,知道她今晚之所以不请自来,多半是要约见我父亲,于是提前做了些安排,谁知这时你闯了进来,离近了才发现是你,要是我父亲知道你撞见他和陈白蝶,总归对你没好处,所以只好带你躲一躲。”

    红豆心微微一动,眼睛看着一旁轻声道:“房里黑漆漆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贺云钦望她一会,故意转移话题道:“你不去花园看戏,怎么到桥牌室去了?”

    红豆抬眼看他:“刚才给你端茶水的那个下人有些古怪,明明有身手在身,却故意两次失手,一次是在你喝了那饮料后,一次泼湿了你大嫂的衣裳,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妥,就打算借上盥洗室去桥牌室附近转转,若是能遇到你,就顺便提醒你几句,谁知两间房都静悄悄的,我才知道你们根本未在打牌,可既然来都来了,便想在盥洗室更衣再去找顾筠她们,谁知道等我进了另一间房,我才知道那也是间桥牌室,我刚要出来,就被你拉回去了。”

    他想从陈白蝶口里知道什么?那桩桃色新闻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他父亲之所以怀疑到陈白蝶身上,多半也是因为贺云钦派人递了证据,因此陈白蝶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事让贺云钦惦记。

    难怪前几日在搜救这个女人时,他会那般不遗余力。

    照刚才贺太太在小客厅中心无旁骛招待客人的光景来看,贺太太应该是不知道丈夫跟陈白蝶有这层关系,不然在得知陈白蝶来以后,她不会表现得那般淡然。

    贺云钦在他母亲面前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谁知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就替母亲解决掉了贺家藏在外头的一个毒瘤,而为了让母亲宽心,对于此事,他怕是一句都不会提。

    两人走到小客厅门口,她忽然想起段明漪,这人衣裳都被泼湿了,不大像识破了下人的诡计,也不知现在何处,便要问他段明漪如何了,哪知还未开口,就发现自己头上一个珠贝色赛璐珞夹子落在他衬衣前的口袋里,想是刚才她从他怀里出来时,不慎从头上扯落下来的。

    她左右一看,未见有人,忙抬手去拿,谁知这时候屋子里头贺竹筠为了找红豆,拉了大姐贺兰芝从花园一路找回小客厅,冷不丁顺着门口往走廊一看,就见红豆站在哥哥面前,正要抬手拿什么,而哥哥低眉看着红豆,毫无躲避之意,两个人的神情跟平日比起来,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第33章

    贺竹筠猛然想起前几日在学校门口时; 曾撞见过好几次红豆跟哥哥在一起,当时以为只是巧合; 可照眼下这情形来看,莫非哥哥和虞学姐是正经在谈恋爱?

    贺兰芝起先在花园里忙着安排戏班子的事,不曾到小客厅露过面,自然也就不认识红豆,这下看见二弟跟一个漂亮女孩子在一处,当场就怔在了原地。然而她毕竟是过来人; 看这光景,料他二人也不想被人撞见,便拽住仍在发呆的贺竹筠,两姊妹沿着原路; 悄然从小客厅退回了花园。

    贺竹筠一到花园就去找母亲; 母亲心心念念要哥哥找女朋友,今日又是她老人家大寿; 既二哥这边有了些影子,需得说出来让母亲高兴高兴才是。

    只是她仍有些发懵; 虞学姐她向来是很欣赏的; 为人风趣; 功课也好; 可欣赏归欣赏; 真要成为二哥的女朋友; 她一时间还不大适应。

    贺兰芝察言观色; 问贺竹筠道:“刚才那个女学生四妹认得?”

    贺竹筠点头:“认得; 她是我学校里的学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花园后头的水榭,贺竹筠入内挨着母亲坐下,附耳将刚才的事跟母亲说了。

    贺太太喜上眉梢,哪还顾得上打牌,忙让人替她暂且先摸几圈,拉了女儿到外头坐下,正色道:“是刚才我在小客厅见过的你那位圣约翰的学姐?”

    贺兰芝慢条斯理自己剥橘子,在旁边接话道:“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贺竹筠人虽单纯,毕竟锦绣膏粱中长大,一听便知大姐这是在打听红豆的家境,微笑道:“只知道虞学姐的哥哥在警察局谋事,父亲似乎早没了,家里现在做什么营生不知道,但我上回去虞家送请帖时见过虞学姐的母亲,虞太太人很和善大方,家里看着也很殷实。”

    贺太太漫应道:“这些都在其次。”

    贺兰芝笑道:“太太如今一心让小弟尽早成亲,只要二弟自己喜欢,自然顾不上讲究门当户对了,二弟眼光那么高,这虞小姐不说别的,漂亮是顶漂亮的,单这一点,被二弟看上也不稀奇。就不知虞小姐性情如何,若是太小家子气,进门之后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父亲和太太不喜不说,姑嫂妯娌也会难相处。”

    贺竹筠摇头道:“虞学姐从来不扭扭捏捏的,有一回我跟大嫂在学校里路过课室,虞学姐在里头温书,不知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对着书她都能独自一个人笑起来。”

    想起当时情形,她自己忍不住捂着嘴直笑,话一说出来,心底那份不适应好像也跟着减淡了几分,虞学姐这般好玩,若是日后成了她的二嫂,起码她在家中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贺兰芝为怕继母多心,本就无意置喙他兄妹二人的事,不过因好奇多问了几句,见竹筠话里话外都对虞小姐甚是维护,笑了笑,低下头自顾自吃橘子,也就未再接话。

    贺太太想起刚才红豆在小客厅的光景,微笑慢慢浮在脸上,缓缓颔首道:“性情该是不差的,人看着也机灵,就不知她和老二何时开始的,这些日子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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