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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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翼……?!”顾惜朝站了起来,想了一会说道,“息城主,这十架双飞翼能否交由我来处置?”
“当然,毁诺城所有人但听顾公子号令!”息红泪抱拳说道,顾惜朝还了一礼,对戚少商说道,“大当家,三日后沈云川若来,将双飞翼交给他,让他去引开辽人注意,你们还是从胭脂河潜进去。”
“至于其余毁诺城高手,息城主可带三五人一同由胭脂河进城,其余的带天机弩听从程昀调遣,如何?”
息红泪点头答应,顾惜朝看赫连春水已经哈欠连连,说道,“今日就先这样,两位远来劳顿,请先休息,如果计划有变,我会再行告知。”
三日后傍晚,所有人都已经按照计划去了西京方向,三年来一直都很热闹的瀚海大寨一片空荡,顾惜朝跟苏卓留在最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点火!”
火光冲天而起,升起滚滚浓烟,瀚海寨在火光中异常瑰丽,狼居胥山再起烽烟!顾惜朝带着苏卓部属跟三百赫连死士一路北上,迎向前方不可知的未来,冲向那个盘踞了百万雄兵的巨大战场,再也没有回头一望。
想那日束发从军,
想那日霜角辕门,
想那日挟剑惊风,
想那日横槊凌云。
三十二章
入夜,宵禁,西京城内一片寂静,明晃晃月光撒了一地,暗夜无风,却有重云远远压至。
半个时辰前沈云川如约而至,只看了双飞翼一眼便当机决断,遣了属下另作安排,自己则带着仅剩三人跟着戚少商等人由胭脂河泅水潜入西京。
几人换过衣裳伏在河岸边计算守卫巡视时间,来往二十人一队,两刻一换班。赫连春水手下死士长于暗杀,沈云川带来的三人也精于此道,悄无声息将其中一队二十人杀死抛尸之后,几人分道,赫连春水跟息红泪带人去了太子府,沈云川则去了西京大牢,戚少商去城西接应顾惜朝。
几路人马飞檐走壁来去无声,城内还是只有来往夜巡辽兵甲声霍霍,军靴踩在地上有些杂乱。戚少商心中暗想,辽人果然败象已露,他曾见过金兵将领一声令下,数千骑兵同时上马,整齐划一宛若一人,进退之间士气严整,毫无疑问一以当百。
白矾楼高达数十丈,目标极为明显,戚少商直奔而去,一路惊起飞鸟无数,扑棱棱对着月亮飞去,仿佛也知道杀戮之夜即将开始。
白矾楼角门机关极为精巧,如果不是事先弄到了图纸,戚少商根本看不出这面墙有什么古怪。角门开启,顾惜朝早已等候很久,一身黑色劲装,月光下长身而立俊美挺拔,同戚少商相视一笑,便各自带人前往事前约定地点埋放炸药。
三更将过,西京城内隐约弥漫起血腥气,越来越浓,却依旧没有任何异常声响,夜巡的辽兵开始不安,大批士兵流水一般渗入西京城角角落落,同遇到的苏卓手下和赫连死士无声厮杀,着了魔一般竟然没有鸣金示警,在这暗夜深巷清冷月光之下,鲜血渗透至每一寸土地,而西京城的大部分人,都还在安稳沉睡,不知大祸将至。
顾惜朝静静立在城门下,戚少商远远掠来,比个手势示意一切顺利,两人等了没有多久,赫连春水和息红泪也带着息红玉母子三人前来汇合,息红玉眼眶红肿,两个孩子还在熟睡,几人都没有说话。忽然城北传来巨响,接着有浓烟火光冲天而起,顾惜朝眉头一皱,知道是沈云川那里出了岔子。
很快城中次第亮起灯光,顾惜朝当机立断燃起响箭烟花,绚烂烟花在天空炸开那一瞬,整个西京城如同除夕来临,所有炸药同时引燃,火光照亮半边天空,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炸起砖石飞落如雨,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被夺去性命!
