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喜欢-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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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谢如鹤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刚过八点。他拿毛巾擦着头发,往最里头的房间看了一眼,还是犹豫着去敲了敲门。
里头响起书念的声音:“你进来呀。”
谢如鹤只开了一道小缝。
此刻书念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见他开门了,视线朝他看来,模样乖巧而平静,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轻声道:“我一会儿进棚里。”
听到这话,书念有点懵。
谢如鹤补充了句:“不关门,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喊我。我能听得到。”
“……”书念眨了眨眼,点头,“好。”
想了想,谢如鹤又道:“你想过来也可以。”
书念迟疑地问:“不会影响你吗?”
谢如鹤很诚实:“会。”
书念啊了声:“那算……”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面无表情地打断:“不过我挺想被影响的。”
“……”书念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坐了起来。像是被人十分明显的勾引,却仍然是上了套。她呼吸的频率变得缓慢了些,装作镇定地回道,“那我洗完澡再过去。”
谢如鹤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弯了起来,嗯了一声,而后出了房间。
他进了录音棚,坐到椅子上。
正想把设备都打开,谢如鹤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方文承打来的电话。
“少爷。”方文承说,“刚刚物业给我打电话,说小区外面有一批人说是您的亲戚,要上去找您。好像是您父亲那边的亲戚。”
谢如鹤的动作未停,也没有对这话做出什么回应。
方文承又继续说:“说是纠缠了好一会儿了,一直也不愿意走。”
谢如鹤拿起一旁的吉他,表情没什么耐性,轻笑了声,而后凉凉地问:“现在是什么事情都要我教你了?”
“……”
“还是说,您是特意打个电话,让我自己去报警?”
一提到这个谢如鹤就全身带刺。
方文承觉得头疼,委婉地说:“来的还有老人家,是您的爷爷和奶奶。物业也觉得难办,报警似乎有点……”
谢如鹤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
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瞬荡然无存,总觉得那些人就像蛆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身上流淌着的鲜血也令他觉得厌恶而难以忍受。
他是钻了牛角尖的。
对他好的人,他能记一辈子。
而对他有过丝毫不善的人,不论过多少年,不论那个人做了多少的补偿。
谢如鹤再听到那个名字,依然会瞬间戾气满面,仇恨半分不减。连同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会令他厌恶得像是在对待垃圾一样。
那样的恨和绝望,深入了骨髓。
是让他这辈子也无法释怀的事情。
谢如鹤不知道后来方文承有没有继续去处理。
他没再打来电话。
过了好一阵子,谢如鹤收到书念的微信。
【我有点困了,还是不过去了。】
【你早点睡。】
谢如鹤顿了下,看着手机状态栏正中央的时间。
刚过九点。
他皱了眉,觉得不太对劲,起身去敲了敲书念房间的门。很快,里头响起了书念闷闷的声音:“怎么了?”
谢如鹤抿了抿唇,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想拿点东西。”
过了半分钟,里头传来了书念的脚步声,她没有主动吭声,拧开门把,门锁发出解锁的声音。而后拉开了门。
大概是刚洗完澡,书念浑身湿漉漉的。
跟早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仍是没有擦干身子就出来,像是仓促逃跑一样。
谢如鹤走了进去。
书念站在一旁没动,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谢如鹤从衣柜里拿出毛巾,给她擦着头,问:“怎么不叫我。”
书念不会撒谎,垂着头说:“我就是想睡觉了。”
谢如鹤认真地问:“听到水滴的声音会害怕吗?”
