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火葬 作者:理查德·马丁·斯特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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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炸药携带方便:这种棕灰色的材料,有点象油灰,可以放进水里,可以用手捏,也可以到处放,不会引起麻烦。这种炸药是靠一根插在里边的雷管引爆,只要通过电线向雷管输送一小股电流就行了,而爆炸力令人难以相信。
几台主要的变压器受到严重损伤。尽管紧随爆炸而起的火毁掉或者说打乱了许多可供事后分析的材料,但裘·刘易斯的几台电脑根据已知的事实逆推,对重新确立可能的原因作了令人信服的说明。
无疑,由于爆炸,主电源出现大面积短路。其他的解释都与事实不吻合。
失去控制的电源产生电涌,远远超过了大腿一样粗的电缆安全输送电力的要求。失去控制的电形成的激冲只停留了几微秒,然而其结果,正象消防队长担心的那样,是直接的,灾难性的。
电线熔化了,熔化时破坏了绝缘层。在几个瞬间还有几处短路,象弧焊机一样放出一个大电火花,向隔音绝缘的墙壁施放高热。
接下来,遍地蔓延的烈火在大厦的四壁之内越烧越旺。
一部分火会因缺氧而熄灭,只留下一处处潜在的火点作为它们的遗产。
然而,一部分火会窜人管道,或冲进开阔的电梯升降井、走廊过道,在那儿吸足新鲜空气,积聚力量和愤怒,一路呼啸,吞噬油漆、木器、纤维织物、地板——所有易于吞噬的物质,还包括一般认为耐火的物质。正象裘·刘易斯的电脑事后显示的那样,这场战争的代价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估计。
4:10—4:31
帕蒂·麦克劳·赛蒙斯一向讨厌医院。但这一次她可离不开医院了,人们将伯特·麦克劳送进了他们称作医科大学心脏康复所的一个房间。父亲躺的那张床看上去象是一张古代的刑讯架,一些管子、电线从病床和父亲身上接出来。
母亲玛丽·麦克劳赶到医院后,她握住母亲的双手,吻了吻她。
“没什么事,”帕蒂说。“他在里头。”她朝着关上的病房门点了点头。“谁也不许去看他。大夫是个大好人,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或许是因为无可奉告。坐吧。”
玛丽·麦克劳说:“他一直在抱怨喘不过气来。我对他说,他身体超重,又过度疲劳。”
“你就别说了吧,”帕蒂说。“出事的时候保罗跟他在一起。”保罗现在到哪儿去了?她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玛丽·麦克劳说:“保罗跟他在一起,那就好。你那位保罗,真是个好小伙子。他和你爸一直处得不错。”
帕蒂没有吱声。
母亲说:“你爸一直担心你会嫁给某个楞头青——象他自己那样的,他老是说,这可不行。后来,你把保罗带到家里,我和你爸半宵没合眼,一直在谈论他,拿不准他配不配得上你。你还记得婚礼吧?教堂的走廊上全是保罗一方的高贵亲友,你依在你爸的肩膀上——”
“妈妈,”帕蒂几乎是厉声地说,“爸爸没死。你那样说话,好象是他已经不在了,他还没死。”
玛丽·麦克劳不再说了。
“我们以后非得留心,他不能那么没命地工作,两个肩头压那么重的担子。”
玛丽微微一笑。“没准保罗能帮忙。你爸爸老是说他年轻力壮,办事利落。我只是希望,世界大厦开张典礼遇到的麻烦事别叫你爸爸知道。”
“妈妈,”帕蒂的口气又严厉起来:“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都上了电视了。我经过楼下娱乐室的时候听见电视里在说。有烟,有火,好象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玛丽沉默片刻,突然又用温柔、焦急的声音叫道:“伯特!伯特!天啦!”
