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体诸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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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个性嘛……”亚纪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却有点呆呆的。”
“万里子从高中时代起,就对渡边怀有强烈的竞争意识。后来渡边拍了广告,大家都说她厉害,佩服得很;万里子就说:‘那有什么了不起?要是我想,拍个广告还不简单?’”
“所以她就抓住了这个大好机会,求她爸爸用她拍广告。这风声是从万里子身边的人听来的,应该是真的。”
“唔……”千晓将饭后的咖啡放到两人眼前,盘起了手臂。“我是觉得这个姓岛冈的女孩也挺漂亮的啊!”
“是啊!没错。”麻纪子颇怀好感地抬头望着端详海报的千晓。“就算渡边再怎么美,万里子也不需要因此焦虑,因为她同样富有魅力。”
“但她就是焦虑啊,因为学历上有差距。”
“亚纪!”
“是真的嘛!万里子一直有偏见,认为国立大学是丑女才去的;所以渡边考上安槻大学时,她受了很大的打击。她一定以为渡边会和自己一样直升秋阳二专。”
“真傻,为了这种事计较。”麻纪子一脸郁闷。“读秋阳二专,在本地企业的就业率比读大学还高得多耶!至少就女孩子来说是这样的。”
“说可怜,万里子是挺可怜的啊!不管她再怎么把人家当对手,渡边总是呆呆地不当一回事,她就像是演独角戏……或者说使劲打棉花一样。”
“她那么努力,好不容易当上了海报模特儿,却被人开这种劣质玩笑……”千晓一面洗盘子,一面叹息。“那女孩运气还真差啊!”
“对啊!”麻纪子露出一副‘此言深得我心’的表情。“不管再怎么想,都是变态搞的鬼嘛!只有头部被挖掉一块;后来就连万里子都哭着说别再贴了。”
“所以他们就把这张海报回收,重印了新版本;这次没有模特儿,只印了大大的大楼图案。”
“新海报没被恶作剧吗?”
“对,完全没事。”
“这么说,”千晓以抹布擦拭碗盘的动作稍微缓慢下来。“犯人针对的,并非‘天际视野’或南建设公司喽?”
双胞胎面面相觑,脸上浮现了某种近似共犯意识的情感。
“也就是说,犯人针对的是岛冈万里子个人;是和她有仇呢?还是单纯的变态,只是漂亮女孩就行?”
“嗯……其实……”
“这些事情,”麻纪子打断战战兢兢地开口的亚纪子,态度粗鲁得不像她。“绝对、绝对不能和别人说——”
“慢着!”正要探出身子的千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闭上了眼睛。“不能说出去的事,最好别跟我说,因为我口风很松,没信心能守住秘密。”
“咦?”八卦洪流正要从喉咙间倾泻而出的双胞胎,宛如被点了穴道似地浑身僵硬。“呢,这……”
“匠哥,”亚纪子那张显然迫不及待开讲的嘴唇开始搜索词语。“你朋友多吗?”
“没几个,一个是当老师的学长(注:肯定是佑辅……双胞胎女校时的老师)——这么一提,我有很多同学当老师耶!还有一个在东京的广告设计公司工作(注:说不定是高千……),大概就这么多。”
“我记得你说过你一个人住在公寓?”
“对啊,怎么了?”
“你的住处有电话吗?”
“没有。”
“那就没问题。”亚纪子哈哈笑了几声,硬是把问题带过。“呐,姐!应该可以和匠哥说吧?”
“管理员那里有电话啊!假如有找我的电话,他会叫我去接……”
“其实啊,”麻纪子假装没听见,硬是开口说话;她喜欢流言蜚语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妹妹。“我们知道犯人是谁。”
“犯人……你是指挖掉海报头部的犯人?”
“对。你不是说‘是不是有仇’吗?其实的确有人对万里子怀恨在心,因为万里子做了些招人怨恨的事……”
“咦?”虽然没自信保守秘密,但千晓仍对这类话题感兴趣。“什么事情?”
“去年的校庆——不是她的,是我的;”麻纪子强调。“我读的是安槻女子大学,而安槻女大去年校庆时,万里子曾来玩。刚才亚纪也提过万里子对学历有自卑感,其实她好像真的有这种倾向。当时有很多安槻大学、医学院和工科大学的男学生来参观我们的校庆,万里子在那些男孩子面前,表现得好像她也是安槻女大的学生一样。不,现在一想,知道她是刻意那么做的;但当时的我们因为彼此是同学,没想太多,只以为她是好心帮我们办活动。”
“唔……”千晓为双胞胎续杯咖啡之后,又顺便切了两块店长亲手制作的蛋糕。虽然他原本就有意请客,但现在却是下意识地做这些动作;由此看来,千晓已完全沉迷于这个话题之中。“原来如此。那些男孩子去参加安槻女大的校庆,看到有个女孩在那忙进忙出,当然会以为她是安槻女大的学生了。”
“就是这样。万里子帮忙办的活动,就是联谊中介所。”
“联谊……咦?中介所?”
