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师不羡仙-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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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给她倒了一碗水：“寒舍粗陋，见谅。”
江茕星道谢接过，看了眼手里的碗。
是寻常农户家常用的粗糙陶器，但洗刷得很干净，水也清澈见底，可见这家是个细致人。
她抿了口清凉的水，将碗放到手边木桌上，问道：“你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妇人拿过手边编了一半的竹篮，继续编织：“大概能猜到，小公子既然能叫出我夫君的名字，想必是他以前认识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修仙者吧。”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像寻常百姓要么谄媚要么敬畏，倒像是见惯了修仙者似的。
“莫非你也是？”江茕星好奇。
妇人摇摇头：“我不是，只不过以前曾经在一家宗门里做过活，所以见识比旁人略多一些。”
江茕星恍然：“难怪你会嫁给修仙者。”
一提及周升凡，妇人眼底多了几分暖意，正欲开口，门外传来动静。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一抬眼就盯住了江茕星。
“夫君！”妇人迎上去，“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没注意耽搁了一会儿。”周升凡淡淡地道。
他随手将自己的农具和草帽交给妻子，转而朝着江茕星走来：“这位是？”
“这位小公子是来找你的，我就请他进来坐了一会儿，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弄吃的。”妇人说着将农具和草帽各自放好，脚步轻盈地往厨房走去。
迎着周升凡的视线，江茕星本能地站起身，略带拘谨地道：“您还记得石跃人吗？是他介绍我来的。”
这个周升凡身量极高，比石跃人还要高一点，哪怕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身板依旧挺直，可能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看起来很不好惹。
闻言，他略一颔首：“找我什么事？”
江茕星拿出石跃人写的信递给他。
周升凡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递还给她：“请回吧，我帮不了你。”
没想到会遭到如此迅速而干脆的拒绝，江茕星凝固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一个农夫，早就已经不是什么修仙者了，没法教你。”周升凡道。
“可是……”江茕星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抬手堵了回去。
“吃饭啦。”妇人笑吟吟地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
江茕星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碗里不过几个馒头，再无其他。
周升凡随手拿了两个，重新将草帽戴回头上，拿起农具往外走：“我先回田里了。”
“不歇一会儿吗？”妇人担忧地皱起眉头。
“不了，没时间。”周升凡步子极大，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第五十章 废掉丹田
妇人端着碗，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对江茕星道：“抱歉，他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平时不会这样的。”
“不，我觉得，他大概只是不想看见修仙者。”江茕星将石跃人的信重新叠好收起，也跟着叹了口气。
师父临死前交代了三件事，怎么接连两件都这么难办？
真头疼啊。
“恕我冒昧，”妇人将碗放到桌上，“你找他是什么事呢？”
江茕星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一遍石跃人临死前让她来找这位散修学习的事情，末了遗憾道：“看来这位老师看不上我这个学生。”
师父的面子也不管用哇。
妇人听完原委，垂下眼：“原来如此，小公子，你也不必沮丧，他不是不想教你，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哎？”江茕星抬眼。
妇人别开视线，轻声道：“当年我们两情相悦，他向宗门求娶我为妻，却被宗门刁难，要求他废掉丹田，才能将我从宗门里带走。”
“废掉丹田？”
江茕星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
她还以为周升凡口中的“不是修仙者了”，只是说他从此不再接触修仙界的事情，以凡人的状态生活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得如此彻底，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妇人点点头：“只有这样，宗门才肯让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
这什么宗门，竟然这么嚣张？
江茕星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憋出一句：“难怪他这么不待见我，怕是每次看见涉及到修仙界的事物，都会想起当初丹田被废之痛吧。”
纵使当初为了深爱的女子，心甘情愿废去丹田，断绝求仙问道之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未必没有后悔和遗憾。
谁能甘心在体验过修仙者腾云驾雾的生活后又回到泥地里当个凡人呢？
