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圣心劫-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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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翁神色凝重地说道:“她已被食人毒草缠住,就算你扫落了人面蜘蛛,老夫取她性命,不过举手之劳,但是,你若愿让老夫捕去人面蜘蛛,不但她性命可以保全,老夫对你更有重谢。”
罗英连忙拔出短剑,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反正不准你碰它一下,否则,咱们就同归于尽!”
他说着偷眼望望那人面蜘蛛,却见它正在江瑶颈部寸寸上移。
百丈翁又道:“孩子,再迟延下去,人面蜘蛛一到咽喉,便会开始咬她喉管吮吸鲜血,你的目的不外想救她一命,老夫捕去蜘蛛,一样也可以救她性命。”
罗英紧紧握着短剑,举着树枝扫帚,却不敢冒然出手,心里委实决断不下。
这时,崖上忽然垂下两长绳,那独臂和龙钟老人也争先恐后急急沿绳而下。
百丈翁焦急地又道:“时间已经不能再延迟了,咱们僵持着不能动手,对她却绝对不利,为什么不让老夫试试呢?”
罗英仍然坚毅地摇摇头,道:“不!你手法再快,就算捉住它身子,它也会立刻咬她一口,我不会让你拿她的性命来冒险。”
百丈翁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不相信,咱们共有三个,等它开始吸血以后,老夫可以出手缠住你,由他们二位下手捕捉蜘蛛,且看谁能达到目的……”
谁知话声未地独臂老人突然失声呼道:“不好!宋兄请快来……”
百丈翁一惊回顾,却见独臂老人因单手不便,在垂下悬崖之际,一脚误踏在“食人毒草”
之上,大半身子,已被毒草纠缠住无法脱身。
罗英虽然也感心惊,但瞥见百丈翁扭头回顾,没有防备自己,立刻大喝一声,挺剑出手,涮刚一连挥出四五剑。
他抓住这一瞬即逝的良机,招招威猛绝伦,绝不合百丈翁稍有还手喘息的机会,五剑挥出,百丈翁在被迫退了三四步。
罗英拧身一闪,越过江瑶,已经挡在江瑶和百丈翁之间,这一来,他再也不用担心百丈翁对瑶下手了,因此豪念大发,短剑如雪片飞舞,着着抢攻不已。
百丈翁宋英因一只手里提着铁罐,无法全力反击,更无法分身去救助独臂老人,急得连声吼叫,道:“郝兄快请去解救向兄,毒草之下很可能藏着人面蜘蛛,务必要快一些!”
那龙钟老人大声应着,巍颤颤奔上前去,双手分握毒草,用力撕扯,无奈老迈力衰,那里扯拉得动,正急之际,忽觉脚上有一个多足之物在迅速地向上爬行,低头一看,竟是只人面蜘蛛。
他骇然大惊,惨叫一声,踉跄向后疾退,一个失神,间撞在另一丛食人毒草上,登时也被毒草缠住!
百丈翁听得两人呼叫挣扎之声,心知大势已去,跌足长叹道:“唉!罢了!罢了!一切都完……”
罗英见他失神感叹,立刻振剑展开一轮急攻,怪招连绵,一口气将百丈翁又迫退了五六步,突然收剑暴退,向江瑶奔去。
第二十章 居心叵测
当罗英奋力迫退百丈翁,返身奔到江瑶身边,一望之下,却见那只人面蜘蛛已停留在江瑶咽喉上,这一急,几乎昏了过去。
这时候,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吃吃笑道:“好啦!五个已困住三个,咱们可以谈条件啦!”
罗英循声张望,却不见人影,不觉怒吼道:“是谁?”
那声音又吃吃而笑道:“你最好顺从一些,那只人面蜘蛛受命停在咽喉,尚未开始吸血,你再敢穷嚷穷叫,不受教诲,我老人家一声令下,嘿!他准死无疑!”
罗英听说蜘蛛尚未吸血,心里立刻泛起一线希望,举起手中树枝扫帚,便想遽然发动,扫落那枝人面蜘蛛。
不料他尚未发动,那声音却先先笑道:“安静些吧!我老人家不妨告诉你,人面蜘蛛脚下都生有吸盘,牢牢吸在肉上,岂是你那树枝扫帚能够扫得掉的?”
