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彼岸春+番外 作者:两者无形炼成一(晋江2014-05-31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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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世衡沉吟良久:“野利遇乞……野利旺荣……这兄弟二人,又何尝不是老夫的心腹之患?只是,若想将他们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如今我军四路而战,各线兵力均是不足。虽然之前白豹城之战灭敌之骄,冶铁务一役破贼之焰,但从大局而言,不过是将战局趋稳。若看全盘战略,恐怕一时再难集结兵力,与天都山守军对决。”
展昭点头道:“种大人此言,范大人深有同感。范大人素知种大人足智多谋,这封密信,正是想请大人为破野利兄弟设计良策。”
范仲淹当下总辖鄜延一路军情,令行禁止,本是种世衡必遵之命。但此事太过不易,种世衡又是久驻此间的一方名将,范仲淹为示尊重之意,在这封信函上所用的仍是商榷口吻。
种世衡苦笑道:“两军对垒,哪里真的有那么多容易法子可想?过去数年间,为这野利兄弟,老夫遣过多少名刺客,又行过少次招安?到头来,均是无功而返。范大人想偷个懒,可却苦了老夫了。”
倾城本来在一旁静静不语,此刻却抬起头来,微微笑道:“大人方才以银鼓计诱敌深入收服苏努那悍将,可谓精彩之极。野利兄弟如今军权在握,功高震主。只要种大人谋略得当,取其性命,依旧是反掌之间。此中情形,相信大人心中早已有数,又何必再言语推辞?”
种世衡失笑道:“难怪范大人请郡主同来送这封密信。看来这桩差事,老夫是推脱不掉的了”,他捋了捋颌下胡须,缓缓又道:“……只是,定计容易,行计难。这行计之人,只怕难寻……还容老夫慢慢想来……”
展昭心中一喜,长揖道:“多谢种大人。此事虽不是间不容发,却也是越快越好。还请大人多劳。”
种世衡摇头笑道:“欲速则不达……若是求快,恐怕只有请郡主出山,美人计一出,野利兄弟必然就范……老夫却只怕展护卫你割舍不下。”
展昭未想到种世衡竟会出言调侃,低头一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倾城面上微酡,稍纵即逝:“我来之前,范大人只说种大人你用兵如神,却未提及种大人说笑功夫竟也如此高明……待我几个时辰后见到范大人,必然问他为何只言其一,不言其二。”
种世衡奇道:“怎么,才饮了一杯我青涧城的茶水,便要回延州么?”
倾城淡淡瞥了展昭一眼,展昭上前一步,向种世衡道:“延州军情瞬息万变,我等此番不辱使命,待大人写下回函,便要回去向范大人交差了。”
种世衡点头不语,再次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二人。他温润如玉石,她冷莹如皓月,辉芒相映,光影互依。种世衡半生阅人无数,却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曾见过此般情形。
他心底不禁低声一叹,恰见展昭回眸望向倾城。
她抬眉迎向他的目光,现出淡然笑意,恰如此刻帐外,烟敛云收,蟾光清浅,一抹却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害大家等了这么久,就祭出如此平庸的过渡一章。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鼓励。偶还在写……
☆、西北篇 第五十二章 枕肩愿
夜深,云霁,马蹄疾。
延州方圆百里之内,尽是群山深谷。西北素来干旱,此时又正值深秋,山谷之中植被凋零,地上的沙石在清冷月光下,微微泛起细碎荧光,却旋即被疾骋而过的马蹄踏得纷飞四散。
展昭伏在马背上,压低了身子,在飞驰之中尽量避开迎面扑来的山野夜风。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心中默算天时。
北斗如勺,七星烁烁。此处离延州,大概还有六七十里路程。虽是一路绕山而行,但照此般脚程,再有一个多时辰,也必然能回到延州城内。
他心头略略一松,转而望向马前二十步外。倾城正同他一般策马疾行,虽是暗夜山中的羊肠小路,她却当先领骑,丝毫不见一丝踟蹰。偶尔,她扬手一鞭,送出一记脆响,将奔马催得更急。
展昭心中轻叹一声,若不是这两匹大宛玄龙马皆是千中选一的良驹,真不知如何才能禁得住这般星夜兼程?
