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娅的战歌-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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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洛轻轻吐了口气，在姆雅王鱼们交叠的歌声中压低身体，放平重心，她周身的肌肉都奇异地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身姿却没有任何死角，无懈可击。
　　与她放松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熊熊燃烧着水蓝色火焰的白焰刀，活跃的水元素精灵以苏洛为中心不断聚集，甚至隐隐压过了暗元素带来的停滞，刀刃上的光芒汇聚成一片，几乎亮起了连绵的白炽光幕。
　　这些纯澈的水元素精灵是能够抚平一切伤痛的治愈水流，也是能够冻结并贯穿一切的锐利坚冰。
　　克拉肯巨钳带着漆黑墨汁落下的瞬间，苏洛屏息凝神，用尽全力挥出了手中的利刃，澎湃的水流冲天而起，一声鲸啸震天撼地，克拉肯巨大的身形再无法前进一寸，被白炽的光幕瞬间淹没。
　　一道锐光由下至上撕裂了白炽的光幕，直接贯穿了克拉肯的腹部，留下深渊般的裂口，冰结的痕迹随即由伤口处向外蔓延，转瞬间便冻结了它的整个身躯。
　　细碎的裂纹遍布这块巨大的冰山，只需要轻轻一个外力就能让它粉碎，苏洛没有给克拉肯任何反击的机会，再次挥刀而下，冰块里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在汹涌的水元素之中彻底化为齑粉。
　　这场决定胜负的交锋顷刻间就已结束，众人只来得及看到半透明的山海之鲸如流星坠落，随后白炽光幕闪过，将翡蓝城搅得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已然冰结破碎，小山一般的巨大身躯正缓缓化为细碎的晶体消失在元素流掀起的飓风之中。
　　苏洛从空中落下，喘息着勉强稳住了身形，或许是因为水元素精灵强大的治愈之力，这一次她没有在一解除武者之心状态后就立刻失去意识。
　　她杵着长刀往前踉跄了两步，眼见克拉肯巨大的身躯逐渐消逝，露出那个隐藏在它腹部的，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白发少女来。
　　培养皿也随着白炽的光幕碎裂消散，少女趴在一地纷飞的碎晶中抬起头，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身后，一汪翠绿的眼瞳愣怔地望向苏洛。
　　苏洛这才注意到她先前埋在培养皿底座内的部□□体是海妖的异化，从后腰往下连接着两段粗壮的肢节，边缘浮现出细密柔软的触手，就像克拉肯原型蝼蛄虾的缩小版或是幼年体。
　　肢节的底部已经析出了不少暗紫色的结晶，顺着后背一路蔓延到了白发少女的脖颈处，让那张懵懂纯洁的小脸显露出几分异样的妖艳感。
　　少女似乎并没有学会用那粗壮奇异的肢节行走，茫然地趴在地上，努力撑起上身看向那个撕毁她外壳的人，她有着跟自己一样的白色长发与翠绿眼瞳，却比在研究所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个体都要温暖，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同源灵魂之焰与生俱来的亲近与共鸣。
　　她挣扎着向着对方伸出了手。
　　苏洛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既视感，她还处在武者之心的后遗症状态中，思维一片混沌，见少女摇摇欲坠地朝她伸出手，便下意识循着本能上前两步，蹲下身接住了她。
　　肌肤相触的瞬间苏洛感觉到了滑腻的黏液，白发少女的身上燃起了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灵火，苏洛微微一怔，就像当初触碰到纯白灵魂之焰剪影的时候一样，大量陌生的记忆裹杂着汹涌的情感，悉数涌入她的心间。
　　那是一朵快要熄灭，却依旧在努力燃烧的灵魂之焰。
　　原本应该是纯白的颜色，却染上了些许极淡极淡的蓝，这是被水元素精灵眷顾的证明，浅淡的色泽说明这是一位拥有强大水系天赋魔力的灵魂。
　　她的记忆，就诞生于这样一簇热烈的淡蓝色灵魂之焰里。
　　……
　　…
