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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高庸 - 圣心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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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卟!卟!两声响,一拳一剑都击在酒罐上。罐破,酒泼,场中人影一阵纷乱……

  燕玉芝忽觉一股冷冷酒液,从头上直淋下来,两眼登时奇痛无比,慌忙举手掩面欲退,左胸又感阴柔之劲飞挡而到,一时闪避不及,闷哼一声,踉跄连退四五步!

  大牛尖声叫道:“糟啦!俺的酒完蛋啦!”

  天玄道长一声长笑,身形破空飞起,疾驰而去……

  大牛叫道:“老小子慢一些,赔了俺的酒再走……”

  但他目光掠过,却见燕玉芝歪歪斜斜,摇摇欲倒……

  大牛倒觉一怔,想了想,咧嘴傻笑着问:“小妞儿,你敢是喝醉了么?”

  谁知话才出口,燕玉芝竟然卟通一声,倒在地上。

  大牛摇头付道:“究竟是女娃儿,还没喝,只闻闻酒味就醉了。”

  于是,—走上前去,伸手探一探她的鼻息,顿时骇然一跳,叫道:“不好,出了人命啦!”双手一收,将燕玉芝抱了起来,顾不得再追老道,拔腿如飞,向乱山中奔去。

  他心急之下跨步狂奔,只想早些把燕玉芝带回茅屋,请司徒真如和伍子英替她疗治伤势,是以奔行之速,快似电掣,转瞬已到了山脚。

  正奔着,遥见前面大树荫下,盘膝坐着一灰袍斑发老人,好似正席地歇息。

  那老人目光闪烁,早瞥见大牛疾奔过来,神色突然暗暗一震,向他招招手道:“年青人,走得这么急促,为了何事?”

  大牛脚下未停,边走边答道:“要出人命了,俺要赶回去救人了。”话声中,迅已掠过大树。

  斑发老人蓦地一抬手臂,关切地问:“是这位姑娘生了病吗?”那暗劲恍如一堵无形气墙,硬生生截住大牛前奔之势。

  大牛愣愣地停下身来,道:“她被一个老道打伤了,眼看快要断气,你别尽跟俺聊天,耽误了俺的时候。”

  斑发老人微笑道:“你想带她到那儿去?”

  大牛道:“带去请俺爷爷给她治伤。”

  斑发老人目注燕玉芝,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不觉泛起一抹欣喜之色,笑道:“老夫对歧黄之术,精研多年,你何必跋涉奔波,干脆让老夫替她治治,岂不方便?”

  大牛喜道:“老小子,你真会看病治伤。”

  斑发老人点点头:“跌打损伤,疑难杂症,除非老夫不看,一看之后,保证着手成春,药到病除。”

  大牛忙把燕玉芝放在草地上,唱个肥喏,道:“敢情你还是当世神医,没的说,费费神快替她治一治。”

  那斑发老人个出左掌,轻轻搭上燕玉芝腕脉穴,闭目沉思,指尖暗暗一用力,竟将她的“劳宫”穴闭住。

  大牛问道:“怎么样?还有救没救?”

  斑发老人颔首道:“救好不难,只是老夫手边还缺少几样药物,还得去镇上买来配制服用!”

  大牛忙道:“你给俺点银子,俺去替你买。”

  斑发老人一边答应,一边伸手向怀里去掏银子,大牛见他右手空着不用,却用左手入怀取钱,显得颇有些不便。

  他本是愣直之人,想到就问:“老小子,你是左撇子?”

  斑发老人没有理睬,缓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块,递给大牛,说道:“去镇上买些药来。”

  大牛问道:“要买啥药?”

  斑发老人想了好一阵,随口道:“买些雄黄好了。”

  大牛愣道:“雄黄?今天又不是端午节,要雄黄干啥?”

  斑发老人叱道:“不要多问,只管去买来就是。”

  大牛接过银子,忍不住摸摸他的右手,“你干嘛总不用这只手……”

  话声未毕,那斑发老人右手突然振臂疾挥,大牛立感腕上如被重物撞上,登登退了两步,愕然而惊。

  斑发老人神色平静如常,淡淡笑道:“现在不是用的右手么?”