“电视上好像报道过某个东京的女子大学曾办过这种活动,有人看了,就说要模仿。来参观校庆的男学生们,目的通常是把妹;当然,应该也不是全都如此——”
“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就读安槻大学的妹妹不知何故,语气相当辛辣;或许她曾亲眼目击男性友人在参观女大校庆时把妹吧!“没这种兴趣,谁会去那种无聊的地方啊?”
“匠哥,”头一次如此称呼千晓的麻纪子虽然露出了许些迟疑之色,还是问出了口。“……你也一样吗?”
“我连自己学校的校庆都没去啦!”千晓满脸歉意地抓了抓脑袋。“不过,假如我去了,应该也一样是为了接近女孩子吧!”
“她们啊,”亚纪子的语气依旧辛辣。“就抓住了男孩子的这种心理做生意!”
“我声明在先,”抬起眼来的麻纪子带着讨好的神情。“我可没参加那个企划。不过就结果而言,万里子是经过我的介绍才帮忙举办那个联谊中介所活动……正确地说,是以万里子为中心举办的。”
“毕竟她长得那么美嘛!”亚纪子的动作就像进场的横纲一样(相扑……),双臂朝着海报高举。“男孩子两三下就上钩了。”
“她们具体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
“咦?”
“简单地说,她们叫那些想联谊的男生报名,填写名字、大学名称及联络方式——实际上做的就只有这件事。然后,她们表示会将报名者名单贴在校园中一段时间,假如看过名单、表示想参加联谊的女学生人数够多,她们就会主动联络——就只是对男生们这么说而已。”
“你漏掉了最重要的部分。”
“我现在正要说!”妹妹的冷笑触怒了麻纪子,她稍微拉高了音量。“到这里为止都不收钱;她们可以免费把名字列入报名者名单中。不过,万里子又对那些写下姓名的男生说——付三百元,可以贴上照片。”
“照片?”
“就是把男生们的照片和参加者名单一起刊登。光看名字和大学名称,女孩子不见得会想和你联谊;这时候,假如附上照片,就能成为女孩子的判断依据,比较有利——被这么一说,哪个男生会拒绝?每个人都掏出三百元,用拍立得拍照。”
“所以实际成本就只有照片钱啊?假如人数够多,这生意的投资报酬率还挺高的。”
“和欺诈差不多。”
“欺诈?”千晓歪了歪脑袋。“这么说来,她们其实没把报名者名单及照片贴在校园里喽?”
“不,她们的确依照约定,贴了一段时间。只不过——”
“没人会去看的。”
“安槻女大的学生,已经有固定的联谊管道了;不管是和安槻大学、医学院或工科大学,都互通往来。我这说法可能有点奇怪,但想找帅哥,实在没必要特地开拓新管道。大家都知道会找上联谊中介所的男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就是因为平时没女人缘,才会上那种摊位的当。当然,假如看了照片,或许会有女孩对个人产生兴趣,但到时肯定会被大家嘲笑:‘竟然特地去捡人家挑剩的,有够笨!’所以没人会去看那些贴出来的名单。”
“要是明知如此还做这种生意,的确是和欺诈差不多啊!”
“不是‘差不多’,是‘根本就是’!唉!同样身为学生,我感到很可耻。”
“男生们一定也很生气吧!”麻纪子似乎已无心介意妹妹的冷笑,只是自嘲地叹息:“当然,事后并没有男生们找上门来抗议,只要回一句:‘因为没人报名啊!’就解决了。”
“真的很恶劣啊!我听了都觉得难过起来。”
“最恶劣的是万里子!”麻纪子对妹妹的反弹心里似乎又发作了,如此回嘴。“她又不是安槻女大的学生,竟然坐在柜台前,还拿走一半赚来的钱!”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因为你们知道让万里子坐柜台,就会有一大群男生涌上来吧?他们会以为能和那么漂亮的女孩联谊。换句话说,你们也利用了万里子,半斤八两!”
“唉……说的也是。”麻纪子似乎觉得自己没必要恼羞成怒,是以突然染上了亚纪子的辛辣语气。“会发生那种事,说来也是她自作自受。”
“那种事?是什么事啊?”
“有个叫做兼松健夫的工科大学学生也报了名,他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万里子。假如只是这样,倒还没什么,但这个兼松似乎已察觉她们刻意欺诈之事。当然,他个人的损失只有区区三百元;但或许是他的正义感无法原谅,因此和万里子发生争执……或者说对骂起来。”
“当然,这不是我们亲眼目睹,是事后听来的。”
“万里子她觉得自己没错,就算就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所以她也不正面交锋,却大叫兼松是色狼,向周围的人求救。假如兼松这时立即逃走,也就没事了,但他当时却正义感大发,不肯退让。这时候,有一群高中生把万里子的话当真,跑来阻止了他……”
“说是打架,还不如说是围殴;毕竟对方有五个人,虽然不是不良少年,但是下手不知轻重,又打又踹的,没多久,兼松就一动也不动了……”
“该不会……死了吧?”
