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月亮-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严杨顾不得躲闪,眉头皱得很紧,“他跟你说的?”
“怎么?”黑短袖弯腰凑近严杨,含混笑道,“你不信?”
严杨自然是信的,但韩志勇惹的事没理由韩聿来解决,他一下子怒火中烧,火气压都压不住,“那你们去找他,打死他也不会有人管。”
“他那条贱命值多少钱?”黑短袖开始推搡严杨,“睡大了我婆娘的肚子,不给儿子点奶粉钱?”
他话音一落,余下几人就毫不遮掩地笑出来。
严杨皱眉不说话,黑短袖说,“砸。”
几人各带了工具,当着严杨的面疯狂敲砸,屋里所有的家具都七零八落扔在地上,厨房碗碟碎裂声不绝。
严杨一直站在靠墙的位置没动,直到看见有人拿着东西上了楼。
“站那!”严杨喊了一声,绕过一地狼藉冲到楼梯口,朝正往上走的人说,“别上去。”
他们本就是来闹事的,自然不会理会严杨,那人脚步顿都没顿一下,继续往上走。
“停下!”严杨追上去,“你们要多少钱?”
那人停下脚,狞笑着问,“怎么了?现在又有钱了?”
严杨往后退了一步,“你先下来。”
两人在楼梯上僵持几秒,那人挑挑眉,跟着严杨下了楼,不过他并没理会严杨,径直走到黑短袖身边,笑着说,“张哥,小孩儿问咱们要多少钱呢。”
张哥闻言看了严杨一样,让人停下摔砸,“你爸没跟你说?”
“韩志勇不是我爸。”严杨说话时,仍忍不住去看楼梯,生怕有人又趁他不注意上去砸东西。
张哥瞧见他的表情,问刚上过楼的人,“楼上有什么?”
那人说,“就一破阁楼,什么都没有。”
楼上确实什么都没有,甚至相比于家里的任何一间屋子都更寒酸,但却是韩聿唯一能待的地方。
张哥盯着严杨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他的侧脸,“不多,30万。”
严杨强忍着恶心没有动,牙咬得很紧,“钱我会给,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喊,“严杨!”
严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聿一把拉到了身后。
韩聿买的早饭就扔在门口,他抓着严杨的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气还是紧张,上下打量严杨半天,“没事吧?”
屋里一片狼藉,每个人手里都有家伙,韩聿一上来,就看到对面人在拍严杨的脸,严杨躲都没躲,还说要帮韩志勇给钱。
韩聿气红了眼,气韩志勇,气自己,气严杨。
他将严杨护在身后,抬头跟张哥对视,“该找谁找谁,现在就走。”
韩聿一进门,几人就认出,这才是韩志勇的儿子,不过他们来找事,对谁是儿子根本就不在意,只静了几秒就开始疯狂砸东西。
韩聿护着严杨,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他手机,低声说,“报警。”
严杨拿着手机点点头,期间有人来抢手机,被韩聿一把推开,然后场面就变得十分混乱。
勉强撑着报完警后,几人从砸东西到打人,一发不可收拾,即使有韩聿护着,严杨身上还是挨了好几下。
被韩聿护着往外走时,严杨余光一瞥,就看到有人拎着刚碎掉的茶几腿朝韩聿轮过来,他行动快于思考,推开韩聿挡在了前边。
茶几腿是钢制的,径直砸到严杨胳膊上,一端还连着的玻璃飞起来撞到严杨额角上,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咩咩!”韩聿眼底红得厉害,他抱着严杨,抖着手想去摸伤口,但是要碰到时又不敢动。
他急得失了分寸,半天才想起来拿衣服按在伤口上止血。
严杨能感觉到伤口很小,见韩聿这么急,出声安慰他,“别害怕,没事儿。”
韩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拿过扔在地上的手机就要打急救,被严杨好笑地拦住了。
一群人见状就要往外跑,严杨挣扎着想站起来关门,被韩聿按住了,“让他们走。”
警察来得很快,先带两人到医院做了检查,万幸没有骨折和内在伤,韩聿身上淤青不少,严杨身上也有几块。
最严重的应该就是严杨额角被碎玻璃割破那一道口子,伤口不大但很深,缝了两针。
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李岱来接他们,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将两人送到楼上后他就走了。
韩聿同样沉默地将严杨拉进门,让严杨在门口等他,自己拿扫把将地上的玻璃渣扫干净。
严杨额角贴着纱布,胳膊上一大片淤青吓人,他舔了舔嘴唇,“韩韩哥。”
韩聿扫地的动作顿了一下,半回着头说,“你先别过来,扎脚。”
早上事发突然,严杨只穿了双室内拖鞋。
严杨点点头,难得乖巧道,“好的。”
韩聿收完玻璃渣,从奶奶屋里拿了几张床单铺在地上,将所有东西都扔到上边包了起来。
他忙前忙后收拾了半个多小时,原本东西就不多的客厅更空旷了。
厨房和其他两间卧室都还没收拾,韩聿到卫生间洗了洗手,走过来拉着严杨往楼上走。
严杨看出他生气,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上楼后,韩聿问严杨,“他们没来楼上?”