  大牛搔搔头皮,道:“怪事,难道手臂是铁做的?这么硬?”便他甫与斑发老人目光一触,不期然从心底冒出一丝寒意,连忙住口,匆匆揣着银子走了。

  斑发老人待他去得远了时,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缓缓蒙在脸上。

  这时候,燕玉芝仍然昏迷未醒,鼻息低微,好像一只倦极的小猫,静静地蛤伏在草地上。

  那斑发老人深深盯视她一阵,然后举掌在她背心“命门”穴上轻击一掌,燕玉芝嘤了一声,睁开眼来……

  当她一眼瞥见坐在身边的,竟是那斑发蒙面老人,心里大吃一惊,忙欲挺身跃起,不想混身酸软,却使不出一点劲力——

  斑发老人阴阴而笑,道:“你的穴道被制,大可不必徒费心力,何况你此时身负内伤,已成老夫掌中之物,所以,我劝你还是安静些的好。”

  燕玉芝面如死灰,喘息着骂:“你……你这个魔鬼……”

  斑发老人耸笑道:“你愿意怎么骂,悉听尊便,在没有让老夫满足目的之前,别想我会动怒杀你。”

  燕玉芝想起江湖中关于斑发老人可怖的流言,顿感心悸不已,张目四顾,置身处只是一片荒野,林中萧萧,不见一人——

  她既惊又惧,极力从脑中搜索昏迷前的情景,但她明明记得自己和天玄道人激战之际,傻小子横身捣乱,酒罐破裂时,被酒液迷住眼睛,天玄道人乘机下手,击中一拳,当时便昏了过去……

  但那时天玄道人已经遁去,只有傻小子一人在场,自己怎会落在这魔头手中?她已有一次死里逃生的经验,知道这斑发蒙面老人,横暴淫邪,功力更远在她之上,今日之事,必然凶多吉少,沉吟一下问道:“你准备怎么样?”

  斑发老人冷笑道:“我要问你两件事,希望你老老实实说出。”

  燕玉芝一横心,道:“问吧!”

  斑发老人冷笑道:“听说你有一瓶‘祸水之源’毒水,有这回事么?”

  燕玉芝吃了一惊,叫道:“谁说的——”

  斑发老人道:“别管是谁说的,要知道,那‘祸水之源’,已被老夫毁掉,除了老夫身上有一瓶毒水,我不希望世上再有第二瓶。”

  燕玉芝故作冷漠之态,道:“不错,以前我的确有一瓶,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斑发老人沉声道:“怎的?”

  燕玉芝笑了笑,道:“因为那瓶毒水,如今已到了人家手中。”

  斑发老人冷笑道:“假如你想蒙骗老夫,那就是你瞎了眼睛。”

  燕玉芝道:“信不信由你,我不想勉强。”

  斑发老人道:“老实说,你也骗不了老夫,只消搜一搜你身上,不难搜出它来。”说着,果然动手开始搜索。

  燕玉芝仅只冷哼一声,没有开口,因为她明知毒水已在宜城客栈中交给了罗英,自是不惧他的搜索,但她一个黄花闺女,被人制住穴道,搜查身体,却难免感到无限屈辱和羞愤—

  —

  斑发老人穷搜之后,并无毒水,不觉有些失望,沉吟片刻,又问:“你从宜城不告而别,匆匆追踪一个青衣白发之人,那人是谁?”

  “那人吗?”燕玉芝冷哼一声:“说出来会吓你一大跳! ”

  斑发老人心中一动,沉声喝道:“快说——普天之下,还没有足令老夫吃惊的人物。”

  燕玉芝故作神秘地道:“那人与众不同,他曾经死在你掌下,可是,如今又活了,你却想不到吧?”

  斑发老人当真吓了一跳,急声道:“他是谁?”

