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科王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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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买家是谁。主楼的百叶窗关得紧紧的,楼后面有一个院子,种着几棵小树,
院子尽头是玛诺尔森先生用作车房的大仓库,对着与王后大街平行的一条马路。无
巧不成书,她的朋友米里埃尔竟然找到了这个地方。
她高高兴兴地按响了门铃。一位白头发妇人,好像是女主人的贴身女佣,前来
开了门。
“米里埃尔小姐在吗?”纳塔莉问道。
“小姐正在等您。”那妇人说。“请跟我上二楼。”穿过前厅,纳塔莉看到种
着小树的院子,认出了阴暗的楼梯,扶手是一条红色天鹅绒的粗索子。半路上,老
妇人让她走在前面。纳塔莉继续往上走,到了楼梯的转弯处,四周一片漆黑,她只
好伸出双手摸索前进。此时,她突然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正想后退,一只手抓
住了她的手。一盏吸顶灯亮了,福尔维勒大声说道:
“纳塔莉,我早就说过了,我们的谈话没有结束,它将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美
人儿,您怎么想啊?”她没有抵抗。她甚至没有想叫喊。有什么用呢?老妇人不见
了,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呼喊。
再说,福尔维勒粗暴地拖着她,一边冷嘲热讽。
“美人儿,您怎么想啊?是不是可以把架子放低一点啊?”圆形的楼梯转弯处
三面是门。他用力一推,把纳塔莉推进了左边的卧室。
“进去,”他俨然以主人的口气命令道。
但是,他紧跟着正要进门,突然在门口呆住了,脱口骂了一句粗话。
房间里百叶窗紧闭,全靠一盏大灯泡照明,艾伦—罗克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插
在口袋里,正等着他们进来。
福尔维勒的全部火气,他在这次行动中付出的全部努力,他的失望,他受的屈
辱,通统变成暴风骤雨般的仇恨,朝着这个不共戴天的敌人发泄出来,他像一头公
牛撞了过去,虽然没有艾伦—罗克高大,但是比他壮硕,力量和愤怒给了他信心。
他莫名其妙地败下阵来。突然的冲撞根本没有动摇对手,相反,对方好像毫不
在意的样子,只是从口袋里抽出双手护住了身体。
“您来干什么,流氓?”福尔维勒结结巴巴地说,粗野的本性使他什么都不顾
了。“您凭什么管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您来保护纳塔莉?您凭什么,嗯?作为她
的情人?”他还没想到对方反击,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几乎喘
不过气来。
决斗还没有真正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福尔维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事情会有阻碍,也不知道艾伦—罗克在
体力上胜过自己一筹,只好在一旁骂骂咧咧为自己出气,而且压低声音,离开了一
定的距离。
纳塔莉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更没想到要过来劝解。她的双腿发软。
可是,她看到艾伦—罗克镇静自若的样子,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事情将正常有序的
进行。再说,在巴黎大饭店的图谋流产以后,福尔维勒在她心目中的威信已丧失殆
尽,现在更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没有危险的敌人。面对艾伦—罗克,他还能有什么作
为吗?
艾伦—罗克面露对手下败将不屑一顾的神情,转身对纳塔莉说:
“请原谅我的介入,以及这个人逼迫我不得不采取的粗暴手段。我应该向您作
一些解释。不需要多少时间的。”在纳塔莉面前,他恢复了当初彬彬有礼的态度,
说起话来和在西西里的时候一样心神专注。福尔维勒在旁嘟嘟囔囔使人恼火,他大
声喝道:
“闭嘴!你说什么都没用。老老实实呆着,等我处置你。”他说这话的口气,
以及称呼上由您到你的改变,完全镇住了福尔维勒,使他乖乖地不再做声。此时,
形势变得十分明朗,艾伦—罗克请纳塔莉允许他提几个问题,接着,他问道:
“您的朋友米里埃尔·瓦特松来巴黎,事前已经通知了,是吗?”“是的。”
“哪一天到?”“说是后天才到。但是今天上午,她的贴身女佣,或者说一个自称
是贴身女佣的人,我想就是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女人,打电话来告诉我说,米里埃尔
提前出发,已经在凡尔赛这里安顿好了。”“她没有住在这里。我甚至相信她现时
不在法国。”“那么,这个电话是怎么回事?”“一个圈套,一个您必定会掉进去
的圈套。”“圈套?我可完全没有想到。”“小姐,您现在看到事实了?您对这个
人不再抱幻想了吧?”“不抱任何幻想了。”“这样的话,就容易说服您了,并且
揭开他扮演一个遭到拒绝企图报复的情人的假象,告诉您他的真正面目。”福尔维
勒耸耸肩膀,觉得没有反驳的必要。艾伦—罗克继续说:
“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监视他,马克西姆也在日夜监视他,我从一开始就觉
