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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高庸 - 圣心劫-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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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们桌案之前,又设了三只锦凳,宫天宁春风满面,亲自招呼天一道长和天风,天罡三人落座,这才跟那四名奇装异服的喇嘛介绍道:“武当一派,在中土武林中,地位仅逊少林,四十年前被姓罗的挑拨,全派精英,折于一战,殊堪惋惜,难得天一道长埋首苦修,重振门威,武当闭关四十年,艺业已胜往昔,宫某初张义帜,便得八大门派中两派推诚相交,从此少林秃驴,直如草芥了。”

  转面又向天一道长道:“这四位,乃西倾山百拉寺活佛座下四大天王,武功别成一派,承伽蓝活佛指派来到崆峒,助宫某一臂,彼此同道,正可多多亲近。”

  天一道长连声久仰,询问之下,才知那四大天王法号“章嘉”、“比勒”、“罗阿多”、“瑞轮”;四个喇嘛也分别请教了天一道长三人道号,但脸上都流露出傲慢之色。

  比勒喇嘛冷笑道:“闻得中土武学,系达摩东来,才流入中原,后来张三丰祖师潜移默化,另创柔拳七十二手,示别于少林、一八罗汉拳,并为中原武学之源,似不知武当与少林,究竟孰优孰劣?”

  天一道长听了,含笑道:“天下武术,异除同归,贫道数十年未履江湖,不知少林武学究竟到何种玄妙之境,但以臆讨度,明尘大师胸罗万机,实贫道所不及。”

  四个喇嘛全不料他竟说出这种自损颜面的话来,罗阿多喇嘛纵声笑道:“咱们兄弟虽不敢自诩功力,唯视那明尘,直如小儿一般,近日之中,定要找上少林寺,好好折辱他一番。”

  天一道长笑道:“以大师西域绝学,横扫少林,当亦是意料中事。”

  比勒喇嘛扬扬眉头道:“道长何谦虚太甚,贫僧素仰武当无字真经,乃天下绝品,今日幸得相晤,道长何不将经中精妙之手,披露一二手,也使咱们异域荒僧开开眼界。”

  天一道长尚未答话,宫天宁地笑道:“无字真经精华所在,端在‘玄门散罡法’一篇,常人都说道家炼气,功在使人体内四周散布隐形罡气,可避刀剑,挡拳掌,即如桃花岛自认绝学的‘血气气功’,亦不脱炼气范畴,岂知张三丰祖师所见绝非仅此,无字真经中所载,护身罡气若练于体外,犹属下等,上乘功夫,应隐罡于体,散气于百骸之中,周而复始,平时与呼吸同生同息,一遇强敌,自生反应,才能使混身俱与罡气揉合,任是刀劈斧砍,无处着力,毫发无伤,方为大成,这也就是武当‘柔’字功夫绝顶境界。”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笑着转面问天一道长道:“宫某这些话,班门弄斧,道长及武当嫡系,看看宫某说得可对么?”

  谁知天一道长听了这话,三人脸上竟一齐变色。

  天罡道长拂袖而起,既惊又骇地望了宫天宁一眼,嘴唇张了几张,似有许多话,却没有吐出一丝声音。

  宫天宁扬眉问道:“道长有何指正?”

  天一道长忙使个眼色,笑道:“师弟一下是觉得奇怪,为何宫大侠竟对武当秘学,如数家珍,阐述得如此贴切切实,是不是?”

  天罡道长猛可省悟过来,忙也接口笑道:“正是,贫道身为武当弟子,论起师门绝技,竟不如宫大侠远甚,怎不惊异?”

  宫天宁诡笑道:“道长仅只惊异而已么?”

  天风道长突然抢先说道:“宫大侠学究夭人,胸藏各家之长,原无足惊怪,但贫道却有一事不明,欲向宫大侠请教。”

  宫天宁道:“不敢,道长请问。”

  天一道长心知师弟要问的是什么话?当此情势,却十分不愿他冲口出来,但待阻止已自不及,只得急忙频频以目示意,要他慎言!

