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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观二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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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我是谁。”
“能来这里的都是皇亲贵戚。”高鹰翰不紧不慢的回答。
赵棫笑了笑,他觉得眼前的人很有意思,好像对任何旁的事物都不关心。他一口气吞下碗中的酒,把身子压到他面前,他居然没有躲。
“哈哈,告诉你,我是益王赵棫。”赵棫大笑,却有些玄晕,“高鹰翰!你多大?”
“十九。”
赵棫抹了一下嘴角的酒,翘着眉毛说:“你会功夫吗?”
“会。”答者很爽快。
二人对笑一下,突地,赵棫从墙角抄起一根竹竿,冲到屋外,高鹰翰紧随其后。雪已经下了一些时候,地上踏出两个人的脚印,很鲜明。赵棫均匀的呼吸着,一团白气若隐若现的在他面前飘动。高鹰翰拔出自己的佩剑,剑鞘落地,他飞身而起,袭向棫的方向。赵棫紧握长竿,在地上画开一拱弧线,溅起一排雪帘,待高鹰翰回身,一竿接上,黑色的靴子,贴上雪花,随即又抖落。高鹰翰巧妙的挥舞着手中的剑,削开赵棫的攻势。赵棫眉头一皱,闪身横扫,怎奈对手闪的更快,已跃到了他的身后,他撑起长竿踏在对手的剑上,身轻如燕。两人的身影在猎场的雪地里上下窜动,愈战愈烈,赵棫发觉高鹰翰有着至柔的剑法,每个招式都那样的精美,逼得他必须步步为营。兀的,高鹰翰的剑硬起来,赵棫还未转过神,那两米长的竹竿已碎了,剑锋停在棫的颈前。
高鹰翰笑了笑,喘了口气,放下剑,向丢下剑鞘的地方走去。地上的雪已被踏的不工整,留下污忽忽一片狼藉。
赵棫英气的脸有些泛红:“好怪的剑!明明处处于下风,却能胜我!”他追过去,满腔佩服的口气。
“用剑最忌锋芒毕露。”高鹰翰把剑收入鞘中,“我要去静场,你该走了。”说完,迈着大步向猎场深处走去。
赵棫点点头,向他的背影喊道:“记住我叫赵棫,我会再来找你的。”
高鹰翰哈了一口气,酒气浓郁,再回头,只可见赵棫马蹄留下的那一串黑白相间的踏痕。
人生在世,一场交情,十分简单,杯酒而已,高鹰翰在心中牢记住了赵棫的名字。
章·九定亲(下)
赵棫回到寝宫的时候,一个女人正在等他。
这女人长裙坠地,红绡披身,看起来雍容高贵。她施了淡淡的胭脂和香粉,俏丽的脸透着媚人的微笑。她很美,很多人都说这宫中万千妃子也敌不过她的一根发丝。她便是棫的同母姐姐,茂德帝姬,乳名焉芯。一年前,嫁给了蔡京的儿子,宣和殿待制蔡鞗。
茂德安静的坐在长榻上,见到自己的弟弟回来,缓缓起身迎上来:“棫,这么晚你去哪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侍女递上一条热手巾,赵棫一边擦试着双手一边问道。
“我听蔡鞗说,父亲给你指婚了。”茂德急切的问。
赵棫对屋内的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待摒退左右后,方才开口说:“是啊,听说是个翰林编修的女儿。”
茂德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怎么突然给你指婚了呢?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赵棫笑笑,猎场一行让他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姐姐,你总是乱想,这赐婚是早晚的事,再说,母亲之前有跟我提过,只是我没上心罢了。”
“唉,也怪我多心了吧。”茂德叹了一口气,“你见过那个女子吗?”
