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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继死去的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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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刚同前妻谈过话,心情不好,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吵闹了?”伊拉猜测道,“嗨,这条母狗!要是我就用手掐死她。伤害这么好的人,她怎么不害臊?我真是搞不懂!”
  “犯不着这样,”房客温和地制止她,“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性格不合群。顺便,伊罗奇卡,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有个男人给你打过电话,是你过去的邻居。”
  “他说什么了?”伊拉警觉起来。
  “请你给他回电话。”
  “噢。”她嘟哝一下,咬一口面包,“好的。”
  是弗拉迪克叔叔。当然,在她这个年龄叫谁叔叔或者阿姨都很可笑,现在时兴叫名字加父称,但是斯塔索夫永远是她的弗拉迪克叔叔。当他搬进她们楼里时,伊拉还不到10岁。他的女儿长得非常出色,而他的妻子,莉达阿姨,是只母狗。不仅同这样0的丈夫离婚,而且还与一个品德恶劣的人交往。在伊拉·捷列辛娜看来,所有不会珍惜好丈夫的女人都是母狗。莉达阿姨就是母狗。还有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的前妻也是。上帝,她要是找到这样一个不酗酒而有礼貌,像这位房客这样的人,她会给他洗脚,端茶倒水,每天都要感谢上帝。而像弗拉迪克叔叔这样的人,再理想不过了,美男子,职务受人尊敬,人又善良,顺便说说,为人也好。即使稍稍有点什么也是偶然的。这些娘们要干什么?她们完全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悲伤,不知道穷困,这才瞎胡闹,把自己打扮成公主,看不起人。可是像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这样的人哪一点不好?钱挣得少?但是这些钱总归是清白的,夜里能睡得安稳踏实,不用担心监狱和子弹。如果你嫌少,你自己去挣呀。早晨5点钟起床去扫大街,晚上去餐厅擦地板洗盘子,就像伊拉自己一样。要不大家都想做有游艇和苏格兰城堡的外国亲王。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却能马上得到一切。母狗,真是母狗。
  躺进被窝,伊拉怡然自得地挺直身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立即进入梦乡,她知道这一点,可以在安静中稍稍幻想一阵。幻想有朝一日出现一个人,怜悯巴甫利克,能拿出钱做手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需要,她能挣钱,养活两个妹妹和自己,养活母亲也够。不管伊拉怎么恨她,可毕竟是母亲。你不能拒绝她,不能撇下她不管不顾。难道让她死了就好了?不要这样,还是她们大家都活下去。等到巴甫利克一切都正常了她还要攒些钱,给父亲的坟前立一块碑。当然,她照料坟墓,经常去送花。有好心的人们修了一圈栅栏,但是立碑很贵,这可不得不靠她自己努力了。如果诸事顺遂不出岔子,就像现在这样,过五六年她就能为巴甫利克攒够所需的钱。再过一年,就可以把碑立起来了。再往后必须修茸房子。别人不爱护住宅,因为不是自己的。伊拉当然想把脱落的壁纸粘好,把天花板上的斑点涂掉,跟她同在一个房屋建筑开发经理处的钳工沃洛季卡同情她,免费为她修理水龙头。反正过五年之后,住宅会变得根本不能用。这也需要钱,要很多钱。没关系,她能应付。
  在伊拉·捷列辛娜的梦想中,没有漂亮的白马王子对她一见钟情,并且把她带往遥远的国度去享受现成的荣华富贵。她的愿望实在而简单:如何正当地挣钱,这些钱派什么用场。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力气和身体是否能够实现她的计划,为巴甫利克治好伤之后,在父亲的坟前立碑,修葺房子等等。她会有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孩子吗?什么人会需要她这个由于辛劳而疲惫不堪的早衰的没有文化一贫如洗的人呢?
  这些事情她的头脑里就没有想过。
  鉴定专家、艺术理论家、珠宝行家和博物馆工作人员几天后就做出了结论:已故阿尼斯科维茨住宅里的画和首饰没有一件是赝品,所有的实物都是真品。遗嘱中提到的物品一件不少,无一丢失或者被偷换。甚至连那张可笑的蝴蝶鲜花小画也找到了。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确实在她死前不久把它送给一位女友的孙女做生日礼物了。
  如果坚持图财害命的说法,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妨碍了罪犯,因而他什么也没有拿走。然而这种解释经不起推敲。因为罪犯有足够的时间翻箱倒柜,首饰盒就在其中,他为什么不拿呢?
