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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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卿当时正站在船头上,小小的身子顿时一头栽进水里。
水不算深,但她太小了,转眼没顶。
风昭然想也没想便跳了下去。
来不及想,若是想了,便该命宫人去救,自己不能动手。
可这些他是把人救起来之后才想到的。
周小婉不知他的身份,连声道谢,请他去岸边的帷幄里更衣,以免着凉。
上祀不单要游湖,还要踏春,贵人们往往是既在湖上泛舟,又在岸边搭帷幄。
他在帷幄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就见一个小脑袋从屏风边露出来,抽抽咽咽地问他:“哥哥,你冷不冷,要不要喝红豆汤?”
风昭然走出来一看,她一面可怜兮兮地挂着泪,一面已经捧着一碗红豆汤,埋头嘬了一口,嘴唇上挂得一圈都是。
少年风昭然一下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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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把锅端来吧
姜宛卿完全记不得。
她隐约记得那次她跌下船头是被人所救; 但救她的人是谁,已经毫无印象。
更别提更前面那一次。
少年时代的记忆已经像烟云般遥远而模糊,身为一名庶女; 她的世界里权贵云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高贵无比,她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看所有人都像是隔着一道云雾; 只盼谁也别注意到她。
是有一次,古淑范让她去后院取一件什么东西,半路上她遇见了那位向来淡漠的太子。
她屈身行礼,他微微颔首。
这是一次微不足道的碰面; 但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到了他低低的两个字:“别去。”
世界好像是在那一刻清晰起来的。
晚春的花园空气里浮动着甜蜜的香气; 小径如此狭窄,她的衣袖与他的短暂地交叠,像两朵原本毫无交集的云,被风推到了一起。
她发现他的眉毛是一种水墨般的乌青,仿佛在墨汁里调入了黛绿色; 眼睫半垂; 睫毛很长; 掩映下的眸子很黑。
然后他的脸便转过了她的视野里; 背影消失在□□深处。
她已经不记得后院到底有什么; 只记得她装着崴脚被扶回花厅的时候,古淑范一脸失望的表情。
那天离开古家后,她闭上眼睛; 眼前便出现了古家的后园; 花开如海。
那是盛开的牡丹; 开在□□旁的是一种绯红如云霞的颜色,名唤“绯衣”。
它成了她最喜欢的花。
她喜欢了它很久很久。
她的喜欢是偷偷的、默默的,像是一场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的潮汐,只要她自己一个人世界里汹涌。
直到那天她忍无可忍和古淑范撕破了脸,在所有人都按着她的头让她认错时,那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以为他只是恰好经过,路见不平,所以站了出来。
也许换成任何一个人受这委屈,他都会站出来。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他才是一直被明枪暗箭指着的那一个,他才是巴不得谁都看不见他的那一个,他才是一出头就会给人捅刀机会的那一个。
“为什么……”
姜宛卿喃喃问,原有的记忆被打乱了,她的脑子也跟着成了一团乱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为什么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
为什么明明身处险境,却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这么帮她,最后却又对她那样冷淡,让她一个人孤伶伶里死在东宫?
“当初那碗红豆汤,是孤离开母妃之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不用担心汤里会被人下毒或者放点泥土虫子,不用担心吃的时候有人会突然打翻他的碗,最重要的是,他看着那个小女孩一口红豆汤喝下,她的母亲满眼温柔暖和的目光。
那是他从前也曾经拥有的目光。
他也曾经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满心满眼只想看着他吃下一口点心。
只是到了坤良宫后,那些再也没有了。
那一刻他兜头遇见的不止是一对母女,更是一份他曾经拥有却被硬生生割裂的亲情。
他当时太小了,还不明白这一点,只是觉得那碗汤好好喝,那个小院好洁净,那个女子好温柔,那个小女孩好可爱。
他希望那个小院永远岁月静好,那个小女孩永远可以喝到母亲做的红豆汤。
但老天爷的爱好大约就是将美好的东西尽数打碎,那个小女孩终究还是失去了那个为她做红豆汤的人。
她从此变得怯怯的,像一只失去了庇护的小猫,受着风吹雨打,常常躲在角落里默默舔伤。
“那时候孤总觉得我们很像。”风昭然道,“在外人看来,我们皆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身娇肉骨,谁也不知道在锦衣华服底下,我们有多少伤要舔。”
姜宛卿怔怔地看着他,完全愣住了。
在漫长的少女时代,她也时常有这种感觉,不过每次想完都觉得是自己斗胆,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天下的主人,她何德何能,硬将他拉到自己的世界,与自己同病相怜?