“没有。”
“怎么会没见呢?上次太子选太子妃,可是一个一个让他自己挑的啊。”茂德挑着嘴角,“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显然表示出了不瞒。
赵棫的脸有些黯,烛火打出来一道孤寂的影子。茂德方才觉得自己失口了。谁知棫正了正声音说:“这有什么奇怪,桓是太子,他选的太子妃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当然要比我精细了。这很正常。再说我相信父亲和母亲一定会给我找一个合适的夫人的,姐姐你别乱猜了。”
茂德会意的看了看门口,放下手中的茶,走到赵棫的耳边轻轻说:“弟弟,你说你有哪点比不上太子啊?只可惜你我都只是妃子生的,我一个女人家倒是没什么,只是埋没了你大好才华。”说完,茂德便告辞回府了。
送走姐姐,赵棫静静的躺在榻上,回想着茂德最后的一句话,他的确不甘心,尽管他处处争先,然而这嫡亲的血统是永远争不来的。人不该跟命争,况且他的命虽比不起赵桓,却也比赵构,赵植等那些普通皇子要好的多。随即他想到了赵桓,那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手足,早晚有一日,他为君,他为臣,彼此心甘情愿,并非因为纲常,而是因为他们是兄弟。想到这里,赵棫不觉的轻松起来,或许他的婚姻只是一种礼教的模式,代表不了什么。婚后,他依然可以是那个无拘无束轻闲自由的益王。
那晚,赵棫梦到他的母亲,一个曾与他姐姐一样美艳的女子——死于兰榭宫那场花瓣雨幕之中。
赵棫从梦中惊醒,来到花园内,外面还在下雪,夜很静,突然有人给他披上了一件棉袍。赵棫回头看,原来是给他守夜的小侍女,他见她很面生,不禁问:“你是新来的?”
小侍女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她的下巴微尖,鼻子挺挺的,嘴唇和谐的搭配在这张精巧的脸上。赵棫又问:“你叫什么?”
小侍女仍旧不答,只是着急的用手比划。赵棫明白,她是个哑女。他笑笑便进了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宫中有哑女。这时,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跑过来,跪在赵棫的面前,喘着气说:“王爷恕罪!奴婢只是去准备新的炭火,没想让王爷起来找不到人。”说着,把那个小侍女按到地上,“她是个哑巴,请王爷恕罪!”
赵棫抬了抬手说:“起来吧,她很好。没事了。”说完,他回身准备去寝室,走之前回头问,“她叫什么?”
“回王爷,她叫仕雪。”
“以后让她专门伺候我。”
章·十太子(上)
这年冬天的雪很多,清晨,赵桓独自在后院赏景,跨过一道院门,院内有一男子在练剑,舞起风的声音,很动听。他的剑气震落了松柏上的碎雪,舒展的招式好像竹子一样节节变化。赵桓拍手:“好剑法!”男子回头一望,立刻单膝着地,拜道:“韩一封参见太子。”
赵桓扶他起来,问道:“你这套剑法平日未曾见你用过,是从哪里学成的?”
“属下的恩师是竹五剑木青,刚刚的剑法正是竹五剑法。”韩一封恭恭敬敬,“平日东宫护卫无须操练此剑法,所以太子殿下才没有见过。”
桓笑着说:“那么,你的师父木先生现今身在何方?”
“家师在终南山练剑隐居。”
“我想请木先生出山,为朝廷效力。你觉得如何?”
“这……”韩一封有些犹豫。
“怎么了?”