明月空悬,山影幽寂,恍惚之间,竟似回到了儿时梦境。唯有一双健马的迅疾蹄声,在山间激荡回旋,似是凌乱急促,细细听来,却是一丝不苟,韵律天成。
山道愈行愈窄,仅容一骑勉强经过,一旁便是幽暗谷底。倾城骑术虽精,也不得不放缓了马速,展昭策马与她首尾相接,也加了小心。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一时如流水般从容悦耳。
蓦地,蹄声的节奏似是错了一拍,恰如徐徐水流遇了落差,忽地跌宕而下。展昭心头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倾城坐骑的左后蹄在山道外缘的一处凹陷中一步踏空,在满是沙砾的山道上重重一滑,向山谷一面倾倒而去。
倾城轻叱一声“绝影!”,用力一夹马腹,扯动缰绳向右猛地一带,想稳住马身。却不想绝影左前蹄一软,已连带倾城向山谷中滑落。
未等倾城坠落,展昭已纵马赶到她身侧,出手如风,抓住了她的右臂。但倾城连人带马坠落之势既急且沉,展昭的坐骑逐星本是异常矫捷有力,但整夜长途奔驰之下难免疲怠,一时站立不稳,惊嘶一声,竟也被拖带着一并滑下了山道。
道下的这一片山谷虽不是绝壁,却也十分陡峭。马嘶声中,倾城展昭二人勉强仍伏在各自马鞍之上,顺着满是沙砾的山壁,一直滑坠了二三十丈,才在一处缓坡上停住。
倾城回手勒紧了马缰,绝影却仍在原地扬蹄盘旋不住。方才滑坠中一直紧握自己右臂的那只手此刻依旧未放松半分,她叹了口气,松开绝影的马缰马镫,微一借力,纵身跃上了展昭的马鞍。
展昭伸臂将倾城环在鞍前,紧紧勒住了逐星。逐星重重喷出一个响鼻,前后挣扎了一番,终于安稳了下来。
二人在鞍上静候了片刻,一前一后跃下马背。本在一旁盘旋的绝影也渐渐停下了步子,在缓坡上站定。
倾城轻轻走近绝影身边,褪下鹿皮手套,抬手抚上马颈上的鬃毛。她指尖徐徐梳理厚厚的马鬃,如安抚婴儿般,缓缓平复了绝影的情绪。绝影静静垂下头,贴上倾城衣襟,眼睛微微闭合,似是满怀愧疚。
就着月色,倾城低下头查看,皱眉道:“左前蹄铁松了。”
展昭目光也停在绝影左前蹄上。本是半圆形的精铁,此刻只剩下一道细细的边沿还嵌在马蹄上,偶一闪光,如一弯弦月。
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怪我出延州城时太过匆忙,竟忘了请马官查看。这一来,不但累你遇险,也险些伤了绝影。”
倾城拾起绝影的缰绳,仰头望向来时山道。盘旋小路,如一条灰色细蛇,悬在黝黑山体之上。自上而下地滑坠下来,不过是眨眼间事,但若想就此沿原路骑马攀回山道之上,却是万无可能了。
倾城与展昭对望一眼,默默牵起马缰。展昭牵了逐星随行在她身后。二人顺着缓坡一路走下谷底,转过一处山坳,眼前现出一片密密的松林来。
倾城在松林前停下身形,静静驻足。谷底虽仍是寒凉,较之山道上风势却小了许多。微风掠过,她襟前戎衣一角如归鸟收翼般轻轻拂起,又旋即垂落。
展昭牵马走到她身边,凝神细听。松涛之中,竟隐隐传来涓涓细碎之声,如九天之外的银铃。
他眸中惊喜一闪,踏着满地松针落叶走入林中,曲折行了百余步,便见一道清溪从山谷间蜿蜒而下,在林中低处汇成一处湖泊。湖水方圆十余丈,明净无筹,水面上浮了淡淡一层寒烟,宛如月下瑶台,天仙之境。
展昭牵着逐星一直走到湖边,反手将缰绳别在身后,俯身掬起一捧湖水,轻轻嗅了嗅,又吸入口中略略一漱,随即放开马缰,任逐星在湖畔垂头饮水。
