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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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德柔声安抚:“陛下莫急,这不就知道了吗?”
他停顿了下,又以惋惜的口吻说道:“要是余大将军还在就好了,有他牵制燕氏,太子定不会上当。”
这句话仿佛一道雷,劈进脑海的迷雾中。皇帝一个激灵,喃喃道:“余充……牵制……”
他猛地坐起来,因为这个念头,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为什么他会选余小姐当太子妃?因为想让余充替他约束各地都督!燕氏势力大,离京城近,是重中之重。
而之前余充状告昭国公,皇帝就有让他们双方互相牵制的意思,如此平衡之道,对太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现在余充死了,再有新的大将军,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建立威望的!
看着他陡变的脸色,张怀德关切地问:“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回过神来,沉声道:“叫人去查那座酒楼,跟昭国公府到底有没有关系!”
张怀德听着这句话,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低头禀道:“是。”
……
夜色已深,一名内侍到了宫门前。
守卫的禁军为难:“这位公公,已经关了宫门,不好再开了。”
那内侍递过令牌,淡淡道:“这是圣命。”
咦?禁军急忙接过,仔仔细细核对确认,问道:“公公去何处?可要我们护送?”
那内侍收回令牌,拒人于千里:“不用。陛下有命,不可声张。”
禁军哦了一声,不再多话,转头命部下开门。
内侍出了宫门,顶着夜色走过大街小巷,不多时进了一条街道。这条街虽长,但只有两座府邸,一座是端王府,一座是逸王府,因此也被人叫王府街。
进了王府街,内侍警惕地左右察看一番,敲开了逸王府的角门。
逸王与端王都是皇帝的幼弟,绿林大乱的幸存者。与爱好风雅的端王相比,逸王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不过兄弟俩感情颇好,王府离得近,彼此来往也多。
内侍进了逸王府,立时有管事过来。双方低声交谈两句,管事便领着他走向后花园。然后内侍就经过花园的暗门到了端王府上。
见到端王的心腹侍卫,内侍张口说道:“公公让我来传话,陛下要查酒楼,你们做些手脚,还有那两架弩机,想办法和昭国公府扯上关系……”
内侍深知自己不能久留,简短地交待完,就从原路离开了。
当他出了逸王府的角门,打算回宫的时候,黑暗里忽然响起脚步声,数道人影从暗处闪现出来,拦在他面前。
马灯的照耀下,为首那人穿着明显的捕快服饰:“这位公公,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
天才刚刚亮,被太子气了一整晚的皇帝就被吵醒了。
“陛下,刑部尚书李大人和大理寺卿章大人打起来了!”
皇帝让这个消息搞懵了,问那内侍:“什么?”
那内侍急慌慌地禀道:“李大人说昨晚抓了一名贼人,要搜查端王府,章大人说这分明是他的差事,岂有不问过就强搜的道理。双方在端王府门前打了起来,一大早就来您这评理了。”
皇帝听得稀里糊涂,待他见到了那个贼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刑部说,有人漏夜出宫,给端王府递话,被他们抓了个现行!
“陛下!奴婢冤枉!”那内侍喊道,“奴婢是奉您的命令出去传话的,与逸王府的管事相熟,所以趁机过去见上一面,没有去端王府啊!”
刑部尚书冷笑:“是吗?这可真是太巧了。你只敲了一下门,那管事就出现了,仿佛特意等在那里似的。还有你脚上沾的泥,分明去过后花园,又那么巧那里有暗门通往端王府,你敢说没去端王府?”
不等内侍辩解,大理寺卿喝道:“李尚道,这是什么意思?端王府由我们大理寺负责搜查,你暗中派人盯梢就算了。现下抓到贼人,大可以请我们协理,竟然将我的人看管起来,强行搜查端王府。怎么的,这是把我也当贼人了?”
刑部尚书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是吗?你的人还守在端王府,为什么被人混进去了还不知道?谁知道是不是监守自盗呢?”
大理寺卿气得够呛,回身喊道:“陛下!自从得了您的旨意,臣兢兢业业,搜寻蛛丝马迹,他们刑部如此诬赖,叫臣如何自处?求您申冤哪!”
“你少在这东拉西扯。”刑部尚书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也对皇帝喊道,“陛下,他故意模糊重点,也不知道居心何在。臣下令端王府,实是当时事态紧急,这个贼人行迹可疑,顺着查下去说不准就能知道端王的同党!”
第276章 狡辩
宫里的人,深夜报信,进出拿的还是明光殿的牌子。
皇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盯着那个内侍,冷声道:“抬起头来。”
内侍瑟瑟发抖:“陛、陛下……”
皇帝一声暴喝:“朕让你抬起头来!”
内侍惊了一跳,习惯性抬起,露出自己的正脸。
他慌慌地解释:“陛下,奴婢真的只是去找逸王府的管事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了,并不是传话去的……”
皇帝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渐渐收了声,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脸色发白,汗滴如雨。
皇帝转头问:“张怀德呢?”