罗英听了,颓然长叹一声,一松手,弃了那束树枝扫帚。
苍劲的声音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身的域外五毒,乃天下毒中极品,那丫头但凡被人面蜘蛛轻轻咬上一口,普天之下,休想寻到解药!”
罗英循声细看,那声音仿佛是从山壁间一个三尺宽的隐蔽洞口传出来,但那洞口既狭,又被茂密的藤蔓掩住,使人无法看清洞中景象。
他如今只图救得江瑶性命,忍气吞声问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她?”
苍劲的声音桀桀笑道:“不一定,那要看你能力老身做些什么?……”
语声略停,又道:“把你们的姓氏来历,说给老身听听。”
罗英忍住一肚子气,冷冷说道:“这位姑娘姓江,是昔年红云董门后代,在下罗英,出身东海桃花岛……”
不料他话尚未完,苍劲的声音突然插口叱道:“慢着,你说的东海桃花岛,是不是凌尧所居那处桃花岛?”
罗英傲然答道:“不错,正是那儿——”
洞穴中忽然扬起一阵惊心摄魂的厉笑,接着,藤蔓籁籁而动,山壁间露出一个浅浅的洞穴。
那洞穴高宽各仅三尺,深也不过四尺左右,洞中盘膝坐着一个混身葛衣的干瘪老婆子,闪耀着两道阴森而碧蓝的目光,炯炯盯视罗英。
葛衣老婆子目如鹰隼,尖鼻高颚,脸上遍布皱纹,肤色黝黑,无论形貌衣着,均不像中土之人。
可是,她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罗英不禁微感迷惑。
“百丈翁”宋英原想趁她和罗英对话之际,悄悄用铁筷捉住郝姓老人身上那只人面蜘蛛,但当老婆子一露面,心中顿感一寒,情不自禁也住了手。
葛衣老妇连眼也没有望一望百丈翁,只惊诧地追问罗英道:“你跟桃花神君凌祖尧是何称呼?”
罗英答道:“他老人家是我的外曾祖父。”.葛衣老妇似乎深感一震,又问:“你祖母叫什么名字?”
罗英说:“我奶奶娘家姓竺!”
老妇诧道:“她怎会姓竺?她不是凌祖尧的女儿?”
罗英道:“不!我奶奶是外曾祖父的义女,外曾祖父只有一个女儿,单讳一个茜字,但是她却不住在桃花岛……”
葛衣老妇越加不懂道:“你奶奶住在桃花岛吗?”
“她老人家一直在桃花岛居住,很少离开。”
“这就奇了,难道凌祖尧亲生女儿不住岛上,反将义女留在身边?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详细说说看。”
于是,罗英便把泰山三次武会,祖父罗羽(陶羽,事详感天录)痛心飘隐,凌茜失意,从此未返桃花岛的大略经过,说了一遍。
那葛衣老妇“哦”了一声,暗暗颔首,神情忽然变得十分阴沉,默默过了好一会,突问道:“凌祖尧可还健在吗?”
罗英道:“他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仙逝了……”
“啊!死了!”葛衣老妇猛然一动,脸上掠过一抹失望懊伤之色,道:“他死的时候,腿伤可曾痊愈了?”
罗英尚未回答,那老妇又喃喃自语道:“对啦!那时你还没有出世,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罗曲见她唠叨问了许多不相干的话,看来好像和外曾祖父相识已久,而多年未曾晤面,正想问问清楚,那老妇扭过头去,身百丈翁宋英道:“你们三位又是什么人?”
“百丈翁”宋英连忙拱手道:“在下宋英,忝掌崆峒门户!”他忽地顿止,想看看老妇人的反应。
谁知那老妇好像根本未将“崆峒掌门”这项头衔放在心上,只是冷漠地点点头:“晤!
说下去!”
