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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琅琊榜-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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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是武学不精,报了名也白搭,你好歹也算是个高手,还难为苏兄指点了你一路,就算积累一下实战经验也好啊。”谢弼不由分说,向言豫津道,“豫津,明天你去帮他把名给报上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已经给他报好了。”言豫津笑眯眯道。

“喂……你们俩……”

“不用紧张,”梅长苏安慰道,“你的武功我最清楚,想赢到最后是不可能的,去比试几轮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也算是安慰我?”萧景睿欲哭无泪,“难道我是最好欺负的人……”

谢弼又想到一个问题:“不会只有京城贵族人家才知道这事吧?江湖武林上的俊彦英杰应该也能来参加吧?”

“当然能来。这种消息就是想瞒也未必瞒得住,何况皇上也有趁此机会为郡主择一佳婿,以慰她沙场孤苦的意思。你们这一路上京来,难道没注意到各路英杰都在朝金陵赶吗?”

三人细细回想,迟钝地发现好象是这样,只是进京的人流本就多,一时没在意罢了。

“好啦,不跟你们聊啦,”言豫津起身伸个懒腰,“我要回去好好休养,三天后准备大展身手,打退各路英豪,一举登上琅琊高手榜……”

谢弼斜了他一眼:“这人,还没睡着就开始说梦话了……”

“是该走了,免得打扰苏兄休息。”萧景睿也道,“飞流都睡着好久了。”

大家回头一看,果见飞流和衣躺在床上,也没放帐帘下来,闭目睡得很香。

“都睡着了感觉还象个冰块……”言豫津刚发表了一句评论,飞流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他赶紧指着萧景睿道:“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飞流的双眼无焦距地睁了一小会儿,瞬间又重新闭上。

“放心,你的声音他已经认得了,”梅长苏莞尔道,“如果是陌生人的声音,飞流就会立即醒过来了。”

“还好还好,”言豫津拍拍胸口道,“那我们就告辞了,苏兄请早些安歇吧。”

梅长苏起身相送到门外,目送三人离去,这才返身回房。

二更钟鼓恰在此时响起,梅长苏停住脚步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凝目看着黑夜中一片寂静的侯府,良久之后,才慢慢关上了房门。

金陵城世代以王气蒸胜著称,城中心自然就是大梁皇帝的宫城。从南胜门出去,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既独立,又与宫城浑然一体的精致府第。

府第的规制并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府第正门常年不开,门楣上悬挂着一道压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上面以官梁体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字:“莅阳府”。

莅阳长公主,当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宁国侯谢玉之妻。

京里稍微有一点年岁的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先皇下嫁爱女时轰动全城的盛况。那高倨于迎凤楼上俯视平民的新婚夫妇,简直就是英雄美人四个字最直观的诠释。二十六年时光荏苒,两人恩爱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三男一女,皆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在众人的眼中,这绝对是堪称最完美的家庭典范。

原本按皇室惯例,莅阳公主与谢玉成亲后,应是由谢玉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对他以“驸马”而非“侯爷”相称。但由于公主本人的意愿,加之先皇太后都认为不应让女儿在婆家高高在上,反而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故而特准公主移居宁国侯府,在府内与公婆以家礼相处,加之公主生性贤良,为人端庄敦厚,命令下人只要是在侯府之内,统统以“夫人”称呼她,对她自己带来的宫人,更是严加拘管。后来谢玉战功日著,在朝中越发的显贵,公主又时时刻意低调,朝野上下渐渐便习惯了将两人的关系视为“侯爷”和“侯爵夫人”,而不是原本应该的“公主”和“驸马”。

这座莅阳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她大婚后,便空闲了下来,莅阳公主觉得空置可惜,命人在里面养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香,宫中后妃与亲贵家眷们常在花期前来请求赏游,是京都上层的一处胜景。公主在斋戒、礼佛时,或者是太皇太后要来小住的日子,都会搬回去住上几天。

萧景睿与谢弼二人回来时,他们的母亲就恰好正在公主府小住。

这日一大早,两兄弟便遵从父命,前往莅阳府迎候。到达的时候长公主的銮轿已经备好,正停在侧门外。这两个人当然不需要任何通报,直接就进了内堂正厅,迎面看见母亲已装束完毕,正被侍女搀扶着走出来,忙齐齐拜倒。

“起来吧。”莅阳公主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她一向是个矜持守礼的人,府中许多下人侍奉她多年,也未曾见过她有片刻失态。萧景睿多日未归,她尽管也十分挂念,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多看了他两眼,未曾急切地上前询问。

“爹爹命孩儿们前来护送娘回府。”谢弼在莅阳公主身边留的时间更长,比起哥哥来显得要更亲昵一些,但也远远不到寻常人家那样滚进怀里撒娇的程度,虽然上前扶住了母亲的手臂,但态度仍然只能用恭肃来形容。

“景睿近来还好吧?”莅阳公主问道。

“劳娘亲挂念,孩儿一切安好。”

“你们父亲上朝去了吗?”

