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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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卿拧了布巾; 覆在风昭然额头上。
风昭然缓缓睁开眼睛。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他瘦了不少; 下巴显得有些尖削。
“……值得吗?”
姜宛卿把手帕浸湿了,去擦拭风昭然的手心手腕,好为他降温散热。
她问得很慢,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很难控制的颤抖。
“当你面前只剩下一条路,便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了。”
风昭然的手翻过来覆上她的手; 掌心烫得惊人; 他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孤只有病得快死了; 杨遵义才不会怀疑到孤头上。此事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 孤很快就会康复的。”
“明日杨遵义开堂审案,只要沈大人和陶润安一对质,应该就能还真相大白了吧?”
风昭然摇了摇头:“陶润安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在大牢了。”
“你是说他会畏罪自杀?”
“就算他不是畏罪自杀; 也会有人让他看起来像是畏罪自杀。”
*
与此同时; 深夜的大牢中; 狱卒摆上一桌酒菜,退下。
陶润安待狱卒走远,才扑上去跪下,扶在杨遵义膝边:“叔父!叔父救我!那些银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官银的,还有老关竟然是被人安插在县衙在暗桩,这全是侄儿的失察之罪,全错在侄儿身上……”
“起来,”杨遵义扶起他,“我膝下无子,让你做这个姚城县令,乃是让你一步步稳扎稳打,来日我老了,你正好接任这太守之位。让你改宗易姓,也是为了保住你我的官声,免得将来有人说庆州成了你我的家天下。在我心中,你我虽非父子,但情份之深,远胜父子,我不救你救谁?”
陶润安满面感动:“叔父……”
“来,喝一杯酒,压压惊。”
杨遵义给他斟上一杯,递到他面前,“此事背后一定有人作怪,你先在牢里委屈些日子,待我将那只在幕后谋划的黑手揪出来,便回让你官复原位。这庆州,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
陶润安大感安心,举杯一饮而尽,连忙提起酒壶,给杨遵义满上,“这庆州是叔父的庆州,叔父明察秋毫,不论是哪个吃了熊子豹子胆的敢在庆州生事,叔父一定能把他……把他……”
他底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双手首失去了力道,“啪”地一下,酒壶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杨遵义面无表情,看着陶润安在眼前倒了下去。
*
“这么说,杨遵义是想把贪墨的罪名让陶润安一个人扛下来?”
姜宛卿道,“可我听谢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杨遵义对陶润安十分照拂,胜似父子……”
“那正好。”风昭然道,“在权势与利益面前,父子本就是随时都可以杀得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和声音都淡淡的。
姜宛卿想到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低下头准备给他将布巾换一换。
风昭然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别动,就这样陪孤坐一坐。”
“我换好便坐。”
“不要。”风昭然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固执,“就这样坐着。”
大约生病的人总会有几分孩子气,姜宛卿只得由他,问道:“那些官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五十万两白银,就算是户部火力全开铸银,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而风昭然前两天才把县衙的银子搞到手,除非把神仙请下凡来动手,否则死也死不出这么多两银子。
因着风昭然有前科,姜宛卿第一反就便觉得银子是假的。
但再一想,若是假的,一运到公堂到便会漏馅,风昭然不会犯这么粗浅的错误。
姜宛卿的声音放松时自带一股娇慵,夜深人静,她压着点嗓音,低低地说话,风昭然觉得听上去很像是在跟自己撒娇。
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是柔若无骨的小小一团,如玉一般腻滑而微凉,人就坐在身边,声音细细,风昭然觉得如沐春风,身体上的不适好像都飘远了。
“卿卿,你这几日为何不来看孤?”
姜宛卿没提防他突然答非所问,支吾了一下:“我……道观里太忙了,你是不知道,现在灾民越来越多,能住人的地方越来越少,大家又没活干,天天不是吵嘴就是打架……”
风昭然看着她,只是微微笑。
姜宛卿终于说不下去了:“你笑什么?”
“卿卿,你心虚的时候真的很明显。”
“!”姜宛卿像是被谁踩中了尾巴,“我哪里心虚?!我为什么心虚?!”
风昭然:“哦,不心虚的话,声音再大点儿,就能把外面的人引来了。”
姜宛卿说完也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但心还是怦怦跳,压低声音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你去问慕儿,问空虚,我哪天不是从早忙到晚?”
