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月亮-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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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杨那时候头发要比现在要长一些,被雨打湿后很随意地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和鼻尖上都挂着水珠。
从他身边骑过后,严杨就加快了速度,身侧校服兜起风,勾勒出细瘦的腰线。
韩聿给严杨回,“没有。”
严杨没再回复,韩聿又听了几遍语音。
捕捉到严杨语气里若有似无的笑意,韩聿猜测严杨并不讨厌自己。
毕竟严杨笑起来没有任何架子,对韩聿笑,和韩聿见过的他对朋友笑时完全一样。
这给韩聿一种两人处在同一片热闹之中的错觉。
雨已经停了,阁楼的窗户大开着,楼下不知哪户在吵架,女人指责男人不顾家,男人骂老婆一点事情说起来没完没了。
韩聿仰面躺在阁楼的木地板上,闭上眼睛是严杨抓着冰水的手。
他在心里问严杨,“你呢?有没有淋雨?”
第8章
严杨洗过澡后见张阿姨已经把韩聿的伞撑起来晾好了,便径直上楼写作业了。
开学三周多,第一次月考安排在九月末,没有几天了。
手机上韩聿那句冷冰冰的“没有”并不是最后一条消息,邢弈华和樊清吵架又和好,已经在商量着月考之后一起出去吃饭了。
高晨:“我同学说有家烧烤店挺好的,离学校不远。”
邢弈华:“那咱去,正好刘胖子那烧烤吃腻歪了,拍黄瓜打死卖盐的,齁得晚上睡不着觉。”
高晨笑话他,严杨也跟着笑话他几句,把手机放一边没再看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没忍住拿起手机给韩聿发了个消息,“那就好。”
对方不爱说话,他总不能也这样吧,毕竟还借了人家的伞。
重点学校的实验班,早自习也是要补作业的,这次放假数学老师和冯玉杰各发了两张试卷,足以难翻班里一群尖子生里的尖子生。
周一一大早,严杨卷子刚掏出来就被高晨扯走了。
高晨笔下生风,一边抄一边跟严杨说,“杰哥这两张卷子太难了,我最后几道题除了一个‘答’什么都写不出来。”
严杨正凑在季豪身边听他讲数学二卷最后一道题,没空搭理他,“写你的吧。”
季豪开学虽然缺了两周课,但他成绩非常不错,尤其是数学,常年满分,很少有扣分项。
一起上了这么久课,大家都很熟了,季豪性格好,班里人缘不错,每天早上都好几个人凑在一堆让他给讲题。
严杨听了一会儿,课代表收卷子收到他这,他交了卷子就回去了,临走又顺走邢弈华一支笔。
邢弈华忙着抄卷子,眼睛还留在他那笔上,“笔留下!”
严杨笑了笑,摸摸他的狗头,“还想不想抄我作业了?”
邢弈华被他的淫威震慑,转而向季豪求助,“豪豪,你看他!”
周围乱糟糟一片,卷子练习册堆了一圈,季豪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端着邢弈华给他打的热水,笑眯眯地拉偏架,“杨杨,做得好。”
严杨:……行吧,杨杨就杨杨吧。
邢弈华哀叹一声,感慨抄人作业必破财,嘀嘀咕咕继续抄了。
这几天气温又攀升,周一上了两节课之后严杨又开始发蔫,从桌子里掏了半天,也才摸到一瓶不太凉的水。
他看了看外边的太阳,一狠心走出去了。
楼下超市全天开着,但大课间人很多,严杨刚走到门口就开始发怵,犹豫着是不喝了还是快速进去抢两瓶水。
他正在树荫底下暗自纠结,就听见有人喊他。
韩聿从不远的地方走过来,看方向是刚从教学楼出来。
阳光很盛,韩聿的头发很黑,走过来时有几处很小的反光点,不柔软,但是发质很好,走到严杨同一棵歪脖子树下就站住了脚。
“在这干什么呢?”韩聿问。
他个子比严杨要高,严杨眯着眼睛抬头看他,“想买水,但是人太多了。”
高一的学生正在操场做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的伴奏很响,严杨被晒得有点蔫,说话声音也不大,听起来有些黏。
韩聿往超市看了一眼,人确实很多,堵在门口不进不出,无形的热气从人群中散出来,像是要扑到距离他们很远的严杨身上。
韩聿走近一步,半个身子来到阴凉底下,“去化验楼那家吗?”