今日当值的常侍回道:“奴婢这就命人去找。”
皇帝淡淡道:“叫廖英去。”
他说的是龙骧卫殿前司指挥使,就算余充在的时候,也只听命于皇帝本人,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
找张怀德需要动用一位禁军指挥使吗?当然不用。皇帝这么吩咐,说明他已经对张怀德起了疑心!
大理寺卿暗叫不妙,脑子急速转动。
他想过刑部会捣乱,但没料到张怀德的信使会被抓个现行。皇帝身边的心腹内侍和亲王勾结,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要是张怀德的罪名坐实了,两人就会一起玩完!到时候,再把他也拔出来……
等等,先不用急。这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张怀德怎么说也是皇帝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不会单凭可能就入罪的。就算皇帝已经不信任他了,那也是后面的事,这关不一定过不去。
大理寺卿额上冒着虚汗,面上假装镇定。
刑部尚书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张怀德很快带过来了,他在路上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到了以后,神情全无异常,仍如往常一般向皇帝请安。
“陛下今日起得早,精神可还好?奴婢昨日交接时与他们说过,您累了半宿,最好能多睡一会儿,这样精神才好。这是谁把您给吵起来了,真是半点不为您考虑。”
他这副无事人的样子,弄得皇帝都没反应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内侍,怒火才涌上心头,喝道:“你可真是关心朕,过后好替别人报信吗?”
窥伺君上可是个大罪名,张怀德立时跪了下来,神情镇定又坚决地说:“陛下!这是没有的事。奴婢只有您一个主子,从来没有过二心。”
“那你怎么解释昨晚的事?难不成你要说,人不是你派去的?”
明光殿的人半夜出宫,都要从张怀德手里拿牌子,他赖是赖不掉的。
“是。”张怀德坦然承认,瞥着那瑟瑟发抖的内侍,“昨日接了差事,奴婢就叫他出宫去大理寺传话了。”
“既然是去大理寺,为何去了逸王府?”皇帝冷冷问。
张怀德露出羞愧的表情,说道:“这是奴婢吩咐的。”
皇帝愣了下,他还以为张怀德会把这件事推到内侍身上,没想到他竟揽下来了。
他语气沉沉地问:“所以说,是你叫他去传话的?”
张怀德忙道:“是奴婢叫去的,不过不是传话,而是问话。”
“问话?”
“是。”张怀德细声解释,“这小子跟逸王府的管事有旧,奴婢想着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就叫他到逸王府走一趟。没想到李大人动作这么快,他连大理寺都没来得及去,就被抓过来了。”
他这番话撇得干净。逸王府是去了,但是为了打听消息去的,所以也是为皇帝办差。反倒刑部没弄清事情真相,就急着把人抓了。他话里没有指责,可又分明是指责。
皇帝看着那内侍:“你刚才说,只是去逸王府说两句话的。”
内侍张了张嘴,神情紧张。
张怀德瞟过去:“陛下问你话,老实回答就是!”
内侍这才镇定下来,答道:“张公公说,这是陛下的密令,所以奴婢不敢说。”
张怀德微微一笑,再次禀道:“陛下,就是这么回事。没想到李大人会误会,早知道奴婢就让他先去大理寺了。”
他解释得倒是圆满,几乎把所有的漏洞都给堵上了。皇帝听得半信半疑,差点以为自己想歪了。
也许张怀德真的没问题,只是刑部太想立功,所以误会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内侍,不可能仅凭怀疑就给他定罪。
大理寺卿暗暗松了口气,这回换他得意地瞥向刑部尚书。早说了什么证据也没有,单凭几句话就想给定罪?哼!
刑部尚书急忙说道:“陛下!臣不是怀疑张公公,而是事情实在太巧了。此人一敲逸王府的门,立刻就有管事出来接应,像是约好的暗号。再者,他打听消息,用得着去后花园吗?也不能肯定他没去过端王府!余将军尸骨未寒,端王究竟如何安排刺杀还是未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皇帝听着觉得有理,就问:“那你以为如何?”
刑部尚书禀道:“臣请详查!端王府由大理寺搜查,此事若与张公公无关,也正好还他一个公道!”
皇帝想了想,既然刑部愿意干活,那就让他们干去吧。要真有人从宫里给端王府递消息,那确实要抓出来。
“好,那你就查吧!要是证实是你想多了……”
“那臣甘愿受罚。”刑部尚书截口说道。
皇帝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说呢?”
大理寺卿自然愿意,端王府现在还是他的人把守着,有证据也早消灭了,刑部查不出东西来。
张怀德微微笑,只要不是当场被抓住把柄,他没什么可惧的。
“陛下英明!”
皇帝心满意足,对刑部尚书道:“三天,三天之内你要是没找到一点线索,那这事就作罢。”
三天能查出什么来?陛下还是向着张公公啊!大理寺卿这么想着,轻蔑地看着刑部尚书咬牙应下来:“是。”
这事暂时算是过去了。张怀德退出来时,脑子里已经转着各种念头,事后要怎么收拾这个捣乱的李尚道,他没想到的事,仅仅一天过后,就有人跪在了明光殿前,告发他勾结端王,卖官鬻爵,草菅人命,欺君罔上!
