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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继死去的人-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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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伊拉坦白地承认。
  “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吗?也许,总有个人可以问问?”
  “没有,”她直摇头,“没有这么个人。谁都不知道是什么邪恶缠上了她。我爸爸大概知道,可是他在出事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这么说您是孤身一人了?”古拉诺夫同情地问。
  “彻头彻尾是一个人。不过我能够过下去,您别担心。”
  “我不怀疑,”他微笑一下,“我提这个问题是出于另外的考虑。您大概知道,我们的资金来源是国家预算,简单地说是掏国家的腰包。但是这个腰包近年来窟窿越来越多,变成了无底洞,鬼知道钱都漏到哪里去了。您亲眼看见了,我们都给我们的残疾人吃些什么东西,实在是不得已。钱拨得很少,而药品却不可或缺,所以我们要筹款,首先只能指望亲属给我们的残疾人增加点营养。但是,我们院被迫收取住院费的那一天已经迫在眉睫了。您对此有所准备吗?”
  “我?”伊拉惊惧地问,“很贵吗?”
  真是雪上加霜。难道为巴甫利克一点一点节省下来的钱却还要用来支付母亲的费用吗?
  “我也还不清楚。我想一想,一个月不少于五千吧。”
  “多少?”她吓了一跳,“五千?天哪,我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请等一等,亲爱的,不必过早地张皇失措。第一,这还没有实行。第二,完全有可能,交款数目不至于这么高。第三,对生活没有保障的人还有种种优惠。考虑到您的经济状况,对您的妈妈的收费将会低得多。也许,甚至会被列入免费住院的范围。瞧,我们到了。您紧跑几步,公共汽车来了。”
  古拉诺夫赞许地对伊拉微笑着,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似乎是把她推向正在驶近的公共汽车方向。她默默地点点头,向车站跑过去,又同平时一样忘记了礼节性的告别。
  这几次谈判进行得异乎寻常地艰难。阿亚克斯知道,他出了纰漏,他的部属办事不得力,不过他认为,为了过去的多数干得无懈可击的行动,他们能够饶恕他,不会提出索赔。
  都怪伊里亚斯。阿亚克斯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不能用训练无素、未经全面考验的人。考验方式一般是把一个人派往中亚沙漠中的随便什么地方,看他能否从容地忍受炎热、饥饿、干渴、长时间孤独沉默的期待。如果第一阶段的考验结果不甚理想,但是候选人本人仍然坚持想要工作,就给他机会训练,直到他感到在沙漠中如同在自己的家中一样为止。伊里亚斯的沙漠考验不及格,但是非常想为阿亚克斯工作,于是未经补充训练就录用了他,况且小伙子保证过提高自己,使自己在第一次执行任务之前具备应有的身体和心理素质。相信了他,可结果却……
  行动的第一部分干得非常出色,花高价顺利买到了核工艺秘密图纸,而伊里亚斯的任务是把图纸送到利比亚去。他同阿亚克斯手下执行类似任务的其他人一样,买了一张单独周游埃及的票,到埃及后租了一辆小汽车。对旅游代理说,他想一个人呆一呆,转一转,晒晒太阳,游游泳,三四天后才需要导游。然后他向埃及同利比亚的边界开去。那里横穿沙漠的边界线有名无实,根本没有人守卫。伊里亚斯在约定地点同向导兼中间人接上头,就同他一起进入沙漠到达指定的绿洲,他要在那里同利比亚方面会面,尽管事先警告过伊里亚斯,沙漠可不像特维尔斯卡娅和奥加列夫的栖身之地,人们会严格按照规定时间到中心电报局见面,在沙漠中,商定好的约会往往要等上几个小时,乃至几天几夜,总之对于等待他缺少定力和耐力。他很快失去了精神平衡,开始焦躁发火,冲中间人大喊大叫,中间人既不能向他解释,也不能让他消除烦躁,更不能让他振作精神。那个阿拉伯中间人只会说当地土话,而且是古老的阿拉伯语,对英语总共只会履行职责所必需的几个短语:“请跟我走”、“请在这里等着”。
