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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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好奇地说道:“我师父没对我说这些。”
冷袖瞄了陆寄风—眼:“小鬼,你这谎可说得不聪明,你师父若没说这些,你怎么知道要进入梅谷找我?”
陆寄风老实说道:“师父真的没说,晚生是不小心闯入的。方才晚辈只是保留几分,非是有意欺骗前辈。”
冷袖苦笑道:“唉,不傀是剑仙门的弟子,个个教人防不胜防。”他站了起来,跺步沉吟,瞪了陆寄风几眼,露出嫌恶之色,似乎必须做—件他极不想为之事。
陆寄风顿感不悦,道:“晚尘误闯,也非有意。至于前辈与剑仙门有什么约定,晚生一慨不知,方才说不能空手而回什么的,只是与前辈抬杠,前辈不必为此若恼。您救了我一命,什么约定都算扯平了。若是嫌晚生碍眼,指点出路让我离开便是。”
冷油大怒,整个睑都红了,吼道:“你休想诱我违背约定,我对师父发过的誓,纵有千万里之遥也不违背!过来,我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你!”
陆寄风反倒吓了一跳:“毕……毕生功力?”
“我身上有三师弟秦嵩子,四师弟劲节君的功力,加上我自己的,—共有将近六百年的功力,通通便宜了你这小于!”
陆寄风不喜反惊,连连倒退,几乎不敢相信,拼命眨着眼,问道:“若是……传给了我,前辈您会怎样?”
“废话!当然一命呜呼,”他坦然无惧地说道,却又叹了一声:“可足以后就没有人整理谷里的松竹梅,师父住在此地,可委屈啦!”
陆寄风连忙双手乱摇,道:“那还是别给我吧,我不要您的六百年功力。”
“你要我违背誓约,休想!我是对师父最忠心的!”
话声未落,已—把抓住陆寄风的手腕,抓着他的手太阴经,欲将功力传去。
陆寄风挣扎不得,一阵滔滔真气,源源不绝地注入体内,他全身有如充满了气,痛苦难言。
冷袖突然间松了手,停止传功,陆寄风才得以喘息。只见冷袖一睑疑问,奇道:“小鬼,你中了离魂散,为何不早告诉我?”
陆寄风喘着气,道:“什……什么离魂散?”
冷袖道:“还好我发现得早,否则反倒害你比我先死了!”
陆寄风被冷袖拉着走,直到一处山壁前才停下,冷袖右手扯着陆寄风,左手按在壁上凹槽,一大片看不出破绽的隐藏土门便往旁滑开,露出一间广阔幽深的密室,里面几案书册,无不整齐清雅。
冷袖在书柜前东翻西擦,陆寄风则负手在他身后四下张望,整面山壁的书柜中,上百卷的皮卷竹帛,下方贴着签条写着书名,陆寄风随意浏览,大略发现书分三类,医学、机关,以及书法绘画之道,书名皆闻所未闻。
陆寄风赞叹道:“前辈此处藏书,我全未读过。”
冷袖边翻找边说道:“这全是我们松竹悔三友的著作,你怎么可能读过?”
陆寄风惊道:“什么?全……全是二位前辈写的?”
“三师弟秦嵩子擅长机关,四师弟劲节君爱写写画画,我冷袖最爱解毒下毒,你师父竟然都没告诉你?”
“秦嵩子与劲节君两位前辈呢?”
“他们被我害死了。”冷袖声音哽咽·
陆寄风怔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冷袖已抽出一张皮卷,道:“找着啦!”
他的神情极为得意,笑道:“司空无绝对想不到有人可以解得离魂散,师父毕竟胜他一筹,哈哈哈……”
陆寄风道:“前辈,我不记得我中过什么毒啊!”
冷袖道:“你练过灵宝法经,是不是?”
陆寄风点了点头,冷袖又道:“目前你功力不足,练灵宝法经还不三不四,等你功力深了,毒性也积得深了,运起灵宝法经的离形化体,可就回不了本体了。”
陆寄风道:“可是……是师父要我练的。”
泠袖皱眉道:“眉间尺这小子虽然讨厌,还不致于如此湖涂,是不是尔自己偷了法经练的?”