“太子殿下,家师为人性格怪僻,不喜喧嚣,懒散惯了,怕是不适合做官。”
“哦……”赵桓若有所思,而后径自走进了前殿。
韩一封独自站在后院的雪里,看着赵桓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坐在桌前,缓缓抽出宝剑,映着雪光的剑锋有些刺眼。剑是百兵之首,开双刃,走独锋,自古风流人物多为偏爱。秦始皇融各国兵器于咸阳,却难平铸剑的繁荣。当今世上,独领风骚的剑有两把,一把是木青所用之宝剑“青竹”,另一把是北魏明元帝所造之“太常”。
韩一封用手轻拂着手中的利刃,何时它才能上战场,染遍敌人的血?为了这个目标,他放弃了做独步武林的侠士,而投身仕途,可如今却只被困在东宫的角落里,前途迷茫。
这时,门口有人在喊:“太子要去围场,命韩大人随行。”
韩一封推开门,那人已经走了,他紧跟过去。
东郊皇家围场外,赵桓身着貂领棉套,金丝边衣袍,透着皇族的高贵和华丽。他的脸还是那样平静温和,见到韩一封过来,淡淡的笑道:“今日我要看看你的身手!”说着从侍从手中拿过一弓,递与他。韩一封跨着一骑枣红色战马,恭敬的接过。赵桓拍马向前,冲进围场,众人皆紧随,卷起一阵尘烟。围场内已准备好了大红的地毯,黄色的帷帐,每件器物都光泽的如宫内一般。炭炉默默的守在一旁,灼烧了自己温暖空气。围场的最高长官恭敬的在帐外迎接太子,已经冻得哆哆嗦嗦,赵桓让他到帐内坐下,拣了一颗葡萄放入自己嘴中,嫩汁甘甜可口。他端着整盘水果,走到那长官面前放下,击出生硬的响声,说:“我今天是来打猎的,不是来行宴的,这些东西,留给你自己吃吧!”帐中一片寂静,只听得那长官牙齿颤抖的声音。
赵桓出了帷帐,跨上自己的马,挥鞭奔向猎场深处……
转眼见,赵桓已拉满了弓,紧锁眉头,注视着林深处的雪兔。韩一封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着这位大宋的皇太子,他的身子在风中看似孱弱,然那深结在心中的坚定让他显得如此倔强。寒气吹在他精致的脸上,此时的桓有着与平时的温和截然不同的表情。箭飞出,一片寂静。不久,一名侍卫从林中出来,手执猎物,向众人招手,高呼着:“太子百发百中!”这时,赵桓锁着的神情,方才舒展开来,转身对韩一封喊:“看你的了!”韩一封受命立刻取箭拉弓,随即寻着目标,兀的,箭奔向林中。没人看到韩一封的猎物,直到侍卫将一支穿着麻雀的箭举起。赵桓的眼神移到韩一封的脸上,笑容渐渐露出,干净的像个孩子。
韩一封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无意间,他的余光扫到那只被射死的兔子身上。他记得赵桓所用的箭是白羽,而此箭却夹杂着几丝灰羽。他转头看着那捡回兔子的侍卫,侍卫紧张的低下头,韩一封心中油然生出一抹奇异的酸涩。
章·十一太子(中)
崇庆殿,皇后高高在上,注视着跪在殿下的韩一封。整个大殿,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喜欢乱舞的幔帐垂落在一道一道柱子的旁边,今夜窗门紧闭,听见外面寒风的咆哮。皇后慢慢走到韩一封面前,递给他一卷竹简,说道:“今日闲暇,我拣了一篇竹笈。”
韩一封接过竹简,上面写着“孙子兵法·始计篇”。
“韩大人自然是读过‘孙子兵法’的了。”皇后继续说,“这诡道十二法讲的是什么道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吧?”
“臣粗解一二。”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皇后突然转身说,“一封,你自然懂,可太子‘不懂’,你在他身边——要教他。”
“臣明白。”
“太子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
“除了太宰大人和太傅每日的授课,就是……昨天与刚从淮南回来的肃王枢,济王栩在东宫叙情。”
“益王这两天没有去东宫?”
“没有。”
皇后若有所思的走到一盆风笛竹花前,轻摸着花瓣,背对韩一封说:“好了,你下去吧。好好保护太子。”
韩一封退下去后,皇后转过身,唤出一名宦官:“备辇,本宫要去益王寝宫。”
益王寝宫内显得有些空荡,侍女宦官们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搬运着东西,运出宫的车栽着大量的珍画古玩穿梭在宫墙间。为益王建在宫外的王府已经落成,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婚的日子了,每项工作都要做的细致入微,这几天,新宅已经派人来逐步运送东西过去了。惟独赵棫对此毫不关心,只是整日在寝宫内读书练剑。
仕雪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她从来都是安静的,因为在她的生命中没有声音,没有喧嚣,没有烦恼。望着赵棫,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但不可回避,集结在赵棫眼中的隐隐的不悦,也会让她不安。
这天,一个老宦官把寝宫内的宫女全叫了去,说着什么。后来,仕雪见到几个侍卫带走了大部分的人,留下了零星的几名。那老宦官走前趾高气扬的站到仕雪面前,瞄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低下头。后来有人告诉她,只有她们几个才可以跟着赵棫去新宅,余下的侍女们都会被遣散到其他宫内。仕雪恐惧的眼睛闪出了光泽。
皇后踏进了益王寝宫,所有人都跪拜在地,赵棫寻声出来的时候,皇后对他温和的笑笑,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棫儿,大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吧,他们都在准备呢。”赵棫指着周围的宫婢宦官,很从容的回答。
“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不放在心上?”皇后略带责备的道,“你还没去过新宅吧?”
