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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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遵义或许是有了危机感,接连给无量观的法事捐钱捐物,还过来视察了一番,甚至还和百姓们坐在一起啃了一个馒头。
到了中秋那一日,杨遵义与蒋氏还领着姚城的官员眷属们过来给灾民发月饼。
出门时正遇见风昭然和沈怀恩,风昭然听闻此事,将杨遵义的善心褒奖了一番,然后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过中秋,很愿意与民同乐。
杨遵义面上自是含笑答应,但到发月饼的时候不得不以太子为先,灾民们争相奔走传颂:“大家快来,太子殿下给我们送月饼啦!”
姜宛卿觉得杨遵义的肠子应该气青了。
发完月饼,女眷们自去后院喝茶说话。
风昭然说自己第一次来无量观,想四处走走。
进到一间法堂,只见空虚盘膝坐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一脸认真地看书。
风昭然走了进去,就看见那书的封皮——《江南玉少风流史话》。
风昭然:“……”
“道长看得好书。”
空虚反应极快,立刻拉过□□经盖在书上,看清是风昭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别说,还真是好书。这上面写江南玉少是大才子,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遇见无数红粉知己,最后妻妾成群,左拥右抱,享尽人间艳福。”
“……”风昭然,“没想到道长还有这般向往。”
“不是不是,贫道不是想讨好沈姑娘吗?可努力了这么久,沈姑娘待贫道虽说还算客气,却离让贫道上门入赘还差得远,所以贫道还得多学着点。”
空虚说着,道,“这本书里,有些姑娘是对玉少一见倾心,也有些姑娘对玉少起初爱搭不理,但玉少脑子灵光手段甚妙,最后一个个都对玉少芳心暗许了。”
空虚看了半天,很有一点心得想找人分享,所以才滔滔不绝。不过说完之后,醒悟过来面前这人是风昭然,他这些唇舌显然是对牛弹琴了。
又见门外远远地缀着两名官员,看似在廊下谈天,但视线一直往这边瞟,明显不对劲。
“殿下,你好像被盯梢了。”
空虚提醒他赶紧走。
风昭然却像是没听见,只问道:“可有女子明明喜欢他,却又不容他亲近,略碰一碰便逃得比兔子还快的?”
“有有有,”空虚对情节烂熟于心,“这位桃花姑娘便是如此,她心高气傲,虽然对玉少芳心暗许,但总怪他四处留情,所以总是暗中吃醋伤感,玉少便花费了许多心思讨她欢心,最后抱得美人归……”
空虚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因为风昭然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殿下?”
“他花了什么心思,又是怎样抱得美人归,还请道长详细说来,一个不漏。”
风昭然的神情甚是严肃,让空虚有一种他在找自己聊国家大事的错觉。
*
半日,风昭然起身离开。
奉命盯梢的官员进来,询问方才殿下说了什么,看了什么。
空虚宣了一声道号,翻开一本《道德经》,赞叹道:“殿下着实是天姿不凡,对于这章所言的‘上善若水’之意,领悟深渺恢宏,非贫道所能及也。殿下说治水须先敬水,时时不忘治水之责,心怀天下苍生,令贫道十分感佩。”
两名官员之前不敢离太近,确实是见风昭然与空虚共看一本书,不时翻阅争执,似是引经据典,切磋得十分投入。
消息传到杨遵义耳朵里,当晚杨遵义的案头便多了一本《道德经》。
杨大人翻到第八章,打算看一看风昭然有可能想出了什么治水方略。
姜宛卿听说风昭然和空虚待了半日,忍不住道:“他就不怕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娘娘这就不懂了,他越是光明正大,贫道这边反而越不招人疑心。”
姜宛卿想想也是,便不再操心了。
到得十七日清早,姜宛卿一醒来便觉得不大对。
无量观中住满了灾民,每每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听见大人的说话声和孩子们的玩笑声了。
但今日却异常安静,只听见小鸟在枝头啾啾叫。
她问沈慕儿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慕儿笑道:“大家听闻今日是娘娘生辰,整个无量观都在为娘娘祈福,灾民们全都在观外跟着念长命经呢。祈福要一整日,这一整日观内都会这般安静,娘娘可以好好歇一歇。”
姜宛卿:“胡闹什么?我从来不信这些的,让他们回来吧。”
“那可不行。”
沈慕儿拿出一条一寸来阔的缎带,蒙住了姜宛卿的眼睛,系于姜宛卿脑后,打了个稳稳的结。
“慕儿,这是做什么?”
“这个啊,是有人给娘娘备下的礼物。”沈慕儿的声音里透着笑意,“娘娘请随我来,中途不可以摘下缎带哦。”
说着姜宛卿便被扶了起来。
但那双手扶到姜宛卿身上的第一时间,姜宛卿便感觉到不是沈慕儿。
换人了。
空气里多了一丝幽凉的冰片气息,那是某个人前些日子用药后的残留。
是风昭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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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月下逢
姜宛卿对无量观甚熟; 发现自己被扶着到了一间厢房。
这间房间和她住的屋子只隔一座花园,进来时还能闻见桂花的香气,应该是窗外有株桂花树的那一间。
那双手扶着姜宛卿坐下。
“殿下想做什么?”姜宛卿问。
风昭然声音里透着一丝讶异:“孤一声也没出; 你是怎么猜到的?”
