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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至高利益-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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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对此他们是很清楚的!”后一句话是钟明仁说的。
  贺家国很想停住脚步再听两句,却没这个胆量。走廊上站着公安厅的警卫处长和几个便衣人员。因此,贺家国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下意识地走得更快了一些。
  政治斗争真是惊心动魄,上了车一路往回开时,贺家国就在心里问自己:这是说谁呢?如果是说李东方,李东方在这番鱼死网破的政治较量中到底算是鱼还是算网?大老板钟明仁问的不是没有道理:陈仲成怎么到现在还在做着政法委书记?就不能让陈仲成管点别的?李东方对赵启功是讲领导艺术,斗争策略,进行有警惕的周旋,还是同流合污?这些念头只在脑中一闪,马上又自我否定了,如果说连李东方这样正派的市委书记都靠不住,这个世界上还有谁靠得住呢?
  钟明仁的霸道真是名不虚传,做了这个市长助理,贺家国算是领教了。因而也就理解了李东方和青湖市委女书记吕成薇的难处。在这种缺少民主的政治环境中,讲真话,坚持原则其实都很难,正像钟明仁自己所言,体现了政治斗争的复杂性,好人和好人之间也会斗得你死我活。比如在国际工业园的问题上,钟明仁这个好人和李东方这个好人就针锋相对,和他贺家国也是针锋相对的。根据钟明仁今天的态度,他能想象到,哪一天他真去把国际工业园关掉了,钟明仁会怎么对付他,怪不得钱凡兴叫他不要谈这个话题!
  赶到李东方家,要向李东方通报情况时,李东方已上了床。李东方的夫人艾红艳悄悄告诉贺家国,说是赵启功不知和李东方谈了些什么,李东方在赵启功那里就喝多了,回来后情绪很不好,倒头就睡了。贺家国正要走,李东方却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连叫了贺家国几声,贺家国才走进卧室,把去看望钟明仁的情况说了,包括钟明仁的质疑。
  李东方听后久久不语,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们现在是四面受敌啊!”
  贺家国感叹说:“如果真是敌人倒好办了,开火就是,可这四面都是同志啊!”
  李东方说:“家国,不行你就按大老板的意思撤下来吧,别跟着我活受罪了!”
  贺家国摇摇头:“No!首长,我陪你拼下去了,就和他们打一场同志之间的战争。”
  李东方哦了一声,问:“先向启功同志开战,再向我们大老板开战?真打?”
  贺家国笑道:“难道是假打?其实这场战争从你首长上任那天就开始了!不打,我们对不起人民!”
  这时,贺家国的手机响了,太平镇党委书记计夫顺来电话汇报河塘村的海选工作,说是村主任候选人今晚出来了,明天是正式选举的日子,问他是不是过来?贺家国想都没想便说,他明天不但到河塘村,还会带记者,要把海选情况好好报道一下。计夫顺在电话里迟疑说,最好还是不要派记者吧,搞不好要闹笑话。贺家国知道计夫顺对海选村委会工作有抵触情绪,不是发牢骚,就是报丧,本想批评计夫顺几句,可当着李东方的面又不好开口,便策略地说:老计,你先别叫,回头我再电话找你吧。
  李东方注意到了贺家国的暧昧,问了句:“家国,又是什么事?”
  贺家国应付说:“也没什么大事,太平镇联系点上有个村委会要改选,是海选。”
  李东方提醒说:“海选咳要掌握好,万一选上个流氓地痞,老百姓就要吃苦头了。”
  贺家国没当回事,责怪道:“首长,你看你,对上你一直强调民主,甚至不惜打一场同志之间的战争,怎么对下也这么害怕民主啊!”
