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彼岸春+番外 作者:两者无形炼成一(晋江2014-05-31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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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回过身身来,点头道:“范卿,请主持操习罢。”
他身后二十步之地,早已站满两府重臣。满目朱紫,冠带交叠,俱是朝堂权贵。
范仲淹从群臣中离列而出,躬身道:“臣遵旨。”
他登上城头,站在赵祯之侧,扬声呼道:“奉天演武!”
四方角楼之上,令官早已备好令旗,此时迎风一展,令旗在风中猎猎而舞,如轻舟飘过峡谷间河流,不见一丝迟疑。
禁军方阵如天神的足印,在令旗指挥之下,缓缓移动起来。每一次变化,方阵之中都爆发出齐整呼喝,宛如远方云外滚滚不绝的雷声。
阵经七变,如雁翅暂歇。四名角楼令官将令旗收回怀中,齐声高呼:“天佑大宋,一战功成!”
万军放下手中长枪,一齐单膝而跪。铁衣触地,其声均均,如惊涛剧动,瞬间席卷了宝津楼前偌大的广场。
“不胜不归!”
战事如浮云,数十载过后,功名胜负皆淡去,当年种种,不过是折戟沉沙。但此刻,一辈铮铮男儿,却是要用血肉之躯忘死相搏,才能令史官垂笔,在书简上留下冰冷墨迹。若无不胜不归之心,又怎可能融沙化雪,绝地生还,再尝人世之温暖?
赵祯与范仲淹见此情形,心中均是感慨丛生。赵祯回头望去,只见一众朝廷重臣们眼见这一场阵势,皆是现出满面激昂之色,就连稍远处曹皇后身畔的一众戎装宫女,亦是毫不例外。
赵祯转回头来,却见一直在自己身边侍奉的阎士良默然站立,对此刻楼前情形竟似乎视而不见。他心中微觉惊讶,低声道:“士良,可有什么事么?”
阎士良一惊,连忙收摄心神,恭声道:“奴婢一时恍惚,请陛下恕罪。”
赵祯不以为意,见角楼上令旗再动,便转头继续观看楼下演武。阎士良却低下头去,不知不觉间又重陷沉思。
偏殿暖阁内那一番言语,总是回旋于心内,久久难去。
……“郡主,你若是再不上路,恐怕便迟了。” ……
……“阎公公,你对官家一片忠贞,千古罕有,便是素光,也不能不敬你三分……但当日睿思殿中,我本已死过一次,若非是他,我此时已不可能站在这里……天意如此,思之自愧,我此身孽债未除,绝不能就此死在这偏殿之中!” ……
……“十丈软红,过眼成空,郡主难道还有什么眷恋之处么?” ……
……“是恋是恨,纵是说了,你也不会懂得。” ……
……“既是百念俱消,郡主此刻还犹豫些什么?” ……
……“我若死在这里,今生对他的种种亏欠,便再没有机会偿还了。” ……
……“郡主与展大人早晚相会,以展大人对郡主的心意,九泉之下,绝不会苛责郡主。” ……
……“你难道还不懂么?这情债,不是他要我还的,而是我自己要还的!……这一生,我绝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尤其是他……”
……“事已至此,生路已绝,郡主还能怎样还展大人的情?”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生路已绝,我便再另寻出一条生路还他!” ……
……“难道……难道郡主方才求娘娘之事,其意不在求死,竟在求生?” ……
情垂千古,生死艰难。阎士良心内惆怅满怀,一时竟是难以再回思下去。
忽听四面角楼传令官齐声呼道:“止!”
令旗依序展动,演武既毕。三万将士所列队形,已回归最初四个方阵。
两名绯衣校刀手走上楼头,在赵祯身前跪倒,禀道:“臣等已将今日祭天之囚带到。死囚候旨,向陛下叩谢赐死之恩。”
赵祯心中蓦地一沉,一怀心事此起彼伏,搅乱了神思。
他不仅暗暗自嘲——不是早已立下决意了么?怎地事到临头,反而心生踟蹰?
