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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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亲兵带来了那人,那人把信鸽呈上。亲兵悄声道:“禀报将军,马匹上没有烙记。”
云代遥点点头想:前年沐霖回南方时,天侄送了他不少马匹,都有我们这边的烙印,如沐霖真想派人混进来,没有不用这批马匹的道理。我原想到这点,叫杨放带去的全是没有烙印的马。一看手中的信,不由站起来叫道:“不好!”
一边已有人叫道:“不好了,起火了!”
云代遥猛地起身一望,果见远远的一星火光,正是沐霈被困之处。他心道:迟了迟了,这只信鸽也不知是被沐家的人射下来的,还是不巧撞在了哪个猎户的箭上。他又看了一眼信,上写道:“今日获一沐家细作,言沐家雷震火炮已成,将置于船上。又有言,沐霖甚厌其兄,拟将之一并除去。”
云代遥暗自琢磨:不知神机大船上的护甲可敌得过这劳什子的火炮,早得了这个消息,却不想能如此快地用于实战,赵子飞可应付得过来么?沐家既已有此物,水面上是不便与之争了,快着人从山原马道上过去吧,怎么也不能让沐霈就这么死了,否则沐家就没什么掣肘沐霖的人了。想罢对云行风道:“快领精兵,走山道去。看还来不来得及。”
那送信之人察言观色知此事与信鸽有关,懊恼道:“都怪小人未能及早赶到,请老将军许小人随云将军同去,将功赎罪。”
云代遥知杨放治军极严,此事虽与那送信人无干,只怕仍会加以怪责,是以那送信之人指望着能将功补过,便道:“也好,你等同去吧。”
云行风一路上疾驰飞奔。前年与蛮族战时,这等山道不论人马都是走熟了的,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脚下,只见山上火光倒不显,却是浓烟蔽日。
云军的将士退到了山脚下,见云行风来,战战兢兢地跪下谢罪,道:“山上烟太浓,实是待不住人。小的们不得已才退下来的。想来那沐霈一伙已被熏死了。”
云行风大为不悦道:“什么想不想,快领我上去。”云军将士无法,只得引了他们上去,密林中加上浓烟,五步之外不见人影。
“这阵火起得好怪。”云行风听得领道统领一说,心头一动,问道:“不是火炮点着的么?”
统领茫然,道:“什么火炮?”
云行风突然醒悟,速去寻那几个传信的人,却已是不见了踪影,不由咬牙,气极而笑:“妈的,又上当了。”
“大哥!”
沐霈将捂在嘴上的湿巾拿开,盯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抹去面上的妆泥,道:“是我。”
沐霈惊怒万分道:“你怎么这会儿才来,你带了多少人?”
沐霖淡然道:“就这几个。”
“那船呢?”
“河面上被封得死死的,哪里有船?”
“那你叫我放火,不是让我死吗?”沐霈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全没想到沐霖此刻也身在此处。
沐霖的亲卫立刻将他拦住,喝道:“住口,你凭什么对二公子无礼?”
沐霖止住了亲兵们,道:“我没能带船过来,不过我带来了这个。”他敞开了衣襟,从身上解下一条皮袋来,他的石头兵们也纷纷从身上解下皮袋,多则三条,少则两条。
沐霈这时头脑却又清醒些了,喝道:“等什么,还不快吹气!”
沐霈的手下马上醒悟过来,纷纷将皮袋吹鼓。此时烟色愈浓,河面上朦胧一片,赵子飞的船队正处下风,不得不向上移了数里,以避开这些呛人的浓烟。不到一刻,皮袋已纷纷吹鼓了,众人抱着下了水。沐霈瞧着滚滚浊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跳了下去。尚有数千沐霈手下没有皮袋,他们问道:“二公子,我们怎么办?”