赫连春水和戚少商都看向顾惜朝,戚少商询问,是否前去支援沈云川,顾惜朝摇头,苏卓带的人已经赶至城门下,赫连死士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到达,如果不趁乱打开城门,他们绝不是城中守军对手。
西京重华门在西京四门中驻军最多守卫最严,也离大鱼泺战场最近,饶是戚少商等人武功卓绝,苏卓部属训练有素,赫连死士悍勇无畏,他们却也渐渐陷入了苦战。待到城头一声低沉号角响起,顾惜朝额头冒出薄汗,知道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将会被赶来的辽军蚕食殆尽。
犹豫片刻,顾惜朝招来了苏卓,“去把城门炸开!”顾惜朝眯着眼睛看向城下厮杀的众人,苏卓领命,牙齿一咬身先士卒,将炸药缚在身上带人冲向了城门,顾惜朝伸了伸手却没有拦他,只是刹那间眼中有热泪迸出,仰头生将泪水咽下,爆炸声已然响起,冲天烟尘中重华门塌了半边,城下守军被压死无数,眼前豁然出现一道缺口。
顾不得心中绞痛,命戚少商和赫连春水带人断后,顾惜朝同息红泪带着人冲了出去,一路且杀且退,城中辽军迅速集结,渐渐杀至。
晨曦当中息红泪脸色苍白长发飞舞,神情却坚定顽强,息红玉也打起精神,姐妹二人于混战中如两生花并蒂,美丽不可方物。
顾惜朝手挽强弓立于众人之后,屡屡救人杀人于千钧一发,囊中羽箭射完,顾惜朝借息红泪弯刀冲入阵前,辽军已渐渐成合围之势逼来。
战团越来越小,息红泪远远看见赫连春水撑着银枪倒地,惊呼一声扑了过去,身后露出空挡,顾惜朝不惜身受一箭咬牙填上,息红玉看他一眼,果断拔出他背后羽箭同他背靠而立,合力御敌。
辽人骑兵铁蹄踏来,顾惜朝带来的人马已经死伤大半,程昀还未赶到,所有人都在死战,血肉染红了大漠黄沙。
转机正在此时出现,十架双飞翼自西北方向掠来,高空中箭如飞蝗,辽人骑兵无可躲避,顿时死伤一片。戚少商等人暂松一口气,带着战团缓缓向西北方移动,远远传来马蹄声,程昀到了。
天机弩射程极远劲力又大,辽人骑兵在双飞翼和天机弩夹攻之下暂时退避,程昀趁机接了顾惜朝等人退往西北方大青山。
赫连春水受伤颇重,杜建飞带人一阵忙乱,众人无不带伤,顾惜朝脸色惨白,戚少商心中暗暗后怕。正修整间,沈云川单人一骑于万千辽兵中冲杀出来,刚刚奔至阵前,坐下马匹便倒地不起,沈云川怀抱一人高高掠起,仗着轻功高妙飞快掠入阵中。
沈之漪被沈云川裹在一袭黑色狐裘当中,闭着眼睛不知生死。将沈之漪交给杜建飞,沈云川也脱力不支颓然倒地,有人递上干粮酒水,他也毫不客气就地大口吞咽,再也没有半分往日优雅。吃喝完毕前来找顾惜朝借马,顾惜朝将马借给他说道,“看在你今天来了的份上,我告诉你实话,根本没有绮翼碎这种东西,你也不用再惦记什么解药了。”
沈云川抱着沈之漪上马,看了顾惜朝一眼,说道,“三年前你们从武陵出来的时候,老三就告诉了我,绮翼碎是假的。”
说罢沈云川纵马自大青山背后转向西南而去,一直盘旋在辽军上方的十架双飞翼也在此时携着炸药落入辽军阵中,顾惜朝等人又得片刻喘息时间。
天机弩箭枝用尽,辽军渐渐逼了上来,顾惜朝接过程昀递来盔甲,瀚海风在号角声中集结。
息红泪同赫连春水共乘一骑,其余伤病人等都有人共骑扶持,顾惜朝同戚少商手握弯刀立马阵前,只说了两个字,“跟上!”
