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崽又在胡作非为-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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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镜这才道:“没有,我没受伤。”
宴星稚道:“没受伤你说个话磨磨唧唧的,那些妖胎你都解决了吗?这些东西不大好处理的,千年前我碰到过一回,那次就差点困在里面没出来,你应该也费了一番功夫,若是受伤的话就别硬扛着,牧风眠那肯定还有很多上好的仙药,不吃白不吃。”
师镜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想到这些日子为她瞻前马后,一口一个“老奴”的狗腿日子,心中十分郁结,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但她却绕在身边一连串说个不停,若是搁在以前,师镜绝没有这个耐心听她说话。
但是他化为荀左在凡间生活了几十年,什么苦没吃过?完全就是下凡历练来了,性子早就不比从前,愣是站着听她絮叨了一大串,怕她当真看出破绽,便扬起个笑容:“一些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我自己就能够治愈,少主不必操心了。”
牧风眠昨夜特意叮嘱过他,还不能在宴星稚面前暴露他的身份。
当初他与牧风眠关系很铁,虽然一个在仙界一个在神界,但隔三差五的,只要师镜身上没有任务,都会去仙界找牧风眠玩,一来二去的,自然对宴星稚也熟识。
宴星稚回回见到牧风眠都跟见到仇人一样,连带着师镜也被冷眼相待,脾气更是一点就炸,视规矩如无物。
若是现在告诉她,那个整日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的荀左是师镜,她定然会觉得是牧风眠和他串联起来要害她,必会对他们大打出手,闹个天翻地覆。
师镜憋着一口气,说道:“少主不是还要去雪涯宗吗?早日动身吧,莫耽误了时辰。”
语气有些生硬,宴星稚歪着头将他看了又看,盯得师镜相当不适,正要将头撇过去规避她的视线时,就听她道:“那你快去买兽车吧,买了之后咱们就出发。”
师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开心的口吻应了。
而后又反应过来凭什么驱使他去?
之前当荀左的时候,整天当牛做马的,如今恢复了记忆,怎么还能任他们使唤?
可转念一想,三人从玄音门出来之后,闲杂之事都是他做的,况且他在人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比牧风眠和宴星稚都了解这里,买兽车一事还真只能让他去。
宴星稚把事情交代了之后就去了对面,去了武祥的家。
武祥的媳妇在天亮的时候自己回家了,这次没挺着大肚子,只不过面黄肌瘦神识有些模糊,疲惫至极的样子让武祥也没有多问,赶忙给她下了碗面吃了之后就扶上床休息。
宴星稚去的时候,武祥正蹲在门口吃饭,媳妇安全无恙地回来,他高兴得不行,老远就看见他咧着一嘴大白牙乐。
见宴星稚来了,忙放下碗筷迎上去,二话不说先是一通感恩戴德,将宴星稚夸得跟花似的,频频道谢。
她的目光藏着不大分明的沉重情绪,看了武祥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了下手,道了句无需多言,就又在房中转悠起来。
可在房子里转了好几遍,都没能寻到半点师镜的气息。
桃城的花一夜凋零,师镜的气息也完全消失不见,仿佛昨天感知到的都是错觉。
武祥家中干干净净,宴星稚在他诧异的姆光线转了几圈之后就离开了,才算是彻底放心。
只要师镜不在就好,若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要捉拿她会天界认罪,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她也不想费那个力气跟师镜打一架。
宴星稚和师镜都不在,牧风眠自个坐在屋中,敛着一双墨黑的眼眸。
不一会儿,坐在角落里的骆亭语又有了动静,身上的痛苦让他痛吟一声,抬头看来,房中就只剩下牧风眠坐在桌边。
“风眠神君。”他道。
“我现在已经不在天界,不必再叫我神君。”牧风眠黑眸一动,看向他。
“那叫你什么?”骆亭语道:“牧十二?”
师镜总这么叫。
牧风眠道:“叫爷爷。”
骆亭语沉默一瞬,而后道:“风眠神君还是如当年一样。”
当年?