书念沉默了几秒,而后点了点头。
谢如鹤说:“害怕怎么不叫我。”
她玩着手指,情绪看上去有些焦灼,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书念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半晌,她摇摇头,说:“就一会儿。”
谢如鹤还想说点什么,下一刻,书念便重新爬上了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声说:“你拿东西吧,我要睡觉了。”
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谢如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完全放不下心让她一个人呆着。他盯着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小团,突然走了过去,直接隔着被子把她抱了起来。
隔着一层厚厚的布,两人看不到彼此的模样和表情。
书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声音扬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
谢如鹤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拿东西。”
第57章
书念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头,瞬间没了动静。因为全身的腾空,她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
被子并不厚,隐隐能看到透进来的白光。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视野里被被子糊成一个黑团的谢如鹤,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拿什么,我挡着你了吗……”
闻言,谢如鹤的动作似乎停了一下,但并没有持续多久,快得像是书念的错觉。他没有回答,抱着她往外走。
书念还想问。
很快,她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被包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被他像抱物品一样抱着。
书念瞬间闭上了嘴。
谢如鹤把她抱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床上。
双脚落了地,身体不再是失重状态,书念的身体也没了刚刚那么紧绷。她屏着气,把被子向下扯,茫然地看到站在旁边的谢如鹤。
他把她身上的被子拿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被子湿了。”谢如鹤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搭在她的脑袋上,“别盖了,换条新的。”书念顺着他的动作看着那条被子,表情怔愣。下一秒,她垂下头,看到自己身上也湿掉了的衣服,才稍稍回过神。
她刚刚洗完澡,因为慌乱和恐惧,完全没用毛巾擦身就跳上床,把自己藏进被窝。头发和身上都还滴着水。
可能那边房间的床单也被她染湿了。
书念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道歉:“对不起……”
谢如鹤从衣柜里抱出一条新的被子,歪着头问:“对不起什么。”
她垂着脑袋,声音低得像是掉入了尘埃。
“我太麻烦了。”
谢如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把被子扔到床上,在她的面前坐下。他的喉结滚了滚,低着眼,把玩着她小小的手。
书念想把手缩回来,他又立刻加重了力道,不让她动。
书念没再乱动。
这个房间大概没怎么使用过,虽然干净,但看起来空荡荡的,除了该有的家具,没有别的东西。面积也比谢如鹤的房间小了一半。
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安静得像是能听见空气的声音。
说了那句话之后,谢如鹤就不再吭声。
书念有些局促不安。
总觉得他大概是在酝酿什么话,可能是一些让他难以开口的话,所以才会沉默那么久。也让这气氛严肃得过分。
她的眼睫颤了颤,说:“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的,没关系。”
听到这话,谢如鹤松开了她的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模样显得不太自在。
“你今天睡这。”
书念顿了下,不太懂他为什么就说这一句要想那么久。
她稍稍松了口气,点头:“好。”
随后,谢如鹤又补充了句:“我也睡这。”
“……”书念瞪大眼,不敢相信般地问,“什么。”
谢如鹤的耳根发烫,镇定地解释:“两条被子。”
原本床上就有一条被子,刚刚谢如鹤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出来。书念想不通这两件事情的逻辑,但又被他认真的表情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憋红了脸:“不能这样的……”
谢如鹤舔着唇,诚实道:“你不在我旁边我睡不踏实。”
书念看向他,没什么底气地说:“是因为我吗……”
“不是,是我的腿半夜会疼。”谢如鹤知道她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平静地撒着谎,“可能会被疼醒。”
书念立刻信了:“那怎么办……”
谢如鹤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弯起来,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如果疼醒了,你帮我按按就好。我没力气。”
“好。”书念还是担心,忧愁道,“会很疼吗?”
谢如鹤想了想,点头:“嗯。”
“……”
“所以我们是互帮互助。”谢如鹤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哑着嗓子,语气像是在哄人,“我也很麻烦,幸好有你在。”
书念吸了吸鼻子,嘟囔着:“也没有很麻烦。”
谢如鹤盯着她,忽地轻笑了一声。
“嗯,你也不麻烦。”
书念默认了一起睡的事情。
她抱着被子,爬到靠墙的那一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见谢如鹤没看过来,她犹豫着拿起枕头,竖着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又想着自己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书念把枕头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尺。
谢如鹤给她拿了新的一件衣服,而后背过身去锁门,回来就见书念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头。
极其张狂地隔断了两人再一步的靠近。
他莫名想笑,走过去拿起另一个枕头,默默地放在她的头顶。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书念温吞地冒出头,神情窘迫:“你不用枕头吗?”
谢如鹤说:“我去拿个新的。”
“哦。”书念坐起来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紧张得像是在过新婚之夜,“你不是说今晚要呆在录音棚里。”
“突然想早点休息。”谢如鹤拿着枕头走过来,规矩地躺在她旁边的大块空位上,“你准备睡觉了吗?”
书念想了想:“我想调整作息。”
“嗯?”
