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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年心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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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一台小马达发出徽弱的铃铛似的声音和平台上某个地方的风镐的声音。当太阳位于冬日的中午的位置时,阿娜又呼唤她的朋友。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吹起了口哨,然后喊道:“噢嗳——嗳嗳!…”
  但没有人回答她。也许,人们知道他肯定会来与她会面,便把他关在教室里,关在学校的高墙里边。也许有人审问他,要他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而他是发过誓的,他举起右手,牮着小姑娘的右手发过誓。她知道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工地上又是一片沉寂。时值中午,拆屋的工人正在用餐。或者,也许他们会永远离开这里?阿娜等得太累了,也因为又冷又饿,她稍稍挪挪身子,将脑袋靠在了右肩上。太阳照耀着大海,无数颗星星熠熠闪亮,辟出一条金光大道,人们从那里滑出去,远远地离去。
  兴许她是在做梦。在那条金光闪闪的火道上,她的母亲穿着淡蓝色的夏裙,伫立在那儿,等候着她。母亲的黑发、裸露的肩膀在阳光下闪烁。她变得美丽而轻盈,一如从前,当她从海滩上回来时一样,亮晶晶的海水珠在她的手臂上缓缓滚动。她美丽而又幸福,仿佛永远也不会死去。阿娜到这里来,呆在墙顶,自己的窝里,是为了看她。随后,有一种目光包围在她的四周,这目光来自一位陌生的老人,他住在这儿的废墟堆中。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这位老人指引她一直爬到那扇尖形穹窿的窗户里,从那里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在另外一个地方,显得平静而遥远,也有些忧伤。他总是将大海展现在你的面前。阿娜喜欢在这里感受他的目光,目光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周围的所有地方,落在废旧的水泥墙上,落在毁坏的平台上,落在绊脚草和老鸦企属植物丛生的空中花园里。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里的一切摧毁?当阿娜告诉皮埃尔,即使要她死她也要呆在上面,也要呆在她的房子里面时,皮埃尔没有说话。于是,她要他发誓,永远也不要把她藏身的地方告诉任何人,即便有人打他,用蜡烛烧他的脚板。
  这里属于她,不属于任何其他的人。她在这里呆了很久,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簇百里香,每一棵荆棘。起初.她还害怕奥尔拉蒙德,因为这儿荒凉、沉寂,废旧的老剧院有如鬼怪出没的城堡。皮埃尔从不到这里来.他宁可呆在下面,呆在成堆成堆的崩塌物中间,躲在那儿窥视。那些破坏者到这里来的消息是他向阿娜吐露的。他说了一遍,速度极快,而后又重复了几遍,她感到浑身发冷,天旋地转,仿佛就要昏厥过去。接着,她向奥尔拉蒙德跑去,看到了那些栅栏、带刺的铁丝网和告示,还有停在高处路边像昆虫一样的奇形怪状的黄色机器。
  突然,她听见了一阵轰鸣声。可怕的撞击声在石墙上回响,灰尘震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摇动着的臂杆末端的铁铸的金属球沉重地挥舞着,打在旧剧院的墙上。阿娜等候着这一切的到来,但她仍然害怕极了,禁不住大喊大叫起来。她竭尽全力,死死地抓住窗沿,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撞击声传了过来,长长的、间断的声音那么强烈,把小女孩吓得跳了起来,使她难受。刚开始时,墙壁崩坍下来的声音非常可怕。呛人的灰尘在空气中飞扬,灰蒙蒙的尘雾布满了天空和大海,遮住了阳光。阿娜想大喊,让这一切都停止,可她害怕,喊不出来,阵阵轰鸣把她推向一片空虚。墙壁的坍塌声现在已非常近了,那架庞大的起重机的摇臂末端,黑色的金属球摇晃着,砸下去,吊起来,又砸下去。也许,他们要摧毁这里的一切,摧毁大地、岩石和高山,然后把大海和天空埋藏在瓦砾和尘土之下。阿娜躺在窗沿上,哭泣着等侯那只金属球移过来将她碾碎,将她喜爱的房屋摧毁。