  李东方道:“这是两回事嘛,民主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一步步来,要有个过程,有条件的地方当然可以充分民主,搞海选,不具备这个基础就不能乱来。我过去在太平镇工作过,河塘村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那里的宗族矛盾不少,群众观念也比较落后,掌握不好,以后有你烦的,现在咱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你千万别再给我节外生枝了。”
  贺家国挺乐观地说:“你就放心吧,我的大首长,我今天在太平镇所做的就是打下民主和法制的基础,我若是真把下面民主和法制的基础打扎实了,对上面一定也会有所触动的!让上面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不讲民主只讲人治的严重后果,今后再呀不要发生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的独出心裁,我们国家有《村委会组织法》,我是依法办事,其它省市又有过成功经验,中央电视台做过不少报道的。”
  说罢,挥挥手,向李东方告辞了。
  下楼钻进自己的车里,贺家国马上迫不及待地用手既和计夫顺通起了电话,了解河塘村海选的进展情况,继续对计夫顺进行民主和法制的教育,鼓励计夫顺坚定信心……

36
  河塘村的民主选举是贺家国极力鼓动起来大,得到了沙洋县委的大力支持。县委季书记在民主与法制问题上和贺家国有广泛共识,双方一拍即合,河塘村村委会的换届选举工作就严格按照《村委会组织法》铺开了,县委为此还专门发了一个文件。其实,河塘村村委会早在去年三月任期已满,早该换届了,因为没人提,大家便把这档子事全忘了,不是因为老甘和老聂在计划生育问题上犯了严重错误,连镇党委书记计夫顺都想不起来还有换届这回事。
  五月初的一天,贺家国和县委季书记亲自坐镇,由沙洋县民政局政权股、镇党委、镇政府具体组织,按得票多少选出了九位村民组成了河塘村选举委员会。当天下午,选举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又按得票多少选出了选举委员会正副主任。贺家国当场宣布说。从此以后,河塘村的换届选举工作将由这个民主选举产生的选举委员会独立领导,市、县、镇三级主管部门都不会再下达什么行政命令了。在场的村民们沉静片刻,马上热烈鼓起了掌,对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予以充分肯定和拥护。县委季书记也讲了话,大意是要村民们珍惜自己的民主权利,要把换届选举工作做好,村民们也鼓起了掌。计夫顺原来不想讲话,可怕贺家国的话被村民们误解,便接着贺家国的话头说了几句:市、县、镇不再下达行政命令,并不是说就对选举不管不问,放任自流了。如果选举工作出现非正常情况,组织上还是要过问的。
  对计夫顺的这个讲话,村民们奇怪地报以沉默,连在场的党员干部都没怎么拍巴掌。
  根据那天的会场气氛,计夫顺预计到河塘村的这次海选可能不会太顺利。
  却没想到,后来会这么不太顺利:尽管各方面的大会小会开了五六次,《村委会组织法》让选举委员会领着村民们反复学了,什么道理都讲了,县民政局政权股和镇人大的几个同志一直坐镇在村里监督巡视,计夫顺和镇单位看好的九个党员候选人也只从海底下面浮上来十五人,其中正主任候选人两名。五月十号,村民集中开会,选出了正式候选人十五人,其中正主任候选人两名,副主任候选人四名,村委候选人九名。选举委员会当天下午贴出了地五好公告,公布了这十五位候选人名单,决定下一轮再从这十五个候选人中选出九人正式组成新一届村委会,选举时间定在五月十三日。
