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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琅琊榜-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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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淡淡道:“在下苏哲,随友入京,与江左盟没有丝毫关系,请誉王殿下不要有所误会。”

见誉王被这软绵绵的一句话顶得无语,太子顿时心头大快。还请旨嘉奖呢,要请旨难道本太子不会请,轮得到你插手吗?

“此言极是,”太子趁机道,“苏先生就是苏先生,扯那么远干什么?听说先生有体弱之症,入京是为了游赏散心,不知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啊,我带苏兄在城里逛了一天,什么清乐坊、上墟市、夫子庙、洗愿池都去过了!”言豫津一派天真地抢着答道。

“这些都是你喜欢玩的地方,”太子嗔怪地瞪了言豫津一眼,“人家苏先生情趣高雅,哪里爱去这些俗艳喧嚣之地?要说金陵盛景,还是在郊外,只可惜大多圈进皇家苑林中了。先生如果有兴趣,就请收着这个出入的玉牌,虽没什么大用,但拿来开道还是方便的。”

他虽然说的谦逊,但那块净白脂玉加盖玺章的令牌一亮出来,大家谁不知道它的分量?谢弼眉尖一跳,不由看了誉王一眼。

暂居下风的誉王抿了抿嘴角,冷眼瞧着梅长苏的反应。只见这位江左盟宗主用指尖拈住牌穗,拿到眼前随便瞟了瞟,唇边闪过一缕淡淡的笑意,叫了一声:“飞流!”

一眨眼的功夫,那俊秀阴冷的少年便出现在梅长苏身边,几个贵公子看惯了没什么,倒把两个皇子吓了一大跳。

“来,把这个拿着。以后我们飞流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爱怎么走怎么走了,如果再有大叔把你捉下来,就拿这个牌子给人家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现在去玩吧。”

大家眼前一花,少年又消失了踪影。太子愣了半天,脸色有些难看,誉王却一副暗中笑的肚痛的表情。

这块玉牌可是加盖了皇帝大宝玺印的一道令符,除了太子,连王爷们也未蒙赐有,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凭此牌,所到处可令百官俯首。结果人家如此大手笔地送出见面礼,他居然转手就拿给自己的护卫玩去了,简直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识宝,还是该说他太不给面子……

“其实游玩也是很费体力的,”现在又再次轮到誉王振作精神,“苏先生还是该先行调养身子才是。刚巧本王这里得了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首乌,最是滋补的。另外,在我灵山别宫里有股药泉,常浴此泉可益气补神,连父皇都赞不绝口,不妨请先生过去住一段时日,本王也好与先生谈论一下词赋文章,沾一沾这公子榜首的雅气。”

他这个建议一出,连萧景睿都不禁有些动容。想起这一路上梅长苏稍加劳累便面白气喘,晚上也时常咳个半宿,他就感到十分揪心,虽然极不想让梅长苏与嫡位之争扯上关系,但那千年首乌与灵山药泉无疑还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你最近这么忙,父皇不是瞧你能干,一连交办了好几件差事给你吗?”太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哪里有时间陪苏先生去什么灵山别宫啊。”

“皇兄不必担心,兵部和淇州那两桩差使已经办好了,昨儿才回了父皇,正准备今天回禀皇兄您呢。至于庆国公的那桩案子,派出去的钦差还没回来呢,www奇书网一时且开不了审。这几日正好是个空闲期,怎么也得让小弟松泛几天不是?”誉王笑着回话,态度极为恭敬,却让太子恨得牙痒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欠揍,巴不能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以上去痛痛快快的地扇上两掌。

“誉王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梅长苏瞧着这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却象对乌眼鸡似的两兄弟,慢吞吞地躬身为礼,“只是这一向服的是寒医荀珍先生特意为我调制的丸药,不能擅加进补,那千年首乌是何等宝物,不要白白浪费了。至于灵山别宫的药泉,只怕我要先写信问问荀先生,如果他说洗得,我再去叨扰殿下吧。”