姜宛卿不答:“银子也有了,治水方略也有了,此时殿下不是应该在修堤吗?怎么有功夫来这里?”
“孤寻到一壶好酒; 特来送你一份生辰礼物。”
姜宛卿听到了斟酒的水声; 然后一杯酒温柔地送到她的唇边,“卿卿,尝尝看。”
酒里透着一股桂花香。
“此酒名为‘月下逢’,据说连饮三杯; 在微醺之中,人们会遇见最想念的人。”
风昭然道; “卿卿不妨试试看。”
这些酒啊薰香啊之类的东西,最爱取些别致的名字,弄一些奇怪的噱头,姜宛卿向来是不信这种的。
不过这酒入口很是绵柔香甜,姜宛卿接过来; 喝完一杯; 风昭然又斟了一杯。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 姜宛卿忍不住问道:“殿下的生辰礼物; 就是要灌醉我么?”
风昭然轻笑了一下:“那你慢慢喝; 孤先走一步。”
姜宛卿起身:“不送了。”
她抬头就要扯下缎带,风昭然按住她的手:“半炷香后再摘。”
姜宛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卿卿,愿你今日生辰快乐; 永远快乐。”
风昭然的声音很轻; 很温柔。
一个吻落在姜宛卿的眼睛上; 隔着一层缎带。
这个吻吻轻而浅,像蜻蜓掠过水面,晃起一圈圈涟漪。
“愿你能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吱呀”一声门响,复又关上。
屋内就剩姜宛卿一个人。
酒意漾上来,她开始感到有一点有一点微醺。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姜宛卿扶着脑袋,扯下了缎带:“怎么?殿下是忘了什么……”
她的声音顿住。
整个人也顿住。
秋日的阳光明净极了,像是放在秋水中洗过,照耀之处,纤毫毕现。
进来的人已经不年轻了,含笑的眼睛带着一点点几不可见的细纹,身上穿着家常衣衫,头上挽着简单的螺髻,只簪着一对云母银簪,斜插着一枝细密的丹桂。
香气幽幽,笑容浅浅。
“卿卿,等饿了吧?红豆汤好了。”
红豆汤放在姜宛卿面前的桌上,热气袅袅上升,带着梦里才有的熟悉香气。
姜宛卿的视野迅速模糊,眼前有大片的雾气汇聚。
“娘!”
她扑进了那个永远温暖馨香的怀抱里。
*
隔着一座后花园,空虚站在回廊上,侍立在风昭然身后。
“殿下您是不是学歪了?那位玉少讨姑娘欢心,送的是苦心搜罗来的奇珍异本,一来那是人家姑娘心心念念的爱物,二是物件难以搜罗,所以才能见到苦心,这才能打动人。你送妇人算怎么回事——”
“闭嘴。”风昭然负着手,望着花园,也望着花园尽头那扇房门,“再聒噪便走远些。”
空虚乐得走开,正好可以去找沈慕儿。
他在心里深深觉得风昭然在讨人欢心这件事上着实是毫无天份,不及自己远矣。
太阳一点一点移到了头顶正中。
桂花的香气在阳光的蒸腾下越发浓郁了,像浓云般笼罩着整座道观。
那间屋子里偶尔传出明亮的笑声。
风昭然在回廊上坐下,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此时的阳光温度恰到好处,晒得人微微感到酥麻。
除了在荒园的那段时光,他的生命中很少有这样静静晒太阳的时刻。
不过只要靠近姜宛卿,这样的时刻好像就随时都能来临。
那边传来一下门响,妇人走了出来,来到檐下,向他屈身行了一礼。
“夫人免礼。”
那妇人笑道,“殿下这是要做我的女婿吗?”
“孤已经是了。”
“那可要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啊。”
“孤会的。”
妇人一笑:“卿卿歇下了,后面的事,就交给殿下了。”
风昭然看着她退下,越走越远,身影仿佛是消融在秋天的阳光下。
他穿过花园,走进那个房间。
姜宛卿睡在榻上,是一个弓身的姿势,怀里紧紧地抱着被子,像是抱着什么很要紧的东西。
她的脸颊泛着胭脂般的红,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睡得很沉。
风昭然在榻上坐下。
“月下逢”是他给这酒起的名字,这是一种南疆酒,加了曼陀罗花浸泡,喝多了有迷人神志之效,酒的原名是一种当地土语,官话的意思是“摘月亮的人”,意思是喝了这酒连月亮都想摘。
现在姜宛卿在梦里,大约已经摘下了那一枚最想摘的月亮。
“卿卿,孤送你的这场美梦,你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轻轻的,掌心抚过姜宛卿的面颊。
书上说,送礼不仅要投其所好,还要送得愈艰难愈好,这样才显得上心。
但他做完才发现那是胡扯,送礼只要收礼的开心便好。
她应该很喜欢吧?
