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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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的车,到阳朔是凌晨5点。虽说是夏天,还是一阵阵凉意。要等天亮才有车去杜蔻家那边。李遇柳和唐沁甜在没有人的著名西街上来回走了几趟。有一个酒吧,在夜色里一团漆黑,后面是一团漆黑的山,但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格局古老,灯口亮了两只血红阴森的大灯笼。
“多象聂小倩的房子呀。”
“啊!”唐沁甜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他胳膊,“不要说这个。”
“要是真有聂小倩,杜蔻就能象她一样化做鬼来找我。”李遇柳说,“有个鬼总比没有好。”
“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李遇柳回头看看她,眼睛在即将来临的微微黎明里泛着可怕的荧光:“我希望有。”
“我也觉得,”唐沁甜害怕地转身看看身后,似乎后面就站着一个,“有时候我觉得,给夏予非发短消息的那个人——那个人无所不在!不是我自己在夜游,就是鬼。”她一双手越抠越紧,指甲深深陷进李遇柳的肌肉里都没察觉,“真的,遇柳,我好害怕。我总觉得,这次死的是杜蔻,下一个就是我。我一想就浑身出冷汗。那个人……那个人好象知道我的一切行动,控制着我和夏予非的结局。去了上海也逃不掉他的视线!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怀疑是不是自己干的,这样简单一点——一想我的头就要炸开了。”唐沁甜突然有些恍恍惚惚起来,觉得自己也许真有这些病。“我有精神分裂症吗?有没有夜游症?半夜起来自己给自己发短消息吗?有没有?”
“夜游症我不知道,至于鬼,”李遇柳忍不住用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跟我一个学医的人说鬼?”
“我是不是有病啊,明天要不要去医院检查啊?”
“别扯了。”李遇柳拉了她一把,“那边好象有车过来了。去看看。”
杜蔻家离漓江风景区不远,一路很多驼着背的老人和赤着脚的小孩,用网兜兜着一些青涩的小苹果和湿湿的焖花生一路跟着“叔叔,阿姨,买我的苹果吧”,“阿姨,买我的花生吧,我卖不完回家会挨打”。李遇柳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零钱来,结果是被英勇无畏的小丐帮们团团围住一顿好抢,费了很大力气两人才脱身。
“不要再随便给钱了。要是干这个赚钱,他们的父母一定不让他们念书,每天逼着来这里了。”
“我老是觉得他们是小时候的杜蔻。杜蔻是不是也赤着脚跑来过这里呢——”李遇柳摇着头说,“她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他想起了大学时代唯一的一次打架,就是因为有个同学说杜蔻“嘴闭得象处女的B似的”,这个比方打得太过份了,被李遇柳用啤酒瓶将头砸破了。
他很羡慕唐沁甜还能在一边唧唧歪歪把害怕推到鬼身上去,这一刻他多希望他也有类似的迷信。他希望他是个教徒,相信天堂和地狱。可是——虽然尸体捐献手续办完后,他把一切都交给了一个留校的同学,他没有去现场,可他是多么清晰地知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杜蔻——那已经不再是杜蔻,因为现在用来计具她的量词是“一具”——会沿着什么样的程序走下去。那微微有点显黑,但健康光滑的皮肤,会有多少条长长的横切口;那一手抓过去柔韧美好的小小乳房,只是最容易腐烂最先要去除的脂肪粒;那激动了他整个初恋的娇小身躯,会一身棕裼色静静躺着,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小师弟小师姐围在中央……这样一具无助的尸体,躺在课桌上任人摆布,怎么能跟那些法力无边的鬼联系起来呢?是谁,让事情变成了这一步呢?李遇柳捏拳了拳头,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想:是不是在作防腐处理了?他无时无刻地感觉到,那个戴着口罩手套的操作人员,拿着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划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上。
杜蔻家在离公路不远。红砖做成的二层小楼,那是典型的九十年代初农村建筑。上层连窗栏都没装,空空地几个大洞象吓人的大嘴巴。楼下用塑料和纸皮拦出了两扇窗户做为住房。门前围了一个小小的栅栏,养着两只小猪。很奇怪为什么会将猪养在门口,因为刚从后面走来,明显看到后面有个废弃的而且面积不算小的院子。
杜蔻的妈妈灰白着头发,一身还算整齐的衣服,但鞋子非常褴褛,站在门坎上望着两个陌生人。
“阿姨,我是杜蔻的男朋友。”
“她死了?”
李遇柳愣在那里,一路上编的无数完美谎言也无法说出口。唐沁甜忙上前去解释:“阿姨你不要……”
“我知道她死了。”老人说。从她的脸上看,不知道她有几百岁了。她的声音在哭,可是她的眼睛早就干涸得没有一滴水了。沁甜上前去说一堆我们永远做你儿子和女儿之类没用的废话,老人继续用她的声音哭着。五一前几个星期,女儿回来过,给了她一千块钱,还买了身上这套衣服,说她要去加拿大,估计要很久才回来。她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阿姨,我可以看看杜蔻的房间吗?”