“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妈妈。”
“他当然会的。”玛丽凄楚地笑了笑。“你走吧。喝杯茶,散散步,休息一下再来,我留在这儿。”
来到外边,走进明媚的阳光里,帕蒂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想必是某种强烈的冲动在起作用,半小时后,那座巍峨挺拔、亮光闪闪的世界大厦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大厦眼下已经受伤,成了一个可怜的巨人,就同它的营造者伯特·麦克劳一样。一股浓烟从挨近楼顶的地方喷出来。在脚下的广场里,消防水龙带也和从伯特·麦克劳病床上引下来的管子、电线一样多。它们蜿蜒蠕动着从几道大门爬进中央大厅,消失在楼口的浓烟里。
警察设置了路障。行人目瞪口呆,象东方神话里的食尸鬼一样瞅着大厦,观众象看公开处决囚犯一样渴望出现更多的流血、更多的恐怖场面。天哪!帕蒂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马上晕过去。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黑脸膛警察彬彬有礼而又关切地问。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警察,以满脸阴沉表示了他的关心。
“我没事,”帕蒂说。“就是有点——”她出神地朝那座痛苦不堪的大厦做了个手势。
“这儿还有两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大个子,叫——”沙龙看看巴恩斯。
“吉丁斯,”巴恩斯说。“一个是建筑师,叫威尔逊。”
“我认识他们,”帕蒂说。“不过他们挺忙——”
沙龙领着她通过路障,推着她穿过广场,走过别的警察和消防队员,跨过象蛇一样的水龙带,绕开积水。
这是一间拖车式的工地活动办公室,离变电站不远。里边有几张绘图桌和文件柜,几把椅子,几台电话。那股男人的气息是帕蒂自打记事以来就在建筑工地熟悉了的,不知怎么的,这种气息眼下却给人以慰藉。
沙龙说了句:“麦克劳小姐来了——”就没再往下说。
纳特说:“进来,帕蒂。”他握住帕蒂的手。“伯特的事我们听说了,我很难过。”
布朗副局长和三名穿制服的消防队员站在一旁,眼睛、耳朵都没闲着。
纳特对他们说道:“门从里边是打不开的,本·考德威尔试过了。门装有自动保险。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一般情况下,门是靠楼梯一侧的电磁装置启闭的。遇到紧急情况,门会自动打开。”
吉丁斯说:“可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因为根本就没想过从里边把门锁上,现在就是锁着的。”
“这样的话,”纳特说,“我们每个楼梯井派一个人上去。”
“125层,靠走上去?”
“登山的时候,一个人一小时能爬1000英尺左右。这儿要困难一些,因为差不多是笔直的。大概要花两小时吧。还有什么呢?”他没等旁人口答就对布朗说:“你有没有走得快的人?给他们配备斧子和步话机,马上出发。同时用电话告诉楼上的人,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
“可能有天线塔需要的广播电视设备堵住了防火门,”吉丁斯说。
一个穿制服的消防队员说:“那就给他们几样工具,不带斧头。”
“告诉他们,”纳特说,“慢一点,稳一点,这段路不短,一开始就不能出错。”他好象这才忽然又意识到帕蒂在场。“你看见保罗没有?”
“从早上起就没见人,你需要他?”
“我们需要一些资料。”
(在电话里,裘·刘易斯一听说机器和电力设备所在的副地下层给搞得一团糟,劈头就说了句,“天哪!全完蛋了?”
“没电了,”纳特当时说。“下边有两个死人,消防队的人说,其中一个烧焦了。”
“他要是乱动主电源,那还会不烧焦。”裘停了一下。“你担心设备线路上有暗藏火点,是这类的事吧?喂,要是有什么地方真的改动过,那我可就不敢担保了。保罗怎么说?他应当知道的。”)
得找到保罗·赛蒙斯,纳特心想。
“对不起,我没看见他,”帕蒂说。“吃午饭的时候,他去见过伯特。伯特心脏病发作,他也在。但我不知道他眼下在哪儿。”她迟疑了一下。“莫非——”
“莫非什么,帕蒂?”
帕蒂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每个人都望着她,她所能做到的唯有默默无语地摇摇头。”
纳特拉住她的胳臂,走到办公室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什么?他会在哪儿?”
“你不必知道,”她的目光牢牢地盯住纳特的脸。
“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纳特说。“我不必知道,眺望大厅里有100号人无路可走。我不必知道,可能有100处火点我们还没找到,也许是1000处,很快就会把墙壁烧塌的!帕蒂,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儿,或者说可能在哪儿,那我非得知道不可。”
帕蒂深深吸了口气:“也许,齐勃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纳特一动不动,但他内心深处显然发生了变化。“难道真是这么回事?”
“对不起,纳特。”
“别对不起、对不起的,回答我的问题。”
帕蒂下巴一扬:“我的保罗和你的齐勃,就象一般说的那样,关系暖味。世上什么事都有,对你,对我,对整个的事都是如此。没准齐勃知道保罗在什么地方,可我不知道。”
纳特走到最近的电话旁边,拿起电话,拨着号盘,脸上毫无表情。他对刊物经纪人说:“我找齐勃·威尔逊,劳驾。”他的语气中什么感情都不带。
“请问您是哪位?”
“她丈夫。”
电话里传来齐勃那轻松欢快、寄宿学校加七姊妹学院派头十足的声音:“你好,亲爱的。什么事?这该不是个猥亵的问题吧?”
“你知道保罗·赛蒙斯在哪儿?”
电话里是一阵几乎感觉不到的迟疑。“我怎么会知道保罗在哪儿呢,亲爱的?”
“现在别问为什么,”纳特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他,有急事。”
“到底是什么事?”
纳特深深吸了口气,耐住性子。“我们搞得世界大厦失火了,搞得伯特·麦克劳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我们搞得一百来人在125层的眺望厅里下不来。我需要保罗提供资料。”
“亲爱的”——齐勃的声音就象幼儿园老师向一个弱智儿童讲道理时那样耐心——“你干吗不问问帕蒂?她——”
“帕蒂在我这儿,她说问你。”
电话里一时没有了声音。“我明白了,”齐勃说,没有别的话。
纳特的脾气终于发作了。“我再问你一遍,那狗娘养的在哪儿?!你要是不知道,就去找,叫他到这儿来。要快,明白了?”