  撞击声越来越近了,她感到尘埃和硫磺气味冲进肺里.她看见无数的火星进溅下来,如雨一般。重重的铁球是在她的心底里撞击,它胡乱地、猛烈地撞击着,捣毁墙壁,撞破楼板。那些金属支架被砸弯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机器在慢慢地朝耸立在大海
  和天空前面的石墙进攻。
  后来,一切都停了下来,让人莫名其妙。沉寂又笼罩了这里,静得让人恐惧,灰尘重新教落下来,像是火山爆发之后。下面传来了喊叫声,那些破坏者们一直走到了墙下,仰望着墙上的窗户。阿娜明白,是皮埃尔背叛了她。他说出了实情,带着那些人来到了她的藏身窝前。现在.他们在叫她,在等她。可是她一动不动。
  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他是顺着梯子爬上来的。他的身体靠在窗沿上,望着她:“你在这儿干什么昵?”他温和地问道,向她伸出了手。“过来吧,你不能呆在这儿。”阿娜播了摇头,她的喉咙缩得紧紧的,说不出话来。捣毁墙壁的可怕声音依然停留在她的体内,她仿佛永远也不能说话了。那人俯下身子,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他身强力壮,蓝工作服上积满了灰尘和石灰碴,黄色安全帽在太阳光下闪烁。
  此刻,阿娜感到极度疲倦,她的两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好像就要睡着了。到了梯子下面,那人将她放在地上。工人们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他们的黄色安全帽在闪烁。皮埃尔站在他们身边,她看着他时,他的脸上现出一种怪样的微笑,像是在做鬼脸。阿娜虽然感到难过,但她还是想笑一笑。她耸了耸肩膀,她想,该去找别的东西了。
  尽管阳光酷热,灰尘干燥.阿娜还是冷得发抖。有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想把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上,阿娜挣脱开身子,拒绝了。在那堆人中间,有一个身着一套十分肥绰的粟色西服的男子。阿娜认出那是学校的学监。他们一起朝峭壁高处走去,一辆蓝色警车正在那里等候着他们。
  阿娜知道她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说出来。永远也不会说。在走向警车的小路上,她回了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看那堵高墙和波光粼粼的大海。奥尔拉蒙德不复存在,它已经化作一堆旧尘土一样的废墟堆。老人的目光已远远离去,有如一缕被堵住的火的青烟。但是,大海上太阳的反光在小姑娘的脸庞上和阴郁的眼睛里熠熠闪亮,人们再怎么愤怒,那阳光却是永远熄灭不了的。
  从未见过大海的人
  他名叫丹尼尔,可他更喜欢叫自己“善德巴德”,因为他从一本厚厚的精装红皮书里读过善德巴德的历险故事。我猜想,除了这本书外,他实际上没读过别的什么。他也不谈论这本书,除非有时别人问起它。这时,他的双眸更加熠熠闪亮,刀刃般的面孔仿佛一下子兴奋起来。不过.这男孩总是寡言少语,他不参与别人的谈话,除非他们谈及大海或行。人们大都是陆地生活者,就那么回事。他们生在陆地,感兴趣的也是陆地和陆地上的东西。甚至连海员也总是从陆地上来的人;他们热爱房子和女人,爱谈论政治和汽车。可是丹尼尔,他仿佛来自另一个种族。他讨厌陆地上的东西,讨厌商店、汽车、音乐,电影,自然还有中学里的那些课程。他什么也不说,甚至缄口不谈他的烦恼。他呆在原地,坐在凳子上或风雨操场前的台阶上,望着空荡的地方。他是个成绩平平的学生。每学期的考试成绩刚好能让他继续读下去,老师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站起来,背完课文,然后坐下去就算完事,他仿佛是睁着眼睛睡大觉。即使人们谈到大海,他的兴趣也不会持续很久。他听上片刻,提出两三个问题后,立即发现他们谈论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大海。他们只知道什么海水浴、海下钓鱼、海滩和海边晒太阳。听到这些,他便走了,返回去坐在他的凳子或台阶上,看着空荡的地方。那样的大海不是他想听到的。那是另外一种大海,人们不了解,可那是另一种大海。
