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彼岸春+番外 作者:两者无形炼成一(晋江2014-05-31完结)-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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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蹙眉,萧声道:“你要我娶月华为妻,我已娶了。你既能亲眼见我与月华同拜天地,又为何不能此刻出来见我!”
决然旋身,字字如铁。
“你要走,我不拦你,我只要你出来见我!”
“相濡以沫也好,相望江湖也罢,我只要你现下出来见我!”
语声凄厉,却不过是远远散入夜风之间。
周身血脉奔涌,几欲脱身而出,焦灼伤痛再难抑制,他双手疾分,嗤地一声,将身上朱红喜袍扯为两半。
丝帛寸断,红锦长垂,无力落于足前。
青衣素服,一如当年山间初见。
他仰望四周,一腔悲意喷薄而出:“你若要真正从此了无牵挂,你便出来见我!万般往事,就此交割分明!你一向心无所惧,为何此时不敢出来见我!”
语声激荡,内力至处,藤花辞枝,乱雪般纷落而下,倏忽间只余下寂寂空藤。
他全身震颤,忽地似心有所感,转头望向堂中花神像前香案。
一点冷寂光芒,依稀闪耀其间。
他眉间一凛,快步走上前去,在长案前凝目而视。
青锋合鞘,碧华无声,静静卧于案前。
一缕寒凉直透心底,伤泪暗涌,瞬间溢出眸间。
……我死之后,纯钧便托付予你,让它和湛卢做伴罢……
……说什么绝世神兵,却也只不过是一把寂寞之极的剑罢了……
泪滴滚下面颊,落于唇边,苦涩直入心底。
他五指冰凉,拾起纯钧剑,握紧剑柄,缓缓抽刃而出。
剑锋如雪,其上紧紧缠裹了半张纸笺。
他心中一动,手指轻颤,连忙从剑身上将那纸笺取下,一展而开。
素笺无痕婉转,两端断如刀裁,其上只有五字,深深映入他目中。
一双名姓,合璧联珠。
……如今有了书证凭据,再不怕你以后闪烁其词……
当时言笑晏晏,以为能偕老一生。
孰料墨迹初干,已势成两相白头。
当年西北危局,日日凶险,但落雁台悲讯传来,尚自不堪生受。如今万事俱平,早认定比翼余生,垂手可得,却终是一场成空。其间悲凉辛楚,较之乌梁谷当日情形,又何止百倍?
他仰面而立,含泪长笑一声,将那半张纸笺紧紧握于手中,掌力到处,素笺化为纷纷碎屑。
回身扬袖,细屑如蝶翼般散落空中,飘洒而下,落了他满衣。
……我想要的……不过是见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日便知,她语中之意,不只如是。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当日却不知,她睹此一联,进退皆伤。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她一身伤痛,其中因果,皆因由他而种,亦应由他而解。
心痛如绞,却不能再犹豫片刻。
泪下沾襟,却不能再迟疑半分。
沧浪一声,他将纯钧剑归于鞘中,紧紧握于掌心,忍泪呼吸,语声深沉,缓缓遍传身际。
“我知道你便在这里。你且听着,我有话要对你说!”
仰望而语,字字刻骨,句句椎心,直入天际。
“你我生死之约,今夕尽废于此!”
“从今以后,还你一身羽翼,任你进退由心!你再不必担心负我之约,亦再不必牵挂于我!”
“但你莫忘记,此一生,愿如贺兰风吹雪!雪漫千山,风过四野,天涯海角也好,碧落黄泉也罢,我终会寻到你!你我重逢之日,便是再续前约之时!”