“是。”

这样几句对话后,母子三人便不再多说,出门上了车驾。

进了侯府,角门外落轿,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母亲出来。此时老侯爷与太夫人已逝,无须前去问候,所以莅阳公主直接吩咐回她日常起居的正房。

顺回廊过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莅阳公主略略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清淡的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恰在这时,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意境非凡啊。”

萧景睿仰首细听了片刻,答道:“这是孩儿的一个朋友,姓苏名哲,受孩儿之邀来金陵小住休养,目前就下榻在雪庐。”

“娘是否想要见见此人?”谢弼忙问道。

莅阳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景睿的友人,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须见我?”

“可是此处听不真切,不如孩儿请苏兄进内院,隔帘为娘亲抚琴如何?”谢弼建议道。

莅阳公主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弼儿,这位苏先生来此是客,并非取乐的伶人,岂能这样召来唤去?日后若有机缘,我自能再闻琴音,若无机缘,亦不可强求。”

萧景睿乍一听到二弟的建议时,感觉与莅阳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悦,但见母亲已经拒绝,便没再多说。谢弼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只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总觉得母亲地位尊贵,喜欢谁的琴便叫来抚上几曲就是,没有多想,结果受了责备,不由满面通红。

到了内院正房,莅阳公主靠着临窗设的一张长榻坐下,等下人们奉了茶点都退出去后,招手让两个儿子到身旁坐下,这时气氛才没有那么冷淡有礼,母子们开始闲话家常。

萧景睿早上出门时曾去过一次雪庐,但那时梅长苏似乎还没有起身,飞流守在院中谁也不让进,所以也没见到面。此时虽然陪着母亲闲谈,但想象客人才来一天,不过去多招呼总不太好,所以一直挂念着.

莅阳公主向来颖慧,岂会看不出儿子有些心不在焉,当下温和地道:“你们都还有自己的事情,不必在这里陪着了,我静静地翻几页书,倒更好消遣,都出去吧。”

“娘说哪里话来?”谢弼忙道,“儿子们当然应该陪娘散心。”

“你们两个大小子陪着有什么趣味?不如早些娶个贤孝的媳妇进来陪娘,那才是真孝顺。不要在我这里耗着了,快走吧。”

谢弼有许多府内外的事务要处理,萧景睿也记挂着要去看梅长苏,两人都没有再多虚言,行礼退出了内院。

“父亲明日要去洪太尉府祝寿,我要去安排寿礼。麻烦你跟苏兄说一声,今天暂不能去问候他了。”谢弼在二门的甬道口急急地跟萧景睿交待了一句,两人便匆忙分手。

第一卷 江左梅郎 第十章 蒙大统领

等萧景睿赶到雪庐时,梅长苏已没有在抚琴,而是拿着本书在树下翻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之极。

萧景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苏兄昨夜睡得可好?”

“你担心我睡不好么?”梅长苏示意他拖个竹椅过来坐,“我们江湖中人,哪里会有择席的毛病,不过是想着豫津说的大热闹,睡的迟些,今天才起来晚了。飞流说你早上也来过一趟?”

“嗯。”萧景睿四处望了望,“怎么没见飞流?”

“哦,飞流第一次来金陵,我让他出去玩一会儿。”梅长苏轻飘飘地说。

萧景睿不由有些冷汗。这位江左盟宗主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地盘上啊,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一位心智象个孩子,武功却是超一流的高手放了出去玩……

“你放心,我们飞流是不会惹祸的。”梅长苏如同能读出萧景睿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惹了祸,依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见了,人家也找不着宁国侯府的麻烦。”

“我哪里是怕有麻烦的意思?”萧景睿苦笑道,“苏兄又冤枉我。”

“你呀,”梅长苏把语调的尾音稍稍拉长了一点,带着一种慨叹的味道,“怎么回到侯府才一天,人感觉就拘谨呆板了好些,连是不是玩笑都听不出来了……”

萧景睿第一反应待要反驳,可说了一个“我……”字后,又突然发现找不出辩驳的话来,细细一想,人居然愣住了。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梅长苏的手指悠悠然地在身旁的石桌上敲动着,“饮食适当会让人的身体健壮,但吃得过多了却要变胖;觉睡得足人的精神会好,可睡的太多又要变懒。注重教养礼仪能让人温恭贤良,然而一旦教养过了头,就难免拘束了人的天性。”

“可是,父母对我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教养啊……”萧景睿不由争辩道。

“是一样的教养,但是不是一样的天性呢?”梅长苏向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自己有空好好想想,我可不想费精神跟你说教。现在我问你,你只是过来问候我一声呢,还是打算一直陪着我?”

“苏兄刚来,我当然应该一直陪着才对。”

“我不是问你应该怎么样才对,我是问你自己心里想要怎么样才开心?”