  然而,天风道长却故作不见,朗声道:“所谓无字真经,世人虽知其中蕴藏着旷世绝学,但真经既名‘无字’,经册中并无字迹,贫道忝为武当弟子,对此自是素所深知。宫大侠适才阐述经中武学,历历如绘,殊令贫道迷惑,”

  这话冲口而出,在天一道长和天罡道想来,必然引起宫天宁不快,或许一语不投,立即翻脸,全部在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殊不料宫天宁听了,竟全无忤逆之色,反而仰面大笑道:“道长此问,正在宫某意中,不瞒三位说,贵派无字真经,正在宫某手中,经中妙谛,也经营某穷三月之久,予以参透了。”

  三位道长闻言一震,饶是天一道长再能忍受,也不禁泛现出羞怒之容。

  师门屈辱,天玄惨死,武当声誉……他身为一派掌门,刹时间,许许多多旧恨新仇,都向他迫压过来,论理说,仇人当前,除了奋起一战,哪还有其他抉择。

  但是,转念之间,又忍不住暗暗告诫自己:不能!不能!老贼武功通玄,冒然一战,徒招灭亡,四十年含辛忍辱,万不能毁于一旦,何况,此行任务重大,临离少林,明尘大师是怎样付托于我的……

  一想到武当派四十年埋头忍辱那段日子,天一道长满腔怒火,尽化作辛酸的泪珠,眼中泪光隐隐,直欲倾泻而下。

  可是,他不能让眼泪流出来,不但不能流眼泪,更连悲戚忿恨之情,也不能流露出一分,否则,师兄弟三人,当场便将血溅崆峒。

  权衡轻重,天一道长终于强忍悲愤,凄然一笑,轻轻道:“武当无字真经,闻遭奸人仿制,前些时,江湖曾迭连出现了三部之多,惟因该经既无字迹,孰真孰假,委实难辨,宫大侠所得,难保必非赝品。”

  宫天宁嘿嘿笑道:“真经可以假,武当不传秘学‘玄门散罡法’,总该不会虚假吧!”

  天一道长淡淡一笑,道:“贫道从师五十余年,对本门武学,均涉猎一二,竟未闻‘玄门散罡之法’。”

  语声微顿,又道:“不过,宫大侠既从经中参悟妙谛,姑无论是否无字真经,都是值得恭贺之事,过些时,贫道返观,再将敝观中存放的那一部祖传‘无字真经’取来,一并奉献宫大侠,那时宫大侠不难举目评定孰真孰假了。”

  宫天宁听了这话,一时语塞,愣了片刻,方自干笑道:“说得极是,宫某定当拜阅。”

  二场凶险,总算被天—道长镇静地化解下来,约略谈了片刻,宫天宁尚须接见其余投效的武林人物,亲自起身,送天一道长等出厅,并嘱接待之人,好好安顿食宿之处。

  天一道长等一走,“百丈翁”宋英立即趋前低语道:“山主看这三个杂毛,来意有诈吗?”

  宫天宁反问道:“依你看呢?”

  宋英沉吟片刻,道:“若依宋某直觉,他们必是诈降无疑,但经过山主一番试探,如今又觉得不象诈了。”

  宫天宁笑道:“何以见得?”

  宋英道:“他们初来之时,忍辱吞声,大非一派掌门之尊所应有的气慨,宋某故疑其有诈,但适才山主提及无字真经,天风道人竟脱口问起山主从何而知经中秘学,他们若是诈降,焉能出些顶撞之言?”

  宫天宁冷笑道:“错了,正是因无字真经的事,宫某已试出,这三个杂毛,必是诈降。”

  宋英骇然—惊,忙问:“山主从何而知?”






   
 



第八十章  赵氏废园

 
  宋英听宫天宁断言天一道长必是诈降,大感惊讶,忙问道:“山主由何而知?”

  宫天宁冷笑道:“他们明知无字真经业已失落,天玄杂毛一命呜呼,却强言真经仍存在武当山,显然是掩耳盗铃之举。”

  宋英道:“也许他们还没有得到天玄生死下落。”

  宫天宁沉吟一下,道:“你将他们安置何处?”