当年的牧风眠是什么样的,上三界没人不知道。
他乖张不驯,闯下的祸不比宴星稚的少,向来我行我素,偏偏又有着极强的天赋和本事,身后又是牧氏神族撑腰,无人敢指摘他的不是。
只是后来他杀了仙盟那么多人之后消失,千年过去,仙盟最高级别追杀令上的名字,仍然是他。
许是本来就只剩下一口气,骆亭语面对着他,倒是一点都不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莫名其妙的自嘲一笑:“看来上三界之中,只有我一个明眼人。”
牧风眠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忽然说道:“我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你不必这副做派,拿当年的事勾我。”
骆亭语不是个蠢人,他醒来之后发现没有被师镜杀掉,就知道那句话起了作用,只不过他的处境仍不安全。
在师镜手底下活下来本就是一件极其难的事,而他现在要面临的困境还有在牧风眠和宴星稚的手中活下来。
他与牧风眠的交集并不多,当年高高在上的少年神君,眼睛里看不见他们这种身世一般,资质平庸的人,是以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有没有利用价值。
但宴星稚不同,千年前的那件事,让宴星稚对他相当厌恶,所以方才要出手杀他,幸好骆亭语赌了一把,成功勾起了牧风眠的兴趣,所以才拦住了宴星稚,留下自己一命。
所以牧风眠嘴上说着不感兴趣,但骆亭语心中清楚的很,他还坐在这里不走,就是等着听方才说的那件事。
他佯装不知,装傻道:“哦,既然神君不感兴趣,那我便不提了。”
牧风眠果然上当,将话一拐,状似无意道:“左右眼下也无事,你说说也无妨。”
“不过是我与星稚神君的私怨,没什么好说的。”骆亭语说。
他磨了磨牙,一下笑了,“你果真讨人嫌。”
“神君谬赞。”
牧风眠懒得再与他废话,抛出个灵石扔到他身上,说道:“这灵石够你补上心口的伤撑一段时间,我只要宴星稚神体的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管,到时候我们去了仙界你就自由,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本事。”
骆亭语双眸一动,有些不敢相信道:“神君此话可当真。”
“一言九鼎。”牧风眠站起身,说道:“管好你的嘴,若是漏了什么不该漏的消息,都不用我动手杀你。”
骆亭语自然清楚,连连点头,将灵石攥在手中。
是一块高等灵石,其中蕴含着浑厚的灵力,他将灵石放在心口的血窟窿处,微弱的光华散开,逐渐将伤口补全,连带着他身上的污浊灰烬一同扫去,衣袍也恢复完好,再一睁眼,眼眸便不再是血红色。
牧风眠已经不在房中,骆亭语低头摸了摸心口,没有心脏的胸腔感受不到任何跳动,只有灵石源源不断传输灵力,恢复他的力量。
没想到千年之后,竟然会是牧风眠救了自己一命。
骆亭语调息好身体之后极为疲倦,趁着房中无人,他跑到床榻上去睡觉。
——
师镜去买兽车买得相当暴躁,他几乎把整个城镇都跑了个遍,才找到那么一家买兽车的,卖得还不是灵兽,而是凡畜,是黄毛牛。
要价还极高,师镜本来就不满,结果一数身上的银钱,压根就不够买,又咬着牙根臭着一张脸回了客栈。
牧风眠正慢悠悠地坐在一楼喝茶,他黑着脸坐下来时,牧风眠就已经猜到缘由,师镜还没开口,他就将一个鼓囊囊的锦袋放在桌上。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客栈一楼没人,只有两人在角落桌子上面对面。
“这是什么?”
“金子。”
牧风眠将锦袋打开,正是当初去万器城的时候,从雪涯宗的外门弟子手中坑来的金子。
师镜的眼睛被闪了一下,拧起眉毛道:“我在人界几十年,过得都是三天饿九顿的苦日子,你倒好,随便一出手就是一袋金子?”
“是你自己太死心眼。”牧风眠精准评价。
师镜化身荀左的时候,用缺心眼来形容都不太贴切,简直就是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与他本身是完全相反的个性,是即便是站在天界所有人面前说自己是师镜,都没人会相信的那种。
也正因为如此,才极为隐秘,天界曾感知到师镜的气息出现在桃城,多次派人下界搜查,都没能找出他。
师镜将那一袋金子手下,说道:“你们回天界还需多长时间?”
这人界他是一天都蹲不下去了。
“天界的人腊月份才会下界,至少还需两个月。”牧风眠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模样:“都等了那么久,不急这一时。”
师镜沉默片刻,忽而道:“桃城中的妖胎一事,不是骆亭语所为,另有其人。那些凡妇被妖胎寄生吸光了精气,没命可活。”
牧风眠想了想说:“暂且不用管,雪涯宗的弟子在这里,他们会处理这些事。”
师镜也是如此想法,没再接话。
沉默一会儿,牧风眠突然开口问:“宴星稚去何处了?”
师镜为买兽车在城里转了一下午,哪有时间关注她,没好气道:“我上哪知道去?你不是一直在客栈吗?不会盯着她?”
牧风眠心道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眼睛都黏在她身上,这不一会儿的功夫没看,人就跑没影了吗?
“你去找找。”师镜说。
宴星稚是那种只要一会儿不盯着看就容易惹出事端的人,师镜不想给她处理烂摊子。
牧风眠透过窗子朝外看了一眼,语气轻快道:“用不着,她自己会回来。”
师镜看着外面太阳快要落山,便起身打算去买兽车,却被牧风眠叫住,“我记得你以前跟司命神女关系较近,卜算神法你会不会?”
