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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悠然田居札记 作者:鱼丸和粗面(晋江榜推vip2014-06-30正文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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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夫人微微福身点头,方才她看得真切,这穆大人分明喜欢极了他的新婚夫人。如此,穆夫人方才所言应都属实,她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不管夫婿与儿子最终是否会被记起,他们母女总算有了依靠。

    另一边的程氏却早已辩上:“沈家与穆家也是世交,然哥你可莫要相信那一面之词。”

    宜悠放心的站在穆然身边,后者疑惑:“哦?”

    “分明是她害死了四丫,又来害春生。”

    穆然摇摇头:“沈二夫人你这番话可全是臆测,四丫因风寒而死,春生之伤,也是因他先伤长生,长生反击而起。”

    “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公然有失偏颇,竟是胳膊肘往里拐。”

    穆然无奈:“将军当年曾教过我,要先为人,再为官。为人者,首先要分出亲疏远近,为官者,必然要做到公允。可如今人证物证聚在,难不成,你想让我诬陷自家夫人?”

    “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

    穆然摇头不予她做计较,宜悠却听的刺耳。

    “沈二夫人,恕我直言,四丫非死于我手,而是因你而起。你落到如此境地,也与我无关。”

    走上前,她对着程氏的眼睛:“沈家二爷本为嫡子,虽先族长留有双族长之遗书,但大越令岂是一乡间老叟遗书可撼动。若当日你等不鸠杀柳姨奶奶,自无沈二爷谋杀之罪。至于沈二爷与沈大姑娘之事,也皆因他一时贪婪而起。后来若非你贪图富贵算计于我,四丫也不会入县衙。若是你自小好生教导于她,入县衙后,她也不会妄图陷害夫人,以至于被杖责。”

    “此之一切,皆因你等贪婪而起。便不是我戳穿,事情也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低下头,她轻声感叹着:“许多事皆在人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害死四丫的不是我,而是教会她贪婪的你。”

    “你也不用再逃避或者推脱责任,想必你心中也明白。所以即便四丫有怨,也不会冲我来,她大多会呆在你身边。”

    程氏后退两步,整个人跌倒在地:“是我?”

    穆然走上前,与宜悠并排战立:“我刚从县衙归来,四丫身子骨本有起色,县丞夫人见她有悔过之心,也延医问药。无奈,半个月她似乎受过打击,而后死于风寒。”

    “前几日?”

    程氏喃喃道,那时她曾经县丞夫人允许,见过四丫。她都对闺女说了些什么:要她养好后争气,笼住县丞大人的心,为她弟弟谋一处清幽的读书之所。她还说,若失了尊贵地位,那人活于世还有何乐趣可言。

    她还记得四丫在她临走前磕的那三个响头,怕是那时,她的心已经被伤透。

    真的是她,是她害死了女儿,亲手害死了女儿。她都做了些什么,当时她应该好生安慰四丫,让她安心养病,而不是逼迫她去争那富贵荣华。

    程氏跪在雪地里,热泪打在雪上。

    春生走上前,他知道娘亲是去看姐姐。那些话也都是他的意思,毕竟一个人支撑太辛苦,身为姐姐的本该为弟弟分担。可他着实不相信,姐姐会因此死亡,定是穆家夫妻以此欺骗娘。

    至于四丫,他是有些伤心,可更多的则是解脱。死了也罢,如此不光彩的姐姐,日后总能被人逐渐遗忘。不过如今最重要的,人死在县衙,那边总会补些银钱。他已许久未曾穿过锦缎衣裳,等来年科考他总算有新衣裳和最好的笔墨纸砚入场。

    “娘,你还有我,莫要太过伤心。他们人多,我们先回去。”

    母子俩相互搀扶,蹒跚着朝拐角处走去。那里是官学,每个入官学之人,均能分到两间房。

    **

    送走二人,薛家其余人也做鸟兽散。

    薛夫人牵着璐姐儿走上前:“若她再胡乱攀扯,我尽可出来作证。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我为人从不扯谎。”

    宜悠笑着应下她的话,临近午膳时分,穆宇和长生依依不舍的告别璐姐儿,四人上了端阳赶着的马车归家。

    待到用完午膳,两人走到房内,宜悠先是问明白四丫之事。

    “她当真快好了?”