宋英心里微感不悦,但看看两个同伴都在毒草和人面蜘蛛威胁之下,迫得把一肚子不快,强自隐忍下去,继续说道:“这两位俱是宋某好友,一位姓郝名履仁,号称“八卦掌”,另一位姓向名锡九,人称“铜钵头陀”,他们昔年全是飞云山庄叱咤风云的一流高手!”
罗英听了恍然而悟,心道:“难怪他们恨透了鬼师董武,原来他是飞云山庄余孽!”
那老妇冷冷扫了向,郝二人一眼又道:“你们方才在峰顶煮香引毒,意欲诱捕老身豢养的毒物,作何用处?”
宋英道:“不瞒你说,向、郝二兄前在泰山武会上,惨遭暗算,失去功力,数十年来咱们一直在寻找这几种绝世毒物,欲藉以恢复失去的功力,重振飞云山庄声威,近日发现此地出现透明毒蝎和黑色蛤膜,墨绿蜈蚣三种奇物,特地守候峰侧已有数日,但却不知道竟是有人豢养的!”
葛衣老妇点点头笑道:“如此罕世奇珍怎会是无主的东西?不过,你们既然不知,也不为罪,老身敬重你们不忘根本,豪义可佩,倒有意将人面蜘蛛和铁线毒虫各赠你们一对,助你们恢复武功,你们意下如何……”
宋英大喜过望,来不及等她说完,早已抱拳躬身道:“倘蒙成全,我等有生之年,感戴不尽……”
葛衣老妇笑笑说道:“你且先别高兴,老身是有条件的!”
宋英忙道:“任何条件,宋某决一力承担!”
葛衣老妇笑道:“条件倒并不困难,只须你们协力去替老身办一件大事……”
宋英抢着道:“这有何难,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葛衣老妇道:“你虽然答应得很爽快,或许一旦武功恢复。扬长而去,老身难奈你何!
所以,在恢复你们武功之胶,老身得用人面蜘蛛,在你三人身上各咬一口,使你们身中奇毒,才不致中途反悔,你也愿意吗?”
宋英骇然道:“人面蜘蛛剧毒难解,咬上一口,那有活命?”
葛衣老妇道:“老身自然另有解药,但这解药一粒只能维持一月效力,过期如不继续服药,毒性仍然要发作。老身可以先给你们服一粒解药,一月之后,事办妥当,那时再给你们解去暗毒。”
宋英心里一阵寒,暗忖道:“这么说,你若是每次只给我们一粒解药,岂不是要咱们一辈子受你控制,替你作牛作马不成?”
他想到这里,脸上不期然流露出犹豫之色来。
葛衣老妇似是洞悉他的心事,冷冷一笑,道:“宋老当家,你也许以为这样一来,生死之权,从此操在老身手中,其实你何妨仔细想一想,此时此地,老身欲害你等性命,只在举手之间,又何必多费这番手脚,作那画蛇添足之事?愿与不愿,由你一言而决,并不值得多作犹豫。”
百丈翁宋英闻言一惊,用眼看着郝履仁和铜钵头陀,只得长叹一声,道:“但不知你要我们去办什么事?一个月之内,能不能办妥赶回来领取解药?”
葛衣老妇笑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老身自然会算计时日,送你们足够克制毒性的解药,何况,那件事也并不太困难__”
罗英忽然插口叫道:“老前辈,你万万不能让他们恢复武功,他们全是飞云山庄余孽,一旦功力恢复,天下必然大乱————”
葛衣老妇冷哂说道:“这是老身的事,不须你来费心。”
百丈翁好像生怕她会变卦,忙道:“好!宋某答应你了!”
葛衣老妇满意地招招手,接过宋英手上钢筷和铁罐,噘唇轻啸一声,那两只叮在郝履仁和铜钵头陀咽喉上的人面蜘蛛,忽然在二人颈上狠咬了一口。
罗英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见江瑶喉头那一只人面蜘蛛,仍旧纹风不动,紧贴在她雪白粉颈上毫无异状。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时,郝履仁和铜钵头陀身上的人面蜘蛛已经展足如飞,奔回葛衣老妇左臂上。
老妇举起钢筷,一筷一只,将两只蜘蛛挟进铁罐里,搅了两下广罐中登时冒出一股奇香腻人的浓烟。
她嘴角泛起一阵怪异地笑容,缓缓说道:“宋老当家,把你的左臂伸过来!”