  盗窃收藏品很少有随便胡乱得逞的。有经验的罪犯首先要准备好快速销售的渠道,找到能使油画和首饰脱手的销赃人。通常,有人事先定画,到时候不偷所有的画,只偷预定的,才有保证卖掉。因为不这样,多出来的画往哪里放?难道挂到墙上不成?在地段警察拜访之前,也不能卖到博物馆去,那里的人都不是傻瓜,早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了。
  如果犯罪目的最终还是在于斯马戈林院士的收藏或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首饰,那就应该追查销赃渠道以防万一。而杀人犯在事先踩出通向买主的路时,会突然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条路留待科罗科夫少校去探索。讨人喜欢的黑眼睛侦查生。
  几分钟之后,薇拉应该到达。她的情况暂时一概正常,没有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偏差。但是他看得见、他知道现在正在或是将来会在她的身上发生的事。近些年来,他在自己的实验中突飞猛进,现在他几乎能准确无误地预见结果。他焦急不安地等待结果,完全不能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指望着只要有结果,哪怕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结果也行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当然,遗憾的是他最好的一个实验由于不取决于他的原因突然停顿了。多好的一个实验母本……
  蔽拉来了,像平常一样,迟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对她是难以纠正的。她恪守的信条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定要迟到,特别是赴心上人约会的时候。不错,她上班也不力求准时。
  “你好!”她高兴地微笑着飘进他在实验室隔壁的诊室,“为什么一副忧郁的样子?”
  “想你了,”他勉强笑了一下,“瞧,你一来,我马上就高兴了。”
  “让你久等了,”薇拉撒娇地柔声说,“看着你愁眉苦脸,现在我开心不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他本可以不问。如果一个有六个月身孕的女人容光焕发,穿一身令人吃惊的盛装,她不可能感觉不好。
  “非常好。真的,昨天晚上我稍微有点不舒服,非常害怕,要是我有你家的电话,一定给你打电话了,真的!多可怕啊!不过很快就好了。”
  “那到底是什么使你害怕了?”他关切地问,“恶心、头晕,还是疼痛?”
  “不是,哪儿都不疼,就是……嗯,我不知道,不舒服,就是觉得可怕。也许,你还是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嗯?要不有什么事情,你是医生,我不找你找谁?”
  “薇罗奇卡,亲爱的,”他耐心地说,“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得了吧,当然,妻子吃醋,诸如此类。我听够了。我有丈夫,顺便说说,他也既不是天使又不是傻瓜,不过说到孩子,而且是我和你的孩子,可以放弃点什么,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我亲爱的,没有办法可想,”他的口气稍稍强硬了些,“我有几个小孩子,这你十分清楚。我不能冒险。”
  “可是我和你也要有一个小孩了。你的那几个孩子哪点比我们的孩子强?”
  “他们不比他强,”他的声音稍柔和了一些,“不过,要是我的妻子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她会马上提出离婚。那样一来,孩子们准会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成长。而你的孩子会在合法婚姻中诞生。他还会有一个永远不知道生下的不是亲生骨肉的父亲。即便一切照旧,我和你的孩子一切都不会缺少。我的孩子们也不会缺少什么。如果我和你都解除各自的婚姻,我们俩结婚,那么我们的孩子会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成长,而我的那几个孩子却不是。所以现在我问你:我的那几个孩子什么地方不如我和你的小宝贝?为什么我应该牺牲他们?”
  “原谅我吧,”她坐在他的腿上,温柔地用鼻子蹭着他的脖子,“别生气。我真的吓坏了。你不生气了?”
  他吻了她的面颊,然后又吻她的额头。
  “我不生气,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小宝宝怎么样。”
  在实验室,薇拉习惯地脱下衣服,走进设备舱。她多次做过这些动作,已经不用吩咐和提醒,她知道该做什么,怎么站,怎么躺,怎么呼吸。
  “今天吃过东西了吗?”他以防万一地问,同时放下身前的保护屏。
  “没有,跟平常一样。”
  “好样的。”
  不过,他也可以不问。举止轻率、用心不专的薇拉,准备做一个某些人所谓的“疯狂母亲”,至少,她在受孕前大约一个月就开始关心未来孩子的健康了。自然,打乱医生规定的规则,倒谈不上。
  确信薇拉看不见他,他赶快套上工作服,戴上面具和手套,好,可以开始了。
  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关上机器,他立即脱下防护服,放进专用柜,然后才升起防护屏,按下打开设备舱门的按钮,让薇拉出来。
  “怎么样?”她快活地问,不慌不忙地穿上昂贵的衣服,“正常吗?”
  “正常。”他肯定地说,高兴地看着穿衣服的女人。毕竟,薇拉很美。甚至大起来的肚子和已经消失的腰身也没有影响她。她的体型好。“穿好衣服后到诊室来。”
  每次程序结束之后,他都本能地想尽快离开实验室。虽然他确切地知道,在开机时没有任何危险。把薇拉留在实验室,他回到诊室。暂时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生产之前她还应该进行四次这样的程序才能看出结果。
  薇拉飘进诊室,迅速把门从里面插上。
  “我表现很好,应该得到奖赏。”她带着调皮的微笑说。
  “不过可不是在这里,薇罗奇卡。”他被激怒了。
  “为什么不行?门插上了,谁也进不来。”
  “别说蠢话。”
  “这不是蠢话。”
  他看出来,薇拉生气了。但是刚做完实验就去碰女人,是不可接受的。
  “薇罗奇卡,亲爱的,急什么,真的。让我们今天晚上从从容容地约会,你要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仓促的办公室苟欢。”
  “可是我就想现在,”薇拉固执地说,“以前你不是这样谨慎的。你也喜欢过办公室苟欢。”
  从前。当然,从前他能让她在这里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因为这是为了事业需要。而现在事业需要她经常重复这种程序,怀孕期间需要做二十次,以后在哺乳期一个月一次。自然,他应当同她做爱,这一点毫无疑问,对他来说,她不是一个一般的人,是情人。请吧,他准备就在今天晚上做这种事,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也不是现在。
  “可是我喜欢在你长时间忍耐的时候,”他快活地说,“但是像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如果你刚刚想要——马上就随你所愿。这样很无聊。可是当你经过忍耐之后得到时,那完全是一种别样的乐趣。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对我来说是这样。你是个特别的女人。好了,快回家去,吃点东西,躺下休息一会儿,7点钟我等你。说定了?”
