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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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身上没有什么惹眼的地方,视线一撞之后便低下了头。
姜宛卿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神冰冷,似乎带着一丝杀意,和周围喜气洋洋的人群格格不入。
姜宛卿下意识抓住风昭然的手腕:“——小心!”
他正向着风昭然走来。
在姜宛卿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一抹刀刃的寒光在袖角中滑过。
“柴老二!”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两三个大汉扑上去,抓人的抓人,捂嘴的捂嘴,“欠了钱还敢跑!好大胆,跟我们去见官!”
那人极力挣扎,但寡不敌众,连拖带拽,很快被拖走了。
姜宛卿松了口气,原来是逃债的,难怪那眼神不对劲,不像是过节的。
姜宛卿觉得自己委实绷得有点紧了,虽然知道风昭然处境危险,州官员巴不得他早日横死,但应该没人有胆子当街刺杀。
然后才发现不对,她抓着风昭然的手臂,挡在了风昭然面前。
风昭然低头看着她,面具后的双眼温柔得像有水化出来。
姜宛卿连忙松手。
情急之下,人的身体反应快过了脑子,她好像又变成了上一世那个信徒般的姜宛卿,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他,为他献上所有。
“我……刚才有个人看着怪吓人的,我一时有点害怕,所以失态了……”姜宛卿干巴巴地解释。
风昭然点头:“嗯。”
害怕,所以挡在他的面前——瞧他家卿卿这谎编的。
他这一声也“嗯”得温柔极了,没有什么言辞也说明他此刻的心境,一颗心仿佛能直接化成一杯水,直接让她喝下去。
无论梦里还是现实,她都会这样挡在他的身前。
他的眼神当真是毫无顾忌,姜宛卿庆幸自己戴了面具,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她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扯回来:“你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过上元?”
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满心都是修堤吗?
不对,还得准备大战。
南疆军应该已经宛如一把刚磨好的刀,被他握在手里,马上要去砍人了。
结果他居然抛下一切,在这里为她再现了一场京城的上元节。
“因为这是孤在梦里欠你的啊,卿卿。”风昭然低声,“你没有梦到吗?”?
第九十一章
好看吗?
那一对并肩而立的璧人穿过上一世的时光冉冉出现在姜宛卿面前; 姜宛卿被走马灯点起来的一片柔情悉数消散,淡淡回了一句,“没有。”
但她这神情太明显了; 瞒不了风昭然,风昭然的声音有点低沉:“孤梦见孤站在兴庆楼上,底下是朱雀大街; 灯火如织; 有很多人,有很多人说话,但孤一个人也看不清,直到孤回头; 看到了你。”
在那个梦境里,万事万物皆如烟尘; 遥远而模糊,唯有她是清晰的。
她穿着大红的衣袍,上面有金线刺绣的鸾鸟,头上戴着十二支整副的凤钗,主钗上的流苏正垂到眉心间; 她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美得盖过了整个上元的的辉煌灯火。
每次看到她的笑容; 他心中便会涌上一丝欢喜; 但这一次是例外; 首先涌上的是刀尖刺穿般的痛楚,就像他对她撒谎的时候。
可明明他在梦中未开一言。
梦里的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绝望; 尚未完全绽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就像一朵正准备开放的花刹那间凋零在枝头。
她软软地倒下了。
风昭然在这个梦里是生生痛醒的; 梦中有没有前因后果,只隐约感觉,他应该陪她过节的,但是没有过成。
“卿卿,你梦到的是什么?”
风昭然的目光透过面具望着姜宛卿,带着一丝明显的担忧,“你明明那么欢喜来找孤,是什么让你突然晕过去?”
“殿下,就像你说的,那只是梦罢了。”姜宛卿垂下眼睛,拔弄动流转的花灯,“梦里的事情,岂能当真?”
