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世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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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登载了反主流派板仓退介的苦恼而焦虑的面孔,他没有谈任何见解。
土井带着装有“信”的公文包到了“土井办公室”,他不敢把它放在没有人的宿舍而是随身带着。办公室里有佐伯昌子。土井觉得,她是可以信赖的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放心不下。画框后面也不行,放在天花板也不行,书柜也不行,衣柜和花盆都不行,没有一个可隐藏的地方了。
那天晚上,土井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起床后,他从床下拿出空茶盒,放在早餐桌上,还在胡思乱想着。如果没有什么可藏的地方,干脆放到厨房的垃圾筒里?
一般的小偷想要的是现款和值钱的东西,不会对这种“情书”感兴趣的。土井现在要防备的是“政治性”小偷,尤其是对警察能施加强大影响力的寺西派的有些家伙。倘若有人猜想到外浦把寺西夫人的“情书”保存了下来,并在去智利之前把它托给了土井信行,他们会立刻设法把它搞到手。那时,他们不会动用警察,而是指使他们手下的帮会组织。
土井带着装有“信”的公文包坐了出租车前往亚当饭店。出租车内的无线电话响了。
“三百一十一,三百一十一。……是明白了。三百一十二。……明白了。……三百一十三。……三百一十四。……明白了。……三百一十五,三百一十五号车。……请到纪尾井町都市中心会馆,在门前叫池田的先生在等,请。……是的,是都市中心会馆的正门前。说是穿了灰色大衣,……三百一十六号。……明白了。三百一十七号……”
土井被这些噪音吵得受不了,忍不住向司机说:
“司机,能不能把无线电声音开小点?”
司机没有回答。
“三百一十八号。……明白了。三百一十九号,三百一十九号……”
土井有些头痛,平常毫不在乎的无线电声在耳朵里轰响,敲击着大脑。
“司机,请你把无线电声音开小一点……”
“客人,这是我们的业务联系,声音再小了,我听不见呀,外面的噪音那么大!”
同司机争吵也没用,目前应该尽量避免纠纷!
“三百二十三,……知道了。三百二十四,……知道了。三百二十五,三百二十五号车,……”
“请停下!我要下车。”土井受不了。
“不是要去赤坂吗?”
“到这里就行了。”
司机边冷笑着接了钱。下车的地点是青山一丁目。土井小心地抱着公文包站在人行道上。一辆空车马上过来了,土井上了车。
“到那里?”
“对不起,是很近的地方,去赤坂。”
司机没有回答。
从丰川稻荷到赤坂的下坡路车辆多,而且有五处交叉点,等红灯的车排着长队。司机打开了收录机。流行歌曲响了起来,女歌手在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土井把耳朵捂了起来。
——我是否真的神经衰弱了?为何如此……
土井回到了亚当饭店办公室,已经过了十点了。
“早上好!”佐伯昌子迎接他。
“早上好!”
土井把公文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从窗户流泻进来的阳光把它的影子照在桌面上的玻璃板上,从而强烈地感到“信”确实在自己身边。打开下面的抽屉,把公文包放进里面时看见了前天西田八郎给自己的同人杂志《季节风》。土井为了放进公文包,把它拿出来,顺手翻了几页,看到了西田八郞的那首《幸福的愚弄》。
读了须永的被愚弄,
我羨慕它的幸福。
自己却无缘领受,
那幸福的愚弄。
深深知道包围着我的
只有欺骗、嘲笑、轻侮,
可我无力以牙还牙,
只能做出恭维的笑脸。
为了生活,勇气、胆略尽净消磨,
三十年的磨难,训练了我。
胸中之火怒不可遏,
满面卑顺不露声色。
被践踏的杂草,
明天还要说:
“那是撒谎!”
嘲笑的谎话,
恶意的谎话,
对人的尊严的剥夺!
已经习惯于愚弄的半生,
我羨慕须永,
渴望象他一样得到幸福的愚弄
可是他说,
“我始终为诗挣扎着”。
啊!啊!幸福的诗人呀,
你还是为诗才活着!
土井叫了昌子。
“佐伯小姐,有须永这位诗人吗?”
“这个我不知道。”
“过去的诗人里有没有?”
“没有听说过。”
昌子看着土井手里的书说。
“我也看过西田先生这首诗,可是不知道名叫须永的诗人。”
“那须永这个人可能是西田八郎先生的诗友吧。”土井听了昌子的回答说。
“……这是西田先生自己的生活诗。他虽然说是《院内报》记者,可是连一个版面也印不出的报纸记者,是所谓的‘情报贩子’。他没有什么背景,单枪匹马,要活下去那是很艰难的。不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他被人看不起,说成是这个那个,可是他是为了混碗饭忍受着屈辱。我认为他本质是善良的人。”
电话铃响了。昌子接了之后,叫对方稍等。
“木下先生的秘书足立打来的。前天为了著书一事来过电话的那位。”
“那件事已经拒绝了么!”