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风昭然在她的视线下不大自在的别过脸,看了看桌上已经见底的空碗。
“孤熬了一锅,你若是喜欢,孤再为你盛些来。”
像这样不单要将自己的心底子全掏出来,还要将旧日回忆全摊开,他其实很不习惯,有一种在人前将衣裳一件件剥光的错觉。
他起身走向房门,步伐很稳定,神情也没露出什么不自在,只有耳尖微微发红。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回身,姜宛卿便从后面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很轻,他像是被蝴蝶的羽翼轻轻拂了一下。
这个拥抱又很重,重重地箍住了他的人和心。
“殿下,谢谢你。”
姜宛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低哑。
谢谢你从前救过我。
谢谢你自己淋着雨,却还想为我打伞。
谢谢你让我知道,那一场只在我心中汹涌的潮汐,并非没有回音。
谢谢你,今日送我这场美梦。
姜宛卿的眼泪滚滚而出,沁透衣衫。
风昭然感觉到了:“卿卿?”
他想转身,但姜宛卿抱得更紧了些,阻止他的动作:“你别动,别动好吗?”
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压制不住的哭腔。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心里仿佛有一条河流,干枯的河床上重新蓄满了水,向外泛滥。
她渐渐哭出声来,哭得抽抽咽咽。
“卿卿,你别哭……”风昭然抓住腰间的手,她的两只手扣得很紧,像是上了锁似的。
“你别动,别动!”姜宛卿抱着他哇哇大哭,“你不许动!”
“……”风昭然觉得心都被她哭皱了,也被她哭软了,神情温柔得近乎无奈,“孤送你这份生辰礼物,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姜宛卿在后面摇头,一面摇头一面哭,哭得风昭然后背一片潮湿灼热。
他全没了章法:“好吧,你说,你要怎么样?你说出来,怎样都可以。”
姜宛卿哭得抽抽咽咽:“我要你……要你只娶我一个!”
“好。”
“不许娶姜元龄!”
“好。”
“也不许娶其它任何女人!”
风昭然低头,嘴角带着浓浓的笑:“好。”
“永远不骗我,永远只喜欢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弃我。”
姜宛卿说一句,泪水便滑下一大颗,每一颗都直接渗进风昭然的衣裳,那件淡蓝色的衣袍衣衫哭出一片深蓝色。
喝下去的酒仿佛变成了泪,怎么都哭不完。
她感觉到他的背脊微微震动,听到他再次说了一个“好”字。
姜宛卿的心里很酸很酸,很胀很胀,很疼很疼。
她知道这是假的。
她毫不怀疑他此时此刻的真心,可是,当另一样东西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那就是权势。
是天下,是皇位,是万民。
她只是一个姜宛卿。
她在所有女人里面也许独一无二,但,毕竟也只是个女人。
对于皇权来说,微不足道,随手可弃。
“都答应你了,怎么还哭……”
风昭然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推出了门外。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且力道不小,风昭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震惊。
“砰”地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
“卿卿!”
他去拍门,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疑惑迷茫过,明明上一瞬还抱着他哭,要他只喜欢她一个,下一瞬他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喝多了?”风昭然想来想去,唯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孤去准备醒酒汤。”
“不必了。”姜宛卿嗓子有点咽,眼泪也还没有流完,声音里全是哽咽,“我很好,殿下来姚城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快去忙正事吧,庆州百姓还等着你早日修堤成功,治好洪水。”
隔着一扇房门,风昭然看不到姜宛卿的脸,但莫名地,想到了当初那个一面抽抽咽咽一面问他要不要喝红豆汤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半点也没有变。
“知道了。”风昭然的声音放轻了一点,隔着门扇道,“孤此次去修堤,怕是连太守府也没空回了,不知何时再能回来见你。卿卿,你开开门,让孤再看看你。”
“我不会开门的!”
姜宛卿的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仿佛要借这声音喝退那些发软的小心思。
这话听上去凶巴巴的,落在风昭然的耳朵里,活像一只奶猫在张牙舞爪,挠得人心痒。
风昭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依依不舍,仿佛有万千根丝线穿过门缝,尽数绑在了门内人的身上,抬脚都觉得艰难。
“卿卿,等孤回来。”
狠狠心,咬咬牙,一转身,就看见空虚抱着一只药钵,站在花园那一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看看,贫道就说你送错礼物了吧?
空虚的眼神如是说。
“……”
风昭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空虚的手臂,拖着就走。
空虚手忙脚乱:“殿、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贫道救死扶伤可以,治疗情伤不行!”
“闭嘴。”风昭然冷冷道,“跟孤修堤去。”
空虚一路徒劳地挣扎,被风昭然带走了。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姜宛卿哭累了,趴在桌上。
那壶月下逢还在面前,空掉的碗里尚残存着一点红豆汤,甜香依然弥漫在空气里。
门上“吱呀”一响,沈慕儿走了进来,瞧见姜宛卿有气无力地趴着,不由有些担心:“娘娘?”