“我心里……我心里也很想一直陪着苏兄……”

“这么说话不就行了吗?”梅长苏露出师长般的表情,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头,“下次心里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的教养已经过剩了,就算让你随心所欲,你也干不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来。”

萧景睿摸着被他敲痛的地方,反而觉得胸口异常的轻松,脸中不禁展开笑容。

“你心里的弦是自己绷紧的,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放松,”梅长苏眸中微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笑容渐淡,“其实你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与我何干?说不定以后你会发现,我不仅不是一个能给人解除烦恼的人,反而会带来更多想也想不到的烦恼呢。”

“才不会,”萧景睿想也不想就道,“虽然我们相处时日不长,但苏兄的为人我已经清清楚楚。尽管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称为是苏兄你的知己,但苏兄绝对早就已经是我的知己了……”

梅长苏眉睫一颤,心头突然闪过一抹隐痛,面色白了白。

“怎么,身体又不舒服了?”萧景睿忙问道。

“我时常有心悸的症状,一闪就过去了,你不必担心。”梅长苏淡淡道,“既然是你说要陪我的,那就去拿个棋盘出来,我们厮杀片刻如何?”

萧景睿定一定神,刚才的那种怜惜的感觉闪念而过,仿若是错觉一般。听到梅长苏的这个要求,他忙站起身来,亲自到一旁厢房拿出一副棋子棋盘,在树下石桌上安放好。

梅长苏虽是位列榜首的雅公子,但也并非真的十全十美,至少棋艺方面他就未算得一流。这一路入京,萧景睿早已知道他的底细,根本不必用上全力,就能让这位江左盟宗主撑腮拧眉,想个半天。

棋毕三局,梅长苏完败。萧景睿笑着拂乱棋子道:“苏兄棋意虽好,但天生不擅计数,我可以在这里放一句大话,这辈子你估计是赢不成我了。”

“你别得意,等我教会飞流,有你哭的时候呢。飞流虽然不象一般聪明人那样能够心思百转,但专注力却极是惊人,我所认识的人中,没一个及得上他的。”

萧景睿没有理他试图找回场子的话,而是抬头向外望了望,问道:“苏兄到底让飞流去哪里玩了?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清啸连连,紧接着便是一阵衣帛破空之音。萧景睿刚刚跳起身来,便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喝道:“何方小子!敢在侯府撒野,休逃!”

“不好,这个声音是……是……”萧景睿顿时大惊,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突觉臂上一紧,转头看时,梅长苏神色凝重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沉声道:“快带我过去!”

事发仓促,萧景睿未及多想,便展臂圈住了梅长苏的腰,运气一提,带着他连接几纵,以最快的速度向骚乱的现场奔去。

掠过西侧道,刚冲进正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二三道门之间的那小庭院里人影翻动,打得甚是热闹。飞流不仅身法奇诡,而且剑术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可与他对打的那人似乎却丝毫未显落在下风,一手掌法大开大合,游刃有余,内力之雄劲如酷阳烈日,仿佛将飞流原本来去无踪的秘忍之术曝晒在了阳光之下一般,令这个少年几番冲杀,也冲不出他的掌力范围内。

萧景睿还未回过神来,听到身旁梅长苏厉声喝道:“飞流住手!”立即本能般地也跟着大叫了一声:“蒙统领请停手!”

飞流对梅长苏的命令一向是不假思索地服从,立刻收住剑势,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对手倒也不趁势紧逼,双掌回错,虽未散力,却也停住了攻势。

“景睿,这是怎么回事?”随着这一句威严十足的问话,萧景睿这才发现父亲竟然也在现场,负手立于庭院的东南角,似乎是为了封堵飞流前往内宅的方向。

“请侯爷恕罪,”梅长苏缓步上前,欠身为礼,“这是在下的一个护卫,他一向不太懂事,出入都没有规矩,是在下疏于管教的错,侯爷但有责罚,在下甘愿承受。”

萧景睿也慌忙上前解释道:“这次一定是个误会,飞流一向喜欢高去高来,但只要不去惹他,他就决不会伤害任何人……”

谢玉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脸色仍是有些阴沉,对梅长苏道:“苏先生远来是客,我府中不会怠慢,只是贵属这出入的习惯恐怕要改改,否则象今天这样的误会,只怕日后还会发生。”

“侯爷说的是,在下一定会严加管教。”

谢玉“嗯”了一声,转向适才与飞流对打的那人,竟拱手施了个礼,向他道歉:“蒙统领今日本是来做客的,没想到竟惊动您出了一次手,本侯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蒙统领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体态雄健,身材高壮,容貌极有阳刚之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气内敛,见宁国侯过来致歉,立即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我不过是见这少年身法奇异,敢在侯府内越墙飞檐,而满府的侍卫竟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以为是个心怀叵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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