“他说一定跟土井先生说话。”
土井知道,木下正治议员是桂派,但不管是什么派议员,眼前他不想干替别人代笔写书一类的事。
土井拿起了耳机。
“喂,喂,我是土井。”
“啊,土井先生吗,久仰了!”
“您好!”
“我是前天打过电话的木下正治议员的秘书足立敏明。木下常蒙受您的关照。”
这是秘书的口头禅。足立的声音低沉混浊,不清晰。
“我已经和秘书说过了。这次木下要出版著作,他叫我一定请土井先生帮忙。我知道您很忙,可是能不能允许我去见您?”
“很对不起,如果是这件事,我已经表示谢绝了。”
“听说了,不过不占您多少时间,可以吧。”
“明知道不能为您效劳,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吧。”
“那么忙吗?”
“是的……”
“能不能设法安排时间呢?木下非常期望着土井先生的帮助。”
“对不起!”
“其实,我们已经定好了出版纪念会的日子。虽然说是著作,写二百张左右就可以的,我们会提供充裕的酬谢的。”
“很遗憾,可怎么也抽不出这个时间。”
“可是,土井先生雇了速记员吗?”
“……”
“用不着您亲自写,口述就行了么。”
足立秘书知道土井用口述写作,他认为只要信口开河地说一通,就能写成稿子。土井对他这种无知,感到不快。要给一个人代笔,是要花工夫的。先得听这个人的大体意见,了解他对出版物或讲演稿的意图,搜集资料,还要去调查,然后才能考虑构思。当写作时,必须站在当事人的立场,因此需要充分了解本人的性格,日常讲话的特点等。请他写东西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写作的甘苦,以为代笔是简单的工作。
“确实是用口述速记。这不过是不用笔就是了,但是和执笔所费的时间是一样。因为我还要修改速记稿呢。”土井有些冷淡的语气说。
“原来是这样。”
“是的。”
“搞速记的是刚才接电话的女性吗?”
土井觉得这是多余的话。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回答!”
“失礼了。”对方微有歉意。“土井先生,我再一次拜托您能不能想一些办法吗?”
“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了,非常对不起。”
“知道了。”足立秘书的声音突然变得粗暴无礼。
“再也不求你了。”
“……”
“不求你了,可以委托的地方有的是!”
电话断了。
土井想起了曾经听过一次同样的话。那是拒绝写《伟人——寺西正毅》时,锦织宇吉议员的秘书畑中说过“再也不求你了!”
“足立先生问过速记员的事吗?”佐伯昌子问。
“他问速记员是不是你。”
“奇怪呀。”所了土井的话,佐伯昌子歪了歪短发的头。
“奇怪?为什么?”
“足立先生特意问了速记员是雇用的么?”
“不能说是特意吧,也许顺便打听的。因为先接电话是你么。”
“仅仅是这个事?”
“……”
“是有点不痛快,是不是有人查我?”
“那是多心了,没有理由查你嘛。”
“是那样的,查我干什么呀。”
她带着不可思议的面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土井因足立秘书的无礼感到心情不快。他翻开了报纸继续读没有看完的新闻。
报纸上有火灾的消息。江户川区的一个公寓被烧光了,多亏没有死人。受难者来不及搬出东西,只穿着睡衣被收容在附近的小学礼堂。
土井紧张地读着报。他想:不知那一天,自己住的公寓也发生火灾。那时,有人搬不出家当一样,自己也拿不出“信”。
土井立即想要搬到独门独户的房子。他扔下报纸,叫了佐伯昌子。
“佐伯小姐,租房好找吗?”
“租房?”昌子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托不动产商人,可能找到。可是……”
“那就请你早一点去托他们。”
“土井先生要搬进去的吗?”她吃惊地问。
“是想这样。住公寓已经厌烦了,想换换气氛。”
“啊,是吗?”
“如果能找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要不要我去一趟找私营铁路站前的不动产商人谈一谈呢?因为您很忙呀!”
昌子好象十分愿意包揽这件事。
第30章 “撒谎”
下午三点许外浦节子到饭店会见了土井。
两小时之前她打来电话说,为了有关已故丈夫的事,想和他谈谈。这是一次突然的来访。
土井接到电话后焦虑不安。她来访的目的是什么?土井在休息厅旁边的咖啡店里会见了节子。她比上次面庞略显丰满,似乎也漂亮了。土井对前几天外浦的五七忌时寄来的纪念围巾表示了谢意,节子微笑着说,发生那起不幸的事件后已过了一个月,最近才镇静下来了,并说:
“因为您忙,不能过多地占用您的时间。今天来访的目的,是为了外浦租用的保险箱事来的。”
果然是这件事!