    “确实如此,只要熬过这个腊月,待来年开春天气回暖,她便能无碍。”

    “那去看她的人……”

    一问一答间,她总算明白事情全过程。章氏外表虽看似严厉,但实则有一颗仁善之心。四丫在偏院活下来后,她问过巧姐意见,便请了个郎中为她看病。县衙不缺那份银子,多方补药下去,四丫脸上慢慢有了人气。可惜这一切,终究抵不过心如死灰。

    “四丫只与我差一岁,小时候她虽然黑黑瘦瘦,但性子却极为娇憨。我亲戚缘薄,毕竟姐妹一场,若她这次悔悟,指不定我们能重叙姐妹之情。可惜这一切,终归只能再想想。”

    穆然坐在宜悠边上:“都过去了,你也莫要太过遗憾。”

    宜悠打开妆奁,取出一对银镯,这是成亲那日沈家送来的贺礼。那几年,她与四丫也曾一人一只的带过。将银镯包好,她放在一旁。

    “明日我去见夫人,同她说下绣坊之事,顺带将此物放在四丫棺椁中。黄泉路上,她总得有点嚼用。”

    最后一句打破了房内沉闷的气氛,穆然道:“都依你,改日为夫给你打更好的。”

    “那多谢夫君。”宜悠叹口气坐下,慢慢说着今日之事:“方才只觉爽快,未曾多想。如今再说起来,只感觉自己所作所为与沈家其余人一般无二。夫君,莫非不知不觉间,我也变成那般面目可憎之人?”

    穆然将她环在怀中:“不一样,你们的目的不一样。就如战场上,拿刀划伤人不一定是杀敌,也有可能是取出射中身上的箭矢。”

    宜悠也从迷惘中回过神,终归是不一样。靠在穆然肩膀上,她娇嗔道:“夫君莫要嫌弃就好。”

    “宝贝莫要嫌弃为夫便是。”

    “为何?”

    “朝廷调令已出:知州大人高升入理藩院,负责接待北夷使者。而新任知州大人,则是县丞陈大人。”

    “这是喜事,明日我去得多捎点东西贺喜。”

    穆然笑着摇头:“陈大人高升自是喜事,只是此事并非那般简单,京城陈家此番损失重大,已将我等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而为夫曾效命廖将军麾下,如今又是与县丞大人一边,定已被人记恨。过完年,咱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平静。”

 ☆、第84章 V章

    一纸朝廷升迁旨意;却让宜悠喜忧参半。虽然穆然也在安慰,理藩院远在越京;陈家根基也在越京。但她有着前世的记忆,深知陈家能量有多大。

    就拿一件小事来说;陈德仁书房摆着一件两尺长的红珊瑚摆件。此红珊瑚乃是南洋岛国进贡,一般为皇家所有。前辈子情到浓时;陈德仁曾对她炫耀,那珊瑚摆件怕是连京中几位长公主和王爷都没有。

    大越长公主皆为先帝之女;年长的几位生于末世,随着先帝戎马半生,上马领兵打仗不输男儿,开国后几人各自领千户食邑。先帝大行;今上忙不迭的将几位公主升格为长公主,并再次加封食邑千户。至于那几位王爷,当年更是亲自领兵打仗,如今他们各自地位,比之长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这般,珊瑚摆件依旧出现在陈德仁这一陈家嫡支次子府里。由此京中陈、王、常等家族权势之大可见一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廖将军当年曾有此言。虽宦海沉浮,但如今他还不是很好?”