“就是,我的睡眠状态很差。”书念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说起话来闷闷的,“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作息也不太稳定,经常晚睡,然后就睡不着。”
“……”
虽然怕会做梦,但也怕会失眠。
怕一个人清醒地睁着眼,度过漫长的夜。
谢如鹤嗯了声:“那就现在睡。”
书念点头,眼睛却仍然睁着,跟他对视着。
过了几秒,谢如鹤问:“怎么不闭眼。”
书念捏紧被子,鼓起勇气提了个要求:“你能给我唱个歌吗?我觉得有点安静。嗯……觉得有点安静。”
谢如鹤一愣,很快就应下来:“想听什么。”
书念思考着旋律缓慢的歌,犹豫着说:“要不就《虫儿飞》……”
“好。”谢如鹤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闭着眼听。”
书念乖乖闭了眼。
随后,耳边响起了谢如鹤的歌声。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唱起儿歌来,不再像少年时期那般清润明亮,多了几分哑意。情感是温和的,宠溺的意味随着歌声飘在空气之中。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这声音像是带着力量,是令她觉得极其舒适而有安全感的。书念放松下来,捏紧被子的力道渐渐放松,思绪也从明亮变为了一片漆黑。
书念的呼吸变得平缓,慢慢地坠入了梦境的深渊。
谢如鹤的歌声像是变得很远很远。
随着黑暗的拉近,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轻的像是要听不见,又像是与另一个歌声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歌词,不同的调子。
那个时候,在讲台上,他们两个并列站在一起。
底下是坐得整齐的同学,那些面孔因为太久没见,显得陌生又熟悉。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脸上挂着不带恶意的笑容,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书念觉得窘迫,下意识往侧边看。
然后,她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谢如鹤。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听不到同学们的嘲笑声。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如鹤看了过来,眼神里似乎带着安抚,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唱着那首调子跑光了的《虫儿飞》。
书念莫名也有了勇气。
不顾底下的嘲笑声,认真地把歌曲唱完。
画面一闪,周围的天空暗了下来。
外头响着大雨向下砸的声音,头顶的风扇转动的声音格外大,教室里也闷热的过分。晚自习,走廊总有板着脸的老师经过,旁边时不时响起女生克制着的惊叫声。
明亮的灯管,附近飞着许多一到雨天就冒出来的水蚁。
有一只飞到了书念的桌子上,她平静地拿着张纸把它扇走。坐在前面的谢如鹤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转过头来。
书念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怕吗?”
他没说话。
书念的眼角弯起来,安抚道:“别怕,如果飞到你身上了,我就安安静静地帮你弄走,不会让你发现的。”
谢如鹤顿了顿,迟疑地点点头,而后将她袖子上的水蚁拍掉。
书念愣了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
再抬眼时,却发现谢如鹤仍看着她,眉眼像是多了几分笑意。
定格住。
在一瞬间,少年时候的她和谢如鹤都消失不见。
画面变得昏暗了起来。
突然间,书念的身旁没有别的人,自顾自地抱着书往前走。周围有像是同情般的议论声,没有人靠近她。像是怕伤害到她,又像是害怕她。
是很寂寞又绝望的感觉。
眼前是铁质的宿舍门。
书念想推开门,想躲到里面去。
还没等她有动作,就听到了舍友阮希彤的声音:“昨晚我跟书念两个人在宿舍,她真的太吓人了……突然就哭了,而且说着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也听不懂……”
“不是吓人啊。”另一个舍友在说,“是她被吓到了吧,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那她去看心理医生啊!还跟我们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喂!别说了!让她听到了不好。”
书念立刻松开门把,转头出了宿舍楼。
然后见到了徐泽元。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去牵她的手,沉默着带她到学校里的咖啡厅。附近没什么人,耳边是旋律缓慢而忧郁的纯音乐。
良久,徐泽元对她说:“我觉得你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真的被……”
书念不想停下来,站了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不想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想回到小的时候,回到那段不论走到哪儿,身旁都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时候。
那段阳光明媚的时光。
她出了咖啡厅,拼命往前跑,跑到了路的尽头。
然后,书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光的最亮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所有的恐惧在此刻都荡然无存,书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距离越近,那个人的模样越发越的清晰。
是谢如鹤。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在说话,可书念却一句都听不清。
书念朝他伸出手,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