  燕玉芝摇摇头,冷声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斑发老人左手疾探,一把扣住她肩上穴道:“你不说,我马上就毁了你……”

  燕玉芝不动声色,缓缓道:“你如伤了我,世上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藏匿之处,而他却是你必欲得之甘心的人,何况他身上还有一本货真价实的无字真经!”

  那“无字真经”四个字,就像一把刀,在斑发老人心窝上重重戳了一下,他松手跳了起来,道:“无字真经?”

  “唔!无字真经。”

  “你怎知是货真价实的?”

  “道理很徇单,因为他既有真经,又得到毒水,两相验证,真伪不难立辨。”

  斑发老人浑身一震,眼中精光激射,厉声喝道:“他是谁,快说!”

  燕玉芝冷冷道:“对不起,要想知道他是谁请先解开我的穴道。”

  斑发老人略作沉吟,便拍开她的穴道,但却沉声说道:“我警告你,假如你敢起念逃走,十步之内,必取你性命。”

  燕玉芝缓缓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冷笑道:“不必虚声恫吓,我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明得多。”

  斑发老人不耐地道:“快说,他是谁?”

  燕玉芝明眸转了数转。方始说道:“说出来,希望你别大惊小怪,那人跟你原很熟悉,不过,你在自奸诈狡猾,却上过他—次大大的当……”

  斑发老人叱道:“不许废话,他是谁,快说。”

  燕玉芝嗤笑道:“他么,他就是武当派玄都殿执事长老——天玄道人。”

  斑发老人陡然一震,失声道:“呀!是他——”

  燕玉芝讥讽的说道:“有些想不到吧?那贼道奸诈之心,并不低于阁下,可笑那天在武当三清观后竹林里,他不但给你一本假经,而且让你杀了一个假冒的天玄道人……”

  斑发老人怒吼一声,道:“嘿!老夫取他性命,易如反掌,逃脱一次,谅他难脱第二次。”

  燕玉芝立即接口道:“话虽不错,但他已得到真经和毒水,从此隐匿深山,不会再在武林中出现,你纵有绝世武功,又岂奈他何?等到有一天他的神功练就,重出江湖,那时,嘿——”

  斑发老人心中一动,低声问:“你不是说过,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燕玉芝道:“是啊!但我却不一定肯告诉你。”

  斑发老人欺近一步,“丫头,别忘了,你的生死全在老夫手心,我现在杀了你,一样可以寻到那贼道藏身巢穴。”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要是你能领我去,证实真经果然在他身上,老夫便饶你一命。”

  燕玉芝道:“要是我不肯呢?”

  斑发老人目中凶光一闪,冷哼道:“你应该知道老夫手段。”

  燕玉芝还想支吾一阵,拖延些时间,以便觅机脱身,那斑发老人似乎猜透她的心事,冷冷地扫目向四周望了一眼,狞声说道:“此地旷野荒郊,杳无人踪,要是明早凭添一具裸体艳尸,只怕好几天也不会被人发觉呢!”

  燕玉芝机伶伶打个寒噤,心知这老魔头说得出做得到,只得改变主意,暗付道:“哼!

  旷野荒山,姑娘且带你这老贼兜几个圈子,倒不信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于是,她不再反抗,温驯地领先带路,踏入了乱山……






   
 



第二十五章 新仇旧恨

 
  辘辘辘……

  一辆疾奔的双辕马车,划过旷野。

  车窗帘幕低垂,辕头上高坐着一老一少,老的身着灰色僧衣,面如满月,两眼神光湛湛;小的一袭单薄儒衫,风姿英爽,肩上斜背着一柄古迹斑斓的短剑。

  这老少二人,扬鞭催马赶路,两张脸上,却同样隐泛着深重的愁容。

  车轮,马蹄,掀起满天飞尘,瞬息间已驶抵山麓。

  少年勒住奔马,扬头向乱山中眺望了一眼,皱眉道:“秦爷爷,前面就是大别山,山上仅有羊肠小径,马车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灰衣僧人沉吟一下,道:“好吧!咱们就在那树林边歇下来吧!”