  这都是他失踪、出逃以前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他有一天会出走,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远走高飞,一去不返。他极其贫穷,父亲在离城数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小块农耕地。丹尼尔身穿寄宿生穿的那种灰罩衫,他家住得太远了,因此,不可能每晚都回家去住。他有三、四个年纪比他大的哥哥,我们不认识。他没有朋友,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他。兴许,他就喜欢这样,不与别人过从甚密。他有一张奇特的刀刃般尖削的面孔,两只美丽黝黑的眼睛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他什么也没跟别人说。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全部准备就绪,这一点毫无疑同。他的大脑一边回忆,一边盘算着所要经过的路线和地图,还有所要路经的城市的名字。也许,日复一日,别的孩子每天晚上打打闹闹、偷偷摸摸地抽烟时,就他躺在床上,憧憬起许多东西来。他想过轻轻流向喇叭形河口弯的小河,想过海鸥的嘶鸣,想到海风、在船桅间呼啸的雨和航标的汽笛。
  他是这年九月中旬起程的,时值初冬。与他一起住在那间灰暗的大寝室里的寄宿生一早醒来时,他就无影无踪了。他们一睁开眼睛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的床铺一点不乱,被子认真地叠过,一切有条不紊。这时,大家只是说了句:“噢,丹尼尔走了!”他们并不真的吃惊,因为他们毕竟知道一点。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不过,谁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因为他们不希望别人去把他抓回来。
  就是那些成绩平平,爱吵爱闹的学生也什么话都没说。再者,他们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有好一段时间,在学校的大院或法语课上,我们窃窃私语,三言两语,意思只有我们自己明白。
  “你说他现在到了吗?”
  “你说昵?我想还没有,那很遥远.你知道 …”
  “明天昵?”
  “那有可能……”
  胆子最大的学生说:
  “也许他已经到了美洲…’
  消极的学生认为:
  “唉,说不准他今天又回来啦!”
  然而,尽管我们保持沉默。这件事在上头却反响强烈,教师和学监每隔一段时间有规律地被召集到校长办公室。警察局里也同样如此。警察局派出的检查员不时来学校逐个询问学生,想从他们那儿获悉一些情况。
  我们呢,自然而然,我们略去所知道的大海,此外我们无所不谈。我们讲到大山、城市、女孩、财宝,甚至诱拐儿童的流浪汉和奇怪的宪兵团。我们说这是为了混淆视听,老师和学监变得越来越神经紧张,这话让他们恼羞成怒。
  这件事引起的反响几个星期、几个月都久久不息。报纸上登载了二、三则寻人启事,附上丹尼尔的外貌特征和一张不像他的照片。后来,一切又一下子平静下来,因为我们大家对这个故事感到厌倦了。也许,大家心里已经明白,他再也不会回来,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丹尼尔的双亲受到安慰,因为他们非常贫穷,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警察把这件事束之高阁,他们自己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了些老师和学监后来重复过的话,仿佛一切司空见惯,而在我们看来,此事非同一般。他们说.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像他那样无影无踪地消失,永远也找不到。老师和学监重复着这话,耸耸肩膀,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们呢,我们一听到这些话,我们便开始梦想,这个秘密,迷人的梦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萌发,一直没有结果。