凉宵静夜,难见星辰,唯有藤花零落满地。
眸间泪如雨下,心中却似是一片释然。
浮生长恨欢娱少,一路而来,明明满是深重苦痛,但不知为何,此刻耳畔心间纷纷浮现,竟俱是往日种种恬淡怡情。
浅颦轻笑,片语只言,恍若前生梦境。
……方才那水傀儡戏文,倒也亏你想的出……
……想令你展颜一笑,自然要费些心思……
……绝影……逐星……这两个名字,倒有些意思……
……大宛玄龙,向称神驹,便是这两匹坐骑随我们西去,如何?……
……我怎地竟睡了这么久,你为何不一早唤我醒来……
……昨夜便已说过,做你的伴当,总要吃亏些……
……你且在这里撒网,我去邻家舟上换些青菜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随你心意,无论什么都好……不过莫忘记煎了那几条银鱼当作夜宵……
……当真是猫性未除……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开封府去,才是正经……
眸间悲泪晶莹,唇边凄笑惆怅,久久徘徊不去。
他缓缓仰面,望向身前花神。神像默默垂望于他身上,目中满是怜悯温柔。
他低眉阖目,紧紧合起掌心,昔年深愿,余生渴求,俱都聚为四字。
……神佑倾城……
千百遍低低祝祷中,静泪潸然,俱下心间。
……神佑倾城……
无可奈何,难见眼前双烟并起。
……神佑倾城……
似曾相识,再无身畔回语依依。
……神佑倾城……
韶华空寂,浮香迷离,落花人独立。
夏夜本短,回转朱雀巷时,已是天色将明。
一院静默,喜堂绝声,似已是人去宅空,窗上却映出微微烛影。
展昭推门而入,清癯身影在桌前静静独坐,正是公孙策。
他闻声抬头,站起身来,面上微有疲意,眼眸却依旧沉稳清和:“你终于回来了……情形如何?”
展昭默默走近公孙策身前坐下,反手将纯钧剑置于案上。
公孙策目光凝聚在剑柄之上,摇头一叹:“果然如此。”
展昭默然半晌,抬头问道:“月华怎样了?”
公孙策低叹一声:“你去之后,她便已连夜启程回松江府了。包大人苦苦挽留,却劝她不住,只得差遣张龙赵虎送她上路。”
展昭心内又是一痛,缓缓摇头,低眉道:“我此生负她之处,只怕再不能还……”
公孙策缓缓道:“月华性情柔和,行事却是磊落分明,绝不逊于郡主半分。她昨夜之举,全出于一片至诚之心,既是助你,亦是一偿夙愿。如今她淡泊归乡,正是她一心所求。你若以寻常眼光看待此事,反是看轻了她……”
展昭张开眼睛,沉思半晌,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静静道:“昨夜为我之事连累包大人与范大人劳碌,我今日少时便去亲谢两位大人。”
公孙策低叹一声:“他二位与你之之间,难道还需这一个谢字么……他们昨夜秉烛长谈,为此事唏嘘,亦谈及新政诸多细节,夜深方回,离去之前,均命我嘱你切勿为他二人挂怀……白玉堂因挂念四小姐母子,方才暂去,少时便回……阿满本执意在此等你,但我见她这三日来已是精力交瘁,便强命她服了一剂安睡之药,此时她已在偏房内歇息……众人之念,俱悬于你与郡主二人……熊飞,如今事已至此,你心中又有何打算?”
展昭缓缓道:“她一身伤痛,决然而去,全是为了不令我因她伤情……我昨夜未能得见她面,但此后余生,千山万水,天涯长寻!总有一日,我会与她江湖重逢,再续前约!”
公孙策慨然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卷丝帛:“既是如此,这一道圣旨,正合你现下决意。”
展昭低眉问道:“这是……”
公孙策静静道:“昨夜阎士良携来此旨。官家有谕,无论昨夜你是否能寻回郡主,你自今日起,不再供职开封,改任四品观风察俗使。自此之后,四海之内,王土之中,不法之事,你俱管得,不平之事,你俱查得。不拘何时,不拘何地,来去俱随你心。”
展昭身躯一震,接过圣旨,握于手中,长声一叹:“来去俱随我心……但只不知天下之大,她又会何去何从,只不知岁月悠悠,留给她与我的,又还有几多时日?……”
公孙策缓缓道:“她临去之前,我曾诊看过她的脉象。以我看来,她心脉已羸弱至极,金石医药,俱已无力,但她若能自坚生志,秉守不弃,亦并非全无生机……”
展昭骤然抬头:“生志?”