第277章 告状
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太监,皇帝胸口积蓄着说不清的情绪,既有被愚弄的愤怒,又有日子被搅和得一团乱的烦躁。
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先是余充,再是端王,现在又是张怀德。
张怀德服侍他多年,皇帝心里自然信任他多一些,但帝王本性多疑,沾的又是最忌讳的事,由不得他不多想。
“你说你要状告张怀德?”皇帝耐着性子问。
“是。”老余伏下身,浑身都在颤抖。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多谢徐三小姐,多谢长宁公主,只要能把张怀德拉下马,他就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都心甘情愿!
“奴婢原名于知贤,景初十一年举人,后入太常寺为录事,十六年因贪没祭器革职入狱,全家蒙难,受刑入宫。”
这么件小案子,皇帝早就不记得了。每年三司都有大量案件,只有涉及大逆的才会呈到御案上,犯错的宫人也到不了他的面前。
“你要告他什么?”皇帝问。
老余面露悲愤,全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显露出来:“奴婢并没有贪没祭器,而是在登记造册之时,发现有大量祭器被偷换,便将此事上报。不料上头并不重视,甚至叫同僚来暗示提点此事管不得。奴婢当年性子鲁直,不愿同流合污,终于惹怒了上司……”
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祭器是皇家礼仪所用,被人偷换就是从他兜里掏钱。这让他很不高兴,所以说朝廷一直养着一群蛀虫?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这与张怀德何干?”
“因为偷换祭器的主使就是张怀德!”老余含恨说道,“奴婢发现事情不对,便细查下去,才知道整个太常寺都是帮凶!他们用仿造的铜鎏金换掉纯金祭器,又在账册上做手脚,事后再分赃……这样的事,上头没人绝对不敢做,奴婢暗查许久,终于发现蛛丝马迹,原来最大笔的赃款就送到了张怀德手里!”
皇帝语气沉沉:“你确定?”
“是。”老余重重点头,“张怀德侄儿一家就住在鹿儿巷里,足有五进的院子,富丽堂皇不输王府,甚至堪比皇宫!”
皇帝的眉头跳了跳,想着自己前年就想修个园子,但一直不够钱……
“京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高中黄榜,不如鹿儿巷挂名。这意思是说,想要得个好官,中进士不管用,去鹿儿巷送礼才要紧。每年吏考之时,那些等待选官的进士举人可以不去吏部,但一定要去鹿儿巷。您是没见过那盛况,上至尚书堂官,下至城门吏,在鹿儿巷排排坐着,等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太监侄儿的召见!”
皇帝想象出那画面,额头青筋跳动。
尚书堂官都要等候召见,比他这个皇帝还会摆架子。而对方仅仅只是个粗鄙无知的平民,仅仅因为他有个当太监的叔父!
“候不上缺?无妨,去鹿儿巷送礼。犯了事要问罪?无妨,去鹿儿巷送礼。什么朝廷法度,什么律法威严,在那儿不算事。”老余的声音带出一丝嘲讽,“就连皇家体面也不算事,毕竟连供奉历代先帝的祭器也能偷换。”
皇帝脸色铁青,重重拍案:“他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花得完吗?!”
“自然花不完。”老余越说越平静,仰起头道,“这些钱,表面上进了鹿儿巷,实际上进了端王府。”
皇帝猛地睁大眼,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奴婢说,张怀德是在替端王敛财!”老余说道,“张家收的钱都存进了进德银庄,这家银庄的东家是端王乳兄的亲戚!端王这些年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借着诗会雅集的名义,收买官员,暗中培植势力,早已无法无天!他会杀余将军是必然的,因为只要余将军在,他就无法染指禁军,余将军死了,他才能推举自己的人上位!”
“咔嚓”一声,皇帝手边的杯子落地摔得粉碎,他呼吸沉重,额上微微见汗。
跟老余说的这番话比起来,昨天宫里给端王府报信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此事为真,已经不是私通亲王了,而是谋逆!
好一会儿,皇帝终于缓过来,问道:“你有证据吗?”
老余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他掏着捂了多年,已经皱巴巴的一叠绢纸奉上。
“这里有当年太常寺失窃的祭器名册,奴婢查访许久终于找到了他们销赃的途径,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找到卖出去的祭器。还有太常寺送进鹿儿巷的礼单,可知这些钱都进了张怀德的口袋。另外鹿儿巷与端王勾结的关键人物,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奴婢全都列在上面了,求陛下明察!”
皇帝拿到内侍转呈的证据,手都抖了。
如此详尽,他已经信了大半。鹿儿巷的宅邸,端王暗设的银庄,这些事撒不了谎,只消派人一查就知道!
张怀德,端王……
“陛下!陛下!”说曹操曹操到,外头传来张怀德的喊声,随后就见他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