严杨顿了一下,“没有。”
韩聿问,“怎么没来?”
严杨舔了舔嘴唇,心虚道,“可能觉得没什么好砸的吧。”
韩聿目不转睛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严杨只好说,“本来想上来,我拦住了。”
韩聿问,“你答应给他们钱了,是吗?”
“我不是……”严杨有些着急地解释,“我就是骗骗他们。”
见韩聿表情仍旧没有松动,严杨补救道,“再说,我哪有这么多钱。”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明显两人都知道他在扯谎。
韩聿说,“你想的是,只要他们不找韩聿的麻烦,这钱你想尽一切办法都能凑出来,是不是?”
“上次卖了车,这次要卖什么?”韩聿问。
严杨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为什么不走?”韩聿说,“他们这么多人,你不走还留在这干什么?我要是没回来呢?你怎么办?”
“我肯定不会吃亏的。”严杨说。
“是吗,”韩聿声音压抑,他抬手在阁楼指了一圈,“他们砸就砸了,你护着这堆破烂干什么?”
严杨沉默。
韩聿狠狠闭了闭眼睛,然后开始收拾严杨带过来的东西。
他打开行李箱,一件件往里放严杨的衣服,严杨原本坐在床上,见状立刻走过去按着韩聿的手,“干什么啊?”
韩聿一抬眼,就看到严杨额角那一块贴着胶带的纱布,整颗心都跟着一颤。
他挥开严杨的手,继续收拾。
他往里装一件,严杨就扔出来一件,像个在发脾气的孩子,一来一回几次后,韩聿终于停下了动作。
两人都没再说话,阁楼里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可能过了一分钟,也可能过了一小时,韩聿沙哑着嗓子喊他,“咩咩,我们……”
“韩韩哥,”严杨打断他的话,挪到他跟前想要抱他,“那些人不是走了吗?警察会解决,还有李岱哥,还有我爸我妈……”
他伸出手,韩聿被他抱住。
严杨仍在说着,“下回再遇上这事儿,我肯定跑,真的,他们要怎么样都行。”
他说着又笑了笑,他说,“我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韩聿推开他,抬手蹭了蹭严杨就要包不住的眼泪。
严杨打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他,“你敢说!韩聿!你敢说!”
韩聿移开视线,“严杨,分手吧。”
第50章
韩聿说完这句话后,屋里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他们像两艘并排放在港口的小船,没有自由,只能静默地等待着。
正是下午光线最足的时间,阁楼闷热,严杨出了一些汗,韩聿坐在他身边,只在最开始看了他几眼。
他们坐到月亮升起又落下,坐到晨光洒进来,谁也没有说话。
一晚上没睡,严杨头发有些乱,黑眼圈特别明显。
他坐得腿有点麻,活动了一下脚,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完全直不起腰,只能很委屈地弯着。
韩聿抬头看他。
严杨低头死死盯着韩聿,话仍旧说得很温柔,像他以往一样,“你想好了吗?”
韩聿说,“想好了。”
严杨又站了一会儿,再开口嗓子更哑了,“韩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想好了吗?”
他看起来很脆弱,韩聿盯着他冒了一点胡茬的下巴,思想游离,他想,不是说长了胡子就是大人了吗。
为什么大人也还这么难。
韩聿说,“严杨,咱俩断了吧。”
严杨点点头,“你要非想分开,非想跟我断了,就再没机会跟我好了。”
他色厉内荏说着让自己都难受的狠话,想让韩聿改变主意,但是韩聿说,“咩咩,对不起。”
严杨看了他半天,扭头离开了。
他跟韩聿说的最后一句话,裹着下楼时木地板的吱呀声传过来,他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严杨走后,韩聿打了两个电话,一通打给程卓,一通打给李岱。
李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门没锁,韩聿正呆滞地坐在阁楼上,对着整理了一一半的行李发呆。
李岱试探着问,“严杨走了?”
韩聿说,“走了。”
李岱走过去坐好,“真要卖房子吗?”
“嗯。”韩聿点点头。
“但房本上是韩志勇的名字,”李岱说,“他不见得会同意。”
“他会,”韩聿说,“他缺钱。”
李岱点点头,“这几天我会帮你留意。”
韩聿轻声说,“谢谢哥。”
他说话时一直低着头,李岱叹了口气,“你真舍得严杨?”