公孙策点头道:“不错。死生有命,但若有求生之志,亦可能绝境逢生。”
展昭缓缓摇头,低声道:“之前她虽已似风中之烛,却还是苦苦支撑,俱都是为了不负与我之约……为解她心中苦楚,我已在花神庙中将前约尽废。如今她心无挂碍,只怕已是生志难寻……”
公孙策目光回转,静静道:“或许未必如此……天无绝人之境,万事皆有转机……”
他忽然俯身近前,在展昭耳畔轻轻道出一语。
展昭全身重重一颤,心内似是漏跳了一拍,失声道:“这可是真的……她……她自己可知道?……”
公孙策摇头道:“时日短浅,只怕她自己尚未察知……但我当时匆匆一诊,不过亦只有五六成把握而已……但无论如何,天意至此,此一节,既可能令她更增所负,亦可能是她转机所在……”
展昭缓缓站起身来,眸中泪光盈聚,望向窗前。
……若是天意感我之诚……今夕当不负我……
……此夕……莫言天意……
……事在人为……何惧天意……
曙色透窗,天光渐亮。
他默然感怀,百味交织,一时俱上心间。
“再别开封,重归江湖……此去经年,便让我来看看这天意究竟如何……”
一缕萍踪,难觅孤鸿。
万般虽苦,不改初衷。
只信流风终回雪,
何惧蓬山渺千重。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履霜(下)
大宋庆历六年,九月十五。
纷纷坠叶飘香砌。三载瞬息,一场新政,终以范仲淹等力主之臣被贬谪地方而告终。他辗转数地,直至被贬为邓州知州。起伏历尽,这暮年老者,竟还是未绝一腔执着之意。他见邓州失学者众,便在花洲新设书院,以知州之身闲暇时教诲莘莘学子,以图卓然之志,后继有人。
而他老友滕宗谅亦贬谪巴陵,与范仲淹宿命同一。因遇内廷弹劾,时值展昭恰在巴陵左近,赵祯便遥命他以观风察俗使之身至巴陵明查暗访。展昭一番周折,差事已毕,因恰逢岳阳楼作记一事,受滕宗谅之托,赶赴邓州将洞庭晚秋图送与范仲淹。此夕深夜,终与范仲淹重逢。
二人在中庭小亭中细叙别后情形,不觉已过子时。
范仲淹停住语声,缓缓注视着展昭,低叹道:“这三年人事沧桑,令人百感交集……说了这许多,倒是不曾问你,月华可好?”
展昭缓缓道:“她一直留居茉花村,每隔数月便有书信寄到开封府。公孙先生得了信件,俱会转到我处……只是我一直四处奔波,尚未得空回去探望于她……”
范仲淹叹了一声:“好在包希仁青天犹在,力主开封,有他在,京中诸事,老夫亦是放心了几分……晏相出任后,听说晏四小姐仍然随白玉堂留居汴京?”
展昭点头道:“不错,晏相因事获罪,谪守颍州,府内家人尽数随他赴任,但因白玉堂仍供职开封府,四小姐便留在京中,相夫教子……他们现下便住在那朱雀巷旧宅中,与我向有联络,诸事安好……”
他见范仲淹目光中已深现疲倦之意,便道:“范大人,天时已晚,还请先歇息罢。”
范仲淹却微微摇头:“今夜满月晴光,故人重逢,老夫精神尚好,滕宗谅既托我写这岳阳楼记,正好一鼓作气,免得久拖不决……熊飞,这书院虽简,却也设了一处斋舍,特为访客所留,你一路辛苦,我这便令书童带你过去罢……”
他站起身来,低低一叹,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行尽四方,可有查到她的消息?”