  丹尼尔肯定是在晚上到的。他坐在一列日以继夜运行很久的长长的货运列车上。货运列车主要是夜行列车,因为它们太长,而且速度相当缓慢,从一个车站开到另一个车站。丹尼尔睡在硬邦邦的车板上,身上卷着一个破旧的麻布袋。当列车减速,沿着码头一路尖叫着停下来时,他透过栅栏门向外观望。
  丹尼尔打开车门,跳到地上,然后沿着斜坡跑起来,直到找到一个过道。他没有行李,只有一个总是随身携带的海军蓝背包,包里放着那本破破烂烂的红书。
  现在,他自由了。他感到冷。在车厢里呆了那么久,他的两腿酸疼得厉害。天色晚了,天开始下起雨来。丹尼尔以最快的速度走着,逃离城市。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径直向前走去,走在库棚的两墙中间,走在映照着昏黄的路灯灯光的小路上。这儿没有任何人,墙上也投有涂写着名字。大海就在不远处。丹尼尔猜想它在自己右边的什么地方,被高墙那边的庞大水泥建筑遮挡住了。它笼罩在夜色里。
  没过多久,丹尼尔感到行走十分吃力。现在,他已经到达乡村,亮闪闪的城市被远远地抛在他的身后。夜漆黑一团,陆地和大海都无影无踪了。丹尼尔想找个地方躲雨避风。他走进路边的一间小木屋。他在小木屋里安顿下来,一直睡到天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也可以说没吃过东西,因为他时刻都在透过车厢的橱门窥视外面。他知道自己千万不能碰上警察,于是他躲在小木屋的最里面,嚼了几口面包,然后睡着了。
  他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天空中。丹尼尔走出小木屋,眨巴着眼睛迈了几步。这儿有条小路一直通向沙丘,丹尼尔就从那条路走。他的心剧烈地跳着,他知道离沙丘那边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了。他在小路上奔跑起来,爬上沙坡。风越来越猛,带来某种陌生的声响和气息随后,他到达沙丘顶部,一下子就看见它了。
  它就在那儿,在他面前,浩瀚无涯。它像山坡一般汹涌而起,闲耀着蔚蓝的光。它深不可测,近在眼前,海浪滔滔地向他涌来。“大海!大海!”丹尼尔心想。可他不敢放声高
  喊。他微叉开手指,僵立在那儿。他没能明白自己曾在它身边睡过。他听到涌向沙滩的海浪声。突然没有了风,太阳照在海面上,在每片浪头上燃起一把火。海滩上的沙呈灰色,柔滑。小河从上面流过,宽大的水洼倒映着天空。
  丹尼尔在内心深处一次又一次默叨着那个美丽的名字:
  “海!海!…”
  他的脑袋眩晕、嗡嗡作响。他想说话,甚至想叫喊,可他的喉咙堵住了他的声音。此刻,他必须边跑边喊,把他的蓝背包摔得远远的,让它在沙滩上滚动;他必须挥舞手臂,拔开两腿奔跑,像穿越高速公路的人一样。他跳过一簇簇海藻,在海滩高处干燥的沙堆里蹒跚而行。他脱掉皮鞋和袜子,光着脚丫跑得更快了,根本感觉不到剌脚的绒草。
  大海在远处,在平原般的沙滩的另一头。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它变幻着色彩和形状,开始是一望无际的蓝.之后变灰,变绿,几近黑色;忽而是赭石沙洲,忽而又出现海浪白色卷边。丹尼尔不知道它竟然还有那么远。他继续奔跑着,双臂环抱于胸前,心猛烈地撞击着胸腔。此刻,他感到脚下的抄滩坚硬得像柏油马路,潮湿,沁凉。离得越近,海浪声越强烈,像汽笛声一般充盈着周围的一切。这声音极其温柔悠慢,然后变得激烈而又充满焦虑,急促得仿佛铁桥上的火车,或者,有如河水一般向后翻滚。不过,丹尼尔并不畏惧。他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在冷风中笔直地向前奔跑,目不斜视。离海浪流苏仅几米远时,他闻到了那种浓郁的气味,便止住脚步。海水强烈的咸味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湿漉漉的沙滩上坐下,看着眼前那儿乎涌向天空中心的海浪。他曾经极度思念过这一瞬间,想象过这么一天,如今这一切终于变成了现实,它决不像照片和电影中拍摄出的那种大海。它把自己的本来面目真实地暴露在他的面前,海浪汹涌澎湃,起伏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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