在这极旱的西北腹地,深山低谷中,竟藏了这样一处湖泊,乍然一见,确是亦真亦幻,令人难以置信。
湖水的甘冽味道尚在舌尖,脚步声已至身后。展昭也不回头,微笑道:“范大人若知道延州城不远处便有这样一处水源,想必会欢喜的紧。”
倾城也放开缰绳,任绝影与逐星在湖边并排饮水:“这里地势低洼,既难建堡寨,又无法引水别处。这湖水生在这绝谷之中,纵然清冽甘美,恐怕也只能孤芳自赏,终老此地。”
展昭摇了摇头,不想与她争辩:“我去拾些树枝来。今夜且暂歇在这里,待天亮再寻出谷的路径罢。”
待他在林中拾足了松枝回到原地,逐星与绝影已饮饱了水,聚在一处,尾鬃不时轻扫彼此,一派怡然自得。倾城却独自抱膝坐在湖畔沙地之上,眉目低垂,若有所思。
展昭将松枝放在地下,走到绝影身边,解下马鞍上的纯钧剑,扬手向倾城抛去:“这里纵然无人,却不知有无野兽,还是警醒些好。”
倾城随手一挥,纯钧便入掌中。她反握了剑鞘,将剑放在身旁地上:“如此时世,纵使时时戒备,也难万全……”
她眉梢轻扬,满是自嘲之意:“早知每日间百里奔波,与其在世为人,还不如托生成一匹马,倒毙阵前也好,丧于兽爪也罢,倒也干脆些。”
展昭在她身边席地而坐,从怀中取出火石火刀。
燧石相击,飞溅起星星火点,映亮了他眉目之间:“听你这话,莫非是在怨我不成?”
倾城苦笑道:“难道冤枉么?这一年来,你明里是范大人的信使,暗里却是开封府的狱吏。西北虽大,我却与在监的犯人无异,全无半分自由。”
展昭面色不变,将火种小心引燃到一枝松枝上:“那又如何?这一年来,若不是我处处留意,时时小心,你只怕早已游遍了兴庆府,踏平了天都山,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好整以暇,闲话家常?”
倾城摇头道:“闲话家常?……说得好。乱世之中,即便是生死之论,也只能算是闲话家常……”
她深深吸了口气,林中松香淡淡,入怀尽是馥郁气息:“事到如今,你对我始终并无半点信任……既是如此,当初你又何必逼我击掌三约?”
展昭低下头,目光落在腰间湛卢剑鞘之上:“只因为当时我还有一丝侥幸,以为你终究能放下心怀……谁知冬去秋来,你却并未有一丝改变!”
倾城默然片刻:“不错,我没有变。西北这一年,若说改变的,只怕是你。”
展昭不答,只是抬手将脚边松枝一条条掷入燃起的火堆之中。松枝在火焰中互相撞击,激起一阵噼啪声响。
“有么?”他像是在问倾城,更像是在问自己。
倾城将下颌埋入双掌之间,蹙起纤细黛眉:“从白豹城回来,你便变了……我不懂,在江湖、在开封、你过手的人命,何止千百?湛卢剑锋之上,本就饱饮鲜血。你既有如此经历,怎地到了此间,反而变得心神难定,犹豫不决?”
展昭眉心攒起,现出淡淡的川字。
仿佛碾过沉重思绪,他缓缓道:“当年我剑下之魂,个个都是死有余辜之辈。了结他们的性命,虽是我命中业障,我却心既安,理亦得……但自从来了这里,我却忽地发现,我传递的一个口讯,转瞬之间,竟能置千百人于死地。”
“那夜白豹城中,我虽未出手,却眼见一千三百名党项人被任福任大人在奇袭中烧死在堡寨之内。当时城中火焰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夜空。待灰烟散尽,已是焦骨满地,兵刃凋零……我不禁想,那一千三百名党项人,难道真的个个皆是应死之人么?”