  宋英陪笑道:“就在新建造的东厢第七间套房中。”

  宫天宁回头向四位喇嘛一笑,道:“四位大师请依适才所议进行,劳累之处,后当面谢。”四大天王一齐合十应诺,起身扬长而去。

  他站起身来,矜持来扫了厅下群雄一眼,迳自转身,退人屏风后去了。

  宋英扬声吩咐道:“宫大侠另有要事待理,拜访客人,请入西厢客室歇息,容后接见。”

  说着,紧随宫天宁退去。

  厅上人丛中响起一片失望地嗟吁之声。

  宫天宁和宋英穿过厅后一条狭小回廊,进入东间一密室,宋英掩上房门,轻轻从墙上旋开一处螺旋筒盖,两人面墙而坐,那筒口中,已清晰传来东厢第七间客房内人语之声……

  天一道长领着两位师弟退人客室,略作盥洗,接待之人退去后,三人立即掩闭房门,天风道长首先说道:“宫天宁狂妄太甚,竟当直承取去武当无字真经,大师兄,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

  天一道长突然沉声叱道:“住口!休得信口胡说。”

  他以指作势,向两位师弟示意噤声,然后举目细细打量这间房间,但见整栋厢房,俱是新建,布置陈设精致异常,一明两暗前后三间,两卧一厅,一切需用的东西,莫不齐备,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天罡道长迷惘地问:“师兄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天一道长点点头,低声道:“隔墙有耳,我等置身险地,言语行动,务必要谨慎小心。”

  他绕室环顾,甚至一几,一椅,都仔细检视摩掌,总找不出可疑之处。

  正在沉吟,偶尔抬头,见壁上悬有一幅山水挂轴,纸质以甚单薄。这本是一件细微之事,但天一道长不愧是领袖一派人物,心思慎密,目光如炬,暗暗向天风天罡递了个眼色,轻轻掀起画轴,果然,墙上嵌着一个铜管环口。

  天一道长冷冷一笑,长身而起,单掌抚壁,贴耳筒口,正听见宋英关闭门扉,旋开筒盖的声音。

  他微一皱眉,悄悄放一画轴,故意大声说道:“师弟,武当派沉沦了数十年,几乎从江湖中除名,这还不够说明咱们福缘不足,领袖无方吗?宫大侠虽然新近现身武林,一举成名,四方归附,统御天下,只是迟早之间,据愚兄看来,少林倨傲,罗家衰微,都不足以成大事,此时依附宫大侠,才是攀龙附凤,扬名立万的最好良机。”

  天罡道长会意,忙接口道:“师兄之言精僻明确,我等自当遵从,但适才闻宫大侠言及无字真经秘学,竟句句皆是我等闻所未闻的奇妙武功,我等在武当弟子,却连‘玄门散罡法’这名字都不知道,这么看来,玄都殿中那一部真经,只怕果是假的了。”

  天一道长笑道:“是真是假,已无大碍,我等既与宫大侠推诚相与,将来得他指点,更强似在暗中捉摸,永远难得精髓,愚兄倒真盼真经确为宫大侠所得,珍宝得主,诚堪欣慰。”

  师兄弟三人,缓缓谈论着这些言不由衷之言,心中却为本门珍宝失落,天玄师弟的捐躯惨死,含着满眶热泪,不敢稀嘘出声来。

  亏得天一道长有此一查,这番话虽未能全部消弥宫天宁心中疑虑。至少,他们暂时在崆峒山,未遇其他凶险了。

  阳春三月,细雨霏霏。

  每逢清明将近的时候,绵绵细雨,总是那么恼人烦心。

  竺君仪和罗英两骑马,冒着雨丝,向西进行,渐渐行近潼关,却被沿途坟岗上祭扫祖圭的人潮,勾起无限思亲之情。

  天下见情总一般,细雨非但没有阻挠人们扫墓祭祖的兴玫,陌上山头,纸钱香烛,男女络绎,反显得无比热闹。

  常言说:每逢佳节倍思亲。竺君仪触景伤情,想到惨死的生父,以及自己坎坷挫折的人生,目注爱孙,反而分外难过。

  巍峨潼关就在眼前,她忽然勒住坐马,感伤地道:“英儿,一月之期才将及半,咱们耽延几天,往太原府去转一转可好?”