老妇人鞠褛着背把他们带到后面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小桌子。窗台上放着几双旧鞋,桌上一个破旧的小台灯,一个用很多一分纸钞叠成的菠萝。那是杜蔻少年时代唯一的玩具了。屋子里四处都是沉重的尘埃,外墙内墙都显露着班驳的水泥和砖,死气沉沉的空气,在里面呆一分钟就象被关押了一千年。
他们没有吃饭就告辞了。李遇柳给杜蔻的妈妈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钱,要走了那个用分钞叠成的菠萝。一分的钞票是黄色的,这个菠萝是黄的,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手工艺品。他们工作的第一年,她用一元的钞票大概二百多张给他做过一个红色的,后来余勇来家里玩看中给抢走了。
回广州是下午一点的车,还好买到了卧铺。
离开车时间还早,但外面很晒,两人好说歹说,给大巴司机买了好几瓶饮料,请他行方便让他们先上去躺着。那辆豪华大巴还停在停车场,没到上车时间,里面空无一人。
“我先睡了,你替我看着我有没有梦游……”唐沁甜扬起胳膊想把车上配的那床小毯子拿开,一伸手将李遇柳手上的菠萝碰到地上,哗的一下全散了。
“你看你。”李遇柳不高兴地俯身去捡。都是一张一张叠成的小棱角。
“我替你拼起来就是了。这个应该不难。”沁甜说,打开一张分币来,“看她怎么叠成这形状的。”然后她啊的尖叫一声,不再说话了。
李遇柳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上的钱。
黄色的票面上,是十几年前杜蔻的字迹。稚嫩但扁扁的而且一边倒的字迹:
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呀!
谁更可疑
两人疯了一样打开所有的分币,每一张都写着那句话: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呀!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呀!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呀!……
“天哪,我不知道杜蔻倒底拥有怎样一个童年。”李遇柳顿时眼泪泉涌,“我希望这只是她的一个童年游戏,不是一个阴影。”他把每一张分币,又按原有的痕迹一个个叠回去。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睛里滑到下巴上,再滑到前襟。
“我也觉得,这世界是真有鬼的。”唐沁甜又生一阵寒意,前后左右望望,怕车厢的某处缩着一只,随时出来吓人,“真的有鬼。”
“沁甜,”李遇柳拉过小毛毯,摸了一把脸,“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发生了这么多事——包括你说的那个无所不在的、给你发短消息的人,你宁愿怀疑有鬼,怀疑是自己有精神分裂症,你真的从没怀疑过他吗?”
“谁?”
“你知道我说谁。”
“笑话。”唐沁甜语气僵硬地说,“你是说,是陈优发的短消息?是陈优杀的杜蔻?是不是?”
李遇柳继续拼凑着那一堆零乱的小分币,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恨他,”唐沁甜生气地说,“但也没有必要做这么无聊的猜测。我还怀疑是你呢——是你杀了杜蔻!你给夏与非发的短消息!”
“妈的!你给老子闭嘴!”李遇柳差点从半靠着的铺位上蹦了出去。
唐沁甜迎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上次说,陈优在黄花岗公园打网球,我站在外面看了一整下午,所以你说我是爱上他了。没错,我是爱上他了!可你呢,你又是怀着什么动机看我们俩一下午?再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夏予非的手机号?”
“娘希皮。”李遇柳忿忿地骂了一声,“要不是你是女人,老子要打你。那次中秋公司聚餐,夏予非从深圳赶过来你还没回,就去饭店接你,我都记得他派了一圈名片。先还顺带派了一张给我,后来不够用,把我那张也拿过去给人了。谁想找他的号码他妈的不容易?你要是再信口雌黄,唐沁甜,我这些天可是没有忍耐力的,正想找人捶!”
“那你又凭什么诬赖陈优?”面对发威的李遇柳,唐沁甜没有一点惧色,因为她比他还气,“他为什么要杀杜蔻?就凭着他不喜欢她了?人家智商比你高,知道哪个更严重!倒是你,比他还可疑——杜蔻跟他分手了都不愿回来接受你,所以你……”
“闭嘴!”李遇柳断喝一声,“再说一遍,唐沁甜,要不是你是女人……我才说了一下你的意中人,你就这个德性!”
“那是。”唐沁甜说,眼泪夺眶而出,“我爱他。超过爱我自己。我不信是他,除非你找到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不许再在我面前提他一个‘不’字。我爱他,如果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A是他要杀我,B是他不再理我,选A都比选B让我好受。”
“贱人。”李遇柳忍于按捺住自己,低低地骂一声,重新坐回来,拼那个菠萝。
“而且,”唐沁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生气,“我可以容忍你怀疑是他杀了杜蔻,可我无法容忍你怀疑是他发的短消息!”