　　在未曾清醒的蒙昧之时，她一直生活在水里，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这里原本应该是大海，温柔的海浪会像母亲的双手抚过她的脊背，然而睁开眼睛她只能看见狭窄逼仄的房间，透明的水晶容器将她圈养在只能稍稍摆动尾巴的空间里，呼吸触碰到的不是清新的海水，而是某种冰冷粘稠的液体。
　　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样的液体之中，却奇迹般的记得溶于血脉之中关于海洋的记忆。
　　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了，那似乎都是些走在陆地上的生物，带着欣喜的语气跑来跑去，他们操纵着房间里的魔法阵，不断改变她所处的溶液浓度。
　　“C102号样本成功激活，检测到灵魂之焰的情感阈值波动，教授，我们成功了！”
　　“将纯白灵魂之焰的剪影接入女王鱼卵的计划果然可行，只可惜没能获得更多的鱼卵来制作样本……”
　　“虽然成功激活，但受天赋魔力的影响只得到了水元素精灵的眷顾啊。”
　　“考虑进行后续开发，毕竟也有后天获得双系天赋魔力的样本案例存在。”
　　……
　　…
　　她的名字，叫做「C102」，是纯白灵魂之焰融合性实验体中的第102号研究样本。
　　与灵魂之焰一起觉醒的，还有许多未曾经历，也不应知晓的知识，像是她所在的地方是名为「红蝎」组织名下的研究所，而她生存的意义是配合研究员们的实验措施，成为纯白灵魂之焰剪影中的那个人。
　　研究所里的生活十分规律，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应该就是枯燥与无趣，她灵魂之焰中的知识告诉她应该产生这样的感觉，然而她的情绪却难以发生波动，像一潭平静的死水，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研究员们每天会对她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改变培养液的成分来观察刺激她的反应，或者用其他性状特殊的海洋生物尝试融合，大部分实验最终都无功而返，一些融合反应会让她的身体遭受剧烈的伤痛，但尚在不会导致死亡的范围之内。
　　即使觉醒了灵魂之焰，获得了名为「自我」的意识，她似乎也并没有学会智慧生物该有的思考跟欲望，无论是需要掌握的知识还是存活下去的意义，「红蝎」已经在激活灵魂之焰时一并带给她了，那么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就好，无须思考，也就不会经历痛苦与混乱。
　　这样每日重复着相同画面，如死水般规律的日子，在某一天里迎来了意外的涟漪。
　　有人闯进了她所在的实验室，并非平日里那些身穿白大褂，总是叨念着实验数据的研究员们，而是一个还很矮小，需要踮着脚才能趴到培养皿底座上面，仰起头好奇打量她的小孩子。
　　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身体清瘦四肢健全，比起被海妖异化的她更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也有着白色的长发与翠绿的眼瞳，歪了歪头伸出手，隔着透明的水晶容器轻轻触碰了她。
　　“我看到C102的记录是海妖的融合体，还以为能见到美人鱼呢……”
　　小女孩绿汪汪的眼睛似乎有些失望，被那样的眼神一看，她也莫名生出些赧然的情愫，把身下丑陋的硬壳肢节往后缩了缩。
　　最初诞生的时候她的确是有鱼尾巴的，只是在后来的融合实验中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
　　好在小女孩并没有嫌弃好不容易找到的有趣玩伴，翠绿的眼睛与她的眼睛隔着培养皿的水晶璧相视，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没有将她当做研究样本，而是为遇见同类而欣喜的目光。
　　“我是C103号样本，就在你隔壁的研究室里，叫我03就好啦！”
　　她听见女孩这么说，短短的小手拍了拍她前方的水晶容器，有些苦恼的样子。
　　“哎呀，这时候我们应该握手的吧？可惜你被关在里面出不来，好不容易能遇到小伙伴的。”
　　她不知道这个叫做03的女孩是否也是“诞生”自红蝎研究之下的灵魂之焰，但相较于情感阈值始终没能突破二的她，03显然拥有更加完整的情感反应，有着这个年龄的人类都会有的强烈好奇心，滔滔不绝地跟她聊起了天，即使她只能偶尔摆动一下硬壳肢节或者眨眨眼睛作为回应。
　　重复着同样经历与痛苦的日子，因为03的出现而变得不再相同。