他静默片刻,抬头道:“带上来罢。”
两名校刀手依命站起,现出身后一条赭衣人影。他囚衣单薄,颈上带枷,足上缚链,却依旧一身从容沉静,丝毫无异于往日。
他走到赵祯身前,静静跪下。眼眸中平静如深潭,不见半分情绪。
“罪囚展昭,叩谢陛下隆恩。”
两侧群臣均早已闻知展昭夜闯睿思殿之事,此刻见他披枷带锁,现身宝津楼上,均是目不转睛,盯住展昭身上。虽不敢窃窃耳语,却心中或叹息或不屑,思绪纷纷,暗潮涌动。
赵祯目光在展昭面上流连片刻:“展昭,你对朕,可有遗言?”
展昭抬起头来,缓缓道:“罪囚无话。”
竟还是不肯有一丝示弱么?赵祯缓缓摇了摇头,心中一叹。
他撇下展昭,转向范仲淹道:“射胜之礼,可已齐备?”
范仲淹见赵祯尚未发落死囚便问起射胜之礼,一时心中不解,低眉答道:“俱已齐备,只待陛下旨意。”
赵祯缓缓道:“那便叫蒙赞上来罢。”
蒙赞本是宫中射殿指挥使,亦是御龙弩直弓箭总教习。他年纪甚轻,不过二十四五岁,但天赋异禀,箭术极精。宫中内外,无人不知。
听赵祯召见,蒙赞疾步走上宝津楼,向赵祯跪拜行礼:“臣蒙赞叩见陛下。”
赵祯静静道:“今日射胜,可千万要仔细了。”
射胜一礼,是□□年间传下的规矩。每逢大军出征之际,便在校军场远远置一箭靶,名为胜标,着一名箭术精绝之人向胜标上连射三箭,若是三箭皆中靶心,则六军欢呼,视为大吉之兆。
蒙赞心知今日射胜须得万无一失,心中不以为惧,反而微微一笑:“臣今日携来一副好弓箭,但愿能不辱使命!”
赵祯眉梢一挑:“哦,且拿来与朕相看。”
蒙赞退后一步,微一侧身,已将背上一副长弓取了下来。那长弓通体黝黑,并无纹饰。弓身三尺二寸,弦长二尺五寸,初一见似乎并无出众之处,但弦上弓梢,却似有隐隐透现出的一缕冷冷杀意,令人再望惊心。
蒙赞将那弓横置双手之中,旋身收臂,向赵祯单膝跪地。右手向身后反手一探,从背后所负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锋芒犀利,亮如冰雪,箭羽绛红,似以鲜血染就。
赵祯又惊又喜,上前走到蒙赞身边,将弓箭皆细细打量一番,赞叹道:“果然是刚武锐利,不同凡响!只是不知力道如何?”
蒙赞微微一笑,答道:“陛下少顷便知。”
他反手将两支长箭收回箭囊之内,站起身来,走向宝津楼头。
宝津楼对面,遥遥相对者正是宴殿。此刻宴殿白玉云阶之上早已稳稳设了一座胜标。练武之人均知,即便是身强有力的军士,通常弓箭射距也只在一百五十步上下。但胜标距蒙赞所站之处,却约有两百二十步,若是寻常人,几乎看不清胜标之上的靶心。此刻蒙赞相隔如此距离,遥射宴殿胜标靶心,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是以楼头楼下,无数双眼睛,一时俱都紧紧盯在蒙赞身上。
但见他缓步踏上楼头箭台,迎风缓缓执起长弓,右手将箭轻搭弦上,抬起手臂,稳稳拉开弓弦。右目微闭,左眼凝神望向宴殿云阶,舒臂弯弓,沉声喝道:
“弓曰无极!”
喝声中,只听铮地一声,弦动箭出。长箭破空而去,飞越了三军,凌空如流星般划出一道圆弧,不偏不倚,正中胜标靶心。
三军鼓舞,齐声高呼,震动了天地之间。
“万岁!”
呼声中,蒙赞已反手从背后取出第二支箭,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不过瞬息之间,长箭又已离弦而出!
“箭曰长生!”