“贱人,”李遇柳又重复了一遍,“杜蔻跟你一模一样,所以她也是该死。你知道吗,我大老远来这里,就是为了说服自己:她死了,否则不会是我一个人去到她家里。我只是为了彻彻底底送走她。至于你那个烂男人陈优,杜蔻就是死在他手上!他就算没杀她,也是他毁了她!”
“你可以恨他。”唐沁甜说,“但我绝不允许你伤害他。除非你找到铁的证据,是他杀了她。事际上,绝对不可能的,我相信。他那几天在上海,在上海之前他在杭州,我亲眼见过他的机票,杜蔻死的那天,他在杭州。”
“这就更奇怪了,好好的他为什么让你看机票?”
“不是他让我看的。在上海的时候,我翻过他的包。”唐沁甜申辩说,她的脸终于有了一点点血色,回忆起在上海的那几天的美好时光,“他开会去了,包放在宾馆里。我在那里等他。”
“他以前也那么大方让你看他的包吗?再说,你前面不是说过,跟他很久没联系了吗?为什么他去上海突然会找你?”李遇柳说,“他只是刻意地找不在场的证据而已,他鬼着呢!再说,这种事哪有什么在场不在场?他把药换了,谁知道杜蔻哪天会吃到有毒的那几粒?”
“啊~~”唐沁甜两个食指塞住耳朵尖叫一声,开车时间快到了,其他旅客都在陆陆续续上车,所有人都朝这边张望过来。
“我不要听你说!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要睡觉了,别吵我。”大热天的,可她一说完就把毯子一拉,从头蒙到脚,不再吭气。
车开了。
无聊漫长的旅途,李遇柳觉得自己心憔力悴,可是怎么也没法睡着。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感觉过了好半天,可是再睁眼一看,才挺过几分钟。旁边那个用大花毛毯裹得严严实实,象具直挺挺的木乃伊,踢了好几脚都没动静,看来是真生气了。
还好有手机游戏可以救命。
车子终于开进广州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四周都是一片熟悉的灯火通明。唐沁甜躲在毛毯里给陈优发短消息“我回广州了。今天去杜蔻家了。我想你了。”
李遇柳把手机上的通讯录从前到后,从尾到头翻了好几遍,终于拨通了余勇的电话。余勇虽说只是杜蔻的高中同学,可是因为杜蔻的原因,李遇柳跟他的关系一直不错。包括后来杜蔻分手走了,余勇还常找他一块喝喝酒,说几句没用的安慰话。
“在哪呢?我正干活呢。”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你真会挑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谁呀”,看来真是在床上。
“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个用钱扎成的菠萝?”李遇柳问。
“怎么了?”
“我要拿回来。”
“*****,什么年代的事了,”余勇骂了一句,“小气鬼,改天我甩两百块砸死你。”又说,“性交是穷人的夜宵你明不明白?没空理你。”
“啊别,”李遇柳见他要挂电话,忙说,“那是杜蔻的遗物,我想拿回来。”
“遗物?操……遗物?”那边明显愣住了,翻身上女人身上下来,“杜蔻怎么了?”
“她自杀了。上周六。”
一车似睡非睡的人又全把头转了过来。
“放屁!我前不久还见过她,没可能,”余勇嗓门大了起来,“人家不就把你甩了吗,你就这么咒她?”
“是真的。”
余勇那边没声音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真的。
“她服毒自杀了,”李遇柳接着说,“我刚从广西回来,今天去了她老家。”
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了,所有躺得脊椎都麻木了的人全都站到过道去抖擞手脚,将行李包拿在手上准备下车。唐沁甜的手机短信响了一下,她看了看,回过头对李遇柳说:“我今晚不回你那里了。”
“你又要去……”
“你别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再声明一遍——事情跟他无关!”唐沁甜瞪了他一眼,义正辞严地说,“他跟她是分手了!你不是说杜蔻的手机是用你的名字注册的吗?你可以去查一下她的通话清单,他们后来没有联系过了,他亲口跟我说的。他从不说假话!”说完她将自己的小旅行包往背上一甩,扬长而去。
通话清单!李遇柳眼睛一亮。杜蔻的手机作为死者随身遗物,还在警局里没领回来,那天他也看过了,没有保留什么可以作为线索的消息。但他隐隐觉得,这里还是有迹有寻的。
一笔小生意
上午在谭总办公室汇报时,唐沁甜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了竟然又是夏予非。这些天他一直在疯狂打她电话,她都直接按掉了没接,没想到他换个号码又来了。这个人差不多已经变态了。
“我有事。”她简短的说了一声,也不理对方要说什么,挂了电话并关了手机。她正在跟谭卓业说上海那边目前几个潜在的大客户,“如果CCD真能每月拿他们说的那么多货,我还答应了给他们一些销售额度返回。我想带他们来我们总公司参观一下,增强合作信心。毕竟上海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