学校有三个大超市,分别在教学楼,食堂和西操场附近,化验楼离教学区远,只有一家很破旧的小卖铺,里边卖一些过期和濒临过期的食品。
严杨一直怀疑它能坚持这么久不倒闭可能是因为老板和校领导有亲戚。
到化验楼要走五分钟左右,严杨原本只想飞快地买瓶水再飞快地回去,根本没想让太阳晒自己这么久。
但不知怎么,他还是很痛快地说,“好啊。”
严杨怕晒,一路贴着没成型的几棵小树走,有阴凉就走得慢,没有就走得快,韩聿在旁边配合他的频率。
韩聿皮肤很白,一直走在阳光下也晒不黑的样子,倒显得严杨很娇气。
他没忍住问,“你不热吗?”
韩聿说,“习惯了。”
严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热习惯,但是他并没有刨根问底,他问韩聿,“你本来想买什么?”
韩聿似乎是愣了一下才说,“买水。”
其实事实是,十七班在二楼走廊拐角处,韩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窗边,从窗户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回形楼的中广场。
三中文理学生分配比较均匀,东楼是文科班,西楼是理科班,韩聿以前在东楼上课时,也在外侧教室。
严杨夏季课间很少出来,但韩聿坐在窗边往外看的习惯一早就养成了,因此严杨一出现在中广场时,韩聿就看到了他。
他身材高挑,即便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也很显眼。
韩聿看他拐出教学楼,鬼使神差跟了出来,然后在树荫底下捡了个因为人多不肯去买水的咩咩。
咩咩不需要带路,七拐八拐就到了化验楼的小卖铺。
韩聿紧跟他进去,被迎面来的冷气扑了满脸。
严杨显然没有想到小卖铺有冷气,进去之后先轻声感慨一句,才回过头找韩聿。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眼神很亮,凑到韩聿身边,低声说,“我从现在开始对这里没有偏见了。”
他说这种话怕被老板听见,因此声音压得很低,韩聿没忍住笑了笑。
严杨没留意韩聿的反应,屋子里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靠里侧的一个旧冰柜上,喊了老板一声,“爷爷,水在这里边?”
老板年级不小了,耳朵不太灵,心也没放在做生意上,眼睛盯着电视,答非所问地说,“要什么自己拿。”
韩聿走过来掀开冰柜,从里边挑挑拣拣,拿了个带半瓶冰的水递给严杨,“这个凉。”
严杨立刻接过来喝了两口,被凉得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这有冰水?”
学校人多,夏季超市的水一般还没得冻凉就被买完了,严杨每次想喝冰水都很费劲。
“这地方偏,”韩聿也拿了一瓶水,“没什么人来买,就都冻住了。”
严杨认同地点点头,又仰头喝了几口水。
水瓶的温度很低,在外边凝成水珠,顺着严杨的手滑下,在他手腕上淌过,一路往下。
韩聿看得眼热,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手。”
严杨没接,拧好瓶盖,不在意地甩了甩胳膊,“一会儿就干了。”
韩聿也没再坚持,将纸放回去,又掀开冰箱拿了一瓶冻结实的水递给严杨,“再带一瓶吗?一会儿化开正好喝。”
严杨点点头,接过水放到一边,问韩聿还有没有其他想买的。
“没有了。”韩聿说着,拿出手机往柜台走,严杨追上他,先付了钱。
韩聿就又将手机收回来,两人都没说什么。
韩聿觉得严杨体贴,严杨觉得自己不够体贴。
超市没有门,只有一个厚重的棉门帘,将热气不够完全地挡在外面,空调刚进来时觉得凉快,现在就没什么感觉了。
电视剧里依萍从老爸家出来,冒雨往外跑,严杨看了一会儿说,“书桓马上就要骑自行车偶遇她了。”
韩聿正盯着严杨校服上的肩线发呆,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嗯?”