“我接到了银行的通知,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听说,外浦动身之前请您做保险箱的代理人,真麻烦您了。”节子致意。
土井低了头,然后说,
“我做代理人的事没有向太太讲,很对不起。因为,外浦先生托付给我的时候说,这完全是他个人的保险箱,没有跟家里人说过,所以……”含蓄地传达了外浦对妻子保密的意图。
“这是我完全可以理解的。由于外浦的工作性质,不向家属交待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的“工作性质”指的是大政治家的秘书。
“因为有这种情况,外浦到智利任职时,没有把我作为保险箱代理人,而委托给您了。我是理解的。”
她说的意思是,并不感到遗憾,并心平气和地问土井:
“关于这件事我想提个问题。外浦托您做保险箱代理人时,给您看过里面的东了么?”
“不,没有给我看过。”土井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只是办了指定代理人的手续。因为私人保险箱是他本人的机密嘛。”
“是么?”
节子目光向下看着。
“是由于外浦去世您才辞退了代理人,到银行办手续的么?”她重抬起目光说。
“是的。一般情况下本应该请太太到场的,可是刚才我说过的,外浦托给我的时候有过交待,所以请银行出面,向太太报告了我辞退代理人的事。”
“明白了。……那么请允许我再问一件事:土井先生到银行去辞退代理人的时候也没有看过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吗?我说的是2674号。……”
“看过了。”
土井的心情忐忑不安,好象坐一叶扁舟出没在大风大浪里一样。
“……我辞代理人是想要把外浦先生的私人保险箱转交给太太的。因此为了确认里面的东西才看的。”
“是在出租保险箱贮藏室吗?”
“您说的是保险箱吗?我是在另一个单间里看了2647号保险箱抽屉的。”
“土井先生察看保险箱时,里面有什么东西?”
“只有一件用百货公司的旧包装纸包着的东西。我没有看里面,摸起来好象是帐本。保险箱里只有这一件东西,这使我感到意外。不过又想,可能是很重要的。”
“我看过了。”节子严肃起来。“银行帮我打开了2674号。它是旧的大笔记本,里面用速记符号记录的东西。外浦懂速记,我看不懂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
土井眼睑下垂,喝着咖啡。
“我请了懂速记的先生,帮我看了笔记。”
节子以温和低柔的声音说,但土井听起来非常刺耳。
“这位先生说,虽然看不懂细节,可是记的是有关金钱来往的事。”节子继续说。
“这位先生虽然懂得速记,可是他只懂众议院式速记,所以他没看懂外浦的记录。不过大体内容是这样的。”
“我没有看过内容。”
土井虽然表面装做平静,但心扑通扑通地跳。他为了不让节子察觉,努力控制着自己。
“我刚才说过,外浦生前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他死后才知道他在银行里租用了保险箱。”
节子似乎以埋怨已故丈夫的口气说:
“我一直认为,他担负了象寺西先生这样伟大政治家的秘书工作,所以许多事对我也不能讲,这是理所当然的。土井先生是外浦的私人保险箱代理人,从外浦那里一点没有听说过有关那个笔记本的事吗?”
土井感到,她对丈夫的怨艾,似乎转到代理人身上来了。
“不,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是么?”
土井觉得节子的眼睛好象可以穿过身躯,看透自己的心。
“那笔记本里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吗?”土井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只好这样问了。
“是,那位众议院式速记的先生说,笔记本上的速记符号写得不自然。他分析说,外浦习惯于写熊崎式速记,所以速记线条应该更流畅。他把留在家里的外浦的速记对照之后说,奇怪的是线条的记法完全两样。留在家里的速记是一气呵成的,可是在保险箱里的是好象费了很大功夫才写成的。我也做了比较,也许是听过他的话以后有了成见,抱有同感。我对这点也怀疑了。”
土井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了头。
“太太,这是……”土井尽可能以平静的口气向节子解释着。
“虽然我不懂速记,但是如果外浦先生在那个笔记本里记录的写法跟从前不同,那会不会是与外浦先生的病情有关的呢?”
“您的意思是?”节子凝视着土井。
“我说的是胃癌的恶化。不久前,您给我看的解剖诊断书里写着,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并且引起了癌性胸膜炎。虽然说他没有自觉症状,可是到了这步田地,相当难受的呀。外浦先生对我也反复地说过‘疲劳了,疲劳了’的。他本人虽然没有吐露,我认为他的痛苦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节子把眼睛向下,盯住一个地方听着。
“身体情况很不好,所以书写速记符号也不流畅,会不会变得笨拙了呢?一个人如果到了气息奄奄的地步,写什么都是费力的,笔头上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