“你可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话。”
“这是一大错误,我也许早该打烂你尊贵的屁股。去找他,让他到这儿来!”
“我——尽力而为。”
纳特挂断电话,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墙壁。
〖13〗4:39—4:43
在眺望大厅旁边的办公室里,消防局长正在接电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保持联系”,便挂上了电话。他环视一下办公室,不动声色地说:“他们正在派人从楼梯上来。”
州长说:“爬125层楼得多长时间?”他等了等,但没有人口答。“好吧,我们最好自己也想点办法。本,你和局长带上三四个侍者,马上动手把门砸开。只要我们打开一道门,不就有路了吗?”
消防局长犹豫地看了贝特一眼,“这位女士——”
州长握紧了贝特的手,说:“这位女士也和其他人一样关心我们的处境。你没把话说出来,楼梯井不能使用吗?”
“上楼来的人用步话机报告说楼梯井里有烟,”局长说。
办公室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州长掉过脸望着本·考德威尔。
“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也说不上来,”考德威尔审视着消防局长,“你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局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初起的火控制住了,那股火本身并不大。可主变压器室出了事,死了两个人,显然多处起火——”他摊开双手:“——波及整个建筑。”
考德威尔说:“好了,别说了,我们先搞清楚处境再说。”他指着消防局长,“给他们回个电话,我要和纳特·威尔逊讲话。”
弗雷泽说道:“瞧瞧,这就是你的根据。电话还能用,我们不可能没有电。这还看不出?”他看了众人一眼。
考德威尔近乎厌恶地说:“电话用的是自己的电源,根本扯不上。”他从消防局长手里接过电话。“是纳特吗?”他拍了拍桌式扬声器。
“是我,先生。”纳特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你们要跑点路了。4楼的火现在控制住了。下边副地下层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可能也没时间去查了。反正是出了事了,主电源短路,整个大楼出现电涌,线路发热过高,烧穿了绝缘层和导线管。也许赛蒙斯一来,我们就更有数了。”
“你认为赛蒙斯——”考德威尔吞吞吐吐。“伯特·麦克劳——”
“伯特住院了,心脏病发作,这可能也是赛蒙斯引起的。”
考德威尔说:“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把防火门砸开。”
“空调管道冒出的烟多不多?”
“不太多。”
“那,就别把门砸开。”他口气坚定,不容抗辨。
本·考德威尔踌躇不定。
纳特的声音:“我们知道楼梯井里有烟,没有办法止住,浓烟会一路往上冒,到达你们那层楼。要是现在多少还能挡住烟,那就别去管它,让门关着。”
“我想你是对的,”考德威尔说。
“吉丁斯估计,”纳特说道,“那些门可能被运上去的广播电视器材堵住了,他说,他们以前这么干过,要是这样的话,楼梯也会堵住的。”
考德威尔使劲挤出几丝笑容。“纳特,有些情况设计中根本估计不到。”
“我们已经与军队联系上了,”纳待说。“过不了几分钟,你就会看到一队直升飞机开过来。”
考德威尔眉头一扬:“你出的主意?”
“是布朗打的电话。他是消防局副局长。有些事,他们听他的,不听我的。”
考德威尔又露出微笑,“多想想,纳特。”
“保持这条线路的畅通,可是个好主意。”
考德威尔点点头。“我同意。就讲到这里。”他朝大家转过身来。“有没有要说的?有什么问题没有?”
“只有一个问题,”州长说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4:01—4:32昆斯公寓
这是一幢保险公司修建的高层现代公寓大楼,住的都是中等收入的房客。从技术上说,这位工程检查员的收入高于上限,不过,他的收入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从不公开的。
窗户紧闭。空调器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群孩子在楼下娱乐场里玩,但他们的声音都被挡在窗外,听不太清楚。工程检查员懒洋洋地靠在活动躺椅上,一罐啤酒在手,对面是25英寸彩色电视机组合。按钮开关、电脑、调谐带遥控。这是一间按地中海风格布置的悬臂式小房间,但却给人巨大的空间感。
这位检查员四十岁出头。他有句口头禅:“管它呢,吃吃喝喝,能捞到的都别客气。”
妻子坐在她那张小一点的活动躺椅上,也在看电视,也在喝啤酒。她在太阳灯下照射过了头,同时还在搽几种药剂,为的是保持几分早年在佛洛里达时的那种褐色风采。在超级市场和美发厅里,几位芳邻老是艳羡地议论她的肤色。她一头红发,跟她的手指甲和脚趾甲正配得上。她说:“别错过《家庭娱乐场》了。”
世界大厦广场上的最后一段献辞刚刚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