“情深深雨蒙蒙,”严杨指了指电视,“我家阿姨……”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然后眼睛睁大,看着韩聿,韩聿被他看得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严杨拍了一下手,“你的伞我忘家里了。”
韩聿其实一早上都在想这件事,每个课间都想严杨怎么还不来,是不知道十七班怎么走,还是没有时间下来。
他原本想自己上去找严杨,但又觉得这样不好,所以一直在等。
不过他和严杨说,“没事,我也忘了。”
他说话本来就没什么调子,说谎也听不出来,严杨不知道信没信,跟他保证,“我明天给你带来。”
韩聿巴不得他多忘几天,不过严杨这么说了,他还是说,“行。”
两人又吹了几分钟空调,就拿上水准备回去了。
棉帘掀开,一股热气扑上来,严杨皱了皱眉,韩聿不动声色走在了他前边,想替他挡掉一点太阳。
过了操场人就多了起来,严杨的树荫被人抢走,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韩聿只好又跟他离远一点,怕自己的热气过给他。
两人走到二楼时,严杨站在楼梯上跟韩聿说,“我先回去啦。”
韩聿拿着水点了点头,想再说点什么,但找不到话题,所以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嗯。”
上课铃响起时,严杨的校服衣角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韩聿慢吞吞回了教室。
老师在讲假期留的卷子,进度很慢。
课上一大半人在昏睡,坐在讲台旁的体委传纸条被老师发现,罚站半节课,回形楼中广场上仍有没跑回班级的绿色衣领。
韩聿走到座位上,做回没有羊崽的韩聿。
桌斗里又积攒了一瓶很凉的,严杨买的矿泉水。
第9章
严杨是第二天把伞还给韩聿的,但当时韩聿没在教室,他托韩聿的同学转交。
韩聿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伞好端端放在桌上,此后一直到月考前,他都没再见过严杨。
开学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十月一假期前,因为要放假,人心浮躁,各班老师敲打了好几天。
最后一场收卷铃一响,老师还没发话,最后一排已经自觉把试卷收上来了。
除了几个成绩上下够不着的在对答案,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烧烤店人都很多,韩聿今天要早到,收拾好书包就走了。
李岱今天来得很早,见他来了,把他叫过来,“考完了?”
“嗯。”韩聿推开后门,在院子里换了衣服,把校服装到书包里又到前边拿了围裙围上。
围裙他每天都洗,但是油烟味还是很重,有几块深色的油斑搓不掉,看起来仍旧很脏。
他抖了一下,没找到酒起子,回头问蒲萄,“这里边的酒起子呢?”
蒲萄也刚到,闻言从自己围裙里掏了一个递给他,“昨天我用了一下。”
韩聿接过来放好,蒲萄顶着寸头晃到他跟前,随意问了句,“你昨天怎么走那么早?”
韩聿系围裙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昨天韩志勇趁他不在家又回来了,翻遍了柜子没找到钱,气急眼了又在家里摔砸一通。
老太太腰没好利索,哆哆嗦嗦过来拦着,邻居怕出事给韩聿打了电话。
韩聿不想把家里这摊烂事摆上来,只跟蒲萄说,“有点事儿。”
蒲萄见他不愿多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溜烟跑出去忙活了。
李岱瘫在椅子里,指间的烟要燃尽了,叫韩聿过来,“你爸昨天回来了?”