太子一看梅长苏也拒绝了誉王,心里顿时舒服了好些,忙道:“可不是,调理病体万万马虎不得,怎么能看什么药贵就往嘴里吃,看什么水好就跳进去洗呢?桓弟府上要是没有比寒医荀珍更好的大夫,就不要乱给苏先生出主意了。”

誉王心里明白,当着太子和自己的面,梅长苏是不可能明确表态偏向哪一边的,所以今天不过是大家来见个面,彼此品察一下对方,真正的水磨功夫还在后头,不能急于一时。于是立即哈哈一笑,一副大度的样子道:“这个是本王疏忽了,可惜此处无酒,否则一定要自罚三杯才是。”

太子站起身来道:“桓弟,人家苏先生今天是来看比武的,我们就不要多加叨扰了,这就走吧?”

誉王略加思忖,想到太子所赠的玉牌虽然被转手给了护卫,但好歹算是收了,自己岂能平白地落了下风,忙向谢弼使了个眼色。

“对了苏兄,”谢弼心领神会,立即叫了一声,“您不是一直想着要去凭吊黎崇老先生的教坛遗迹吗?我记得老先生有些手稿……”

“在我府上,在我府上,”誉王立即接过了话茬儿,“黎老先生也是本王一向敬重有加的鸿儒,故而收藏了几本老先生的手稿,怎么苏先生也是……”

“黎老先生门生遍于天下,苏兄也曾在他坛下听讲过呢。”谢弼附和着道。

“这可真是巧了,”誉王忖掌一笑,“以后就更有得切磋了。”

这一下投其所好,连梅长苏也不禁目光闪动,轻声问道:“是哪几本手稿呢?有《不疑策论》吗?”

“有,有,”誉王大喜道,“就在本王的藏书楼内。先生如果想看,尽管到府中来,绝对没有人敢拦先生的大驾。”

他不提要赠送书稿,而只是请梅长苏来看,分明就是以此为饵,引得人常来常往。太子看看情况不对,不禁有些着急,忙道:“桓弟也未免太小气了,不就是几本书稿吗?人家苏先生喜欢,你送过去就是了,还非要人家到你家里去看……你要真舍不得,那几本书值多少钱,你出个价,我买了送苏先生。”

被他这样一激,誉王只好道:“我只是怕苏先生不收,先生如果肯笑纳,自然是立即送过去。”

梅长苏淡淡一哂:“既然也是誉王殿下心爱的书稿,苏某怎能横刀夺爱?”

“哪里哪里,苏先生如今这般才名,如果黎老先生在世,必视你为第一得意弟子,这手稿归于先生之手,那才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誉王一面装着大方,一面忍不住又刺了太子一句,“不过小弟还是要冒昧地说一句,皇兄刚才的话可有些不对,这几本手稿在寻常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敬重老先生的人眼里,那都是无价之宝,皇兄说的‘出个价’之类的话,苏先生听了可要难过的……”

太子顿时气结,但他确实素来不爱读书,弄不懂这些文人的心思,担心又说错什么话,平白地得罪了梅长苏,当下也只好忍了这口气。

两人这一番较量,也说不上有什么大赢大输,眼见着梅长苏神思倦怠,萧景睿很关切地频频询问他哪里不舒服,当下也不好久留,各自又客套地关心了几句,便一起出去了。

第一卷 江左梅郎 第十五章 庭生

言豫津早就不耐烦在棚里听他们阴一句阳一句地勾心斗角,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看比武,见他们走了这才跑了回来,见梅长苏坐在椅上不停地咳嗽,萧景睿在一旁给他轻轻拍背,忙问道:“苏兄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没什么……”梅长苏接过萧景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拭着眼角咳出来的眼泪,“太子和誉王殿下都佩了一种香……有些闻不惯……”

