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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相继死去的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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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好尽快拿到自己的钱,当然是外汇,而不是库邦,也不是卢布。
  “少校先生,”瓦西里小心地试探着问,“我们有个不大的麻烦事……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在需要送出去的人当中有一个重伤员,他未必能用您提出的办法运送。他是个半瘫痪,平时行动要靠残疾人轮椅。”
  “这不要紧,”少校挥挥手说,“不成问题。一个人倒还带得出去。到了夜间我们正好带他,夜间看得不是太清楚。像他这样的人你们不止一个吧?”
  “一个,一个。”瓦西里急忙保证。
  就这么办。主要的是把众多的警卫和有病的姑娘瞒过外人的眼睛从这里转移出去。到了外边,由马拉特去处理她,连同米隆一起。别忘了交代马拉特,在路途中必须保证米隆不出事,别让他在车上喊出什么蠢话来。
  “这幢楼里有备用出口吗?”
  “有,那有什么用?不仅有,还有两个呢。其中一个是地下室出口,卸食品就通过这个口。”
  “噢,”少校活跃起来,“有办法了。我们就通过地下室把他们装进车里,把车停在外面看不见的地方。我们去看看,那个门是怎么开的。”
  他们下到一层,走出大楼,绕楼一周。运食品的出口在与大门相对的背面。的确,纠察队员反正能看见……
  “你有车吗?”少校问。
  “有,有好几辆。”
  “开过来围着出口,挡住外面的视线。”
  十分钟后,三辆汽车停到了楼边上,正好让外面的监视者看不见楼里的人从出口出来坐进警察的面包车。又过了十分钟,面包车载着第一批人驶出了保育院的院子,缓缓穿过人群。装在车顶的扩音器打开,传出了胖少校的声音。这一次他说的全是乌克兰语:
  “尊敬的先生们,请保持镇静,民警机关将监督执行法院决定强制外人迁出保育院的情况。我本人对你们的安全负责,所以我请求不要允许聚众闹事及其他违法行为发生,每隔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我将回来一次,亲自监督强制迁出的情况。我将进入大楼监视保育院的财产不被抢走,不遭破坏。你们可以放下心来。我再一次提请注意,必须遵守秩序以及防火安全措施,不要留下无人看管的明火,不要带着明火靠近成片的森林。”
  汽车穿过人群后,突然加速,渐行渐远,看不见了。瓦西里喘了一口气。这个少校真不含糊。好了,看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今天,米隆没能见着娜塔莎。早晨同瓦西里争吵过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送早饭来,吃过饭就可以到娜塔莎的房间去了。然而,情形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警卫送来早饭后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出房间,而是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一言不发地坐到门边的沙发上。米隆决定装出什么特殊情况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平心静气地吃完早饭,从桌边站起来。
  “走吗?”他询问道。
  “今天不上课。”
  “为什么?”
  “命令。”
  米隆早就领教过了,这里的警卫话都不多,所以提问题也没有意义,反正他们什么也不会说。
  “那我一整天都干什么?”
  “在这里坐着。”
  “同你一起,是吗?”
  “这是命令。”
  他的心里很不平静。房子四周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昨天开始,人群拥挤,人声鼎沸,甚至在最奔放的想象中,也无法把他们同受欢迎或者有善意的人联系起来。米隆试图丢开不去想它,读读书,睡睡觉,但是他什么也做不成,思绪总是围着聚集在围墙外面的那些人打转。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也许,这是他同娜塔莎努力同莫斯科建立联系的结果?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
  白天过得很慢,好像是生病的感觉。跟往常一样,午饭和晚饭送到米隆的房间里。到了夜间,警卫却没有动窝,仍然一声不响地坐在门边。米隆也没有躺下。半夜3点钟左右,又来了一个胸前挎着自动枪的大胡子。
  “走吧。”他命令道。
  “去哪里?”