“对。”麻纪子像是喉咙上被划了一刀似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后来有人报了警,那些高中生被带走了;而万里子当时早已逃离现场,所以我想警方和那些高中生都还不知道造成打架原因的女性究竟是谁。”
“咦……?”带着痛心表情聆听的千晓,楞了一下。“那你们怎么会知道?”
“万里子自己对朋友们大肆宣传的。”麻纪子慌忙补充道:“但当时万里子还不知道兼松死了,才满不在乎地说出这件事,不过,等她从新闻得知兼松死了,就没再提了……”
“这些朋友没把岛冈万里子的事告诉警察吗?”
“大家都觉得说了也无济于事,而且要是被发现自己告密,一定会招来白眼。”
“唔……”
“匠哥,”这回亚纪子也明白流露出共犯意识。“你觉得我们这么做是错的吗?”
千晓陷入思索,沉默盘踞了片刻,仿佛阻断了空气的流动。“……这个答案,我能保留到最后吗?”
“咦?”
“等我听完你们全部的话,再回答刚才的问题,可以吗?”
“要听完全部?”麻纪子与亚纪子对看一眼后,才说道:“其实也没剩多少了……之后,万里子的海报就开始被人挖去头部……”
“你们刚才说知道犯人是谁?”
“过世的兼松是单亲家庭,他的妈妈好像叫做敦子,对儿子的死伤心不已,还在葬礼上说想杀了那个害自己儿子被活活打死的女人。”
“所以是他妈妈做的?”
“虽然嘴上说想杀人,实际上却没那么轻易下得了手,所以她选择伤害海报中的万里子来泄恨。也因此,才有那么深的怨念,让她把多达几十张的海报一张张地挖洞……”
“姐,你太天真了。”
“我哪里天真啊?”
“以为只是泄恨这一点天真。假如只是想要破坏海报出气,应该还有很多花样可变吧?比方把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割破,或是在头上写些指控万里子的文字,像是‘杀人凶手’之类的。”
“你想说什么?”
“贴在街头巷尾的所有海报全都单单挖去头部,这怨念可是很深的。她执着于那一点,表示她不只想破坏海报而已,而是别有企图——这么想才对吧?”
“所以我才要问你是什么企图啊!”
“警告啊!”
“警告?”
“‘总有一天你真正的脑袋也会变成这样’的意思……”
“拜托!”麻纪子以毛发都要为之倒竖的劲道往后仰。“别闹了,亚纪,你真的很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耶!说什么杀人预告……”
“有可能啊!”
“可是……可是现在万里子还活蹦乱跳的啊!”
“但不见得今后也会一直活蹦乱跳下去啊!说不定在我们谈话时,她就……”
“别说了!你别说了!”麻纪子从椅子上抬起腰来,似乎真的很害怕;她以泫然欲泣的脸孔转向千晓。“不会发生那种事吧?匠哥,那只是泄愤吧?”
“是吗?这种事没人说得准吧?”
“我有件事想先问问你们两个,”双胞胎一左一右地征求意见,让千晓颇为困扰地抓了抓鼻头。“可以吗?”
“什么事?”
“你们刚刚说是去年的校庆,是去年秋天吗?”
“对,在十一月。”
“兼松过世的事件呢?我是问,他是什么时候偶遇万里子的?”
“应该是上个月底吧!”
“那就是二月了。万里子的海报是什么时候贴出来的?”
“我记得是过了年不久后,”麻纪子征求亚纪子的赞同:“对吧?”
“万里子又是什么时候确定成为模特儿的?”
“去年的……呢,我记得是圣诞节时,有提过这个话题;当然,那时候应该早拍摄完成了。不过,是什么时候确定的,我不清楚。”
“挖头事件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我说过了啊!兼松死后开始的。”
“原来如此。”几乎就在千晓点头的同一时间,门上的铃铛响了,两个看似上班族的男人走了进来。千晓在端水和湿毛巾到他们的座位之前,先对双胞胎留下一句:“不必担心。不,或许不是完全不必担心,但万里子至少没有被杀的危险。”
麻纪子和亚纪子当然想问个究竟,但接着一群学生上门,店里突然忙碌起来;店长似乎也已料到此时会变得繁忙而回来,所以状况已不容许两姐妹独占千晓、问明情况了。由于千晓的打工时间至傍晚结束,麻纪子及亚纪子约好晚上在他常去的居酒屋碰面后,便先行离去。
“——要说明是怎么回事嘛,其实大半都是我的想象。”平常都是千晓独饮,这次却突然带了两个年轻女伴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老板娘显得格外地殷勤有礼。千晓为她们点了啤酒后,便进入正题。“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万里子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
“可是,兼松的妈妈……”
“对海报恶作剧的,不是兼松敦子。”
“咦?”
“怎么会……可是……”
“因为兼松敦子应该不知道害死儿子的女人是岛冈万里子。”
“说不定她调查过了啊!找侦探社之类的。”
“也可能是海报贴出来后才发现的。”亚纪子将啤酒往桌上用力一放。“说不定兼松有万里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