“梦自然是假的,但孤却很害怕。”风昭然伸手抱住了姜宛卿,声音低得像叹息,“孤很怕有朝一日,会令你那样伤心。”
那种绝望的眼神,他不想再看到。
虽然是戴着面具,但到底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当众抱在一起,不仅引人侧目,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指指点点。
姜宛卿到底还是脸嫩,拿面具都盖不住,想赶紧推开风昭然——太子殿下今天着实有些异样,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风昭然本来不打算放,但不知怎地,忽然拉起姜宛卿的手就往旁边一扇店门跑。
姜宛卿被他拉着险些掉了灯,一口气被拽上了二楼。
这间是个茶楼,因占地高,观灯位置极佳,所以几乎是满座,掌柜追上来,客客气气告诉两人没有空位了。
风昭然一句话也没说,掏出了整只荷包,落在掌柜手心。
掌柜那只肉墩墩胖乎乎的手沉了沉,险些接不住。
“可有座?”风昭然问。
掌柜忙不迭:“有有有!”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姜宛卿刚落座,就听到隔壁的人在议论。
掌柜给腾出来了最好的雅座,正好靠窗边,一眼就能望尽整条街的灯火。
街心位置,就在方才两人待着说话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发生了一场混战。
“……”姜宛卿惊疑不定地看向风昭然。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风昭然为她拿了只点心,神情温和,仿佛没有看见街上的乱战,“尝尝这个。”
外头已经乱轰轰了,摊贩和行人尽皆惊慌退避。
街上打架的约有数十人,穿的皆是普通服色,乍看之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再多看一会儿,便明显分出了两拔,其中一拔个个膀大腰圆,出手大开大阖,很是气派,像是习惯招摇过市似的。
另一拔身量则稍矮一些,但出手快、稳、准、狠,攻击的皆是要害,冷丁还有一支箭冒出来,准确插在某些偶然占了上风的大个子身上。
箭翎的尾羽鲜艳,在灯笼的映照下十分扎眼。
姜宛卿:“……”
隔壁的人还在伸长脖子看热闹,有人说要去报官。
但同行的人阻止了他:“你仔细看看,那些人里头有姚城卫。”
姚城卫向来在百姓头上跑马的人物,当街掀人摊子夺人货品都是小事,姚城百姓但凡有个像样的妻女都不敢带出门。
吃亏的老百姓显然不止一个两个,听见这句话之后,甚至还有胆大的为那一支突如其来的冷箭叫了声好。
他们猜测大概是姚城卫平时作恶多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现在这些江湖好汉就来惩恶扬善了。
姚城卫平时只在欺压百姓的时候扬武耀武,在身经百战的南疆军手里,没一会儿就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南疆军管杀还管埋,直接拿麻袋套了把人拖走。
临走之明,抱拳向百姓道:“江湖恩怨,不涉旁人,诸位,打扰了。”
甚是客气。
同时也坐实了茶楼上人的猜测:“我就说是江湖好汉!”
百姓们围着叽叽喳喳讨论,甚是兴奋,只当是节日里意外的余兴。
姜宛卿平时向来不管风昭然的正事——管也管不来——但此时她想起了她之前听到的那一个破空声响,分明是箭,还有那个被人截了的逃债人,分明是冲风昭然来的。
猜出真相后的姜宛卿忍不住站了起来:“姚城卫要杀你?!”
风昭然起身,把她按回椅子上:“卿卿,你声音再大些,当街斩杀姚城卫的锅就要背在孤身上了。”
姜宛卿:……难道不是你??
风昭然:“蒋氏发现了赵硕的死因。”
姜宛卿脸色大变:“那你还出来跟我过什么上元!”
动静闹得这样大,南疆军最后那一抱拳也许瞒得过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怎么可能瞒得过蒋氏?更别提还有那个老奸巨滑的杨遵义!
风昭然的病和弱全都白装了,杨遵义立马就会知道他身边有一批人手,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孤立无援。
而风昭然之所以能来姚城修堤治水,就是因为上至皇帝庆王,下至杨遵义等一干姚城官员,皆是看准了风昭然走投无路,把治水把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们才能放心大胆用风昭然,当把风昭然榨干之后,再把人一脚踢开。
风昭然正是抓住这一点才离开了桐城,现在这样做完全是自毁根基,简直是疯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姜宛卿逼自己冷静下来,因为风昭然向来深思熟虑,绝不可能因为过个节而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他绝对是另有安排,陪她过节肯定只是个幌子。
“孤打算在这里等一等,再过一盏茶功夫,便可以看烟花了。”
风昭然扶住衣袖,缓缓地斟茶,茶水呈一线,稳稳地落进杯子里。
他把杯子放在姜宛卿面前,面具底下眼睛微微弯起,“今夜这茶座这么贵,可就贵在这儿了。”
姜宛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今夜想要杀他的人,光是她看见的就有三拔,看不见有还有多少,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人明知自己被全城追杀,明知自己的根基行将暴露,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来自京城与姚城的全力诛杀,他居然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看烟花!
同一时间,无量观内,张述脸上死气沉沉,听着南疆军带回来的消息:“——刺杀总共十二起,出动姚城卫一百二十人,此刻已全部诛灭。”
张述揉了把脸,挥挥手让南疆军下去。
秋风入帘,屋内灯火微晃。
“唉,红颜祸水啊……”
身为祸水的姜宛卿不知道自己有多祸,她只觉得风昭然很可能真是疯的。
随着一声尖锐的刺响,第一朵烟花蹿空,升上秋夜朗镜般的云宵,然后“啪”地炸开,化成金雨洒落。
“是蜀中余家的百转金雨啊!”
识货的人大声赞叹。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烟花升空,每一朵都炸得各呈妍态,流光如梦,像是天上仙人洒下的金屑。
百姓们痴痴仰着头,全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这些烟花上。
蜀中余家的烟花乃是贡品,每到年节都会有大量的烟花送到京城,与工艺并肩的是它的价格,每一支烟花都在其它烟花有五倍以上。
这样的烟花在贵人云集的京城放起来不稀奇,但在才遭过灾的姚城放起来却是殊不相衬,姚城哪来这么多钱烧?