风昭然点点头:“哦,那是孤发热烧坏了脑子,看错了。”
姜宛卿觉得他声音有明显的笑意,但他的脸色又甚是正经,她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认错,还是在嘲讽她。
风昭然猜到一半,她确实没有忙到过来看他一眼都没空的地步,但之所以没来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重生一世好像没有重生清爽,有些东西并没有脱胎换骨。
比如明知道他给自己下药是计划的一环,但看到他这般憔悴削瘦的模样,她还是会生出一丝难以克制的心疼。
那种心疼仿佛是上一世刻在了骨头里,这一世也甩不掉。
但她必须得甩掉,她不能背负着这无望的心疼再过一辈子。
再说了,这是风昭然通往帝位之路,她算老几?轮得着她心疼吗?
她强行把歪掉的话题扳正来:“殿下,问你呢,那些银子到底是怎么在这两天变出来的?”
“孤又不是神仙,有点石成金之术,哪里变得出银子?”风昭然道,“这些银子从去年在驿站遇见沈怀恩之后便开始准备了。”
姜宛卿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是惊异于他的开局竟然早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二是,“殿下,你私铸官银?”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不过人家是准备造反的人,好像也不多这一条罪名。
“户部铸银的陶范是孤亲自监管烧制的,再复制一副并不难,再准确点说,这是孤拿私银当官银用,算是为国库分忧,若是给天下人知道,好歹要赞孤一声仗义疏财才是。”
“那县衙的银子呢?”
“就埋在县衙的粮仓底下,只要他们愿意再往下挖上个三五尺,便能全挖出来。”
姜宛卿:“……”
这谁能想得到?
谁看见银子不见了会往下挖,当然是往地道里找。
姜宛卿惊呆了片刻,忽然想到:“那位老翰林一家,殿下能救他们出来吗?”
风昭然道:“他们不需要孤去救。”
姜宛卿沉默了一下。
她是在姜家长大的,当然知道在上位间的争权夺利之中,永远会有下位者的牺牲,而上位者一向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代价”。
她只是在大灾中见多了生死离乱,所以不想看着再有无辜的人死去,并且对风昭然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觉得以他的能力,若是想救,一定可以把他们救回来。
是她多事了。
然后就听风昭然接着往下道:“明日他们应该就被放出来了,杨遵义说不定还会做做样子,来一回礼贤下士,亲自登门赔罪。”
“!”姜宛卿,“怎么说?”
“因为那条地道并不是通向谷翰林家,而是通向他家隔壁的一座废弃的旧宅。孤请他做的,只是在这些日子开工动土,替隔壁运些沙石泥土出去。陶润安急病乱投医,把他抓了去,等他回头便上封折子,说姚城治安混乱,官府滥用职权,太守监察不力。杨遵义可不得下功夫把他哄好了送回家去?”
风昭然的语气一向简洁冷淡,在旁人面前从未如此轻松,姜宛卿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她甚至搞不明白这高兴里面是为了什么,似乎并不单纯是因为老翰林一家可以安然无恙。
“殿下,谢谢你。”她抓着风昭然的手,快活地道。
风昭然看了看她抓着他手指的手,视线再回到她脸上:“谢孤什么?”
“不知道。”姜宛卿不去纠结了,灿然一笑,“反正就是谢谢你,殿下,你今天特别好。”
只有在她笑起来的时候,风昭然才知道“明眸皓齿”四字作何解。
月光淡淡,笑靥如花,这景象足以入梦。
他的视线眨也不眨地停在她的脸上,低低问道:“孤还病着,头痛得很,哪里好了?”
姜宛卿心道自己光顾着说话了,连忙重新拧了一遍布巾,小心地敷在风昭然的额头上。
布巾是凉的,她的指尖也是凉的,而风昭然的肌肤滚烫。
她的指尖那一下碰触到风昭然的皮肤,风昭然都觉得像是有一只只玉鱼儿轻轻在自己脸颊过啄了一口。
他感觉到身体更烫了,心跳也更快了。
也许是病中人的意志会格外薄弱些,脑子里还未经过思索,他的手已经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细而小而软,像花茎似的,好像一掐就能断,一断就能沁出汁。
姜宛卿只觉得手腕上一片灼人的热度,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天旋地转,被风昭然压在了床上。
他的眸子又黑又沉,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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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一个不漏
“风昭然!”姜宛卿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种心思; “你要敢乱来,我就喊了!”
风昭然微微笑:“孤现在是不是该说,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我要这么一喊; 你看看有用没用。”姜宛卿恶狠卿道,“咱们之前的戏全白演!”
风昭然思索半晌:“娘娘,小气了。”
姜宛卿瞪着他; 视线丝毫不让。
好在这人脑子总算没有完全烧坏; 慢慢松开了手。
姜宛卿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退到了门边,背脊撞上门板,发出的响动在寂夜里听起来分外响亮。
“什么人!”