陆寄风听他诬自己偷经,气得大声道:“我没有!”
冷袖见他如此激动,也有些生疑,说道:“眉间尺是睡糊涂了吗?这也罢了,你又为何会连服了几个月的离魂散?”
陆寄风一脸茫然,道:“我……我真的都不知道,前辈,什么是离魂散?”
冷袖道:“离魂敞是司空无炼出来的玩意。两百多年前,汉朝皇帝以帝室之力助他炼不死之药,他利用死囚试药,尸解丹没炼成,却炼出了离魂散。”
“尸解丹?”
“尸解乃凡人死而后永生之法,所谓:…尸解者仙者,不得御华盖,乘飞龙,登太极,游九宫;但不死而已。”他的尸解丹炼不成,却做出了会让人服之离魂的离魂散、此毒的毒件很慢,对一般人原本没有影响,可是若修过道门的飞升术,服之便有害,可说是专门对付修道者的毒药?司空无自称不让此毒散外传,结果还是拿来对付你!”
陆寄风道:“他既然没让此毒传山去,前辈怎知解法?”
冷袖自负地笑道:“其中几名服过离魂丹的死囚被师父抓了来,让我破解;我花了二年多查出药性,可是没有还魂散给我看看,就算能解,我也只有九成把握。前一阵子我得到了一些离魂散,才更肯定了解法。你运气真是不错。”
“您如何得到离魂散?”
冷袖居然睑上腆然,含糊地说道:“这你不必管。”
陆寄风心中茫然,毫无头绪,实在想不通怎么会中毒,泠袖问道:“你真的不知谁要害你?”
陆寄风点了点头,冷袖微低着头沉思道:“奇怪,真是奇怪之极!算了,这以后再说,我先把你医好,嘿嘿,将来你定要找出下毒者,当面告诉他:是司空有的二弟子冷袖化解了离魂散!记住要提起师父和我!”
陆寄风笑道:“是,我—定会提起有一位天下第—神医冷袖前辈,破解了天下第—无情之人司空无的毒!”
冷袖大喜,道:“你这孩子,很好!不过我不是天下第—神医,差不多是天下第三。
陆寄风忙问道:“那么前面两人是谁?”
“第一自然是师父。”
陆寄风惊奇地说道:“祖师爷也精通医术?”
泠袖笑道:“嗯……师父虽然不辨岐黄,不会针炙,可是她只要笑上一笑,伤者可为之奋起;死者可为之复生,这不是天下问第一良医吗?比较之下,我还得遍寻药草,竭尽思虑,真是等而下之的医术了!”
陆寄风听了这番奇论。自是存疑,道:“那么天下第二呢?”
冷袖突然间睑色义变得难看,静默厂一会儿,才道:“算是我好了。”
陆寄风道:“你方十说你是天下第三,什么时候变成第二了?”
冷袖沉着脸道:“就是现在!”
陆寄风道:“那么现在由第二降到第三的又是谁呢?”
冷袖为难地嘀咕着道:“司空无也有些本事。”
陆寄风道:“他的毒药,你只花了二年破解,过了一百多年,虽然还有—成没把握,可是毕竟有九成的把握了,嗯,果真司空无小小地有一点本事。”
冷袖怔怔地听着,突然间落下泪来,原本只是开他玩笑的陆寄风吓了一跳,连忙道:
“前辈,你怎么了?”
泠袖声音愤恨,却十分凄苦,道:“我医术是不如司空无,可是他让师父一生愁眉不展,他怎可在我之上?他不应处处都在师父的众弟子之上!天下间绝无此理!”
本来错愕的陆寄风,一想起冰棺中的司空有,又想起解功室中所见到的句子:“有绝谷之玉女兮,栖列缺而独怅;聆百岁之鸣驷兮,恨武皇之绝迹。舞宝剑而飞襟,啸清风而散发,留余影于水镜,惹千古之断肠。”
他恍然见到绝世美女孤独地跳下山崖,了此残生。他心中一痛,也对司空无生出不服之心,深深认同冷袖的话,道:“对,祖师爷的众多弟子、徒孙,总有人胜过司空有,这才有理!”