其实她说得不错,银子也有了,方略也有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可以空出来的闲日子,他很想挨着姜宛卿躺一躺。
就像在荒园那样,天大地大只有他们两个人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然而他还没有躺好,姜宛卿就睁开了眼睛。
眸子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迷濛,但很快便清澈起来。
风昭然:“……”
就醒了?
酒量这么好?
姜宛卿没有起身,手撑着了头,仍旧侧躺着,看着他。
她的脑子里还有些昏沉,有点分不清是梦是幻,是假是真。
但风昭然在她面前,周小婉便只能是梦。
他们两个人,断没有前后脚出现的道理。
“孤……午后有些困倦,所以……”他的话没能说下去,熟悉的刺痛席卷胸膛。
且因为久违,难以适应,疼得更狠了些,他的脸色瞬间发白。
“殿下是从哪里找到的人?”
被审问可不在风昭然计划之中,然而到了这一步,风昭然也只好硬起头皮答:“什么人?”
姜宛卿轻轻叹了口气,“我过生辰,殿下连句真话都不能送我吗?”
这口气极为幽然,仿佛直叹进了风昭然心里去。
风昭然也很想叹气。
只能说计划跟不上变化,在原计划中,姜宛卿这一觉应该睡得更久一些,美梦做得更长一些。
“那是一位戏子,相貌与你娘有三分相似,再加上南疆军中有易容改装的高手,在舅舅的指点下,便装扮出七八分像的模样。”
姜宛卿思母心切,再加上喝了药,七分像,便成了十分真。
醒来方知是梦,可梦里那温暖的怀抱比任何一次回忆都真实。
找个假人来哄人,真亏他想得出来。
人是假的,梦却是真的,姜宛卿此时心中还残留着那种儿时才拥有的赤诚欢喜,“那红豆汤是怎么回事?怎么连红豆汤的味道也这么像?你寻来的人,难道也是岭南的吗?”
她还想问此人现在哪里,赶紧找回来,她要好好跟着学一学怎么做。
然后就听风昭然道:“那是孤做的。”
姜宛卿一呆,坐了起来:“可是……怎么会?那味道明明和我娘做的一模一样……”
“因为孤吃过。”
姜宛卿彻底愣住:“你吃过我娘做的红豆汤?什么时候?”
“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第一次时,你大约四岁。”
风昭然脸上有一种很清浅的温柔。
那时候,他七岁,才被抱养到坤良宫不久。
那一日是正月,皇子公主们皆去姜家拜年。
没人把他这个假太子当一回事,还故意把他引到花园深处。
姜家太大,从前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从未来过,很快迷了路。
当时已经到了开席的时候,他的肚子很饿,却是越走越僻静,然后就闻到了一种很香很甜的味道。
他循着那个味道走进一所小院。
小院干净雅致,屋檐下生着一只红泥小火炉,炉子上熬着一锅汤。
熬汤的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简单的发髻,脸上的温柔的笑容。
一个粉玉玲珑的小女孩蹲在炉子前,眼睛似两粒漆黑柔亮的葡萄,紧紧地盯着砂锅里的汤,咽了一大口口水。
他也跟着咽了一口。
“卿卿是不是想吃了?”女子勺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送到小女孩嘴边,“尝尝看,慢一点儿,小心烫。”
小女孩开心地张开嘴,然后就看到了他,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娘,有个新哥哥!哥哥,你也想吃吗?很好吃的!”
他坐在檐下,喝了一碗红豆汤。
红豆汤里洒着干桂花,还有小小的洁白的糯米圆子,另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苦味道,去除了所有的甜腻。
他还想再喝一碗,但皇后找来了。
后来他问皇后,那是什么人。
皇后给了他一记耳光。
“不过是个低贱妾室罢了,跟生你的那个女人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捂着脸,已经学会了不要哭,只在心里得出一个教训,如果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好奇,绝对不要让旁人知晓
后来他还会跟着皇后去姜家,但皇后不许他离席半步,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那个小院。
再次尝到那碗红豆汤,是第二年的上祀节。
京城贵胄于那一日在平江边游湖袚禊,皇室与贵胄之女皆聚在一处。
风昭然刚写完皇后所罚的课业,匆匆赶到水边,还未登船,就看到周小婉抱着姜宛卿坐小船从大船上离开。
姜宛卿半边头发有点散乱,小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周小婉一面替她扎起头发,一面低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姜宛卿忽然破啼而笑,笑容明亮得惊人。
就在那个时候,撑船的下人长篙不知为何点歪了,小船说翻就翻。
姜宛卿当时正站在船头上,小小的身子顿时一头栽进水里。
水不算深,但她太小了,转眼没顶。
风昭然想也没想便跳了下去。
来不及想,若是想了,便该命宫人去救,自己不能动手。
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