适逢巡逻的府兵从花园前经过; 立刻喝问,姜宛卿还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身体不由一僵。
风昭然起身离开床榻,示意姜宛卿上去。
他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起身时晃了晃险些栽倒。
姜宛卿连忙扶了他一把。
他拍拍她的手,低声道:“放心。”
府兵已经走到门口了。
姜宛卿扑上了床,往被子里一钻; 床幔垂下来; 挡住外面的视线。
上来才发现不对; 她应该钻床底的。万一府兵挑开床幔; 她这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但心中却并不是很急; 她对风昭然有一种莫名的信心——他脑子即便是烧坏了,估计也应该考虑到了这一层。
果然,就在府兵推门之际; 风昭然拎起一只茶杯就扔向房门;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府兵险些被砸个正着。
紧接着又是“当啷啷”连声作响; 风昭然把桌上的铜盆掀翻了。
“人都死到哪儿去了……”风昭然颤巍巍地,满面怒容,“偌大太守府,真当孤快死了是吧……”
府兵们彼此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重新关上房门。
风昭然再砸了一个杯子:“给孤回来……”
当然没有人回来,定然是上面有交代,太子宜死不宜生,最好是一个个静悄悄地死,死得干干净净,不带累旁人。
府兵们巡逻的脚步声远去了,姜宛卿掀开帐幔,看见风昭然扶着桌面,没有回头。
“他们刚走,现在出去,便碰不着人了……”风昭然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喘息,“就算万一碰着,你只说出来找猫,也能混过去。”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狸和小橘一直没有适应太守府,常常是整日不见猫影,到晚上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溜跶。
姜宛卿没答话,过来扶住他:“先上床吧。”
风昭然的虚弱并非假装,今日事发,以杨遵义的疑心,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所以他又加大了药量,今天来诊脉的三个大夫都说他活不到中秋。
此时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姜宛卿扶着他躺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
窗外寂寂,万物俱静,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样的情景在两个人的脑海里都很熟悉,一个来自于梦境,一个来自于上一世。
“不跑了?”风昭然脸色苍白至极,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嘴角却还是带着一丝笑:“这是欺负孤抓不住了你,是吧?”
姜宛卿发现了,风昭然只在两种时候会表现得特别轻松。
一是情况非常好的时候。
二是情况非常糟糕的时候。
“我知道殿下一定会没事,所以殿下不必特意这般宽我的心。”姜宛卿道,“殿下会很快好起来,修好河堤,达成所愿,问鼎九五。”
风昭然抓住她的手,高烧到底还是让他露出了一丝软软,他的眸子里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乞怜:“孤若当真即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时你还会想离开孤吗?”
“殿下,你先睡吧。”姜宛卿道,“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睡着。”
她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得像是从梦境里传来,能直接将风昭然拖入梦境。
风昭然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上一世的时候,姜宛卿很喜欢看他睡着后的模样。
没有锋利的视线,没有冷淡的神情,闭着眼睛的风昭然看上去特别特别温柔。
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弱的缘故,他看上去柔软得像是成化成水。
他的声音也轻柔得很,“卿卿……快到中秋了。”
姜宛卿觉得他可能是在说梦话,不过还是“嗯”了一声。
“过完中秋,就到你生辰了……”
这些日子忙得昏头转向,姜宛卿自己都忘了。
不过她对过生辰没什么好印象。
好像所有糟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生辰之前。
去年生辰之前,她被设计送进了那间厢房。
今年生辰之前,好歹保住了宋晋夫。
便是小时候,生辰时想在母亲身边多赖一阵子,也要被嬷嬷拉开,因为母亲要去陪伴父亲。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过生辰。
*
第二日一早,送饭的狱卒发现陶润安死在了狱中。
在这一日,陶润安畏罪自尽,沈怀恩沉冤得雪,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贪墨案,到此翻案,沈怀恩官复原职,满城百姓夹通相迎。
昨日被陶润安抓进牢里的老翰林一家也由杨遵义亲自送回家中。
隔壁那座废园被杨遵义的府兵围了起来,他们在里面发现了地道和工具,但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
手下人回禀杨遵义,那条地道只容一人进入,挖得甚是平整,应是高手妙匠所为,不是寻常人下的手。
就在杨遵义忙于这件疑案的时候,原本被大夫接连判了死期的风昭然慢慢地好了起来,没过多久,人们便看见太子尚带着病容重新出现在河岸边。
百姓们都说殿下原是被陶润安气病的,而今陶润安死了,修堤的官银也有了,太子自然便能恢复如初。
姜宛卿听着人们这样议论,才惊觉风昭然看似在整个事件中从未出场,但经此一事,声名却是水涨船高,一时间成为民心所向,再加上沈怀恩一直随行在侧,他在民间的声望一时压过了杨遵义。
杨遵义或许是有了危机感,接连给无量观的法事捐钱捐物,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