　　03是整个研究所里融合最成功，也是最令研究员们头疼的孩子，精力旺盛又聪明，还拥有风火双系的天赋魔力，总能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办法从研究室里逃出来，满设施乱窜。
　　到隔壁研究室来看望她更是轻车熟路，她从03那里听到了许多灵魂之焰中没能继承的知识，知道了这座设施之中还有许多像她们一样的生体样本，大家经历着不同的实验过程，目的只有一个——成为纯白灵魂之焰剪影中的那个人。
　　“02你也见过那个人的身影吧？在最初的记忆诞生的时候。”又一次躲过研究员们视线偷溜进来的03坐在巨大的培养皿旁边，晃悠着肉肉的小腿跟里面的小伙伴说话。
　　她撑着透明的水晶璧点了点头，溶液里冒出一串气泡，因为情感阈值的低迷，她始终没有学会与他人说话，不过03似乎并不介意，自顾自地给她取了「名字」，哪怕只是摇摇尾巴吐泡泡的回应，03也能十分开心地跟她聊上很久。
　　每一天的03都是不一样的，小女孩总能找到有趣的东西，躲着研究员的追赶来与她分享，她在诞生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期待」的情绪，想要知道明天的03会是什么模样，又做了什么让周围人跳脚的事情。
　　停滞的时间仿佛因此有了流速，她的灵魂之焰打开了一扇触碰外界的门扉，真正有了燃烧跃动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这一刀我满脑子都是「集中一点，登峰造极」的画面（x


第179章　塞壬之歌（七）
　　除了会主动来找她说话的03之外，她没有见过研究所里的其他实验样本，但她知道并不是所有实验体都跟她们一样，有一段时间03来找她玩的时候情绪低落了许多，许久之后才开口告诉她自己在研究所的秘密设施里见到了一种新的，没有编号的样本个体。
　　那已经是完全脱离人类，甚至是智慧生物存在范畴的畸形怪物，如果不是跃动在检测装置中浅色的灵魂之焰，根本看不出一点跟她们相似的影子。
　　“02，那是九九……是C099号的样本个体。我在地下室里见过她，是个好漂亮的姐姐，可惜一直被拘束带封印在魔法屏障里，跟她说话也没有反应……”
　　03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冰冷的培养皿上，仿佛依靠着自己唯一的朋友。
　　她笨拙地摆动硬壳肢节游了过去，心中充满了「焦灼」的情绪，想要安慰03却无从下手，只能往女孩的位置伸出手，尽力贴在水晶璧上，像是要隔着这层透明的介质拥抱对方。
　　“C099的位置现在被一个有着大地系天赋魔力的女孩子取代了，那个漂亮的姐姐没有了编号，实验数据也被抹除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我知道那个怪物就是她……我记得她灵魂之焰的模样……”
　　03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她还无法完全理解的迷茫与恐惧。
　　“02，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变成面目狰狞失去理智的怪物……这跟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纯白灵魂之焰剪影里的那个人明明是温柔又强大的存在，那才是我们想要成为的目标啊……”
　　她看着培养皿外哭泣的小伙伴，焦急地想要说话，她想要告诉03这一切都不会发生，03是最优秀的实验样本，一定能先于她们之中所有人成为真正的纯白灵魂之焰。
　　然而无法出声的她只能在淡绿色的溶液里吐出一串上浮的气泡。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03。
　　没有了小女孩欢快又好奇的声音，她的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凝固之前的模样，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一次又一次的往来，她不知道距离最后一次见到03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是心中某种陌生的情绪愈发浓厚，就快要破体而出。
　　她的情感阈值在不断的上升，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员脸上每天都能见到欣慰的微笑，她用尽灵魂之焰中全部的力量想要跟外界交谈，想要询问眼前这个人类她迫切关系的问题。