展昭亦随范仲淹站起,他低眉片时,抬眼淡淡一笑:“不过才三年而已,大人倒是比我还心急些……”
范仲淹叹道:“一段情缘,须有余韵。沧海变幻,只在心间。年年今夜光如练,长是人千里。既如此,你又为何依旧如此执着于当日往事?”
展昭默然半晌,缓缓道:“我与她,并非余韵,尚有余生。”
他辩驳一语,微觉失态,又是微微一笑:“范大人,我虽与她经年未见,但我却知道她必然还在世间,只待我寻到而已……其实,这些年来,她本就从未离开我身畔,大人不信,一看便知……”
他反手从背后解下双剑,置于石桌之上。
青锋互倚,乌鞘相依,珍重处,千载曾经长别。
寒光聚敛,风华隐却,盈耀间,一轮当年满月。
一夜秋歌,风声未绝,叶落千家阙。
这些年来,本已谙尽孤眠滋味。但今夜不知是长谈意兴,还是朗月清光,展昭在斋舍榻上躺卧多时,却仍是辗转难眠。他见长夜未央,便索性披衣而起,燃起烛蜡,从包裹内取出近日收取的各地条陈,细细阅读。
长书短函,尽是蝇头小楷。他阅了几卷,终于觉得困意渐生,勉强张眼又读了几行,不觉伏于案上静静睡去。
残灯明灭,一眠浅浅,朦胧之中,似觉窗色渐渐透亮。檐下几声家雀啼鸣,隐隐透入耳中。
书院内一向早起,斋堂门外,已渐起脚步匆匆,想来是学子们赶去早课。
展昭勉强支颐而起,只觉肩颈微僵,眼中酸涩。窗前满月沉西,桌前残烛已尽,一室若暗若明。
忽听得廊下似有轻轻脚步,一人缓缓而语,听声而辨,正是范仲淹。
……天方破晓,你们如此晨起,便是急着要与老夫道别么?……
……能与夫子此地重遇,已是意外之喜……我们在书院中已留居数日,一早便该动身启程了……
语声低柔,如此熟悉,却又有一丝陌生,似从梦魂深处回荡而起。
展昭蓦然张开眼睛。
一时之间,心中似有无数声音,却又似静如寂夜,似是欣喜若狂,又似是苦楚再生,万般言语直欲于一瞬冲腔而出,却不知被何物紧紧扼在喉间,不能道出一字,只能听窗前那淡淡间一问一答。
……如此,老夫亦不勉强于你……只是小公子可已痊愈了么……
……他已好了……这孩子虽年幼,但平素少见病痛,这一节,倒是颇像他……话说回来,若不是这孩子在路上偶感风寒,而这邓州城内却又只有那一家草药齐全的药铺,我又怎会有缘与夫子相遇……
……浮萍聚散,天渡有缘……老夫深信,苍天终不负人间至诚……你们此去,又是要去往何处?……
……我当日奉旨,此一生不离宋境,如今带着这孩子,更是走不了多远……也说不定,两三年后,我会带这孩子重回这花洲书院,请夫子为他开蒙……
……唉,老夫知你之意,但你母子相依,孤身上路,老夫怎能不为你们担心……
……多谢夫子一番挂怀……我幼年得以不死,全赖亡母遗愿,而此时勉力支撑,却是为了这孩子……所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便是如此……如今我内息虽已尽散,但那旧伤心患,却似是暂无致命之虞……我带着这孩子,度日自保,尚有余力,还请夫子不必惦念……
……你若想如此,老夫亦不勉强……只是你现下若有所需,莫要犹豫,一并知会老夫便可……
……夫子心意,我虔心拜领……如今有这孩子在我身边,我已心满意足,再无需其他……
……唉,老夫早知,你必是如此说法……你们匆匆启程,亦在老夫意料之中……老夫这便去学馆中取一件东西,权作与你们饯别之礼……
……我们已然叨扰夫子,如何还能受夫子的礼……记得夫子当年西北将兵之时,从不曾如此客套……
……人之身老,其行亦变……老夫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