  蹄声得得,马车缓缓驶到林边,少年闪身下车,替马匹松了朁头,窗帘掀处,露出一张苍老的女人面庞,轻声问:“英儿,到了吗?”

  少年道:“前面山路崎岖,车辆已经无法行走了。”

  那老妇启开车门,探头望了望眼前重重乱山,叹道:“你凌奶奶毒伤很重,至今还昏迷未醒,没有车辆,怎能上得去——”

  灰衣僧人接口说道:“依我看,那断腿老妇如果真是从域外含恨赶来,你们二位最好都不要出面,由我带领江瑶姑娘和英儿去峰顶会她。”

  老妇默然半晌,轻叹道:“这办法固然不错,我在山下陪着茜妹,比较妥当,但是你们见到她以后,如果她不肯拿出解药,那时怎么办?”

  灰衣僧人淡淡一笑,道:“大嫂放心,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死仇,我们相示以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她也是血肉之躯。”

  老妇点点头,道:“秦叔叔礼佛多年,又是当今少林一派宗师,但愿能仗你少林寺声名和一片佛心,化解掉这番冤孽就好了。”

  明尘大师沉重地稽谦谢,叮咛几句,便带着罗英和江瑶,步行觅路登山。

  山行途中,罗英仔细辩认方向,当先领路,江瑶陪着明尘大师,关切而焦急地问:“秦爷爷,你老人家看那老太婆会给我们解药不会?”

  明尘大师漫声应道:“我想她会给的。”

  江瑶却道:“哼!我猜她一定不肯,要不然,何必用铁匣藏着毒虫去害凌奶奶?又何必对我们全下了剧毒?”

  明尘大师正色说道:“小孩子不要乱猜,你们江罗二家,都没做过坏事,菩萨自会暗中保佑你们,等一会见了那位老前辈,千万不能信口冒犯了她。”

  江瑶碰了个软钉子,嘟着小嘴,暗道:“菩萨?哼!我爹和我娘都没有做过坏事,菩萨怎么不保佑他们,让他们死得那么惨……”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酸,连眼眶也红了。

  正说着话,明尘大师忽然示意二人止步,沉声喝问道:“林中是什么人?”

  不远处密林中唆地奔出一个粗壮少年,头上顶着一只沉重的大纸包,满脸焦急之色,遥遥向三人拱拱手道:“喂!光头。你们看见一个老小子带着一个小妞儿吗?”

  罗英猛听他竟称呼少林当今掌门方丈叫“光头”,当时一怔,随即沉声叱道:“好大胆!

  你在跟谁说话?”

  粗壮少年道:“俺在跟你们说话呀?这儿还有谁?”

  罗英喝道:“我秦爷爷乃是一派掌门宗师,你怎敢如此无礼称呼?”

  少年道:“掌门宗师恁地?这称呼有什么不对?”

  明尘大师已知他是个浑人,含笑道:“英儿不必责备他,你只问问他要找什么人?为何会在乱山中失散呢?”

  少年未等罗英开口,迳自接口道:“他奶奶的,气死活人啦!有个小姐儿跟一个老杂毛打架,打不过,挨了一家伙,俺好心要带她去治伤,路上碰见一个老小子,给俺一锭银子,要俺去镇上买药。他奶奶的,一锭银子买了重重一大包,扛得俺气也踹不过来,谁知老小子和小妞儿全不见了,害得俺好找——”

  江瑶低声骂道:“什么污七八糟的,老小子,小妞儿,老杂毛……搅不清楚!”

  少年甩手向她一指,道:“那小姐正跟你模样一样讨人喜欢,只比你大一两岁——”

  回头又用手指着明尘大师道:“那老小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不过他不是光头就是了……”

  罗英见他满口胡言,夹缠不清,又好气又好笑,挥手道:“好啦!好啦!咱们没有见过你要找的人,你还是自己去找找吧!”

  少年抓抓头皮,道:“等一会你们要是见到,别忘了告诉俺大牛在找他们。”说完,顶着那只大纸包,急急又奔进密林中去了。

  江瑶哗道:“真倒霉,无缘无故会遇见这种傻人,纠缠了许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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