韩聿家里的事,李岱知道个大概,韩聿没瞒他,也瞒不住,韩志勇每次回来都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
“我回去之前就走了,”韩聿说,“没碰见。”
李岱语焉不详地说,“没碰见才好。”
“那是你亲爹,再混蛋你也得记着,”他扒拉了一个啤酒罐子把烟灰弹进去,“别因为这种人把自己搭进去,你有事就跟哥说。”
韩聿低头应了一声,李岱抬脚在他膝盖弯轻轻踢了一脚,“小聿聿,你这性格怎么还没被人打死?”
韩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哥,烟烧手了。”
李岱愣了一下,笑着骂了句脏话,灭了烟让他赶紧滚蛋了。
韩聿抿嘴笑了笑,围着围裙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见李岱说,“月考成绩别忘了。”
“知道了。”韩聿没回头,应了一声直接出去了。
晚上九点多,烧烤摊人开始多了起来,蒲萄忙着传菜,瞅着远处来了几个人,朝韩聿喊了一声,“来客人了!”
韩聿正低头擦桌,听见她叫,一抬头,就和打头的严杨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是一愣。
韩聿拿着抹布站在圆桌边,一时没有了动作。
严杨也十分惊讶,早几天高晨说考完试来这家烧烤店时,他还嫌离家太远不肯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韩聿。
韩聿先反应过来,将桌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后,神色自然地招呼他们,“来吃饭?”
“啊,”严杨反应过来,径直走到韩聿正在擦的那张桌子边,“你……”
“我在这边打工。”韩聿将抹布从桌上拿起来,让他们坐下,又跟同行的高晨打了招呼。
高晨没想这么多,哥俩好地朝韩聿笑了笑,“太巧了吧也。”
韩聿不明显地看了严杨一眼,又跟高晨说,“嗯,我在附近住,晚上就过来打工。”
邢弈华带着樊清走得慢,这会儿才刚过来,见他们都站着,问,“都不坐杵在这干嘛呢?”
高晨跟两人介绍,“咱们同学,韩聿。”
邢弈华那天倒是见了韩聿,不过当时没来得及说话,笑着跟他打招呼,“跟我叫大华就行,我女朋友樊清。”
樊清站在旁边笑了笑,“叫小清儿也行。”
韩聿点点头,当作打招呼了。
严杨不想这么多人都围着韩聿,拉开椅子让他们坐,自己站着跟韩聿说,“早知道你在这打工,我先问问你再来了。”
韩聿视线微微垂着,仍旧是一副话很少的样子,“问我什么?”
严杨凑到他身边,轻声说小话,语气很令人舒服,“问问你好不好吃,我对烧烤要求可高了。”
李岱的烧烤店是近两年才开的,位置偏,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新顾客都是人介绍来的,吃一次之后就变为老顾客,因此一到晚上人就很多。
韩聿刚来时,这里只有二十几张桌子,现在已经摆了五十多张了,规模不小。
“这边回头客很多,”韩聿稳妥地回答,“可以先试试。”
他从隔壁桌拿了个菜单递给严杨,“你先看看。”
严杨接过菜单,反应慢半拍地说,“哦。”
韩聿从围裙里翻出一支铅笔,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换了一支递给严杨,“直接在后边画就行。”
严杨接过笔,又把笔和菜单递给樊清,跟韩聿说,“我们先看看,一会儿点好了叫你?”
“可以,”韩聿说,“戴着围裙的都可以叫。”
严杨应了一声,拉开椅子本想坐下,又没有坐。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新来的客人,跟在韩聿身后,“带我去拿瓶水?”
韩聿点点头,拿着抹布将他领到两个立式冰柜前,“你直接拿就行,到时候结账会算进去。”
严杨先给自己拿了一瓶水,“我喝水就行,他们估计要喝饮料。”
他们说着话,又有一桌客人结账走了,韩聿扭头看了一眼,严杨善解人意地说,“你先忙去吧,一会儿不忙了找我们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