    宜悠满是不赞同:“这近十年,廖将军过得何种日子,夫君应当略知一二。廖将军战功显赫,在大越早已如参天大树般屹立。而我等则如树荫下的杂草,轻轻一碰便可铲除。”

    穆然心有戚戚然,可他却知此刻他更得有个主心骨。

    “该来的总会来,到时自有为夫在前挡着。如今咱们当做之事,便是恭贺县丞大人高升。”

    宜悠本不是固执之人,这会她也明白过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县丞大人便是那地头蛇,若与他处好关系,到时互相照付自可高枕无忧。

    “那是自然,我准备将剩余所有帕子都带过去。”

    当日李氏绣了十二方,被她送出去两方,家中女眷各留一方,如今还剩六方,分别是梅兰竹菊以及一对鸳鸯帕子。

    “娘的一片心意,还是留着好。当日我自京城归来,廖将军曾赠两坛百年陈酿,依我看不若用那个。”

    宜悠感激于他的心思,不过还是摇摇头:“再加上夫君这陈酿,年礼也算是妥帖。”

    穆然应下,却是记住日后若是升官,定要给小媳妇找更好看的帕子补上。

    **

    日头高升,端阳将马车停在县衙门口。还没等宜悠走进正房,便听到里面人声鼎沸。

    云县官吏并不多,可也着实不少,如今聚在一处,满面笑容的恭维着章氏。

    “穆夫人来了。”

    宜悠走进来,就见章氏拍拍右边位置:“过来坐。”

    她与巧姐并排坐在上首,望着下面雍容华贵的各位夫人。满屋子除却她与巧姐,最年轻的便是章氏。妇人间言谈,多是在说家中子嗣。

    “睿哥明年殿试,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夫人也是双喜临门。”

    章氏皆笑吟吟的应下:“负责咱们书院的乃是铁先生,有他在,云县这些年也出了不少俊杰。”

    宜悠早已听穆然说过,官学中另有秀才在教四书五经,但山长却是铁先生。铁先生有教无类,只要听话肯学,资质差点他也肯收。当年春生却是属于另一种,他是属于名额外,自费另行编制。

    “铁神仙才高八斗,得亏他肯屈尊在咱们官学。说来这官学中,资质最高的便是那沈氏,听我那孙子说他名唤春生。今年方十二,便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宜悠认出来,此刻开口的正是另外一名主簿的夫人,巧的是她夫家也姓陈。

    先前她只以为是巧合,可成亲之前巧姐却无意中说过,这主簿先前是知州大人跟前的书童,由知州引荐入县衙做事。

    “谁都知道他是个奸细,可咱们却奈何不得。还是我娘有法子,治得他们老老实实。”

    巧姐当时这样说的,言语中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而后慢慢接触,她也知道这位主簿却是牵制过陈县丞几年,那几年想必章氏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巧姐对其印象恶劣。

    “当真有此事?”

    微瘦的便是铁夫人,不同于铁先生整日躲在府内醉心研究足不出户,铁夫人是个热情的妇人。不过似乎这一家人所有智慧仿佛都集中在了铁先生身上,铁夫人倒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

    宜悠先前还有些不受头,但接触多了她反倒觉得这般率真的性子也着实让人放心,所以慢慢亲密起来。

    此刻铁夫人看向宜悠:“那不是你堂弟?”

    主簿夫人笑吟吟的,眼中不无恶意。宜悠无奈,此次县丞大人升迁,穆然在其中出力最大。知州在大越也算数得上的官,且县丞大人连续五年考评优等,本就足够引人瞩目,此刻定不会有人对其不利。从越京到云州的目光,多数便集中在了他们夫妻身上。

    “那是自然,春生自幼便好学,族中也就拿出银两送他入官学。”

    见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主簿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可我家中小厮说,昨日她出门采购时,曾见着你们姐弟二人间的龃龉,听说似乎你们都受了点伤?”