那第二支箭如追天赶日,紧随第一支箭轨迹而去,便似命中注定一般,“铎”地一声,直入靶心三寸。
艳阳之下,只见双箭齐齐并插于胜标靶心,绛红色羽尾犹在颤动不觉。
“万岁!万岁!”
万军呼声如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直抵五内肺腑。
赵祯心潮激荡,高声赞道:“好一个无极弓,长生箭!”
蒙赞方待从箭囊中取出第三支箭,却听赵祯朗声道:“这第三支箭,且等一等。”
他不理会身后诸人惊讶目光,转头向范仲淹问道:“范卿,方才蒙赞所展,已是神乎其技。你看本朝之中,若论箭术,可有胜他之人?”
范仲淹见他突发此问,心内虽然不解,却还是恭声答道:“依臣所见,蒙赞箭术已臻化境,若寻胜他之人,只怕甚难。”
赵祯却摇了摇头:“朕看未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朝卧虎藏龙,便是这宝津楼上,恐怕便不乏一二善射之人。”
范仲淹躬身俯首,面上神情却似显出并无信服之意。
赵祯看了他两眼,微微笑道:“看来范卿一时难信……好,朕便要你心服!”
他回过头来,向群臣朗声道:“诸位卿家,这射胜的第三箭,有谁能代蒙赞一射?”
宝津楼上所立两府群臣大多是文官,纵有武将,射术也远远不及蒙赞。是以一时面面相觑,无人敢应。
赵祯似是早已料到如此,目光闪动,又道:“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有人能射中这第三箭,朕情愿……应他一求。”
皇命任求,这确是天大的彩头。范仲淹不禁心念一动,抬头看时,却仍不见有人应答。
赵祯见此,又缓缓道:“此刻宝津楼头站立之人,无论是谁,只要射中胜标靶心,此人所求,朕无不应允……”
他话音未落,却见曹皇后身后一名戎衣宫女步出皇后御座之后,一直走向赵祯身前。
大宋数十年来所定规矩,皇后登楼陪阅,身边跟随十二名宫女,俱穿戎装军履,命曰“大打”。是以今日曹皇后登临宝津楼,亦带了多名戎衣宫女。但自开国以来,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宫女,胆敢擅离皇后座前,直面御驾。这宫女此刻惊人之举,群臣皆是侧目。
阎士良与展昭望见她,却均是身子一震,低呼出声。
楼头风起云涌,她身形纤弱,戎衣飘荡,竟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苍白面容上,澄澈双眸淡淡流转,宛如山中静夜,月光沉入湖底。
一顾,倾城。
她在赵祯面前俯身跪倒,缓缓道出四字,其坚如玉。
“我愿一试。”
赵祯大惊失色,失声道:“你……你怎地在这里?”
先前种种精心布置,遇见她,竟瞬间便全被打乱。他呆呆站在她身前,一时竟不知心思何处。
曹皇后此刻亦已赶到赵祯面前跪倒。她虽然答应带倾城来此,但倾城此刻搅乱射胜之礼,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现身,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她心中暗自后悔,颤声向赵祯禀道:“此事…… 乃臣妾失职。”
赵祯却并未理会,眼中似乎只看得见倾城一人。他低头望去,见她憔悴羸弱,似不胜衣。睿思殿七夕□□情形瞬间在心内重现,他一时恍惚,黯然神伤。
倾城见他久久无语,低声问道:“方才陛下所说,难道竟是玩笑之语么?”
赵祯一震,蓦地明白她心内之意,心中既是怜惜,又是气恼。
倾城仰面道:“素光所求之事,陛下俱已清楚。这第三箭,请陛下允素光一试。”
赵祯缓缓摇了摇头:“你此刻体虚气弱,腕伤未痊,这劲弓强弩,如何能应付得来?射胜事关大宋国运,三军士气,每一箭均不容有失。并非朕不愿成全于你,只是此事实不合宜!”
倾城紧紧盯住赵祯眼眸:“陛下所言,句句正理。但既然金口已诺,还请陛下坚守信言。射胜之礼事关重大,素光亦已深知。若素光射失此箭,情愿以命抵过!”