沐霖道:“你们降吧。向江面上的船队投降,那里多半是赵子飞在,此人行事温和,不会杀了你们。山下是云行风的人,他此刻正怒,只怕对你们不利。”
在浓烟的掩护下,数百人悄无声息地漂了下去。待赵子飞得讯赶至,水面上的人已进入城头上雷震火炮和水中精钢锁的庇护下,他只得望江兴叹。
事后,那个与云代遥对答的兵士疑道:“二公子是如何得知在山岭埋伏的人是杨放呢?又是如何知他在腾云岭?”
沐霖笑道:“其实也是蒙的。看到那个误闯进去的农人了吧?他是被打晕了带进去的。要是令狐锋或云行风都不会如此仁慈,只会一箭射过去,再把尸首拖走。而赵子飞在云行天手下是最擅水战,不会让他守在陆上。至于腾云岭……可扼这一小段怒河走廊的不就那么几处吗,你不觉得腾云岭的名字对云家很吉利么?”
但这段话是回到京都后才有机会说的。因为他们一上岸,李兴就浑身血淋淋地跑过来,叫道:“二公子平安!二公子终于回来了,杨放带人打进城来了!”
这时天色微明,远禁城中乱做一团,远处火光熊熊,到处是厮杀呼喝之声。石头营沿江口布阵,一时还抵挡得住,但沐霖一见就知,远禁城守不住了,他问李兴道:“杨放是什么时辰开始攻城的?陈将军何在?”
沐霖此刻浑身湿透,形貌甚是狼狈,一双瞳人映着远处跃动的火光,现出倦到了极处的神情。但李兴一见他便定下心来,方才几个时辰的忧急惊惶顷刻间消散无踪。李兴回道:“陈将军已阵亡了。杨放是入夜时分开始攻城的。”
“哦?”沐霖眉头一皱道,“这才一夜,怎就被他攻了进来?”
李兴答道:“杨放挑出一个头颅,诈称是二公子的,城里将士本不晓得二公子已出去一日一夜,见二公子不现身出来,惊惶之下已信了七成,就连末将也……嗯……”
沐霖一听便知,城中几个知内情的只怕更是深信不疑,连对他最为信赖的李兴也以为他带这么几个人出去简直是存心寻死。沐霖道:“就是人心惊惶,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定是人在城内响应吧?”
“是!”李兴对于沐霖的未卜先知早已惯了的,并不以为异,“城中有人烧了粮仓。”
“粮仓不是有重兵看护的么?”
“可……烧粮的人却是供应军粮的粮商,赵家!”李兴咬牙切齿地说道。
“胡说,你胡说!”沐霈气急败坏地插话道,“赵家是我的舅家,与我沐家多年荣衰与共,怎会如此。你造谣,你失了城,却把脏水住别人身上泼!”
李兴不屑地看着他,周围士卒也无人理睬于他,沐霈最终只得悻悻地收了声。
沐霖沉声道:“你们为何不走,却要守在这里?”
李兴道:“二公子未归,我如何能走。我知晓二公子回来定会从江上来,是以兄弟们一起定了,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把这处江口弃守。”
沐霖苦笑道:“我去时说什么来着,你们如今是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好在我还回来了,走吧!回京都。”
石头营的将士们娴熟地交互掩护,在杨军骑兵的砍杀之下,纹丝不乱地撤走。远处射来的箭在他们盾阵外纷纷坠地,攻到近处的骑兵又被不时齐射的弩箭射下马来。骑兵不由自主地避开这个令人胆寒的队列,去追杀那些乱成一团的其他沐家兵士。
眼见着他们已到了南门的吊桥处,只需放下吊桥就可到达远江南岸,却有一队步卒从城中冲杀出来。步卒中的弓手放出的箭又急又密,于奔跑中还丝毫不乱,箭矢极有准头。石头营正欲渡江,阵形不若方才整齐,当下便有不少兵士中箭倒地。
沐霖抬眼看去,高声道:“唐真,是你么?”