  薇拉任性,但是好说话。她从小习惯要求别人立即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同时如果请求她忍让,并且答应给予她比她所要的更多的话也容易让步。
  “说定了,”薇拉吸了口气,“不过你别迟到,我没有钥匙,别让我像个傻瓜似的在门外站着。”
  “你放心。”他亲昵地笑了一下,“快回家去吧。”
  无论怎样也猜不透阿尼斯科维茨同加利娜认识之谜。娜斯佳所有的时间都有一种感觉,在这件案子上不管抓住什么线索,一切仍旧如同一盘散沙。说法一个接一个被否定,值钱的东西既没被偷走,也没有被用赝品偷换。在小偷和走私犯的圈子中,没有人听说过斯马戈林院士的藏画。没有人光顾过珠宝商。阿尼斯科维茨楼内的邻居们也没在死者门口碰到可疑人。在这上头花费的时间很多,但是一无所获。事情毫无进展。就连早年认识一个普通家庭妇女这一句看似胡说的话中,也没有查出眉目。
  但是娜斯桂没有动摇。此外,她习惯于最后见分晓。如果从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方面找不到答案,可以尝试走另一条路,从捷列辛家那方面入手。诚然,消息来源不很多,严格地说,只有伊拉一个。
  “当然可以问,”斯塔索夫对娜斯佳说,“但是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加利娜·捷列辛娜丧失了记忆。六年前她的两个女儿都还大小,不一定知道母亲认识的人,最小的男孩就更不用说了。只看伊拉知道什么。”
  “斯塔索夫,没有你我应付不了,”娜斯佳陪着笑脸央求道,“你那个姑娘如此孤僻,未必愿意同我谈话,一切都拜托你了。”
  但是弗拉迪斯拉夫大失所望。伊拉尽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母亲和父亲认识的人当中有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这么个人。斯塔索夫还真的记下了伊拉所能想起来的捷列辛周围所有人的名字。
  “你同他们接触接触试试看,”他向娜斯佳建议道,“也许,他们认识你说的那个老太太。”
  好主意。先试试接触接触再说……
  同曾经跟捷列辛家过从甚密的人会面,给娜斯佳留下了沉重而苦涩的印象。她不理解,怎么能发生一个14岁的小姑娘孤立无援地生活这种事情,竟然没有一个成年人支持她一下。
  伊拉最先想起来是博热诺克夫妇,过去曾与捷列辛娜家住在同一幢楼里,还在他们搬到索科尔尼基之前。博热诺克太太是个爱吵架的阿姨,常常会为随便一个话题朝别人大喊大叫,她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记仇,而是对她不理解的事情的一种防卫反应。由于她的大脑先天不足,又没受过训练,她懂得很少,以至于她总是从早到晚大喊大叫。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不了解情况而害怕上当吃亏,使得她老是一张口就说“不”字。相反,博热诺克先生活不多,嗓门不高,躲在妻子用以吓唬对手的高声大嗓后面坐享清闲,日子倒也过得自在,没有什么特别的难题。
  “加利娜出嫁之前,我们同她就是朋友,后来渐渐疏远了。照我看,她的灵魂出窍了。”
  “这是什么意思?”娜斯佳感兴趣地问。
  “是说她完全疯了,”博热诺克太太挥了一下手说,“开始相信上帝了,不知为什么,总是念叨救世主。”
  “难道信仰上帝是发疯的标志吗?”娜斯佳吃惊地问。
  “不,可您怎么看?”博热诺克太太马上冒火了,“这是丈夫影响的她,他也上教堂。弄得她晕头转向。”
  “你们从来没有听加利娜说起过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吗?”
  “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个什么人?”
  “根据我的情报,这个女人认识加利娜,在发生不幸时,她说过:‘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好结果。’您怎么看,这句话说明什么?”
  “不,您怎么看?当然,是说她信仰上帝。我相信,她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疯的,因此才把孩子们都害惨了。”
  “出事之后,您去看过加利娜吗?”
  “没有。看她干什么?”博热诺克太太反问。
  “你们是朋友,在一幢楼里住了多年,难道您就不关心她的大女儿伊拉?”
  “不,你的评论很有意思,”她又提高了嗓门,“难道我们应该把她接到家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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