  罗英诧道:“奶奶要到太原去则甚?”

  竺君仪叹息道:“奶奶娘家住在太原,已有四十年未曾去过,虽然并没有什么人看望,却有父母坟墓,值此清明,令人忍不住想去祭扫一下。”

  罗英喜道:“那太好了,英儿也该向太祖墓前叩头,反正时日尚早,咱们就从风陵折向北上,一去一返,耽误不了几天工夫。”

  祖孙二人策马穿城而过,折向渡过黄河,迄迎向太原府而来。

  竺君仪的生父,原是武当俗家弟子,只因曾在泰山观日峰武林第二次武会上,发现罗伟和陶素娥之间隐情,并寻获“通天宝篆”,不敢再居武当,率妻携女,避祸太原,后来终被海天四丑所杀,是以竺家在太原府中,并无亲故,竺君仪偶触亲情,带了罗英前来扫墓,不过是感于清明佳节,临时引发的一点赤子之心。

  那知道这一缕灵光,却遇上一件使她震惊的奇事——

  祖孙二人赶到太原,天色不过微亮,一路策马寻往旧时家园,竟觉这数十年时间,旧居早已面目全非,房舍毁建,街道异途,全不是当年模样。

  竺君仪凭着记忆,在附近转了好半天,看看已近正午,却仍然找不到昔年埋葬父母遣骸的地方,不禁大感焦急。

  罗英道:“咱们且寻个久住的人,问一问吧!”

  竺君仪道:“沧海桑田,经过将近四十年,这儿变得全不是从前模样,奶奶记得的人,早已作古,提起来也已无人相识。”

  罗英勒马道:“不妨,奶奶总还记得当年附近巨府宦舍,只要依稀有点印象,英儿去访一访,说不定就知道了。”

  竺君仪沉吟了片刻,指着一家大宅道:“我依稀记得从前居处后园,靠近一个顶大的花园,那园子主人姓赵,听说是前朝做过大官的人家,赵家花园很大,幼小之时,常去园中游玩后来惨故发生,家舍被焚,父母坟墓,就在后园侧面,这家房舍颇有些像当年赵府,但已难以确认了。”

  罗英道:“问上一问,总不要紧。”

  他拧身落马,举步向前门行去,扬手敲着门环,叫道:“里面有人吗?”

  竺君仪忙叮嘱道:“孩子,说话要礼貌些,不可得罪人家。”

  罗英应诺,侧耳倾听,却不闻应门之声,于是,举手又拍。

  那知一连拍了三次,门中毫无回应,罗英凝目打量,见这座大宅建筑虽称宏伟,但门漆剥落,铜环黯淡,门前台阶上,遍布薛苔,竟像个无人居住的废宅。

  竺君仪叫道:“英儿,别打门了,也许这儿主人亦遭变迁,留下仅是一座空屋,咱们走吧!”

  罗英道:“太祖坟墓既在园后,咱们就绕到后面去看看。”

  牵了自己坐骑,正领竺君仪觅路绕行,不料才走了丈许,那巨宅大门忽地“蓬”然而开,一个粗眉大汉子探出头来,沉声叱道:“小子!是你拓鬼叫鬼嚷是不是?”

  罗英闻声回头,和那汉子目光一触,忽然心中一动,暗叫道:噢!这人好面善?

  那汉子见了罗英,似也吃了一惊,竟未等他回答,“蓬”地掩了大门,足音急如剧雨,向内宅飞奔而去。

  竺君仪微愕道:“英儿,你认识这人?”

  罗英道:“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奶奶,这屋中必有古怪,咱们进去查看一下如何?”

  竺君仪皱皱眉头道:“光天化日,不可作那惊世骇俗之事,还要去寻墓地要紧。”

  罗英自小孝敬祖母,心虽不甘,只得依从,牵着马缓步绕过一条小巷,一面向后园行去,一面却暗中听着宅中动静。

  转过一排风火墙,蓦然间,似闻一阵轻微的衣袂声响,起自墙内。

  罗英此时功力也远非昔比,凝神之际,十丈外落叶之声,亦可察觉,连忙侧身急转,将两匹马推靠墙角,沉声道:“奶奶留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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