“啊,我知道,那是东海产的龙涎香,皇上赏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有呢。香气确实浓烈,难怪苏兄闻不惯,不过听说提神是最好的,还有壮阳的功效呢。”

“是吗……”梅长苏随口应着,眼尾瞟了瞟站在一旁,仿佛并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的谢弼。

自己厌恶龙涎香的信息多半今天晚上就会由谢弼传给誉王,所以誉王下次见自己的时候一定不会再佩香。而萧景睿和言豫津都肯定不是太子的人,那么应该没有人会告诉太子这个消息,可如果他下次见自己时也刻意没有佩香的话,那就说明誉王府中也潜有太子的谍探。

而若是太子丝毫没有得到消息,依然佩着龙涎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那么誉王此人的能力和手腕,应该就值得重新评估,要大大地为他加上几分了……

这之后终于清静了许多,没有再来什么形形色色的访客,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看了几场比试,虽然尚没有高手出现,但也不算乏味。

中午有一个时辰的停赛休息时间,迎凤楼上仍是帘影浮动,看不出皇帝陛下还在不在,估计他也只是露一露脸,应该不会坚持一连几天都坐在上面从头看到尾的。言豫津不知什么时候已安排人送来了酒菜食盒,兴致勃勃地聊着上午的事,等着下午开赛。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才是真真正正把心思放在比试上面的。

午后没过多久,谢弼便找了个借口消失,萧景睿见梅长苏慵慵倦倦的样子,建议提前回府去,言豫津几番挽留不住,也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棚门旁送他们走了。

一上马车,梅长苏就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萧景睿也不打扰他,静静陪坐在一旁,仿佛也在想什么心事似的。车厢慢慢的晃动着,两个人的肩膀时不时轻轻碰在一起,感觉气氛十分的平和,但又有一些淡淡的凝滞。

“景睿,刚才出来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半晌后,梅长苏轻轻地问道。

萧景睿悸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扯着窗帘上的流苏,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看见了……有什么感觉吗?”梅长苏睁开眼睛,缓缓将视线转向同车人,后者也正把目光凝注过来,清亮的眸色中,有一些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味道,似乎仍带着几分迷茫,但似乎又已经十分的清晰。

“第一个感觉是……她的发型变了,原来垂着的那络头发,现在全部盘了上去,挺好看的,比以前更好看……”萧景睿微微眯起眼睛,象在回想一般,“然后就看见她身边的人,他们手牵着手……说实话这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是滋味的,不过又感觉到很和谐。当时她偏过头跟他说话,他很安静地听着,那个画面看起来非常顺眼,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尤其是他看着她的样子,那种眼神……让我觉得云姑娘等他等他非常值得,也许在我最迷恋她的时候,也做不到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她……苏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一定还做不到,我好象还欠缺一些什么,但自己又想不明白……”

“因为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好象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归来的,只在一个世界里生活过的人,是很难和他们一样的……”梅长苏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慈和,“可是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呢?如果可以快快乐乐的在单纯的世界里过一辈子不是更好吗?”

萧景睿眉睫一跳,“难道苏兄认为……云姑娘的夫婿,曾经经历过……”

“若非历经生死劫关,又何谈前世鸳盟?”梅长苏轻轻慨叹一声,“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一段故事,如此痴情有了结果,也算能让人欣慰了。”

“是啊,”萧景睿重重地点头,“象云姑娘那样善心仁术的好人,自然该有夫妻恩爱的好结果。”

梅长苏微微将脸侧向一边,掩去自己眸底微闪的光亮,以极低的声音自语道:“象你这样纯善的孩子,本来也该有一个好结果的……”

“苏兄,你说什么?”萧景睿凑过去仔细地听,也没能听清楚。

“我说……象你这样的好孩子,将来一定会再遇到可心的姑娘的……”