周升凡只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回忆那曾经的一切，所以，才会在面对突然来访的江茕星时，态度那么冷淡。
她猛地转头，对上一脸歉意的妇人：“周大叔去哪儿了？我去找他！”
……
周升凡家的田地跟其他家不太一样，要沿着路走很远，一直走到僻静的山脚下。
那是一块没人要的荒地，种什么都半死不活，顺理成章地被分给周升凡这个外乡人。
为了尽可能多挣一些口粮，周升凡只能早出晚归，尽心侍弄这亩地。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耐心养了几年，这亩地终于变得听话起来，长出来的庄稼跟其他人家的相差无几。
想必今年可以有个好收成。
“周老三！”远处走来一胖一瘦两个人影。
周升凡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望过来：“村长。”
胖得看不见自己脚尖的村长在他的田边站定，眯起眼扫过田里整整齐齐的小苗：“没看出来，你侍弄得不错啊，不愧是修过仙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不像是说修仙，倒像是说杀猪的。
虽然周升凡没明白修过仙跟种田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客客气气地一点头：“村长过奖了。”
村长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来，介绍一下，这是村东头的李二，你们应该也认识。”
“见过。”周升凡淡淡道。
“那我就直说了，”村长将双手艰难地环在肚子前，一本正经地道，“李二他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手里几亩田不够，咱们村里决定啊，把这块地也分给李二。”
周升凡盯住村长，片刻道：“……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太吓人，村长顿了顿才道：“你放心，这一季的庄稼还是你的，等秋天收完，李二才来接手。”
周升凡冷笑一声。
当初这荒地谁都看不上眼，是他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立刻有人惦记上了。
他还没说话，李二先发制人：“周老三，要不是周家老爹心软把你们捡回我们村，你跟你媳妇还不知道在哪要饭呢！你一个外乡人，我们村给你房住，给你田地，你不知感恩倒也罢了，还想忤逆村长的决定？”
周升凡将农具往地上一杵：“那八面漏风的房子是我跟村里买的，光是找人修补就花光了我身上所有银子，你们当时究竟有没有仗着我们不懂市价胡乱收钱，我就不多问了。这田是我自己开垦的，往年收成还不到你们那些田的五成，交给村里的却一点没减。”
说到这他看向村长，村长却不敢看他，眼神乱飘。
“就这样，还要我感恩吗？”
“不用，”李二却无动于衷，只顾盯着自己的利益，“你把田让出来就行。”
周升凡怒极反笑：“那么村长，我的地呢？”
村长支支吾吾地道：“你再往上挪一点，山上不是还有一块空地嘛，那边比这个还大一点，算是补偿你了。”
江茕星赶过来的的时候，正听见村长这句话。
根本不用知道前情，她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好一桩强占良田的村霸行径！
她当即见义勇为地冲了上去：“真是岂有此理，这年头连修仙者的地都有人敢抢了！”
“修仙者？”李二讥笑一声，“他算什么修仙者？不过是个被淘汰的失败者罢了，还想在我们面前摆仙人的架子？”
周升凡眉宇间闪过一丝隐痛，没有反驳。
“就算他没了修为，往日人脉还在呀，”江茕星掏出石跃人的那封信晃了晃，“我就是替我师父来探望他多年未见的好友的，你们这么欺负他，不怕我师父替他出头？”
李二顿住，狐疑地打量她。
江茕星一脸坦荡，抬起下巴回望过去。
村长的反应很快：“哎哟，谁欺负他了，我们只是在跟他商量，谈不拢就算了嘛，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事闹到仙人耳朵里，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村长……”李二不服气。
村长却用胳膊杵他一下，示意闭嘴。
“那就好。”江茕星将信收回储物戒，又补充一句，“你们若是以后还想动这样的心思，周大叔只要用一张符纸就能联系上我师父，到时候……”
看见她这一手凭空消失的本事，村长和李二齐齐变色，忙不迭地道：“放心放心，我们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事！”
江茕星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他俩离开。
第五十一章 入城
等到村长和李二的身影消失，江茕星洋洋得意地转过身，正想邀功，却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周升凡开口：“小小年纪，就会摆仙人的架子教训凡人，这就是石跃人教出来的徒弟？”
江茕星皱眉歪头——好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我，你的田地就要被他们霸占了。”她提醒道。
周升凡沉默不语，拿起农具继续干活。
江茕星不以为意，想了想又继续道：“而且，石大叔其实也不是我师父，他不肯收我，是我单方面这么喊的，反正他也没办法再跳出来反驳我了。”
她还挺得意。
听到这句话，周升凡的动作顿住，朝她走过来：“跟我说说，石跃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江茕星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言简意赅地道：“为了救我而死的。”
出乎意料，听见这话，周升凡竟然笑了一下：“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你不为他难过吗？”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周升凡低头看她一眼，“他不是为了救你而死，而是为了他心中的道而死，这对于修仙者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顿了顿，他艰难地补充一句：“你也不必自责。”
一看就很少安慰人。