“好看吗?”
风昭然问姜宛卿。
姜宛卿想起小时候和周小婉看完灯,最后的压轴便是看烟花。烟花是在皇帝亲临兴庆楼之后,一声御令,百花升空,万民仰首。
逛街、买花灯、吃点心、看烟花……他还真是一个不落。
“好看。”
姜宛卿仰头望着窗外的烟花,烟花明明灭灭,光芒映在她的眸子里,她整张脸都被满天金屑映成了金色。
“但你真的完蛋了,风昭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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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道别
“生气了?”风昭然问。
姜宛卿瞪着他; 一个字没吭声。
她的脸是绷着的,胸膛里窝着一团恼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能是气风昭然这一世居然越活越回去; 活成了一个不知轻重的昏君的模样。
这热闹的上元,繁华耀人眼的烟花,梦幻般的走马灯……一切都很好; 她很喜欢。
但如果这喜欢是用风昭然的基业换来的; 那不要也罢。
她会来到姚城,一是因为实在拗不过风昭然这个死心眼,二是因为她也希望看到风昭然早日功成。
整个官场和贵族们在皇帝和庆王的引领下向着豪奢淫靡之路狂奔不止,百姓不堪重负; 此时又逢天灾,再不换头上天; 人真要活不下去了。
而原一一心要换天的人在仿效周幽王,拿苍生福祉换了一场上元烟花,要博美人一笑。
“卿卿若是能当国母,当是贤后。”风昭然忽然一笑,“再等一会儿吧; 等到烟花落尽; 便要办正事了。”
烟花的残屑最后化在姚城的夜空; 姜宛卿跟着风昭然回到了太守府。
蒋氏抱着装头骨的匣子; 坐在正堂上。
她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最终却等到了那对姚城知名不和的夫妇一起走进来。
两人从来没有在姚城连袂出现过,偶尔相遇都要一番唇枪舌战,蒋氏只瞧了一眼; 脸上的怨毒就更深了:“难怪……你们是一伙的……”
她死死盯着姜宛卿:“我第一眼看到你; 就知道你不祥……硕儿丧命的地方有你这样的女人; 他的命多半是折在你的手里,果然,果然!”
姜宛卿很想告诉她一个事实,人不作就不会死,如果不是赵硕起歹念在先,风昭然根本不会管他。
但蒋氏要是听得进去,今晚就不会整这一出。
姜宛卿明智地闭上嘴,站旁边。
姜宛卿不知道风昭然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似乎并不是为了让她见蒋氏,因为风昭然自己都没有要理蒋氏的打理。
蒋氏的喊话与叫骂仿佛全是空气,南疆军径直搜出蒋氏房中的书信。
蒋氏大声呼喊下人,但没有一个人应声。她私下用杨遵义的名义调动姚城卫,放了下人的假,今夜的上元灯节异常热闹,下人们全出去了。
风昭然觉得吵,南疆军堵上蒋氏的嘴。
蒋氏不是一般无知妇人,她是杨遵义乡下老家的一名农妇,因为妇水充足而成为杨家乳母。杨门虽然是没落的小户人家,但到底有点门第,世代都是读书人。
蒋氏心思机敏,硬生生从三十高龄学会了认字,学问虽说不上,但读书写字毫无问题,一应账目与信件全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风昭然比照着蒋氏的字迹,先临了几个字。
起初字迹端然,明显带着他自己的笔锋,但三两个之后,便是神气全收,字迹写得虽四平八稳,但毫无意韵,正是没有根基之人常见的笔法。
很快,一封模仿蒋氏笔迹的书信留在了桌上。
风昭然道:“夫人从一乡野村妇,做到了庆州太守府的老夫人,心思手段,可见一斑,怎么就没有好好教儿子?但凡那赵硕有你半分勤勉,至少能活得像个人。”
蒋氏喉咙里呵呵作响,仿佛恨不能生啖风昭然。
姜宛卿想,也许正是她一心想着往上爬,所以才忽略了自己的儿子,只一味宠溺。
于是赵硕习惯了抬手就有荣华富贵落到自己手里,反正样样都有母亲去操办,母亲不行的,他还有女儿可以用。
南疆军把蒋氏带了下去,还带上了那只装人头骨的匣子。
姜宛卿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今天晚上,老夫人会带着一百一十名姚城卫连夜离开姚城,去往桐城落阳山,调查赵硕的死因,太守大人会看到她留下的书信。”
姜宛卿心想今天是上元,又是深放,让人扮成姚城卫出城倒是没什么难度。
“可杨遵义会信吗?”
风昭然:“信不信都不重要,他没空管这件事。”
“为什么是一百一十名?”
“因为还有十名姚城卫的尸体全被送回家中,那场江湖仇杀有无数人看见,总该有个结果,也让太守大人有点事情查办不是?”
“……”姜宛卿一眨不眨地看着风昭然,“你都想好了是不是?可就算你十拿九稳,难道没有想过,万一杨遵义突然回来怎么办?万一这件事走漏了风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