那领军之将听到此言,不由站住了,将手一摆,止住了身后的士卒。唐真走近石头营,在阵前行礼道:“二公子……”一句话未说完,已是眼眶微红。
李兴喝道:“亏你还有脸来见二公子。你们那姓云的忘恩负义,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沐霖止住李兴,对唐真道:“你来拿我吧,让这些兄弟们回去。你们好歹在西京城中同生共死过,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
唐真突然于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向沐霖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道:“唐真向公子请罪了。今日跟唐真的这些兄弟都是跟二公子守过西京的,绝不敢与二公子为敌。只是,杨将军待末将也极好,今日放过二公子,来日战场相见时,请二公子恕唐真冒犯,二公子也不必手下留情,若是亡于二公子之手,唐真荣幸之至。”说罢便回到自家阵中,对士卒们说了些什么,士卒们齐道:“二公子保重。”
沐霖长长地嘘了口气,望着那厢,神情比方才更见怅然。石头营放下吊桥,开始渡河。唐真率众将石头营紧紧围住,挡住后面兵士们的视线。其他的杨军将士见这边有自家兵马,也就不再过来。
沐霖守在最后,待所有将士均已渡江后,突然道:“唐真,你如何向你家将军交待?”
唐真过了一会儿方道:“大不了唐真去职归田便是,杨将军也是极为叹服二公子的,未必便会怪罪末将。请二公子速去,多留一刻便是让末将多一分危险。”
沐霖知他私下纵敌,所担风险必不止于此,但听他这般说,只得在李兴的百般催促下离去。
重光四年五月,京都城外。围城已有两月。天气炎热,但人心更为燥热。两月来攻城不顺已使得整个云军大营中充满了火药味,好似只要一点点火光,便会炸开。这火气的来源就是中军大营那顶金碧辉煌,曾属于蛮族大汗的金帐。
“可有对付那雷震火炮的法子么?”云行天在帐中转来转去,形同困兽,一时间叫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围城之人,还是被围之人。
袁兆周道:“一时间确难以破解。”
云代遥端坐一旁,沉声道:“天侄莫要如此急躁,京都本是坚城,城中储粮颇丰,沐霖又在城中,便是没有火炮这等奇技淫巧之物,也难于一攻而落。好在令狐锋、杨放、赵子飞、行风他们都打得顺手,沐家部将望风而降,我军给养不缺,眼下京都已成孤城,困他些时日,终会有不战而胜的那天。”
云行天听到这话越发烦躁,正是手下诸将都进展顺利,他在此处无有寸进才越发难堪,心道:沐霖呀,沐霖,难道我就真的攻不下你守的城池么?
这两月来,各等攻城的法子都已用尽,投石机、地道、高架车等诸般器物都一一试过了。将士伤亡自也不小,但沐霖是守城的老手了,这些场面早已经过,是以云行天自己也未曾指望过会有效用。更兼沐家新造出的雷震火炮威力极大,只发一炮便能将城下方圆十丈夷为焦土,云行天便是有千般智计,对此情形也是无计可施。
他有时无奈地想,唯一的取胜之机就是如方才云代遥说的一般,待城中粮尽,使其自降。但云行天总有些不甘,他突然转念想到一事,对云代遥说了出来。云代遥点头道:“倒也可一试。”
二人率军至城下,着令大军列队整齐。以盾护身,抬云梯出列,做出大举攻城的样子。守军便用箭矢、滚油之类向攻城士卒倾去。城下的箭手亦交续放箭,此阵去,彼阵来,箭支密得在空中撞击。不时有云军将士惨呼一声从梯上落下,但后继的士卒紧跟着上来,队列如此密集,任无数兵士未达城下便大片死去,那架势便如同存心想叫所有的云军都葬于城下一般。
城下云行天与云代遥亲身督战,有传令兵来回大喝:“有敢退一步者,斩!第一个登上城头者,封伯,赏千金,授统领之职,如不能生还,则恩赏家人!”