“将来……”萧景睿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出了一阵神,掀开车帘,转头看外面去了。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结果刚一探出头去,就瞧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围了一群人,一辆马车停在人堆中间,里面还传来叱骂的声音。

“景睿,停车看看出了什么事。”梅长苏也支起身子向外看去,“我听到有孩子的声音。”

“哎。”萧景睿应着,喝令马夫停车,自己跳下车去走近了一看,其实围在一起的都是穿着同样家丁服饰的人,那辆马车前挂着“何”府的灯罩,街上的闲人们都没敢走近,只远远站着看热闹。

萧景睿眉头一皱,大概已经猜出又是什么人这样当街摆威风,挤进内圈一看,果然就是吏部尚书何敬中之子何文新,正用脚踹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子,一面打一面骂着:“你这小杂种,到处乱窜什么?惊了本少爷的马,害得本少爷差点摔下来……”说着又从身边随从手中夺过马鞭,正准备用力抽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谁***敢……”何文新闷头闷脑地骂了半截,这才看清了萧景睿的脸,后半句话也咽了下去。其实京城里真正的世家子弟一般都家教良好,很少这样当街恶形恶状,纵然有一些骨子里同样没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的人,多半也会自矜身份,不屑于亲自又打又骂的。这何文新父亲是科举出身,做官后四处调任,儿子放在祖母处娇溺,未免有些失于管教,进京没几年,已是恶名昭彰,亏得他还算有些眼色,惹不起的人平时根本不惹,才混到了今天还没出事。此刻见是萧景睿出面,哪里还敢多话,只讪讪地说了两句“算了,懒得计较”,便带着手下飞快地走了。

萧景睿虽然生气,但又不可能去把人家捉回来再打一顿,只好摇摇头,蹲下身子去看那小孩子。那男孩身形瘦小,大约还不到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掌印,略略浮肿。见打他的人走了,这才微微直起蜷缩的身子,飞快地四处爬着去拣拾散落一地的书籍,重新垒成高高的一叠,用一张旧包袱皮包裹,可是书多布少,半天也打不成结。

“你叫什么名字?”萧景睿也帮着捡了几本书回来,碰碰那男孩的肩头,“你应该已经挨了好几脚吧,受伤了没有?”

那男孩瑟缩着躲开他的手,低头不语。

“景睿,”梅长苏在马车上叫道,“把那孩子带过来我看看。”

“哦。”萧景睿伸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温言道,“这么多书你怎么抱得动啊?我找个人帮你拿,走,我们先过去。”

“我抱得动……”男孩小声嘀咕着,但终究不敢大挣扎,被萧景睿半拖半抱地带到了马车旁,一把塞进了车厢里

梅长苏温暖柔软的手按在男孩的肩上,依次向下,轻柔但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全身,手掌按到肋下时,那孩子受痛般地叫了一声,向后躲了一下。

“这里大概伤到了。”萧景睿从后面扶住了男孩的身体,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可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瘦小的身躬上,除了肋骨处有一处青紫新伤外,竟还遍布旧伤,粗粗一看,仿佛有棒打的、鞭抽的,甚至还有烙铁烙的,虽然痕迹都有些淡了,但仍可以想象当时这孩子受的是怎样的折磨。

“你是谁家的孩子?”萧景睿难掩震惊,大声问道,但转念一想,又改口问道,“你是哪个府里的小厮吗?是谁这样经常打你……”

“没有……”那孩子立即否认道,“好几年没有了,这是以前……”

“就算是以前也跟我说,是谁打的?”

“景睿,”梅长苏轻声阻止道,“别问了,这孩子肋骨就算没断也有裂痕了,先带回府去请个大夫细看一看。还有那些书,都抱进来吧,看这孩子一直记挂着他的书呢……”

他这话没有说错,那男孩一看到所有的书都被抱了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哀求道:“我没事,你们放我下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要回去哪里?”萧景睿趁机追问。

男孩的反应似乎十分敏锐,立即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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