冷袖道:“眉间尺的徒弟也有明理的,你说这话很对!”
陆寄风道:“剑仙门人才济济,祖师爷何必稀罕那微不足道的司空有!”
冷袖更是连声道:“对,没错!”
一老一小同仇敌忾,冷袖几乎足将陆寄风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兄弟,拿起几厂的药铲竹篓,递给陆寄风,道:“拿着,咱们采药去,把你身上毒性都给驱走,让司空无惭愧无地!”
泠袖带着陆寄风,依皮卷上的记载到处寻药,足足找了两天两夜,才集全了所需的奇异药材。藉着采药之便,陆寄风方知此地山谷无边,好似永远走不完一般。冷袖所找的草药之中,绝大多数是陆寄风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他一有疑惑便问,冷袖也有问必答,两人竟几乎未有一刻无话过。更兼以冷袖对药学见闻极广,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使陆寄风在两天之内,充实了一肚子医药知识。
找齐了药材之后,冷袖便在密室前的空地上炼起药来。制丸需得花上三日夜不眠不休的功夫,两人轮班守炉,更是无话不谈。
陆寄风问道:“前辈为何隐居在此?又以重重险关止人进入呢?”
冷袖道:“唉,当初我们并不是有意隐居的,而是自杀。”
“什么?”
冷袖低声道:“当年,我们六人……加上惨死的大师兄,都仰慕师父,只要她眼神有一分快乐,我们便万死都不足惜。有一日,师父竟……竟跳下了剑仙崖……我见了也跟着跳下去,师父死了,我还活着干嘛?”
陆寄风暗叹他的痴情,道:“祖师爷为何要跳下去?”
“我不知道,师父绝对是对的,她便是想死,也是对的,何必问为什么?”冷袖说道,“我跳了下来之后,可恨我武功太好,居然没死;我睁眼一看,三师弟、四师弟也都跳下来了。他们伤得很重,部快死了,我可不许他们比我先追上师父而死,因此救活了他们。他们好了,十分恼我,竟卑鄙地把内力传给我,让我功力增加而死不了。真是可恶极了!”
陆寄风想像这三个争着死的师兄弟互相救活对方的样子,颇感滑稽,但见冷袖伤心欲绝,他又不敢笑,只好望着他,听他说之后的事。
“我们找到师父的遗体,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先保存师父遗容,再争死的顺序。唉!我是师兄,自然应该我先死,我那两位师弟,什么都好,就是不知敬长尊兄不好!”冷袖依然很不甘心,感慨了一会儿,又道:“我们二人决定以找地点来分出高下,找得越隐秘、越配得上师父的葬地,就越有资格先死,于是我们三人各自越找越深入,却同时找到了这里。”
陆寄风想到要进入此处的隐密与危险,暗自佩服他们三人披荆斩棘的苦心,道:“真不容易,此地又正好有松竹梅,你们又不分轩轾了。”
冷袖道:“原本没有松竹梅,是我们后来种的。”
“哦?”
冷袖道:“看中此处,是因为有座千年冰湖,冰湖畔向来生长闪电蛇,这种至毒所在之处,也必有妙药。我们三人合力劈开冰湖,凿出一座秘窟,保存师父遗体不朽。此谷草木乱长,不配容纳师父,因此我们再度商量之后,决定挖出一条通路出谷,我们可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出去找些花木佳种,回来美化这里。可是一旦通路挖成,别人找了进来怎么办?秦嵩子便建议多挖几条迷路,在入口设下险关,暗示有能力进入之人走上死路,众多通路中只有一条是生路,让我们出入。等我们将一切布置好了之后,这条生路也要切断。”
陆寄风咋舌,问道:“请问……死路有几条?”