  选举形势是十三比二,五月十三日正式选举时还的差掉六个,万一差掉的就是这两位党员候选人,这种民主可就不好玩了,丢脸不说,这届村委会也不好控制,搞不好还得出乱子。计夫顺就很着急,连着几天,天天往河塘村跑,民主不怎么谈了,尽谈集中,谈党的领导,还天天给贺家国打电话发牢骚,号称请示工作。贺家国的指示很明确,要计夫顺严格执行《村委会组织法》,坚持民主原则,让村民自己当家作主。计夫顺便问,以后河塘村闹出乱子,你们上头找不找我?贺家国讥讽说,过去你们任命的村委会也没少出乱子,超生就差点得冠军了,连你老计也装进去了!怎么忘了。
  贺家国这边靠不住,计夫顺只好靠镇长刘全友和镇人大主任老孟,被迫拿起民主的武器去和民主开战,分头做村民的工作,还帮着两个党员候选人准备竞选演讲稿。这两个党员候选人,一个是从河塘村借到镇上当文书的段继承,计夫顺本来想把他安排做村主任兼党支部书记,都征求过意见了,贺家国一来,闹起了民主,只好通过竞选才做村主任了。还有一个是养兔专业户白凤山,被动员出来竞选副主任。按计夫顺和刘全友的设想,这一老一少两个同志在一起搭班子还是比较理想的。段继承为人正派,政治上可靠,又在镇上做了一年多文书,能较好地把握好政策;白凤山是个老实人,在肉兔养殖上很有经验,和镇肉兔养殖加工基地的陈兔子是连襟,能抓住肉兔养殖加工为龙头,带着一村人走上致富之路。村民们偏就不买这个账,把计夫顺和刘全友的一片好心理解成了压制民主,越是做工作,村民们越是不理解。摸底情况表明,不论是段继承的村主任还是白凤山的副主任,都很可能落选。
  五月十二日的下午,镇人大主席团主席老孟又找计夫顺反映,说是这两天村上一直有人暗中活动,四处放风说:既然是民主选举,越是上面想选的人,越是党员,大家越是不要选。计夫顺认为问题很严重,有“反党”的性质,和刘全友商量后,让老孟去追查,老孟却没查处头绪,村民们都不承认有这档子“反党”的事,反把原村委会主任老聂和支部书记老甘的问题又反映上来一大串,说是选这样违反基本国策,动不动就捆人打人的党员上来,还不如选群众。
  这么一来,另一名村主任候选人,——一个不但在太平镇而且在沙洋县都十分有名的非党“群众”甘子玉就独占鳌头了,极有可能在五月十三日的正式选举中胜出。
  甘子玉人称四先生,在河塘村甘氏家族的辈份很高,原村支书甘同生要喊甘子玉四老爷。四先生在“文革”期间因为搞封建迷信活动被抓过,还判了几年刑,后来戴坏分子帽子监督劳动。这几年经常往南方跑,靠给南方的老板款爷们看相算命先富起来,盖了村里惟一一座外贴瓷砖的四层小楼,比村委会都阔气。四先生看相算命工作起来十分繁忙,一年难得在家住上几天。这阵子不知怎么就从南方,据说还是坐飞机坐头等舱回来的。一回来就参加竞选村主任,以最高票当选村主任候选人。嗣后,四先生见谁都握手,都送名片,四处表示说,要坚决反腐败,把老甘老聂这几年的腐败账算算清;还说一人富不叫富,全村富才叫富,发誓富了不忘乡亲,要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用他的“八卦预测学”,用他的占卜算命学,带着河塘村六百多村民就此直奔那小康的光明大道而去了。老孟他们做的民意调查表明,河塘村一半村民们准备投四先生村主任的票,要跟着四先生奔小康,四先生耸立在村西头的那座四层小楼已成了最好成绩的竞选广告。
  计夫顺想,如果这位尖脸猴腮的四先生真靠民主上了台,这对民主的讽刺也太大了,便很负责任地和刘全友一起跑到河塘村和四先生进行了一次摸底谈话。这回是真正的检查工作,二人却没敢到村委会去喝“一块八”,是在刘全友家吃过晚饭去的。因着要讲民主,也没敢把民主呼声很高的四先生往村委会传,——刘全友倒是要传的,计夫顺不许,二人就去了四先生家。
  四先生家很热闹,兴奋不已的村民们挤了一屋一院子。计夫顺和刘全友走到院门口,就听得四先生在高谈阔论,谈论的是前村委会老甘、老聂的腐败问题。见计夫顺和刘全友来了,四先生也不回避,指着计夫顺和刘全友说:“老少爷儿们,你们不要老说计书记和刘镇长喝过咱村不少‘一块八’,知道南方的乡镇长喝什么吗?人头马!那一瓶酒钱够咱老少爷儿们吃三年的!再说,甘同生和老聂这两个腐败分子还是计书记一把揪出来的。所以,我说咱计书记和刘镇长不但不腐败,还算个清官哩,人家可没让咱买人头马给他们喝!”