  利比亚人到达的时候,伊里亚斯已经到了神经崩溃的边缘,可能更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他愤怒地冲着他叫喊起来。这个英语说得同样糟糕的利比亚人几乎什么也没有听懂,接过图纸就走了。但是他向自己的上司汇报说,受托转交如此重要的机密图纸的人,是个缺乏自制力的人,看来不甚可靠。为此,现在阿亚克斯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同他谈判的人,是接近上层受卡扎菲信赖的人物。他的文化程度相当高,能流利地说好几种欧洲语言,是保障“穆斯林社会主义国家”科学潜力小组的成员。阿亚克斯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的化名是卡斯托尔。
  “你们的国家背叛了我们。”卡斯托尔厌恶地撇撇嘴说,“你们对社会主义失望,而置当时受这一思想感染的人的命运于不顾。你们曾经向我们承诺,用分享核武器的前景引诱我们,可是现在却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不过,伊斯兰社会主义的伟大思想依然生机勃勃,每个利比亚人的桌子上都放着领袖卡扎菲的《绿书》。我们要使不赞同我们信仰的全世界屈服。我们思想的伟大是无限的。而您,阿亚克斯,竟敢让我们的行动受到威胁,派一个意志薄弱、败事有余的草包饭桶传送文件。”
  “我承认您的正确。”阿亚克斯顺从地低下头说,“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将会加倍关注手下人的训练。我建议讨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条件。”
  计划的下一个行动已经不是保密工艺,而是为在利比亚的各个营地训练的恐怖分子制作证件和假履历。在这些营地训练的人是从黎巴嫩的各个难民区挑选来的,经过强化训练后“分散”到世界各地。新训练的恐怖分子需要证件,最好还要有假履历,以帮助他们避免检查时的难堪。阿亚克斯和自己的团伙在这方面也给予了他们很大的帮助。在沙漠会晤中,他们把即将从训练班毕业的人的照片交给阿亚克斯的人。这些照片被以普通商贸生意旅行作掩护的人分别送往土耳其、意大利或者塞浦路斯,交给证件制作人,他们在短时间内制作相应的证件。然后沿原路线返回。阿亚克斯的人拿到证件后,先到埃及,再去沙漠,在绿洲等候利比亚人的代表,将这些证件交给他。就这样,在营地经过训练的恐怖分子,揣着完全合格的能够证明自己的姓名和职业的证件,走向广阔的世界。况且,一般给同一个人备有好几份证件。当然,证件上的姓名各不相同。实践证明,这类事先伪造好的证件大大提高了机动性和安全性,使得小组的行动不仅更为顺当,而且也更加长久。
  这种事已经找阿亚克斯干过四次。现在要谈条件的是第五次。然而卡斯托尔并不着急,所有的时间里他始终围绕着一个话题,即能否无条件地信任阿亚克斯和他手下的人,他们还会不会出伊里亚斯这样的纰漏。阿亚克斯明白,卡斯托尔别无办法,反正这次行动只能由阿亚克斯去完成,即便去找另一个人干,过上一段时间,就算是不短的时间,他还是会收到定单。但是卡斯托尔生拉硬扯地责备阿亚克斯及其同伙冒完全失败的风险,惟一的目的就是杀价。既然你们不如我们希望的那样可靠,那么对你们的效力所给的价钱就应该低一些。阿亚克斯明白,很难同他争辩,可靠性和安全性从来受到高度重视,既然可靠性和安全性有了问题,那么钱也要少给一些。
  最终,他们到底谈妥了条件,于是阿亚克斯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也是他今天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们准备为你们开始进行优生法培训工作,这种方法将使您的国家不仅能提高科学潜力,而且能造就一批完美的士兵也是完美的执行者。在此之前我已经同您的同事波卢克斯谈过这件事情,他对我们的建议很感兴趣。他准备为这件事提供资金。”