宋英知道她要对自己下手,心生怯意,迟迟不敢将手臂伸过去。
老妇笑道:“怎么样了?令友已中剧毒,宋老当家莫非准备失言反悔,宁可置他们性命不顾了么?”
宋英额上冒出了冷汗,呐们道:“宋某乃一派掌门之尊,一言既出,焉能反悔?敝友都已中毒,难道……难道不能免去宋某一螫之危吗?”
葛衣老妇桀桀怪笑道:“老身怎可厚此而薄彼?闻得中原武林,最重道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尚且不惧,让毒虫轻轻咬上一口,又算得什么——”
宋英脸色一变,一横心掳起衣袖,将左臂伸了出去。
葛衣老妇大笑道:“好一个豪气干云的宋老当家,可敬可佩!”笑声中,右腕微微一抖,只听“唆”地一声响,从她衣袖中电也似射出一道银色光芒,直奔宋英。
宋英蓦觉左手小臂上一阵凉,低头一看,顿时毛发竖立,惊呼失声!
原来他手臂之上,正紧紧缠着一条约七寸的奇形怪石蛇,那蛇细如铁线,腹生薄翅,全身惨白可怖,蛇口却深深咬在他的“太渊”穴上。
宋英倒不觉痛楚,只觉心悸目眩,内脏翻腾欲呕,嘶声叫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葛衣老妇笑道:“没有什么,铁线毒虫的毒性,比人面蜘蛛略重一些,宋老当家一派掌门之尊,内力自然较他们深厚,应该略为加深一些份量。才算得公平。”
说罢,举起钢筷,挟住那只毒虫,顺手掷入铁罐,一阵搅动。说也奇怪,罐中五毒一旦齐全,立刻烟散香失,滚热的毒膏,顿时凝结成一块淡黄色的结晶体。
宋英巍颤颤地接过铁罐,暗暗提气,才知真气果然已经无法凝聚,忍不住仰天长叹,默默无语。
葛衣老妇取出三粒药丸,一并交给宋英,笑道:“不必难过,一个月后成功回来,老身自然如约替你们解去剧毒,现在让我告诉你们要办的事吧!”
她附在宋英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宋英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完之后,脸上竟泛起欣喜之色,偷偷扫了罗英一眼,激动地道:“前辈怎不早说?若是这件事,不须使毒物咬上一口,咱们也一定替你办到!”
葛衣老妇挥挥手,道:“去吧!事成之后,老身另有厚谢!”
百丈翁宋英此时非但不再颓废叹息,反倒精神奕奕,兴高采烈,自己先吞下解药,然后替郝履仁及铜钵头陀向锡九斩断毒草,三人携了那罐五毒毒膏,匆匆攀登顶峰,扬长而去。
葛衣老妇目注罗英,含笑道:“你认为我做得很不对,是么?”
罗英慨然道:“这三人都是穷凶恶极之辈,前辈为他们恢复武功,何异为虎添翼?”
老妇笑道:“我何尝不知他们为人,但如今正用得着他们。只好行此权宜之计。”
罗英道:“前辈究有些什么大事,自己无法去办,必须命人代办?”
那葛衣老妇忽然笑容尽敛,掀开膝盖上衣襟,道:“你看吧!”
衣襟掀处,那老妇双腿齐膝以下,尽皆折断,仅有半截枯干的大腿,宛如两根楔柴,支撑着身子。
罗英见她偌大年纪,竟是个双腿俱残的残废人,心里不由大起同情,忙道:“老前辈怎会落得这个模样?”
葛衣老妇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随即又堆笑说道:“终日玩弄毒物,难免被毒所伤,老身也咎由自取,无权怨人,但是——”
她深沉地望着罗英,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慈祥,说道:“但是,我有一桩心愿未了,整日为此耿耿于怀,你愿意去替我办一办吗?”
罗英奋然道:“只要晚辈力之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