  计夫顺心里火着,却不好发作,强笑道:“甘子玉,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们吧?”
  四先生得意着,却没忘形,笑得真诚可爱:“哪能啊,计书记,没有你,哪有今天这民主!”
  计夫顺说:“甘子玉,今天我和刘镇长来,就想和你谈谈民主呢!”看了看一院子的人,又不动声色地说:“甘子玉,你这竞选演说是不是能先停一下呢?也给我们一点时间嘛。”
  四先生矜持起来:“计书记,你看看你这话说的,误会了不是?你以为我想竞选这个村主任啊?我可是硬被老少爷儿们拉出来的,想不参选都不行啊!我这还不是尽点义务,带着老少爷儿们一起奔小康么?老少爷儿们信得过我,明天真选我,我还真得干,不选我我也不会去争。”
  刘全友说:“甘老四,这话不用你说,村民们不选你,你想争也争不上!”
  四先生说:“那是,那是。民主嘛,这有什么好说的!”说罢,对院中的村民们拱手道:“老少爷儿们,咱就这么说,明天选举大家去就行了,现在我得和两位领导谈点工作了。”
  村民们看得出计夫顺和刘全友来意不善,一个个和四先生打着招呼陆续走了。有些胆大的年轻人故意当着计夫顺和刘全友的面大声说:“四老爷,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都选你!”
  计夫顺待村民们全走了,才问四先生:“甘子玉,你有多大的能耐呀,能带着河塘村就直奔小康而去了?靠给人家看相算命?你还不如搞法轮功呢,更缺得,那骗钱更快!”
  刘全友也说:“甘老四,你就趁机兴风作浪吧!计书记是外来干部,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是知道你的,你为封建迷信活动吃得苦头少了?有空多会议一下过去吧,对你会有好处!”
  四先生前所未有的庄严起来:“计书记,刘镇长,我看你们这误会大了!怎么是封建迷信活动?怎么是看相算命?我现在从事的是生命信息科学工作,懂不懂?不懂可以慢慢学,不要先下结论嘛!”说着,给了计夫顺和刘全友一人一张名片。
  名片比一般名片大出许多,上面赫然印着一行行烫金大字:甘子玉,中国八卦神学研究会资深研究员,超自然现象研究专家,人类预测学特级研究师,全球华人相貌评估网网主。
  计夫顺抖着名片问:“这么说,你是准备带着河塘村全体村民搞八卦预测学了?”
  四先生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能搞八卦预测的就跟我学着搞八卦预测,我在技术上无私奉献,决不掖着藏着。不能搞八卦预测的,就搞配套服务嘛!我在南方呆过的石岗镇,就是搞八卦预测起家的,政府很支持,工商局发执照,合法经营哩。八卦预测一火起来,个项服务行业也跟着火起来了,旅馆饭店里天天爆满,连香港的老板和不少当官的都老往那跑!”
  刘全友有了点小小的兴奋:“哦,还有这种事?靠算命搞活了一个镇的经济?”
  计夫顺瞪了刘全友一眼,刘全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不做声了。
  四先生看出了刘全友的心思:“如今这年头,只要能发财,干什么的没有?大的走私案还不都有政府参与?人家连走私都不怕,中的搞投资建庙,烧点香,磕点头,钱就抓齐了。咱本钱不够,搞搞八卦预测又算什么?这主要看你们当领导的思想解放不解放,你们思想解放,我就在河塘村带个头。当然,回来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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