韩聿这才抬起头看了李岱一眼,直白说,“舍不得。”
李岱:“那你……”
“严杨也要走了,”韩聿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在这,他也永远没办法好过。”
“那你学校这边怎么办?”李岱问。
“先办休学,”韩聿说,“现在也没精力回学校了。”
李岱今天问题格外多,“跟你表哥都说好了?”
电话里听韩聿说要卖掉房子时,李岱其实是很支持的,韩聿被逼到这个份上,除了带着奶奶离开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韩志勇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再被他拖累下去,韩聿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让他帮我租房子了,”韩聿说,“奶奶不能跟着我折腾。”
李岱就没再多问什么,陪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程卓是第二天来的,老太太安静的像是一樽摆件,任由别人安排着她。
送走奶奶后,韩聿把屋子里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了都扔了。
这个家终究是变成了一所什么都没有的房子,
韩聿怔怔地坐在空荡荡的阁楼里,耳边是各式各样的幻听。
女人的哭声,韩志勇的打骂声,奶奶的阻拦声,追债人的抢砸声,最后是严杨带着哭腔的,“我一点都不疼。”
韩聿抬起手摸了摸心口,他想,怎么会不疼呢。
可是这个狭窄的阁楼,终究是谁也留不住。
严杨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几天,开学当天,严海川上来敲了他的门,这次严杨没再发脾气,乖乖跟着他下去了。
严杨不肯说话,严海川强压的怒气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但看到严杨额角的纱布后又熄了火,他问严杨,“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严杨说,“我没有闹。”
“你没有闹?”严海川抬手揉了揉眉心,“严杨,你多大了?为了你这个事,所有人生活鸡犬不宁,你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严杨继续沉默。
他甚至抽空想了想,和韩聿在一起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用沉默解决问题了。
“你说你没有闹,那现在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严海川说,“我想问问你,你现在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人了是吗?”
严杨张张嘴想反驳,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海川说得没错,因为他的事情,所有人的生活都一团糟。
陈静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现在还病着,公司这么多事,严海川一次都没回去过。
所有人因为他没法好好的,就连韩聿都走了。
严海川太知道怎么让严杨难受了,他说,“严杨,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什么都有了,当然什么都不怕,韩聿呢?”
严杨瞪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严海川说,“我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学生,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谈个恋爱就觉得这是最大的事儿了,你去问问韩聿,是谈恋爱重要,还是好好活着重要。”
严杨张张嘴,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你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
严海川轻哧一声,“你倒是了解他,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已经分开了,就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严海川说,“这几天你就跟我走。”
自从严杨的事情后,严海川从怒气冲天转变到现在的无可奈何,不知道缺过几个晚上的觉。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严杨看着他有些垮塌的背影,开始认同韩聿的话。
他或许是真的错了。
他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持,就能和喜欢的人走到最后,但却忘了,他空有一腔勇气。
在大人眼里,他是需要保护的孩子,在韩聿眼里,他是韩聿舍不得让他一起吃苦的人。
可是严杨控制不住地埋怨,他想,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他想说你们都小瞧我了,我其实很厉害的,但到最后,也是听着大人跟他说,“你要闹到什么时候”,然后再看着韩聿松开手。
严海川说一不二,说带着严杨走就走了。
严杨到学校,机械地签了几个字,听见冯玉杰说,“一班韩聿昨天来办了休学,火箭班一下损失两名状元。”
严杨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觉得心口有些空。
他坐上去往机场的车,天气晴得离谱,似乎要将严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晒得蒸发。
车行到一半时,严杨接到了高晨的电话,高晨在电话里说,“聿哥卖了房子,把你的东西都送到我这来了。”
严杨怔了怔,握着手机的手暗暗使劲。
从车窗往外看,能看到如洗的碧空,沉甸甸坠挂着绵厚的云,他收回视线,“扔了吧。”
车从繁华的市区驶过,将严杨的18岁抛在了身后。
他那些热烈的,孤注一掷的,义无反顾的喜欢,丝毫不值得一提,韩聿说不要就是不要。
而他也再没有第二个18岁了。
他是个外强中干的傻子,坚持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第51章
严海川和陈茹不住在一起,严杨没跟任何人住,搬着行李去住了学校。
新学校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超市太少,人太多,永远买不到带着冰碴儿的水。
严杨入学后,年级里盛传“一班来了个巨帅的插班生”,后来试图跟严杨交朋友,以及试图跟严杨交男女朋友的,都无功而返,年级里又开始盛传“那个插班生脾气很操蛋”。
这话他们私下说,严杨知道也不在意,他想,他就是很操蛋,最好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新学校考试更频繁,月考,周考,随堂测,单科测,什么时候手往桌子上一摸,都是一沓半寸厚的试卷。
严杨从夏天考到冬天,熬过期末,大家又说,“这个操蛋的插班生成绩怎么这么牲口。”
短短半年,严杨就集齐了各种以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