　　异化的海妖用她那庞大的硬壳肢节轻轻敲动透明的水晶璧，双手同样轻轻拍击着前方，试图引起正在记录数据的研究员的注意。
　　戴眼镜的研究员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这个样本的情感阈值已经突破了四，是所有异化生命体中最具有理性的，她特意控制力度轻轻拍打培养皿正是她想要跟外界沟通的证明！
　　研究员放下了手中的记录板走上前去，看向培养皿中白发绿瞳巨尾的少女，试图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C……103？”研究员尝试着复述对方比划的动作，见少女用力点头，也很高兴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C103样本吗？啊……是隔壁刚刚苏醒的那个胚胎吧。”研究员小心翼翼地继续着对方初次主动提及的话题，“为什么会对她有兴趣呢？因为那是在你之后的编号吗？你能理解「102」所代表的含义与之后相接的「103」对不对？”
　　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无数次地回荡着“刚刚苏醒的胚胎”这一句，研究员之后再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见了。
　　一股颤栗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她的瞳孔因为震惊与痛苦微微紧缩，而研究员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甚至还打开了记录实验的投影仪，将编号C103的样本个体展示给她看。
　　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头顶有着稀疏的白色绒毛，眼睛依然是翠绿的，水汪汪地望着屏幕的方向。
　　这不是03……这不是那个总会笑嘻嘻让研究员头疼，会偷偷跑到隔壁来跟她聊天分享趣事的小女孩……
　　她忽然暴怒起来，粗壮的硬壳肢节用力拍打培养皿，口中大声咆哮质问着什么，在培养液里升起一连串的气泡，手里还举着投影仪的研究员吓了一大跳，赶紧摁动旁边的紧急按钮，带有镇定效果的药剂迅速注入了她的培养液中。
　　她被迫安静了下来，灵魂之焰却在熊熊燃烧，带着情感阈值一路突飞猛进，到了足以引起检测装置发出警报的数字。
　　整个研究所的人都被惊动，许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涌入了她所在的房间，培养皿之外的世界乱作了一团。
　　但她早已注意不到外界的情况，03最后一次跟她说过的话不断回荡在脑海中，指向那个唯一的可能性。
　　「02，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像C099一样失去编号，曾经存在的痕迹也被全数抹削，变成地下室里无人知晓的怪物。
　　——不可以！
　　03不可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消失，03不想变成怪物，她要保护03，她还想要看到女孩脸上好奇的笑与她古灵精怪的发现，她还想听03用软软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就算03不是现在的C103号样本，她的女孩也一定还活着，她必须要救她。
　　“情感阈值突破五，镇定剂无法注射，她要失控了——！”
　　培养皿外似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但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一定要见到03的强烈意念突破了理智的极限，灵魂之焰顺着血脉燃烧起来，一路蔓延向外。
　　“将C102送往地下室，直接准备融合实验！”
　　“所长——”
　　“动作快，你想死在这里吗！”
　　“……”
　　“…”
　　一直以来被压制在硬壳肢节之中的，交错融合的海妖血脉与本能被全数释放了，她的意识骤然被扩大了数十倍，有了更加坚硬的外壳，更加灵活的触手，不必非要呆在水中也能呼吸的器官，视线也无限拔高，感官之中的研究员们变得像蝼蚁一样渺小。
　　骤然扩大的范围让她的意识被稀释，像是回到了刚刚觉醒灵魂之焰是浑浑噩噩的阶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