    说完她忙打嘴巴:“看我这张嘴,话到嘴边怎么都存不住,穆夫人你莫要见怪。”

    若是一般人,在如此多人面前被挑破丑事,怕早就火冒三丈。但宜悠则不然,前面大半年沈家出了那么多事,她哪还有一丝面子。若她再畏畏缩缩,怕是被这些踩低捧高的给揉捏死。

    她并无做错事,自然堂堂正正。

    “不过是小孩子家玩闹,吵几句打一架,指不定再见面就好的穿一条裤子。”

    轻描淡写的一扫,下面立刻有人点头。尤其是铁夫人,此刻她已明白过来,自己再次被人当枪使。暗道一声可恨,明明老铁在家时,千叮咛万嘱咐她小心这主簿夫人,不要随意接她的话,可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忘却。

    老铁跟着县丞大人,穆大人是县丞大人手下又一员大将,两家自是亲如一家。

    “穆夫人这话说得对,我家那几个小子也是吵吵闹闹。孩子就是那样,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他们便会和好如初。”

    见宜悠冲她笑笑,铁夫人也放心下来,她倒不是怕穆大人,而是她再笨也知道哪根大腿更粗。主簿当日能被章氏拿捏住,整个县衙主簿之职一分为二,由两位大人的书童分别兼任,这就足见主簿段数还不够看的。

    主簿夫人尤为不甘心:“孩子们小打小闹,磕着碰着算不得什么。哎,可怜那春生一张脸,原先多俊俏的书生,如今竟是红肿中带着疤痕。”

    宜悠见她不依不饶,心里也来了气。她惧怕的是整个陈家,而不是这一小小书童夫人。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可她总不能任由疯狗胡乱攀咬。

    “主簿夫人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本县富贵人家,最爱于官学中为自家姑娘择婿。春生那孩子我知道,面貌是好得,人聪明读书也好,沈家家业也算不得小,夫人这份爱女之心我确是明白。”

    摸摸自己的妇人髻,她由衷的庆幸自己依然成婚。未婚的大姑娘,可不能张口闭口便拉郎配对。

    一直看着的章氏放下茶盏:“说到这我也说桩晦气事,昨日府中死了个丫鬟。”

    旁边吴妈妈忙赶上来:“夫人昨夜便没歇好,不过是一奴婢罢了,依老奴看她是福薄,受不住府上这过分强的喜气。既然如此,夫人也莫要过分自责,好生安置其家人便是。”

    宜悠心中隐隐生出一份猜测,看向巧姐,见她朝主簿夫人努努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她也坐直了身子。

    “吴妈妈你说的是,四丫的弟弟便是春生,我本想赐其些银钱。可如今仔细想着,男儿成家立业,先成家后才立业。主簿家千金今年也有十四,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两人倒是刚好般配。既然主簿夫人有此意,那我便成人之美。”

    主簿夫人一下愣在那,吴妈妈连声道和:“穆大人与穆夫人姻缘也由夫人见证,夫人福气大,如今成人之美,春生与小姐定是天作之合。”

    一时间恭贺声起,众人纷纷开始道喜。一屋子人,无人想过春生母子的意愿。在他们看来,有那样一个不光彩的爹,能娶官家千金便是祖坟冒青烟,他听到后还不喜极而泣?

    宜悠垂眸,她对春生始终存着一分忌惮。这个弟弟虽品行不正,但他样貌白净,且着实在读书上有一套。若是让他搭上主簿,进而与陈家搅在一块,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下面人声再次鼎沸,巧姐趴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愁眉苦脸?”

    “春生几乎要恨死我,若他有了有力的岳家?”

    巧姐失笑:“我该说你什么好,你真当主簿大人时诸葛卧龙在世,能得陈家青眼相加,甚至全力栽培其女婿?”

    宜悠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是啊,陈家看似光鲜,可嫡支、旁支再加上外面依附的党羽,这是何其庞大的一个集团。以这书童轻易被拿捏住的丁点本事,怕早就成了陈家弃子。一个弃子的女婿,出头的机会能有多大。

    春生书读得好,其妻注定不会是乡野村妇。与其让他有个不可预见的未来,不若现在就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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