瀚海风如风般掠出,刹那间战意高昂。
息红泪在心中叹息,这样两个人,一般的轻裘薄甲,一般的纵马飞扬,一般的褪去少年青葱而越显英俊夺目的面庞,一般的自信坚定散出光芒的双眸眉宇,晨光当中再也无人可以比拟,再也无人可以比肩。
昨夜重云终于压了下来,适时地飞起凌乱雪沫,凑趣一般要为这沙场添几分壮烈气氛。
瀚海骑兵起跑之后不断加速,弯刀映着晨光刀锋雪亮,劈开迎面朔风带着杀气直冲敌阵。迎面辽军也集结冲来,两军人马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白色雾气,马蹄踏在黄沙之上卷起沙尘,飞舞落雪之中只见万马奔腾,隆隆马蹄声使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两军正面冲撞,挥刀冲杀而来,刀锋起处血光飞溅,到处都是血脉贲张的热度,到处都是热血甜腥的气息,到处都是厮杀怒吼的声音,到处都是兵刃交击的震响,这是铁与血的杀戮世界,这是生与死的华彩乐章,每个人都陷在其中,除了砍杀再无信念。
两军交错之后分头奔出,一个漂亮的急停之后,瀚海风后队变前队再次加速相撞而来,刀锋高高扬起,战马疾奔如飞,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上来,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欲望,长虹一般贯穿敌阵,没有战鼓声回荡,只有喊杀声震天,男儿热血如歌,嘹亮于旷野黄沙之上。
再次交错变队,再次提速冲杀,全速奔驰中顾惜朝举刀令下,“分阵!”同从前无数次厮杀演练过的一样,疾速奔驰之中瀚海风突然一分为二,戚少商同顾惜朝各带一支,所有士兵拉紧缰绳倾斜在马背上陡然急转,自侧面横穿敌阵,在茫茫大漠上画出两道漂亮弧线,早已凌乱的辽军战阵立刻被切割粉碎,没有了集结冲击的力量,被分散开来的辽军只有被屠杀的命运,有些人甚至只是被掠起的疾风卷入万马蹄下,生生踩踏致死。
高空飞雪静静落下,杀戮在继续。
骨肉破碎浸透黄沙,溅起的血雾将半空飞雪染红,几番冲杀之后瀚海风倏然撤离,徒留辽军残败兵将于大青山下,胆寒战栗地看着这支鬼魅一般的骑兵远去,仿佛一场噩梦。
三十三章
摆脱掉大青山追兵之后继续向东北方向疾驰,顾惜朝原本计划由大鱼泺北切辽金战场直往蒙古草原,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都还在预想当中,所以这一次的休整地点正是计划中的灰腾梁。
历经这些年摔打磨炼,瀚海风之骁勇机变可比大漠上任何一支骑兵,此时轻装简从不带任何辎重,更是来去如风。刚才那一战虽然惨烈,但是并没有造成很大伤亡,历经百年骄奢鼎盛,当年所向披靡的辽国骑兵已经涣散至此,顾惜朝心中又多了三分把握。
天空重云低垂,雪势越来越大,天地间只见风雪狂舞,想要把万物都绞碎撕裂一般暴烈。灰腾梁东西走向,顾惜朝带众人在避风处用些冷水干粮,此处距大鱼泺不足百里,虽然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逃向此处,但是每个人都同意小心为上,他们的行踪时刻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经过刚才一番疾驰厮杀,程昀所带部属尚算完好,但是毁诺城诸女以及赫连春水手下都已经死战一夜,这时候很明显疲累不堪。顾惜朝带着程昀将所有人马分为两部,女眷伤员以及赫连死士大约千余人分为一队,剩下完好骑兵还有将近三千人分作另一队。伤员交由程昀指挥,这一队开路骑兵却是顾惜朝和戚少商亲自带领。将突围计划部署好之后,顾惜朝找了个人少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阖上眼睛休息。戚少商带了酒来给顾惜朝,触手竟然温热,顾惜朝猛地睁开了眼,“哪里来的热酒?”
戚少商指了指自己胸膛,“刚才跑热了,揣了一壶酒竟然热成这样,我不爱热酒,刚好给你。”
风冷雪大,顾惜朝二话不说仰头将酒灌下,若是又被风吹冷,岂非辜负他一番心意。
看他喝过酒之后气色好了很多,戚少商心中安慰,伸手帮他拂去肩上落雪,却看见他倒抽一口冷气架住了自己右手,戚少商这才发现他身上黑衣盔甲已经被鲜血冻住凝在一起,不由心疼,正要起身去找杜建飞,却被顾惜朝一把拽住,“已经冻住了,现在没空管这个,你去告诉程昀,我们出发!”
仍旧是黑衣黑甲弯刀雪亮,只是这次每人左臂又固定三张轻便单手弩,弩箭上弦。风雪当中顾惜朝弯刀横指,“出发!”