  卡斯托尔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既不开口提问也不插话打断。阿亚克斯猜到,拥有伊朗国籍、化名波卢克斯的大富翁如果不是卡斯托尔的兄弟,也是他的亲戚。他们为自己取希腊神话中一对孪生兄弟的名字做化名不是没有缘故的。卡斯托尔的文化程度明显高于自己的亿万富翁兄弟,显然,他在欧洲或者美国留过学,在那里受到了古希腊文化的熏陶。“阿亚克斯”这个化名也是他建议的。自由往来于世界各地的波卢克斯,在任何一家银行都有户头,阿亚克斯为他的兄弟所做的事情,都是由他付钱。大概他也是为伊斯兰社会主义而奋斗。阿亚克斯怀疑,他实际上不仅为利比亚而且也为伊朗效力。至少涉及核工艺、核武器的部分是如此。伊朗也在恐吓世界舆论,声称他们很快就要拥有核武器,但是毕竟还有一条核查通道通往这个国家。而利比亚,无论谁都没有进入通道。周围是茫茫的沙漠,随你核查去吧。然而举世皆知,沙漠中什么都可以隐藏,不管是恐怖分子训练营地,还是核中心,谁也找不到。因此,如果国际社会在某种意义上对伊朗的核恐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么对利比亚的话就不可掉以轻心了。一方面,似乎他们什么也没有。另一方面是怎么知道。完全有可能,阿亚克斯弄到的那些图纸不仅会落到卡扎菲的手里,而且也会被转交给伊朗。当然,会得到很多钱。须知伊朗这个国家很富有,不像利比亚。大家都有利可图。
  同波卢克斯会面要简单一些,因此大量实质性的问题,阿亚克斯都是同他而不是同利比亚人卡斯托尔谈定的。关于沃洛霍夫博士的方法他事先也是同波卢克斯谈的,波卢克斯一点就着,当场就答应为这一方法付一大笔钱,钱的数目非常可观。甚至还派来了自己的医生,让他看“货”。
  “波卢克斯先生往我们那里派了一位鉴定专家。他看到实验样品后会得出自己的结论。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您的国家对这种方法是否感兴趣。因为从试验样品到总结性文件的路不近。唉,走完这段路需要大量开销。我需要知道,是我应该继续投入呢,还是你们不需要这种方法。”
  “我信任波卢克斯先生。”卡斯托尔鼓凸闪光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阿亚克斯,不动声色地说,“如果他认为这件事情值他准备支付的那么多钱,就是值那么多钱。当然,您应该明白,如果您提供的方法在我们的条件下不见效,您必须退还一部分钱。”
  这一条十分苛刻,出乎阿亚克斯的意料之外。在得到任何商品之前,买主从来都要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从来没有提过这种条件,让卖主为顾客的风险和疏忽付出一定的代价。买到手的商品不得调换或者退回,在这个世界上法律无情。因为受骗,可以杀死不诚实的卖主,或者随意施以其他的惩罚,这个受禁止,但是买主无权索回自己的钱。当然,就是有权也行不通。卡斯托尔过去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阿亚克斯给他传递过多少花大钱、行贿讹诈弄到手的机密文件,他从来没有提出过退钱的问题,如果利比亚的专家不能在这些图纸的基础上造出导弹或者做成什么装置的话。他们没能造出或者做成——这是他们的问题,就是说,物理学得不好,基本常识少了点儿。不过,卡斯托尔从来没有说过怀疑阿亚克斯的清白,也没有怀疑他使绊子。或许他起了疑心,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说?而现在闹成这种局面……
  “您说在你们的条件下可能不见效,是什么意思?您想说在没本事的人手里?”阿亚克斯尖刻地问。
  “我想说的是,我国的气候、基因储备与研究你们方法的条件有重大差异。当然,如果这种方法真的研究成功了的话,”卡斯托尔说,他忍受不了讽刺挖苦,“因此,这种方法对于我们可能没有益处。难道您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差异吗?”