冷袖道:“十—条。”
陆寄风捏了把冷汗,暗想:“我还是快把那十一张光图给忘了,原来那全是陷井。”
自己瞎摸到正确的路,他想来都觉好运得过份。
冷袖道:“十二条路挖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我们二人行动坐卧都在一起,一起出了这座山谷,才知道六师弟朱长沙当年没有跳下来,反而在原地成立剑仙门,要栽培人才,替师父出气,”
陆寄风想了想,道:“还有一个五弟子,你怎么从来没说起他?”
冷袖道:“五师弟下落不明,朱长沙说他也跳了下去,可是我们没见到他的尸体,他绝对没有跳下去。总之,以后便没有他的下落了。”
“他叫什么名字?”
冷袖道:“他叫刘瑛,是个王爷。”
陆寄风听不出这个五师弟刘瑛有任何事迹,身为皇室中人,却拜师学剑,也颇为特别。
冷袖道:“朱长沙在见到师父投崖之后,竟没有跟着跳下来,可见他对师父的爱慕,远远不及我们三人。他的功夫经过这十几年的苫修,进步了很多,他还有心情练剑,哪还有心想师父?他对师父有几分忠心亲爱,可就很值得怀疑了。他虽然苦求我们留下来,要让我当剑仙门掌门,我却看不起他,不愿与他同侪!”
陆寄风道:“我师父说,朱师祖也悼念了五年。”
冷袖不屑地说道:“只有五年?算得什么!孔丘死了之后,端木赐心丧三年。心丧三年不够,又守庐三年;守庐三年不够,还想找人扮成师父来事奉。爱师之心至少要这样才勉强算!”
陆寄风道:“可是祖师爷一心想打败司空无,好证明他当初的修道之志都是狗屁。朱师祖继承遗愿,实际行动,也是爱慕她的表示。”
冷袖更加不屑地说道:“我没说他不爱慕师父,只是不够。”
陆寄风叹气道:“三位前辈都是绝世高人,若是剑仙门当初有你们在,或许早已杀了司空无了。”
冷袖沉思—会儿,摇头道:“未必。唉!其实我们也这么想过,因此瞒着朱长沙,三人一同上通明宫去,却……唉!”
陆寄风知他们败了,奇道:“他没把你们打成畸形吗?”
冷油道:“他没这个本事。”
他皱眉遥思了一会儿,也许是想到当初三人合力与司空无的一战,终究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道:“我们退回之后,很怪自己无能,还是先把师父的墓修整好,再谈别的好了?”
陆寄风道:“你们修整此墓,修了多久?”
冷袖屈指一算,道:“大约三四十年。”
“三四十年!?”陆寄风惊道,
“三四十年,已是极赶了。为了让冰湖隐秘,得营造一座山来遮掩;为了让这座山不被发现,得改变地貌;为了改变地貌,得大改整座谷里的阴阳风水,这些便花了二十几年。”
“你……你们三人独力栘山改谷?”
“怎么可能?我们找了一千多个武林高手来做这个工,完成之后,叫师弟将他们全刺瞎刺聋,我以毒药让他们全部心智迷乱,从此疯颠,然后我们三人一起把这群人放逐边疆沙漠,这边疆来回又花了七年。”
陆寄风惊道:“你……你们这……太残忍了!”
“有何残忍?皇帝营建陵墓,比这残忍一万倍。”
“祖师爷又不是皇帝。”
“她比皇帝高贵得多,也比皇帝可爱得多,为她营墓的人是上辈子修来之福!”
冷袖之言,处处自认为理所当然,陆寄风知他不可理喻,只好问道:“边疆来回为何要花上七年之久?”
冷袖道:“着一千多个武林高手的门生、兄弟、家属乱七八糟一堆什么的,—路寻仇追杀,要逼问出他们的下落,很耽误了我们的归程。”
…
第十九章 登降千里余
陆寄风盯著弱水道长,只见他端坐蒲团之上,虽然面带温和的微笑,但是一双清澈如寒冰的眼瞳,正炯炯有神地望著自己。陆寄风一时之间眼睛竟移转不开,弱水的双眼里似有某种力量让陆寄风难以思考和自主。
麟阳君依然拉著陆寄风的手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