得他是个骗子,迟早得让您摆脱他。这是命中注定的,他无法征服您的心,无法强
迫您和他结婚,他一定会使用武力。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必须知道他可能动武的
地方。于是,经过一番调查研究,马克西姆和他的朋友发现,令尊去世以后,他在
暗中买下了这栋房子,连同附属的一个储藏库,我会告诉您它作什么用途。这栋房
子是一个很方便的落脚点,必要时可以临时住一住,他请了一个人看门,就是那个
相当可疑的老妇人,不久以前,我花钱将她买通了。我因此知道了他这次设下的陷
阱,并且经过储藏库溜了进来。”纳塔莉小声说道:
“您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最好的证据。再说,福尔维
勒已经默认了。”福尔维勒非常夸张地声言:
“我承认爱纳塔莉。我承认,为了达到目的,为了要她嫁给我,我没有在任何
困难面前退缩过。”“不错,”艾伦—罗克大声说道,“结婚,因为结了婚,你就
可以攫取一大笔财产,就可以永远掌握一大笔遗产,掌握玛诺尔森先生的全部证券
和生意,因为这是您的最后一着。”“我的最后一着?”“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
地步。您作为玛诺尔森先生的代理人,可惜,他在您身上倾注了全部信任,随后又
升您作公司的代理总经理,可如果查一查您的帐目,等着您的将是监狱,同时使玛
诺尔森先生的名誉受损。”纳塔莉喃喃地说:“您说什么?”“纳塔莉,他说的全
是谎话!”福尔维勒大叫大喊起来。“他说的这些鬼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报复
我,在您面前诋毁我。”“说下去,”姑娘对艾伦—罗克说。
她知道,这次会面到达了最重要的时刻。前面的事仅仅是序幕而已。
“我首先要对随后所作的披露表示道歉,因为它让人听了相当难受,但是,我
不能不说。事情是这样的:您父亲亲手创立的玛诺尔森公司,除了公司总部设在巴
黎外,还在法国甚至欧洲的其它大城市设有分公司,所有出口美洲的货物都集中到
这些分公司,应该加上当时两个字才对。可是,根据马克西姆的调查结果,在玛诺
尔森先生凭其才干建立起来的严密的公司网背后,在他生前的最后几年里,甚至现
在也还存在着一个向外国发送货物的地下公司,而且货物的来源是非法的……说得
明白一点,这些货物是盗窃得来的。”纳塔莉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卑鄙无耻的事……”福尔维勒双手叉在胸前,装出
气愤的样子。他的脸色煞白,含糊不清地嘀咕道:
“证据呢……起码得有个证据啊。”“我先举个例子,”艾伦—罗克说。“玛
诺尔森公司的古董服务部集中在凡尔赛,离这里不远,在一个很大的库房里。可是,
这个库房的后半部分,在瞒着玛诺尔森先生的情况下,变成了被盗汽车的停放场,
经过一段时间的藏匿和伪装,再用伪造的证件将它们出口到其它国家。”福尔维勒
还是重复那一句话:
“证据……我要求证据……我料您拿不出证据来……”艾伦—罗克揿了一下电
铃,同时叫了一声:
“马克西姆!”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马克西姆·迪蒂耶尔出现了。
不管在什么场合扮演他的角色,马克西姆都给人一种生动别致的感觉,他神气
活现和一本正经的派头近乎滑稽可笑。这一回,他抱来一大摞文件,大衣不经意地
披在肩上,像是一件披风,给人一种在海报上常见的私家侦探的印象。
他慢慢地推开文件,准备作一个详细的报告。
“快点,马克西姆,”艾伦… 罗克说。“不必挑了。随便读一份。”马克西姆
迅速地拿起几页纸,像个书记员似的读了起来:
“二十七号材料。福尔维勒先生关于一辆失窃的流线型敞篷车的信。二十八号
材料。车房主管的陈述。二十九号,福尔维勒先生有关改装的指示。
三十号,被盗轮胎的存货。装箱指示。发货指示。全部出自福尔维勒先生之手。
这里有五十三份无可辩驳的材料,都是我干这一行引以为荣的成就。”“全是假的!”
福尔维勒噘噘嘴,抗议说,“无耻的诽谤,”“我不准您责疑任何一份材料,”马
克西姆大声喝道,显得非常气愤,“它们都是我以值得赞赏的一丝不苟的工作确定
下来的。”“是假的!”另一方重复说。
艾伦… 罗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闭嘴。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另外还有五十份材料。盗窃,抢劫,诈骗,背
信罪,先是对玛诺尔森先生,在他死后是对小姐……假冒他人签名,挪用公款。还
有……”纳塔莉心里痛苦极了。她从来没有爱过福尔维勒,但是她让他不停地追求,
她也没有忘记父亲同意婚事,支持福尔维勒向她求婚。
“说下去,”她对艾伦… 罗克说。
“好,还有更严重的,”他继续说,“有一封信证明福尔维勒和杰里科有过书
信往来。”“您胡说什么?”福尔维勒心虚地说。
“你和杰里科有联系。这是对方给你的信。”就这样说定了,杰里科同样希望
与您见面。既然您前来与老板会合,请利用这个机会,切记于下午四点钟准时赴约。
“喂,你瞧,这封信是在小柜子的暗格里找到的。你将会误事的信乱七八糟地
扔在里面,今天要为你的粗枝大叶付出代价了。你现在回答吧。”福尔维勒完全招
架不住了。他避开纳塔莉的目光,喃喃地说:
“还有呢?这说明什么问题?我可以和任何叫杰里科的人,或者和任何被人开
玩笑叫做杰里科的人交往……应该将这个杰里科和那个强盗拉上关系才行。”“这
封信署名波尼,显然就是波尼法斯,波尼法斯,杰里科的死党。”“这是推测!”