不愧是石跃人的朋友。
江茕星耸耸肩，转身往山里走去。
“你去哪？”周升凡在她身后问。
“走了呗，你不是不打算教我吗？”江茕星摆摆手，“忘了说，我还在被人追杀，刚刚在那两个人面前暴露了修仙者的身份，追杀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我得赶紧走了。”
“你不会删除凡人的记忆？”周升凡问。
江茕星脚步一顿，诧异转身：“还有这种好法子？”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江茕星正想说你教我，突然意识到不妥：“算了算了，我要是删了他们的记忆，他们肯定会再来占你的田，就让他们记着吧。”
周升凡一怔，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石兄给我的信里说你只是杂灵根，为何要修仙？”
“迫不得已，为求自保。”江茕星垂眼，“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当初面对修仙者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祈求旁人拯救的时候有多痛苦。”
就算是杂灵根，她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周升凡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江茕星抬眼看他：“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周升凡道：“我如今这副样子，确实教不了你什么——这样吧，我给你介绍另一个人，你去找他如何？”
江茕星长叹一声。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谁都不想要。
真伤自尊心。
“他就住在都城里，是修仙世家梁家的七少爷，虽然年纪小，修为不高，不过你要学的无非就是些常识，让他教足够了。”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哀怨，周升凡自顾自地道，“你见到他之后，直接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就行，他会给我这点面子的。”
江茕星幽幽地道：“石大叔跟我说的时候，也笃定你会给他面子。”
“咳，”周升凡清了清嗓子，“我是有心无力，石兄他不知道我已经自废丹田了。”
“行吧，我考虑考虑。”江茕星伸了个懒腰，往都城的方向走去。
……
等到日头西斜，晃晃悠悠的江茕星终于溜达到了都城门口。
她先警惕地伸头瞧了一眼守门将士，看有没有修仙者潜在附近，确定没有后，这才放心地走到入城的队伍后面。
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茕星跟着入城的队伍缓慢挪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她手里还有一些银票，并几颗灵珠，当个普通凡人可以舒舒服服地活一辈子了，但想当修仙者却是穷得可怜。
不过石跃人留给她的战利品，哦不，遗产里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低阶法器，如果能找到修仙者的当铺，应该可以小赚一笔，可是她到现在还没能摸清修仙界的门朝哪边开。
要不，还是去那个什么姓梁的修仙世家拜访一下？
自己摸索还不知道得摸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她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原书中的男主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跟装了导航一样，从来不会迷路。
而她两眼一抹黑，去哪都得问路。
不过根据原剧情来看，这个世界的修仙世家一般都不好惹，绝大多数都会配备狗眼看人低的傲慢门房，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找个地方先住下，明天去找在城外救过她一次的医女姐姐，打听一下那个梁家的名声，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她迎着夕阳入城，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大概是快到宵禁了，此时城中路人很少，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难得的惬意。
一声细小的铜钱落地声响起。
江茕星脚步一顿，循声低头，看见一枚铜板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躺下不动了。
谁掉的钱？
她顺着铜板滚过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模样斯文俊秀的青年，正注视着这边，对上她的视线后，还冲她笑了笑。
青年面前支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倒扣的杯子。
江茕星一时摸不清对方什么路数，弯腰捡起那枚铜板，走过去问：“这是你掉的钱？”
青年没收，反而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看你面相，今日会有一笔飞来横财，不如赌上一局如何？”
江茕星有点想笑，将那枚铜板放到他桌子上，随口问：“赌什么？”
“最简单的，赌大小，”青年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杯子，露出里面三粒骰子，“一两银子一次，你若输，这一两银子归我，你若赢，我给你十两银子！”
听起来似乎不错，输赢可能性各半，十次里只要有一次赢了就不会亏，这样的概率，想必不少人都乐意一试。
可惜，类似骗术江茕星在现代见多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她兴致缺缺地丢下两个字：“没钱。”
扭头就走。
第五十二章 人要知足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