“都一样是房子,总不能比宫内还好。”赵棫满不在乎。
“你啊,怎么看也不像要娶亲的人。”皇后摇摇头,“你那王府,不知比你那些叔叔们的气派多少。是蔡太师亲自监工,集全国的能工巧匠建的啊。你连看都不看,怎么知道没有宫内的好?”
“母后,我到了宫外,这个益王寝宫是不是就要更名改姓了?”
“按规矩,皇子成亲后,就在宫外设宅。宫内的寝宫就要让给其他的皇子了。”皇后说,“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哪天想进宫过夜,可以直接去崇庆殿或东宫,那里都有专门给你设的厢房。”
“我这里决定要让给谁了吗?”赵棫环视着周围已然空洞的房屋,这座诺大的宫殿,他整整住了五个年头,如今让给他人,未免伤感。
“圣芯很喜欢你这里,明年她就满十二岁了。我想让她搬过来。”皇后向赵棫笑了笑。
赵棫听见这句话,本来略感惆怅的心情方才变得平和起来。皇后看着他表情的微微变化,平静的扬了扬嘴角。
章·十二太子(下)
入冬后,花朵们都被工匠搬进了生着炉子的屋内,花园子一派冷清,几支冬梅孤零零的植根于坚硬的土下,骄傲的享受着雪的包裹。圣芯在花房的角落里,精心的为每一株菊花浇水。老花匠坐在桌子旁磨花瓣,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研磨的工具和两个瓷壶。几滴花汁溅到那干枯的手上,他皱了皱眉头,轻拭去。
每年冬,老花匠都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后宫制作冬脂。肥嫩的花片杀红后,滴极少量药酒调拌,再匀入适量草脂,加几匙泉水放到不生火的屋内冷藏。开春待冰融后,放日下自然蒸至一定程度,再交给内宫的宦官去做脱脂等处理后,方成胭脂。由于制作工序极其复杂,而需要的材料也都十分名贵,加上冬季花朵数量有限,冬脂只有少数几个妃子帝姬以及皇后能够享用,所以成为了宫中瑰宝。
“老花匠,你说没人会用菊花瓣做冬脂的材料吗?”圣芯看着面前的几朵黄色菊花问。
老花匠停下手下的活,抬头道:“的确不会有人直接用菊花做冬脂的,菊花仅能调制香料或者做额黄的配料。”
圣芯听完“哦”了一声,跳到花架子上,继续问:“我母亲也有冬脂用吗?”
“那是当然。”老花匠继续小心翼翼的干活,“每年春天,所有制出来的冬脂都是让皇后娘娘先挑,剩下的才送到其他妃子帝姬处。”
圣芯并没有对此产生任何疑问。
老花匠回头,看到圣芯正在一节架子上为上面的花浇水,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冲上去:“帝姬,危险啊,快下来!”
圣芯转过头,使了个鬼脸,依然翘着小脚伏在第二层花架上。老花匠上前去一下子抱住圣芯,把她放到地上,然后蹲下:“你也太淘气了,要是这个花架子塌了怎么办?”
“我只是想浇花。”圣芯撅了撅嘴。
“上面那些我来浇,你就把下面的花照顾好就是了。”老花匠说完,又回到桌子前坐下。
“我什么时候能长到你那么高啊?这样浇花就容易的多了啊。”圣芯把壶搁到地上,在老花匠的身旁坐下,拿起一片花瓣玩弄起来。
“你长大以后就不会来这里了,更不会浇花了。”老花匠看着圣芯稚嫩的脸。
“为什么?”
“因为你长大了,就要嫁人,家里仆人很多,怎么能让帝姬去干这种粗活呢?”老花匠说。
“嫁人?”
“就是成亲,就像你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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