他满脸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算一下宴星稚与骆亭语千年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牧风眠说。
师镜跟见鬼似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是很认真,便拧着眉道:“是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我耳朵不好使?”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牧风眠道:“事关重大,万一他们之间暗地里达成了什么交易,对我们也有不利。”
师镜见他一本正经的瞎扯,当即翻了个白眼,说道:“且不说我会不会卜算神法,就算是会也不可能这么闲给你算那种事,自己想办法问去吧。”
他转身离去,嘀咕一句:“脑子闲坏了。”
牧风眠见他走得很快,一下就出了客栈,抿了抿唇面上不大高兴,心说不算就不算,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日暮时分,桃城出了大事,今日一早莫名从那破旧院子里醒来的十来个妇女先后死亡,城中嚎哭一片,住在对门的武祥更是寻上客栈,在师镜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他救自己媳妇儿。
师镜自然清楚,这些妇女被寄生妖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之所以还如常人一样吃饭睡觉,是为了供养寄生的妖胎。
若是搁在往常,这些生生死死他都不会撩起眼皮看一眼,谁敢拦在他面前这样哭,指定让他一脚踢出神界天门。
但到底在人界生活了几十年,师镜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武祥,终是没有赶他走,而是冷着脸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就只有作法让你妻子尽早入轮回。”
武祥听闻后痛苦地在地上坐了很久,最后才带着师镜回了家中,师镜作法扫尽邪祟之气,贴了一张符纸在门槛上,以保武祥日后家宅安宁。
临走的时候,武祥的爹站在门边,佝偻着腰看他,说了一句:“几十年了,没想到临终前还能再见你一面,荀左。”
师镜转头看他,那双不近人情的冰冷眼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开口道:“就此别过。”
也算是与人界这几十年的岁月道别。
天还没黑,整个天空都被晚霞渲染成明亮的黄色,街道上却已经没有人了,城中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早早闭了店回家。
牧风眠在一棵枯树上找到了宴星稚,她正躺在高高的树枝上,头枕着手臂,一条腿支起来一条腿往下垂着轻晃,惬意舒适的睡着。
“床榻上睡不得,要跑来这里睡?”牧风眠站在树下,仰着脸对她道。
宴星稚压根就没睡觉,只不过在城中转了一圈,觉得无趣之后才随便找了一个树坐着,听到牧风眠的声音,她往下瞅了一眼,说道:“我想在哪就在哪。”
“下来吧,要上路了。”牧风眠道:“荀左已经买好兽车。”
宴星稚一听,就立马从树上跳下来,跟着回了客栈,就看见客栈门口停着一头老黄牛,身上戴着鞍绳,后头拉一辆俩轮子的板车。
“这就是兽车?”宴星稚惊愕地指着老黄牛,一脸我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
牧风眠道:“他说只有这一辆兽车了。”
“我不坐。”她十分果断地回绝。
“走过去?”牧风眠道。
宴星稚拧起双眉,极其烦躁:“你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牧氏嫡长孙,怎么混到如今连一辆像模像样的兽车都没有?”
牧风眠无辜被迁怒,摊着双手道:“我本来也没有兽车啊。”
他因为以前厌恶兽族,出行从不坐兽车。
宴星稚就道:“寻屿呢?它跑得快,让它背着我们。”
牧风眠说:“不成,它不喜欢别人坐它身上。”
“我见它上回驮着我,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牧风眠眸光轻转,欲言又止。
见牧风眠没有接话,不赞同她的提议,宴星稚就纳闷问:“‘兽族难以驯化,只能奴役不能同类’这话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怎么倒是一副很爱护兽族的样子,我看你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为难我吧?”
牧风眠也硬气,坦坦荡荡,“以前是我错了,已经悔改,莫要再提那些事。”
宴星稚见他倒是没有半点知错的样子,“那你现在让我坐着个破牛车也是错的,赶紧悔改。”
“这不算错,情势所迫,我都能坐,你坐不得?”牧风眠反问。
“我就是坐不得这东西。”宴星稚心头有气,说的话自然也不怎么好听,“牧风眠,兽类没有那么娇弱不堪,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呵护。”
牧风眠顺口说道:“你不想坐这兽车,为何昨日师怜雪提出同行你又不同意?”
谁知就这么一句话,给宴星稚点炸了,当即就气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埋怨我拒绝跟你老相好同行?我说你怎么存心找我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你想坐她的车你去啊,怨我干什么?”
牧风眠立马就意识到说错话了,“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宴星稚一双杏眼瞪着他,盈盈流转,顾盼生辉,又凶巴巴的,“倒也不必在我面前口是心非,反正都是去雪涯宗,你跟谁去,早一日晚一日的,又有什么分别?”
约莫是越想越气,她又道:“左右这辆破车也入不了风眠神君的眼,我砸了就是!”
话音落下,牧风眠就眼睁睁看着她几个大步上前,双脚一并,跳得老高,猛地往板车上一踩,只听木头碎裂的脆响,板车就被宴星稚踩碎一大片。
牧风眠:“……”
到底是谁一开始说不坐的?
宴星稚两三下就把板车给砸了,老黄牛被这动静吓得不轻,撒开蹄子就要跑,宴星稚刚一脚踹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被这猝不及防一带,脚底打了个滑仰面摔了一跤,栽倒在地上。
牧风眠见状下意识往前,想把她拉起来,却见她自己就一骨碌爬起来,叉着腰道:“行,跑吧,都别坐了。”
说完眼色不大好地睨牧风眠一眼,“正好也给了有些人理由,安安心心地去找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