  “不要问。跟我走。”
  坐在门边的警卫也站起身跟在后面。他们下到一楼,走到走廊尽头,米隆看见一扇磨损的铁皮门打开着,门后是向下的阶梯。他惊恐地转过身,撞到了走在身后边的警卫那张莫测高深的脸上。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走吧,别问。”
  米隆看着脚下,一步步走下阶梯。他被带到了地下室。难道是末日到了?他明白,他们迟早要找他算清账,但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这样简单。不知为什么,他还曾经设想,首先瓦西里要同他长谈一次,或者,也许要揍他……但是没有想到如此简单:起来,去地下室。米隆甚至相信,他会有机会同娜塔莎告别,虽然说不清楚这种信心有什么根据。
  他的脚刚一着地,一双有力的手就抓住了他,而嘴唇立即被一块胶布封堵上了,双手则被绳子反绑到身后。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敞开的出口,通向外面。两名警卫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抛向出口,米隆看见外面还有两个警卫,他们帮着把他弄出地下室,坐进了一辆面包车里。由于恐惧和事出意外,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弄明白,乖乖地听任摆布,坐到了座位之间的底座上。他惟一看清的是一名司机、两名自动枪手和一个胖胖的人。他们都穿着警服。米隆头上被蒙上了一块擦车布,擦车布散发着汽油味还有别的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双眼流泪,鼻子酸痛。
  “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许抽搐,不许说话,总之不许出声。”
  因为蒙着擦车布,他两眼一抹黑,不过从声音猜测,在另一排座位中间的底座上也塞进了人。终于,车门关上,马达发动了。开始行驶很慢,后来陡然加速,汽车开始在起伏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米隆的头老是撞到坚硬的金属部件上。身躯蟋曲、两手反绑的姿势十分难受,不一会儿就全身发麻了。从司机前座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但是听不真切。谈话的声音很低。米隆紧张地倾听着每一个字,试图听清哪怕是片言只语。
  “加努霞安排我不要在外面过夜……”
  “行了,为了这笔钱也……”
  “这些钱是我的,也要给她吗?必须编造谎话……”
  “说谎并不难……”
  他们谈的都是些米隆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话题,诸如在什么地方采蘑菇采得更多啦,加努霞的亲戚家最近几天要宰猪请求帮忙啦,一个叫奥斯塔普丘克的费尽心机想要晋升没有升上去,他萎靡不振,马上就要退役,不能退到乌日戈罗德,哪怕是哈尔科夫也行,最好是基辅,等等。
  汽车逐渐减速,渐渐停住了。突然,米隆透过蒙在身上的擦车布也能感觉出来,灯光陡然变了。
  “好了,弟兄们,到了,出来吧。”他听出来,说话的依然是起先命令大家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许抽搐、不许说话的那个人。
  米隆动弹了一下想站起来,但是发麻的双腿不听使唤,他又不能用手帮助自己。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幼稚的指望,以为他们会忘记他,把他留在这辆面包车里,过后会有人来放他离开这个地方。也许,还会给他带路?他把头往肩上伸一伸,竭力摆脱蒙在身上的那块臭味熏人的擦车布透透气,可是却被这种难受的姿势僵住了。这时响起了经过麦克风放大的声音:
  “一个一个地出来!把武器放在车里!双手举过头!缴枪不杀!”
  落网了!他们落网了!米隆高兴得想喊,然而他的嘴被胶布封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低沉含混的呜呜声,未必有人听得见。这时候,关于别人会忘记他、没发现他在座位中间肮脏的擦车布底下的想法,让他觉得可怕,使他感到心慌。他深深地呼吸一下,在胸膛里攒足了气,重新发出呜呜的低吼,使尽全身的力气摇头,竭力吸引别人对自己的注意。身边响起脚步声,擦车布被扯开,一双手猛地把他拉出狭窄的座位夹缝,让他站立起来。米隆晃了一下,发麻的双腿站不稳,但是站在旁边的人没有让他摔倒,轻轻地把他推向车门口。
  米隆看见面包车停在一个飞行场上,他认出来这就是两个星期之前他坐飞机降落的那个机场。空阔的机场四周布满明亮的灯光,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穿特种部队军服的人。刚从面包车里下来的人,马上被带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架飞机上,他们都戴上了手铐。一个中等个子、目光严肃的秃顶男子走近他,一把扯掉胶布,厉声问:
  “姓名?”
  “乌齐耶夫·阿斯兰别克。”
  “是车臣人吗?”
  “我是印古什人,即不完全是……我……”
  “为什么贴着胶布绑着手?”
  “不知道。大概,瓦西里害怕我会叫喊。”
  “是人质吗?”
  “不是,我……”
  “那就是警卫喽?”男子打断他。
  “也不是。”米隆急忙说,他担心把他当成是瓦西里一伙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邀请来给娜塔莎上课的。”
  “上什么课?”
  “数学和物理学。请听我说,娜塔莎还在那里,她完全是孤身一人,她是个残疾姑娘。请救救她。”
  “我们会的,”男子简短地回答,“伊里亚,带他上5017号飞机。”
  绳子解开了,“喀嗒”一声响,一副手铐马上又扣在了米隆的手腕上。他被带着经过一架飞机,机内有同他一起来的警卫。再往前走几步还有一架飞机,机舷上用油漆喷涂着“5017”号。一进座舱他就看见了面包车里的那个胖警察。秃顶男子跟在米隆的身后也登上了飞机。
  “怎么样,彼得罗维奇,准备走了吗?”
  胖警察摘下大檐帽,用一块大手绢擦干汗湿的额头。
  “马上,萨什科,再等五分钟,让我喘口气。”
  “以后再休息,彼得罗维奇,以后。瓦西里·伊格纳季耶维奇等你等得不耐烦了。不应该让他着急。你怎么看,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姑娘送出来?”
  “我想,他将把她同这一拨人一起送出来。我对他说过,等天完全黑了,就可以带出来了。”
  “你想个办法催他快一点。”
  警察吃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舷梯。
  “我到路上再想。这个人是谁?”