倾城静静道:“战局之中,你不是杀人,便是被杀,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这道理简单之极,你又何苦想那么多?”
展昭摇了摇头:“人命关天,怎容我不想?”
倾城长长叹息了一声:“难怪当日你从白豹城回来,三天之内,只是低头沉思,除了向范大人回话,一句话也没讲过……话说回来,白豹城之役直至今日,你每日里奔波所为,不仍是与当时无异么?”
展昭黯然垂下目光:“不错。我肩头所负,身不由己……你我每替范大人送出一份讯息,便会有一场明杀暗刺,刀光剑影。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大宋人,总会有数百人性命受累。我们送出的密函军令,不过是白纸黑字,但笔划墨迹之间,却牵连了千万人血泪身家,瞬息之间,便可能是乾坤逆转,天人相隔!”
他仰头望向星空:“每每夜深人静,我便会总觉得自己这一身甲胄之间,尽是血腥味道。扪心自问:谁真的罪不容赦?谁又应当活在这世上?一念之差,生死无常,这一切,究竟又该由谁来决断?”
倾城坐直身子,摘下头上银盔,放在自己膝头。月光落在盔上,映入她朦胧眸底。
“人生在世,本就没法子事事清明。当年甘州之变,我的那些族人惨遭涂炭,他们又能向谁去诉冤?受尽刀下屠戮者,回鹘、西羌、大宋、下一个又是谁?……你想想党项人为祸此间的豺狼之行,便不会如此苦恼了。”
展昭望向她的侧影:“血债血偿,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是个终了?”
倾城沉默良久,手指轻缠盔顶朱缨。细细的红绒线,在她苍白指尖上绕成一个个圆圈,似无尽头。
她语声轻缓,全然不是此时心境。
“这一问,我答不出。”
她忽地将银盔放在地上,脱下足上靴袜,站起身来。火光明暗间,隐约照见她右脚踝上有一道陈年伤痕,如一枚浅绯色印记,深深镌入肌肤之中。
展昭诧异于她的举动,尚未及出口相询,却见倾城已解下了身上素甲戎衣。
铁衣如鳞,委地无人收。
月光轻泻,照上她一身淡银色贴身软甲。自从来了西北,展昭便要她每日以天丝甲护身,难得她没等他费口舌便依从了。
展昭皱起眉头:“你……这是……?”
倾城也不回头,静静道:“你说得不错。这满身的血腥味,的确让人一刻也忍受不得。”
展昭还未及答话,倾城已走到湖边,纵身一跃,身影划出一条半弧,便跃入了湖中。
展昭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眼前唯有湖水中荡起的一波波涟漪,却不见了倾城。
层层担忧恐惧,浓雾般自心底涌了满怀。他只怕湖中有未知凶险,放声呼道:“倾城!”
夜风如诉,不闻声息。静谧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了他自己。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倾城忽地从湖中现出身来,随波起伏,轻盈如一条银鱼。游曳之中,她抬起头,拂去面上水珠,素颜如故,似是全然忘却了方才的苦涩沉凝。
光镜重圆,波澜散尽时,倾城已重又坐回火堆旁。展昭早将逐星鞍上包裹中的两件貂裘取下,一件铺在倾城身下地上,另一件则围拢了她全身。
展昭坐在倾城身旁,将五六根松枝相互支起,又从包裹中取出些冷干粮,借了火堆上的微焰,将干粮放在松枝上烘烤。
“湖水寒凉,你如此任性,不生病才怪。”
倾城将貂裘紧裹全身:“能无意间得知你的一件秘密,纵是病了,也算值得。”
展昭停下手,扬起双眉:“我的秘密?”
倾城悠悠道:“不错。没想到,展大人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却竟然不会凫水。”
展昭蓦然怔住,她唇畔笑意却更深:“是么?”
良久,展昭低下头,自嘲一笑:“不错。”
倾城奇道:“以你的内息功力,闭气凫水,应是轻而易举,怎不试试?”
展昭抬起头来,望向身前火堆,缓缓道:“我生在常州府武进县百花岭下遇杰村,四岁时,家乡遭遇瘟疫,我父母染病去世。邻近村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