终于有一名悍勇的队长登上了城头,其后数人纷纷跟上。城头守军拥来,上百柄大刀长矛向他们攒聚而去,因城头可腾挪的地方太小,避无可避,终被扎成了刺猬,从城头滚落下来。
传令兵高声道:“登上城头的第一勇者为谢明,着封武成伯,赏金千两,晋统领,由其子继父职!能再上者依例受赏!”于是攻城人群愈发无休无止地拥上来。
第九章 守城之将
守城之将见状已有些胆寒,急道:“快些把雷震火炮打开。”
旁人道:“二公子交代过,不是最危急之时,莫要轻用此物。”
守将跺脚道:“这还不是紧要的时候么?勿要多言,快开炮!”
守军将火炮掩体的盖子揭去,对着人群最密之处矫位点火,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上的云军立时倒下一大片,尸首化为焦炭,一股浓烟从地上升起。云军将士先是一呆,然后如潮水般退下,任将官如何督促都止不住。
而此时,云军中推出了投石机,一方方有些怪异的大石头从城下投上来。守军退开,并不理会那些石头。因京都是无险可守之地,城墙建得分外高厚,比之雪拥关亦毫不逊色,云军的投石机还从未能对之造成损伤。然而这些石头在空中纷纷炸开,大蓬的水兜头泼下。
守军凑过去一嗅,突然变色道:“这是火油!”话音未落,已有无数火箭从高架攻城车上射过来,这些箭离得远了,既无准头亦无劲力,但火星四溅,霎时便见火光骤起,城头守军大喝:“火炮被烧着了,快逃!”话音未落,一道足以令艳阳失色的强光闪现,然后是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的土地乱摇,砖石如雨而下,城下众人俱伏地抱头,就连云行天也被亲兵压在了地上。
良久,响声渐歇,地面微稳。云行天抬头看去,只见京都的城头已现出一个三四丈宽,二三丈长的裂隙。
云行天哈哈大笑,道:“沐霖弄来的好宝贝,居然炸得破京都城墙!”正得意时,却听得身边传来哭声:“老将军,老将军,老将军快醒醒!”云行天收声冲过去,只见云代遥倒在亲兵的怀中,额头上插着一块锐如尖矢的砖片。
云行天呆了一呆,喝道:“不许哭,老将军不会有事的,快,送下去着大夫诊治!”说完就催着跟去。
“那这里怎么办?”鲁成仲问道。城头炸开了这么大的口子,正是大好时机。
云行天犹豫了一下,终道:“你们督着攻城吧。”自家却随云代遥的担架而去。
随军大夫取出砖片,摇头道:“入脑太深,怕是……”
“胡说!”中军大营里稀里哗啦一通巨响,然后传出一声极为愤怨的嚎叫,一应将士听在耳中,俱是心头发毛。
入夜,鲁成仲通禀,言沐霖以铁汁浇城,顷刻间便使得城墙厚固如初,攻城未果。本是提心吊胆地来报,云行天却毫无动怒的意思,只是命令:“速去宣行风将军、杨大将军至此。”
三日后,杨放与云行风快马加鞭赶至,遇人在路口守望,传云行天之令,着二人不必先来见过他,直去云代遥帐中。
云行天得知二人已至,速往云代遥帐中来。及至,见二人出帐,俱是双目红肿,神情恍惚,尤其是杨放,更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连云行天叫他都吓了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来。
三人召见大夫,看南方可有什么名医能急速召至,大夫摇头道:“在下虽不敢称什么神医,但这外伤的症候在军中也见得多了。如老将军这般情形能活到二位将军来已是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样子应是有心愿未了,既然二位将军已见过了,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不要说这等伤势救无可救,就算是有得救,请医生也来不及了。”
果然这天夜里,云行天三日前派往各处求医的人还没有一队回来,云代遥就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行天心头悔恨难言,早知就该听从云代遥的话,不必强攻,反正