“就算是吧。可是,我们根据信上的日期可以作出判断。”艾伦… 罗克说。
“五月三日。可是,我们知道玛诺尔森先生,按信上所说是你的老板,那年的
五月在那不勒斯。你不是去那里和他会合了吗?”“正是,”纳塔莉肯定地说,
“他和我们同住一间旅馆,一起过了一个星期。”“唔!”艾伦… 罗克总结说,
“从我们在西西里的调查可以知道,杰里科同时到了那不勒斯,他在玛诺尔森先生
身边转来转去。第二个星期,玛诺尔森先生去巴勒莫。再过两个星期,他在塞盖斯
特去世,是被谋杀的。”这一回,福尔维勒真的不服了,而且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使人无法否认他的真意。
“啊!绝对不是这样,”他用力地叫喊起来。“……我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我
对玛诺尔森先生有很深的感情,而且非常感激他。他答应把纳塔莉嫁给我,这么可
怕的想法……”“事实明摆在那里。”艾伦… 罗克说。
“但是,这不是事实的真相。是的,我说实话,曾经有过杰里科和我见面的计
划,但是,这个计划没有实现。”“为什么?”“因为杰里科没有践约。”“你当
时认识他吗?”“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波尼法斯。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米拉多尔别
墅,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是杰里科的同伙。我和杰里科有书信往来,完全是偶然的
生意上的关系。”“我同意,”艾伦… 罗克说,“我愿意相信你们会面的目的不是
为了谋害玛诺尔森先生的性命。不过,有这么一件事。玛诺尔森先生当时带着一袋
子珠宝,这杰里科是知道的,你们想商谈如何夺取这袋子珠宝,结果珠宝被玛诺尔
森小姐带回巴黎去了。”福尔维勒没有回答。与可怕的谋杀相比,推定预谋盗窃算
得了什么呢?
既然排除了前者,也就没有再为后者辩解的必要了。
谈话到此结束,它在巴黎开始,谈话双方是纳塔莉和福尔维勒,而且是福尔维
勒要求纳塔莉继续谈下去的。谈话在艾伦… 罗克无情的干预下结束了。
福尔维勒已经失败,再也没有力量继续做他的坏事。艾伦… 罗克手中掌握着足
够的武器镇压他,甚至将他置于死地。
“你在玛诺尔森公司的地位将一笔勾销,包括你的种种劣迹,它们将不再被提
起。马克西姆负责处理这些事务,他将和主要的负责人沟通一下。马克西姆,您有
必要的证件了吗?授权书,委托书,等等。签名吧,福尔维勒。”福尔维勒签了名。
“很好,”艾伦… 罗克说,“你现在自由了。走吧。”福尔维勒有点不放心,
指着那一摞文件说:
“这些材料呢?”“它们是属于我的。”“可是……”“可是什么?”“你们
会还给我吗?”“不。”“怎么!不还给我?可是,我接受所有的条件了。”“这
和还不还没有联系。”“这么说,我时时都有被人告发的危险?”福尔维勒表示不
能接受。可是,艾伦… 罗克的强硬态度把他吓了一跳。
“接受不接受,随便你。”艾伦… 罗克说。
福尔维勒朝他走过去。
“哦,您这是叫我没法活了,逼得我铤而走险,倒霉的还是你们,纳塔莉和您
自己。”“我不能作任何承诺。”“如果我拒绝呢?”福尔维勒大喊道。
“我们明天把这些材料给总检察官送去。”他感到左右为难。除了低头,没有
其它办法。
纳塔莉的视线一直盯着福尔维勒,这时,发现在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极度
仇恨的光。他在四周搜索,仿佛等待着奇迹来解救他一样。他在一个钟头里丧失了
一切:结婚或者武力征服的希望,仅剩的财产、地位,并失去了他所爱的女人的尊
敬。他像一头团团转的困兽,在猎人们的脚下进退两难。
马克西姆已经打开门,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说:
“亲爱的福尔维勒,门口在这里。我再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顽固不化。我
觉得,你现在走了,脑袋里有一些很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东西。这是不对的。夹在艾
伦… 罗克和我中间,你像玻璃一样不堪一击。明人不必细说……”他行个礼。福尔
维勒几乎像跑步一样,一溜烟地经过他面前走了。
“解决了一个!”马克西姆大声说道。“我相信,我们已经斩断了他的魔爪。”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像个拳击手朝前面挥了两三拳,最后说:
“现在要对付其他人了。艾伦… 罗克,您有时间可以浪费,我可不行。我去找
一辆车,我们得防备暴风雨的来临,准备这出戏的下一集。啊!干我们这一行,不
会没有工作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