大鱼泺北聚集辽国骑兵四十余万,连营百里,风雪当中帐庐鳞次旌旗翻飞,一望过去看不见尽头。瀚海风挟百里冲刺之势一头扎入辽军大营,黑衣黑甲如一股飓风,雷霆霹雳一般直往无前,所有挡在前方的人畜马匹都被踏为齑粉,雪亮弯刀下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整个前锋队伍锥形展开,程昀带伤员部属填在锥字中间,所有被前锋队伍斩伤未死的辽军都在这里被补上一刀,彻底归西,这股飓风以非凡的速度在百里连营中扫出一道宽达数十丈的死亡之路,辽军遭此突袭措手不及,待到集结人马前来追赶时,瀚海风已经疾驰至连营另一端。
冲出连营后锥形阵倒转,程昀带伤员女眷继续前进直奔李初八驻扎的甜水井,顾惜朝同戚少商拦截断后。
辽人骑兵直面冲来,顾惜朝刀锋指处瀚海风突然转向,在风雪大漠上迂回冲刺,从辽军侧面直插阵中,将追击长蛇之阵生生截断,辽军转向回防不及,就地变阵包夹而来。瀚海风兵力不及辽军,但是速度远胜之,两军遂在大漠之上迂回冲撞,每一次的全力格杀都如钢刀互斫,杀气相碰也如火花四溅,搅起漫天风雪充斥四方,天地也失色。
“变阵!”混乱厮杀中戚少商一声长啸,瀚海风忽然游鱼一般自厮杀中游走出来,几个迂回绕至辽军侧翼,“放箭!”戚少商再次下令,疾速奔驰之中弩箭射向敌阵,辽军前进之势顿时一滞,瀚海风继续迂回,再次出现时已在辽军正前,全部弩箭射出大批辽军落马,滚落满地,追击之势彻底瓦解。“撤退!”戚少商高喊,所有人将弯刀收回全力策马,于风疾雪漫中奔向大漠深处。
风雪愈加浓密,望着瀚海风消失的方向,辽军将领愤怒地将兵刃掷在地上,“给我查!这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那一场混乱厮杀中顾惜朝盔甲尽碎,若非戚少商眼疾换马同乘,只怕这一战便是凶多吉少,在顾惜朝低声指挥之下,瀚海风终是突围而出。一路休整两次疾奔一日一夜之后,他们也赶至了甜水井,李初八早在十里之外迎候,归营之后休整半月,赫连春水前来道别。
他之前受伤颇重,在杜建飞悉心调理之下,这半月来已大为好转,几人聚在主帐之中,炭火熊熊,温酒饯行。
“这一次多亏顾公子相助,息红泪敬顾公子一杯,此杯以后,恩仇尽泯,毁诺城,欠顾公子一个人情。”火光之下息红泪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望过来,既骄傲,又坚定,没有半分虚伪不情愿。
顾惜朝将酒杯平举,双手饮下,“恩仇俱了相逢一笑,息城主巾帼不让须眉。”
前嫌尽释块垒终销,不仅戚少商和赫连春水涌上笑意,顾惜朝和息红泪的眼神也温暖起来。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杀戮,没有人生来就喜欢背叛,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同所有人为敌,没有人生来就愿意立于孤寒远处,顾惜朝也只是凡人。
帐外仍是大漠深寒,帐内却渐渐生出春日融暖,自每个人心底。
酒罢尽欢各自回营,夜深孤灯风声凄厉,顾惜朝身披轻裘坐于案前,为赫连春水设计回程路线,大鱼泺已于十日之前开战,前方大漠如同一锅沸水,再无安宁处。
写到一半处顾惜朝停下了笔,久久不动,墨汁染了宣纸也未发现。戚少商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发现他正在发呆,走过来自背后抱住,说道,“你有心事!”
顾惜朝将笔搁在架子上,说道,“大当家,我有事告诉你。”
戚少商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手并未松开,趴在他背后说道,“什么事?”
“这一战辽国必败,大当家,你有什么打算?”他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戚少商笑,“我从前一心抗辽,辽国败是好事,灭了辽国收回燕云十六州更是好事,我当然要大大的庆贺一番!”
“如果我告诉你,大宋有危难,你怎么办?”背后的怀抱如此温暖,顾惜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