  “这种方法是以在母腹中经受过放射性照射的胎儿为基础的,”阿亚克斯解释道,“据我所知,放射性的作用在各种气候带没有大的差异,也与被照射对象的人种尤其是民族属性无关。”
  “好吧,我们看看。”卡斯托尔淡漠地说,“我们等着,看波卢克斯怎么说。”
  从他不置可否的脸上,阿亚克斯看不出,利比亚人对这个建议是否动心。其实,卡斯托尔从来就是这副脸孔,喜怒不形于色,沉稳平静,有点挑剔,仿佛接受阿亚克斯的效劳反倒是格外抬举了他似的。阿亚克斯认可了他的骄傲,既不气恼,也不委屈。他很早就同各种穆斯林组织合作。说实在的,这种合作在他是子承父业。父亲身为俄罗斯人,信奉伊斯兰教仅仅是为了向他所憎恨的苏联现实表示抗议。他在中亚工作过多年,在阿富汗战争期间,他大肆向近东国家走私武器。他的关系又多又广,他把这一切都传给了他钟爱的独生子,对他说:“记住,儿子,只要存在着伊斯兰恐怖活动,就有挣大钱的机会。不抓住机会就太愚蠢了。”
  六月底的罗马,酷暑难当。他们坐在皮亚察·拿波那“科伦坡”露天酒吧,这是个旅游胜地,游人如织,四时不断,在这里会晤可以避人耳目,省却担心。阿亚克斯坐飞机到罗马呆了两天,仅仅为了会晤卡斯托尔。今天晚上应该飞回家去。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在这个城市逗留。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不喜欢罗马,一次也没有产生过到市里观光的兴致。阿亚克斯总的说来不是旅游爱好者。谈判结束,就该走了。阿亚克斯不慌不忙地取出钱夹,抽出几张纸币,塞到服务生送咖啡和账单的纸盘下面。各人自己付账,这是旅游圈中通行的规矩,在这种场合不可以标新立异。
  民警机关的侦查员越是审查沃洛霍夫博士,他的形象就变得越发不可理解。如果从他的工作日志来看,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修女马尔法小姐和儿科护士阿列夫金娜·梅利科娃被害的时刻,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都在忙自己该忙的事情,除了杀人。前歌唱家叶莲娜·罗曼诺夫斯卡娅不合时宜地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一天,沃洛霍夫正在卡卢日斯卡亚州奥勃宁斯克一个俄罗斯知名的最大的医疗放射研究所参加学术会议,并且还在这个会议上作了报告。把所有的登记都仔细地查了又查,结果是,这四次谋杀发生时,沃洛霍夫博士不在现场是不容争议、确凿无疑的。
  “这么说,他有一批帮凶,就像我们曾经估计到的那样,”娜斯佳·卡敏斯卡娅断定,“我们只好跟踪他,等待他同手下的人会面。”
  但是戈尔杰耶夫上校不赞成这个建议。在莫斯科地铁发生爆炸之后,几个人群密集的场所又分别发现了爆炸装置。大部分人员都加强上去了。民警全部出动大张旗鼓地检查了地铁车厢、无轨电车、公共汽车以及郊区电气列车,而便衣警察则暗中查访,注意观察旅客、行人和间谍活动,试图防患于未然,及早发现“爆破手”。要找到从外部监视沃洛霍夫的人极为复杂,在外部监视的条件下有可能放过那个非常危险的犯罪分子,恐怖分子,或者,比如脸谱化的狂热分子,无论如何注意不到一个衣冠楚楚的医学博士。假如说是在第二阶段选举的前夜,他准备谋杀总统候选人,那另当别论。可这样……
  “我的孩子们,让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对付吧,”维克多·阿列克谢耶维奇说,“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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