赵祯心中一阵酸楚,抬眼看向不远处,见展昭仍是挺身而跪,一缕眸光直投向倾城身上,既是担忧,又是焦急,似是心内存留的最后梦想,已濒临触手即碎的境地。
赵祯忽地仰天一笑,目中现出深深悲怅,喃喃道:“为何朕这一念之仁,竟是如此艰难?……”
只是他语声轻微,身边人俱未听清。
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忽然敛去面上神情,沉声道:“好,朕倒要看看,天意终究如何!你既然如此坚持,这第三箭,便由你来射!”
倾城身子微微一震,向赵祯深深一拜,站起身来。
蒙赞一直站在赵祯之侧,此刻见倾城向他走来,心生踟蹰,望了一眼赵祯,见他微微颌首,只得将手中长弓递与倾城。
“此弓虽为骑弓,但力至六石,弦涩难张,还请郡主小心。”
须知普通弓箭,三四石的便已属硬弓。这张无极弓竟须六石之力,难怪能作超远之射。
倾城右手从蒙赞手中接过弓来。无极弓沉甸甸入手,弓柄倾斜,几欲坠地。
蒙赞从背后箭囊中又抽出一支长箭来,递至倾城面前。
倾城眸中似有光芒一闪:“方才,你曾说过,这箭的名字是……?”
蒙赞身躯笔直,朗声而答。
“长生箭!”
倾城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笑容,蓦地上前一步,接箭在手。
箭羽殷红,玫瑰般耀目难视。
她眉间淡淡笼起,仿佛被这夺人艳色灼痛。
命之所归,身之所向,有生以来,似竟是第一次握在自己手中。
刹那生灭,无暂歇,孰判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四十八章 长生界
宝津楼头,风云乱。
倾城执弓持箭,霍然转过身子,向城楼箭台走去。
无极弓沉重之极,她纤细之躯,每跨出一步,都似是无比艰难。
阎士良再忍不住,无视诸人眼光,上前拉住她的衣襟,低声道:“郡主,你……”
倾城头也未回,静静道:“今日偏殿之中,难道我还未说清楚么?”
阎士良心中重重一震,低下头去。晨间对答,又似潮水般涌入脑海。
……“郡主,求生之路,又从何来?”……
……“阎公公,我且问你,那日在睿思殿,我所中究竟何毒?” ……
……“实不相瞒,困住郡主的,是天竺锁麟香。” ……
……“此香可有解药?” ……
……“恐怕并无解药。” ……
……“我猜得果然不错……即便如此,若要我就此放弃,却仍是绝无可能!”
……“郡主……你……你莫非是想……?” ……
……“不错。我这些天来每日试运内息,发觉我全身真力其实并未被全然废去,只是被那药力锁住,截断于经脉之间,再不能贯通而已。若我逆运内息,以八脉之力,齐冲膻中穴,或能死中得活,内力再聚!” ……
……“逆运内息,百死一生。稍有差池,便是命绝当场。如此凶险异常之事,怎能轻试?郡主此举,万万不可!” ……
……“此时此刻,对我而言,难道还怕什么凶险不成?若是苍天佑我,我或能恢复内力,伺机救他脱难。事后我从此绝不再回宫中,也便了却阎公公一番心事……若是天不佑我,则我便就此离世而去,阎公公亦从此不必再为官家担忧……如此一来,岂不是进退不拘,两全其美?” ……
舍生赌命,淡淡一语中的凄凉决绝,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动容神伤。
阎士良怔怔而立,牵住她衣襟的手不觉一松。
再抬眼看时,倾城已一步步走上楼头箭台。
远远云阶,靶心上一点朱砂如血。
朔风骤起,她满头秀发在风中飞散,毫不留恋身后这一段红尘。
几缕发丝在额前扬起,飞舞轻旋,略略遮住她的视线。
她将弓箭倚台而立,扬臂伸向身后,将满头发丝紧紧盘成发髻,用一支玉簪结于脑后。
手扶雕弓,她侧身而立,阖上眼帘,默默记起幼年第一次站上射场的情景。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