姜宛卿慢慢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沈慕儿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姜宛卿摇摇头,“厨房是不是还有红豆汤?”
这一开口沈慕儿才发现她声音都是哑的,连忙点头:“有的,殿下天不亮便在厨房了,熬了一砂锅的汤。”
“去给我盛一碗。”
姜宛卿抹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想了想,复又唤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慕儿,“不,把锅端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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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还真是毒妇
前国师大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当然不是去担沙埋石干苦力,但堤上劳工多,难免有个跌打损伤; 需要大夫。
再者有个舌灿莲花的神棍道士,特别容易稳定民心。
这也正是风昭然带空虚来姚城的原因。
反正他能留人在身边,自然都是有用处。
空虚走了之后; 姜宛卿在无量观倒是清清了不少; 再加上开始招工修堤,大量的劳力前往黄河边,沿河搭了不少工棚,俨然已经形成了一处市镇。
妇人也可以去做些杂活; 或者卖些点心吃食,挣份糊口钱。
法事结束之后; 姚城寺庙和道观的屋子渐渐空出来,剩下的要么是在姚城城内找到了差事,要么便是些无处可去的老弱妇幼。
河堤沿岸则是越来越忙,沈慕儿向姜宛卿辞行,要去父亲身边随侍。
修堤乃是大事; 姜宛卿自然准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当着蒋氏等官眷的面把沈慕儿发作了一顿; 说她忘恩负义; 自己明明救了她; 现在沈怀恩脱了罪; 她便重新拿起官家小姐的款来了。
“也不想想,区区一个县丞之女,给本宫提鞋都是抬举她!”
“娘娘身份尊贵; 能侍奉娘娘乃是旁人的福气。”
蒋氏一面宽慰愤怒的太子妃; 一面从官眷当中选出了几个和沈慕儿年纪相仿的姑娘出来; 送到姜宛卿身边伺候。
“这一个个都生得娇滴滴的,是来伺候本宫,还是要本宫伺候?”
姜宛卿一个也没要,“你自己家的那个倒是不错,怎么不送来给本宫,却拿些旁人来搪塞?”
蒋氏赔笑道:“老身家里若是有未出阁的女孩儿,早送来了,哪里轮得到别人?”
“出不出阁都不要紧,人乖巧听话就好。”姜宛卿说,“你家的那个芙渠本宫瞧着就挺好。”
蒋氏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吟吟地:“难得娘娘看上得那个小丫头,只是她已经是杨大人屋里的人了,若是再来侍候娘娘,这……”
“怎么?你是觉得杨大人舍不得?”姜宛卿的脸顿时就撂了下来,“还是觉得堂堂太守的如夫人来侍候一个庶女掉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氏唯有赔罪的份,当晚芙渠就来给姜宛卿当差了。
芙渠像一只苦雨凄风里的小兽,眼神里总透着一丝惊惶,无论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拧布巾的时候袖子挽起来一点,姜宛卿的视线在她腕子上顿了顿。
上面有明显的瘀青。
芙渠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把衣袖翻下来,手忙脚乱间打翻了水盆,铜盆满地乱滚,动静太大,引来了蒋氏,蒋氏将她骂了一顿,拉着她跟姜宛卿请罪,说她笨手笨脚,怕是要惹娘娘生气。
姜宛卿擦了手,浑不在意地道:“得了,有什么好遮掩的,出嫁从夫,她是杨大人的人,杨大人想怎么待她都成,本宫一个旁人难道还会说什么?赶紧收拾了,本宫要睡了。”
蒋氏放下地离开,芙渠哆哆嗦嗦地收拾了地上的积水,准备过来给姜宛卿宽衣的时候发现姜宛卿已经在被子里躺好了。
芙渠息了灯,靠在踏脚上,准备坐着守夜。
“上来吧。”一只枕头推了过来,姜宛卿道,“以前慕儿在时,也是一块儿睡的。现在身边没人,本宫倒有些不习惯。”
芙渠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弄出来的动静还没有偶尔上来蹭睡的小橘重。
姜宛卿留意了一下,发现她很久才睡着,即使睡着了也是紧紧地抓着一只被角,像是将溺之人死死抓着一根浮木。
衣袖翻卷,她纤细的手腕上布满伤痕。
姜宛卿什么也没问。
她眼下能做的唯有将芙渠霸在身边,不让芙渠回后院。
芙渠起初的时候像是被刚猫抓来的耗子,睡觉时缩在脚边动都不敢动弹,姜宛卿翻个身,芙渠都能惊坐起来。
但慢慢地,芙渠发现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突出其来的打骂,眼睛再也看不到绳索和鞭子,那些东西仿佛离她很远很远了,她的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姜宛卿——太子妃的脾气看起来很大,连太子的耳光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