  他用头点着米隆问。
  “他说他是个大学生,是给娜塔莎上课的。”
  “你说你是大学生?”彼得罗维奇不怀好意地笑笑。这一笑让米隆感到不大自在,似乎他也有什么罪似的。
  “我确实是大学生,”他急忙说,好像是要洗清自己一样,“我一点都不知道,那里是怎么回事。他们对我说,要给一位姑娘上课,让我去当辅导教师,挣点钱。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亲爱的,是谁派你到那里去的?”警察还是那样嘲笑地问。
  “父亲。”
  “父亲是谁?”
  “喀尔巴阡军区司令部上校乌齐耶大。”
  “明白了,”彼得罗夫拖长声说,“事情很严重。他们那里如何对待这姑娘?”
  “她被安顿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房间被监听,也许还被监视。劳驾,快些把她从那里搭救出来吧,她完全是孤身一人,她不明白发生的事,大概快要被吓疯了。”
  “行了,彼得罗维奇,”带米隆上飞机的那个男子挥了挥手,“快去干正经事吧。我在这里同军区司令部乌齐耶夫上校的儿子谈谈。”
  塔什科夫已经是第三夜没有睡觉了,他感到周期性地大脑发懵,思维停滞。可靠的粗人彼得·彼得罗维奇装成一个傻乎乎的蠢货,见利忘义,为了多挣几个钱而同意一小批一小批地往外偷运被困在保育院里的人,已经往保育院跑了八趟了。送到机场的人立即用飞机送往切尔诺夫策,这比把他们送往里沃夫或者乌日戈罗德更近一些,在分批往返运送警卫的面包车抵达时,小型玉米机也来得及返回接运下一批人。暂时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安静、平和、没有流血和枪战。只除了一点:不知是何原因至今未见娜塔莎出来。她怎么样了?难道瓦西里冒险决定不给她留活口?果真那样的话,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亚历山大坐在5017号飞机的座舱里,趁等候面包车返回的工夫,对阿斯兰别克·乌齐耶夫进行了详细的盘问。小伙子给他的总体印象不错,不像是匪盗团伙中的人。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他是乌齐耶夫的儿子。据乌克兰刑事侦查人员提供的情报,这个乌齐耶夫同车臣分离主义分子关系很密切。诚然,暂时尚未发现他参与具体行动,但是毕竟……
  “你的父亲在这一事件中起着什么作用?”
  “确切情况我不知道。不过,他专门来了一趟,警告我要绝对服从瓦西里,听从他的吩咐。”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他们发现我怜悯娜塔莎。”
  “你真的怜悯她吗?”
  “是的。她太优秀了。我同她想方设法给你们传消息让你们知道。您明白吗?”
  “当然。你们俩是好样的。”
  “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
  “什么事?”
  “我真为她担心。瓦西里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出来?”
  “你是问我吗?你自己想一想再告诉我。要知道你更了解娜塔莎、瓦西里,还有那里的情况,你一直在现场,知道症结可能在哪里。”
  “我明白了,”乌齐耶夫兴奋地说,“问题在于医生。瓦西里害怕娜塔莎没有医生陪送不行。大概,由于某种原因,医生一时不能走,所以也就没有把娜塔莎带出来。”
  塔什科夫沉思片刻。看来,小伙子说得有道理。如果医生不走,也就不会把娜塔莎送出来。至于医生不走,是……是什么?是天上不打雷凡人不求神?是虾米没有蹦上山还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在瓦西里没有同阿亚克斯取得联系并且得到他的指示之前,医生不会走。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同阿亚克斯联系上,而且很久都不可能联系上。因为阿亚克斯已经被逮捕了,在保育院的第一批警卫刚一到达科洛美斯基机场时,形势就明了了,瓦西里上了精明的彼得罗维奇的钩。
  塔什科夫跳下飞机,向机场大楼奔去。
  在黎明的寂静中,门栓拉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响。阿亚克斯没有睡着,但还是让突如其来的响声震得心里直颤。他单独住一间囚房,不过这可以理解,即使在监狱和拘留所暴满的情况下,所有的犯人在第一夜都是单独关押。
  “起来。”走进囚房的值班员命令道。
  “还不到早晨7点钟,”阿亚克斯冷冷地回答,“现在无权审问我。”
  “我说的是——起来!”
  阿亚克斯似乎不大情愿地慢慢坐起来,开始穿鞋。他被押着在走廊里过了好几道门,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穿便服,一个穿制服。阿亚克斯看见桌子上放着一部大哥大,正是他的那一部。
  “有人整夜不停地给您拨电话。您不想同这位用户说上几句话吗?”
  “不想。”
  “您怎么看,什么人会如此锲而不舍地给您打电话?”
  “可能的人多了。有我这个号码的朋友有几十个。你们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让我接电话吗?”
  “我欣赏您的幽默。”穿制服的人冷冷地回答。这时阿亚克斯想起他来了,在逮捕和初审时他都在场,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表示出一点想说话的意思来。“不过我想提醒您,在喀尔巴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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